人脸术师怕他手里这把刀,把人名一个不落全报了出来,又说:“这些人只……只是跟着云晏在八方域享乐过,不知道你的事。”
江昼拿出云晏偷走的地图和法器,问他,“这些人里,有没有懂这个的?”
“都懂!”人脸术师急忙道,“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负责八方域的环境气候,现在给八方域造太阳的就是这几人。”
“云晏专门,找这样的人?”
人脸术师摇头,“不知道,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昼记下那几人的名字,收起刀,把人脸术师从头到脚捆好丢到一边,出门去,对长老说,安排他们在里面办事,不要进去打扰。
又拿着地图和法器问长老,有没有懂这些的,一起进来商量。
长老一看商量的是这事,当即喜上眉梢,“有!有!江仙师这是要替我们拿下八方域啊!”说着,吩咐旁边的侍从,“快,快去楼上叫人,全叫下来。”
侍从犹豫道:“可他们正在忙着给八方域……”
这时,楼上跑下来一个人,激动大喊:“完事!有太阳了!谁现在出去给那些八方域人喊话?让他们确认一下!”
无人应答,大家都不是傻子,出去了就回不来,会被嘭得一声炸成血烟花。
长老摆摆手,“行了行了,把人都叫下来,白忙活了,都来看看江仙师带了什么好东西。”
下来了十几个人,江昼手里却只有五个人的姓名,他并不能确定人脸术师话里的真假,有没有瞒报,少报。
他思索片刻,开门,对那十几人说,“进来。”
长老带着不少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实在等不下去了,听里面又一点动静都没有,干脆破门而入,刚进去就大吼了一声,盯着地上几个人头和几具断头残尸,眼珠瞪得老大,脚步一虚,当场晕倒。
几步之外的窗户大开,刚进去的十几人和江仙师全都消失无踪。
八方域亮了,大多八方域人都去过仙洲,见过白天,此刻还算淡定,那些没见过的却一点也忍不住,满脸惊异,冲出来到处乱跑。
江昼又捆了一大群仙洲人回八方域,不同的是,这次都拿小麻袋套头挡着他们的脸。
他亲自带这群人去沙牢,风洵中途想接手,被他拒绝了。
风洵跟在他身边,不声不响准备摘下一个人的头套,直接被他抓住胳膊推得老远。
风洵问:“什么意思?”
“这批人,你不用管。”
他越这么说,越能激起一些逆反心理,风洵跟了他一路,瞅准机会就过去摘头套,回回被江昼挡住。
等把人关好了,挂上锁,江昼又专门让炭炭放了黑雾来守门,无数黑色猫毛飘进牢房里,将里面的人和外面彻底隔绝。
他这举动过于可疑,风洵盯着他看。
江昼避开他的视线,说:“有太阳了,你可以去,跟他们学种菜。”
风洵冷笑,“种菜?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
江昼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启步离开了。
“……”
风洵神色怪异地盯着被黑雾完全笼罩住的牢房,半晌,也离开了。
有了太阳,外面已经是白天,只是不知道日月轮换能不能正常,江昼站在森罗兽骨殿门口,先看了会儿太阳,接着放出炭炭,让它去跑着玩,自己启步进了大殿。
他已经换上了师尊的脸,进去想给季云琅一个惊喜,却只见床上睡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琥生趴在床尾呼呼大睡,季云琅靠着床头,也睡熟了,两手还被绑着,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江昼过去,先是看到了桌上的药,被灵气盖着,端起来还热。
他喝完药,坐到季云琅身边,挤挤挤,把他挤醒了。
季云琅睡到一半,一睁眼就看见师尊这张脸,以为在做梦,迷糊着抬起手,狠狠一捏,低声道:“江昼,你也就会在我梦里露脸,真讨厌你,这么久不让我见,你不想我,我知道,你……”
江昼偏头,朝他手上咬了一口,季云琅一疼,眼神瞬间清明,“……师尊?”
“嗯。”
季云琅松开掐他脸的手,瞥到药碗,问:“喝完药了?”
江昼点头。
“真喝了假喝了,”季云琅怀疑,“你会不会因为不想喝,偷偷倒掉?”
江昼闻言,凑过来要让他尝尝,季云琅推开他的脸,冷淡道:“不了,师尊。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跟你说。”
“我爱上别人了,我们分开吧。”
江昼:“……”
真是一点也不犹豫,不知道会伤师尊的心吗?
“为什么?”江昼问。
“师尊好久不理我,”季云琅偏过头,“我去找别人亲热,发现他比你好。”
“他哪里好?”
“哪里都好。”
江昼捧着季云琅的脸让他跟自己面对面,又问:“他哪里好?”
季云琅这么近对上他的眼睛,编不出瞎话,闭眼,重复道:“哪里都好。”
他一闭眼,江昼就顺势往他唇上啾了一口。
季云琅睁开眼,手还被绑着,往床榻里面挪,“你别骚扰我。”
“这不叫骚扰,我们没分开。”江昼不去逮他,就在原处看着他,“云琅,过来亲师尊。”
季云琅不,往里挪得更多,“师尊让我亲我就亲?说了我移情别恋了,我们各自放手吧。”
这些话一次两次还能忍,他一直说,江昼就有些不高兴。
他抓着床头的绸带,把季云琅一点一点拉扯回来,问:“闹什么?”
你不支持师尊,一直办坏事,师尊没跟你生气,也没跟你计较,这种时候不是正该黏糊糊地凑过来讨好师尊?
结果讨好的全是胡夜,边讨好他,还要边贬低师尊。
江昼在八方域不方便顶着仙人的脸行动,这就给了季云琅机会,缠着前辈一直闹腾。
真讨厌,江昼想,季云琅又不是不知道前辈就是师尊,为什么故意不戳破来跟他演戏?
他还没说什么,季云琅就先不舒服了,被绑起来的两只手推了他一下,“我闹什么了?我没闹,明明是师尊你不愿意理我,连亲热到一半都能说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昼知道他在讲那天,森罗兽骨殿里没让季云琅尽兴,所以他才惦记到现在。
但那晚江昼就是没兴致,让他抓着季云琅硬来,两人体验都不会好。
他把自己戴着锁灵链的手腕送到季云琅面前,无声表示:师尊那天是不是满心欢喜来找你亲热?是不是你中途非要锁师尊?你锁了我,我为什么还要跟你亲热?这都是你的错!
瞥见锁灵链,季云琅冷冷勾唇:“怎么了,师尊怪我?爹娘让我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办法?你都不理解我,不敢跟爹娘闹脾气,就来跟我闹,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我们能好好在一起?”
他这态度,江昼跟他说不通了,其实季云琅跟他道过歉,被胡夜按着脑袋欺负那次,说了软话。
可那是跟胡夜说的,江昼想,他根本没有当面跟师尊道过歉,师尊为什么要原谅他?
说不通就不说,他拍拍自己腿,让季云琅趴过来。
江昼又想打他屁股,屋里还有孩子在睡,季云琅不情愿,“我们都分开了,师尊,你少跟我玩这些情.趣小游戏,我很专一,既然已经移情别恋了,就只会喜欢那个人。”
边说着,他边瞥琥生,心想,江昼要是强行来抓他,他就先把琥生叫醒,让孩子去隔壁睡。
江昼这样打他,勉强也算在跟他亲热,那他也可以考虑跟师尊重归于好。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没注意到江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江昼已经不耐烦了,看他三番五次这样,干脆什么也不说,僵着脸起身就要走。
刚站起来,季云琅就抓着他的手把他拽了回来,然后挪到他身边,坐到他腿上,手在他怀里摸索。
江昼:“……”
季云琅在找他的乾坤袋,江昼不可能再让他有机会碰到,抓住他的手,膝盖顺势顶了下了他屁股。
季云琅摸不到,只能口头跟他说,“把你剩下的药给我,我让人给你煎好,你按时过来喝。”
停了停,又补充,“毕竟爱过,好聚好散。你来的时候记得避开我新谈的那个,别让他误会。”
“……”
火上浇油。
季云琅说完,还继续坐在他怀里,盯着他看,明晃晃地询问:生气吗?想罚我吗?那你现在就来,把我干服,让我想不了别人。
可惜江昼不如他的意,看他的眼神里写着四个大字:你想得美。
把和师尊的感情当儿戏,什么话都能随便往外说,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江昼都不想原谅他。
他推开季云琅,起身要走。
季云琅问:“药呢?”
江昼把药拍桌子上,又要走。
季云琅把一个东西塞进他手心,朝他背上推了一下,“你快走吧,不然显得我在跟你偷.情,我现在谈的这个就是偷.情偷来的,真怕你待久了,我会跟你重归于好。”
江昼:“……”
季云琅,讨厌死了。
他看也不看手里的东西,冷着脸走出去很远,本来准备随手扔了,后来决定扔前看一眼。
是一本小小的仙洲日历,翻开来,上面用红笔勾出了不少日子,或近或远都有。
勾日期也不好好勾,要画爱心,随便一翻,隔几页就有勾画出的爱心形状往眼里蹿,花里胡哨,不正不经。
江昼内心毫无触动,依然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把这本小册子扔到乾坤袋最里侧,扔完又冷漠地拍了拍,确保它被收好了。
楼沙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个跟季云琅关系不错的变态此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着脑袋出神地看太阳,眼睛被刺激得不停往外流泪。
江昼走近,一脚把他踹下了石头。
楼沙猛地扑到地上,惊醒回神。
“谁?!”
他愤怒扭头,看清人时一怔。
江昼没换下脸,带着一身飘然出尘的仙气,安静站在石头旁看他。
在八方域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脸,楼沙双手捂住心口,陶醉地“啊”了一声,也不生气了,爬起来凑近问:“你是哪来的小宝贝儿?刚才那样,是不是想引起神的注意?”
江昼指了指森罗兽骨殿的方向。
从领主房里出来的小宝贝儿,楼沙更兴奋了,他绕着江昼转了好几圈,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近闻了闻,感叹道:“你真香~脸蛋儿比领主还白嫩,来,先让神亲一口,神一会儿好好疼爱你……”说着,就要来搂他。
下一瞬,就被人拧住手腕,一个过肩摔砸进了黑沙中。
风洵摔完他,一言难尽地看向江昼,“你有病?”
江昼看向被摔在地上的人,“你曾经说,你跟他,是通过花珈认识的。”
他突然提这个名字,风洵面色一僵,刚要说什么,江昼就继续道:“当时花珈身边,除了他,还有很多人,都在森罗兽骨殿。”
风洵想起什么,厌恶地皱起眉,“没错,很多。”
“那些人现在,在哪?”江昼说,“我去杀花珈那天,他殿里,是空的。”
“那些人都养在八域,花珈不准我杀,让我每天面对着他们。”风洵冷声道,“男人,恶心。”
“现在,还在八域?”
风洵指指面前半个身子摔在黑沙里的男人,“现在都是他的人。”他又重复,“男人,恶心……”话音未落,江昼就转身,“知道了。”
森罗兽骨殿内,江昼离开,季云琅把自己砸到了榻上,刚一侧头,就对上琥生黑亮的眼珠。
“……”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季云琅问:“睡够了?”
“没有呢,”琥生打了个哈欠,躺正,把被子扯过来盖到自己身上,闭上眼问他,“你跟你媳妇吵架了吗?”
季云琅笑,“你早就醒了?”
“嗯,你们太吵了。”琥生继续道,“我听见你跟他讲话了,为什么要分开,你不喜欢他了吗?”
“喜欢啊,我喜欢他那么久,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琥生有点犹豫,睁开眼睛,“你选了大哥,我是很开心,可是你媳妇就这么被你抛弃了,他还有宝宝,太可怜了。”
“谁选大哥了?你别出去乱说,我不喜欢你大哥。”
“你不是跟你媳妇说你移情别恋了吗?”
“我骗他的,”季云琅强调,“我就喜欢他一个。”
琥生更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要骗他,为了跟他吵架吗?”
“当然是为了跟他和好。”
琥生:“……”
他拿被子蒙住脑袋,疑惑道:“我为什么不懂呢?因为我是小孩子吗?”
季云琅:“对啊。”
随即他又叹气,“可我师尊不是小孩子,他为什么也不懂?”
这时,感觉脚边软软的,炭炭跳上了床,到他身边来,咬掉了绑他手腕的黑雾。
季云琅揉揉手腕,看着小猫,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给我解,要让你来?”
炭炭:“喵喵~”他在忙~
“他是真忙还是生我气了?”季云琅不满,“不高兴他可以当面骂我,他骂了,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不理我算怎么回事?”
他下床,又抱怨,“真是的,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不高兴就不理人,再这样谁还喜欢他?炭炭,你以后别跟着他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小猫。我们都不理他,到时候没一个人喜欢他,看他慌不慌。”
琥生见他边抱怨边换衣服整理仪容,问:“你要去哪?”
季云琅:“找他。”
琥生:“……”
“你看起来好像要更慌一点……”
“有吗?”季云琅抱起小猫,顺便问琥生,“让你别给大哥那边的人吃饭,你听了没?”
“当然!好几顿没给他们分饭了!”琥生停了停,“但是他们都很想吃,馋得不行,一直到处找你亲嘴呢……以后都不能分享给他们吃吗?”
“不是,”季云琅说,“你一会儿回去,先找八域主,让他把乱传谣的揪出来,告诉他们,跟领主亲嘴不能分到饭,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打败领主可以,他们中只要有一个人击败我,所有人都可以一起来吃饭。”
琥生猛然坐起来,“可你有骨龙,打败你意味着要打败骨龙,他们那边只有我大哥才能……你想让我大哥挑战你,你要跟他打架?!”
“嗯。”
琥生不愿意,跳下床来跑到他身边,“你为什么要跟大哥打架?大哥挑战你,所有八方域人都会来看,你要是输给他,那你就不是领主了!”
季云琅:“没事。”
“有事!”琥生急着劝他,“大哥是因为喜欢你,才一直不挑战你,不然你和骨龙都输给他,太丢人了,他那边的人会跟着一起欺负你的!”
季云琅笑,摸摸他脑袋,“说了没事,我跟你大哥打,不会输,而且……”
他凑近琥生,压低声音道:“我有凶兽,你大哥也有,他要是挑战我,那两只凶兽打架才是最有看头的,没人会关心我们。”
琥生惊讶道:“大哥的凶兽……你是说那只大老虎?好久没见过它了,它会出来跟骨龙打架吗?”
“嗯。”
炭炭歪头:“喵?”谁要跟它打了!
琥生欣喜道:“那它们谁更厉害?”
季云琅揉揉小猫脑袋,“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它们打架。”
他催琥生,“快去,多找几个人往外传,打败领主才能吃饭,顺便多弄些香气大、飘得远的食物,让他们闻。”
琥生又期待又为难,学着大人的模样,故作老成,叹了口气,“那我尽量吧。”
“嗯,”季云琅夸他,“长大了,真能干。”
琥生脸红,不想让他看,低下头跑掉了。
季云琅刚准备紧随其后踏出内殿,就听琥生惊呼一声,“有太阳了!”
他一愣,在内殿看不到外面,他一直不知道江昼真的弄了太阳过来。
师尊刚才来,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抱着小猫出去时,琥生已经兴奋地跑远了。
季云琅环顾亮堂的大殿,对着小猫轻声抱怨:“你看他,这么好的事都不知道和我说,他要是说了,我就亲他了……刚才没亲他,我还说我移情别恋了,他会生气吗?”
炭炭想了想,摇摇头,随即从他怀里跳下来,扬起脑袋,严肃地看着他。
“喵喵喵!”
小猫才不关心你们亲不亲,但是跟骨龙打架是什么意思?你最好给小猫一个合理的解释!
季云琅跟它对视,“我知道,你一直想跟它打架,它是小蛇的时候你就没少揍它,你们分出过胜负吗?”
炭炭摇摇脑袋,“喵喵……”
季云琅叹气,“我知道,离开了爹娘,你就只听江昼的话,他不让你打,你就不打。”
“可你是小猫,你说的话他又听不懂,他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季云琅俯下身,把它捞起来,边往外走边说:“炭炭,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厉害,但是在八方域,骨龙才是公认最厉害的凶兽,你这么威猛帅气,哪里不如它?你难道就甘心永远在八方域没有姓名?你不想证明自己吗?”
他的一番话点燃了小猫心中战斗的小火苗,它先是跟着慷慨激昂地“喵”了一声,随后摇摇脑袋,“喵喵~”
季云琅叹气。
小猫还是要听江昼的话,江昼没让它打,它就不能打。
季云琅把它抱到眼前,“那我不逼你,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先去找他。”
炭炭点点脑袋。
路上,他问:“江昼最近在做什么,有干坏事吗?”
炭炭摇头,“喵!”有小猫看着!
季云琅戳它毛绒绒的脸颊,“小猫咪,你真是一会儿乖,一会儿不乖,那你记得看好他,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
炭炭露出尖牙,轻咬了下他的手指。
小猫最乖!
季云琅抱着小猫,循着江昼的气息,停步在一间可疑的、被重重黑雾绕着的牢房前,江昼这架势,是不想让人进。
季云琅试探着碰了碰,进不去,他低下头看小猫。
小猫摇摇脑袋,“喵”了几声告诉他,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你可以在外面等。
“我等,那你呢?”
小猫从他怀里跳下去,钻进了牢房。
季云琅只好一个人在外面等,炭炭一进去,锁灵链的气息就消失了,刚才里面还是师尊,再出来就得是胡夜了。
季云琅去怀里摸索,拿出了找神医讨的那些药。
他实在不愿意用药,这样显得在耍手段,可他总觉得现在跟江昼相处起来不舒服,提心吊胆的,一不小心惹江昼生气了,他就会不理人。
他想知道江昼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他,喜欢多还是讨厌多,跟他在一起真的开心吗,以后还会不会像不久之前那样,心情不好了,就不跟他说话。
江昼能不能告诉他?
是他先喜欢江昼的,也是他一直在强迫江昼,虽说他现在知道了江昼也喜欢自己,可他不能确定这份喜欢可以维持多久。
他和江昼睡了那么多年,一多半感情都是睡出来的,但现在他们已经好久没亲热了。
季云琅本来就慌,一想到这个,更慌。
想要江昼,想被他夸,被他骂,被他喜欢、被他欺负,想和江昼永远在一起。
季云琅以前爱跟师尊闹,不计后果,现在他想闹一下都得三思,因为不知道江昼是不是真的会生气。
所以他今天闹完后还专门给师尊塞了勾画着良辰吉日的小册子,变相告诉他,虽然我说了那些话,但我心里还是念着跟你成亲的,你到底懂不懂?
江昼到底懂不懂?
正想着,就感觉身前覆上一道阴影,一抬眼,对上了胡夜那张脸。
“……”
跟师尊差远了,季云琅想,差太远了。
江昼问:“你在干什么?”
“等你,前辈,”季云琅向牢房里张望,“里面有什么?”
江昼把他脑袋掰回来,让他别乱看,说:“过几天,有星星。”
他一说这个,季云琅就有头绪了,猜测道:“你去五大派抓人了?然后关在里面帮你干活……”
江昼没听他说完,往沙牢外面走,季云琅跟过去,跟他牵手。
江昼瞥了眼两人相牵的手,止步,对他说,“亲一下。”
季云琅乖乖来亲,他没说亲哪儿,季云琅就先含蓄了一下,亲了左脸。
随即就见那张惯常平静的脸上有了情绪,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唇也勾出了一抹冷笑。
季云琅捕捉到,问:“怎么了?”
他以为江昼不满意,又朝右脸亲了一口,第三口就该接吻了,他观察着江昼的表情,酝酿着过去亲。
唇刚碰上,江昼就开口了,说:“我讨厌你。”
季云琅一愣,撤开唇,“什么?”
江昼松开跟他牵着的手,擦了擦嘴,重复道:“我讨厌你,对你没兴趣,别缠着我。”
“你再这样,”江昼看向他,补充,“你师尊,也会讨厌你。”
“……”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季云琅眼直接红了,“我干什么了?不就亲了你几下?你让我亲的。”
“让你亲,你就亲?”
“对啊,我喜欢你,你不让我亲我也会亲,”季云琅抬眼看他,“有什么问题?”
他眼眶红,江昼不想看,转身要走,季云琅抓住他的手,让他说清楚。
江昼甩开他,“自己想。”
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段路,江昼停步,等了一会儿,季云琅没追上来。
讨厌死了,江昼想,不久前师尊让他亲他不亲,有一堆话来搪塞,什么“移情别恋”“我们已经分开了”,找什么借口,就是不想亲。
现在胡夜一让他亲,他就来亲,就算季云琅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那又怎么样,他亲了别人,不亲师尊,这是事实。
他肯定对师尊没兴趣了,觉得胡夜新鲜,嘴上老是说着“移情别恋”,说着说着,心就真的移过去了。
江昼心想,他早该想到的,徒弟这么年轻,情窦初开时就只喜欢过师尊一个,现在大了,见的人多了,就会发现很多人都比师尊有趣,比师尊更能吸引到他。
这么一说,他反而还该庆幸,让季云琅移情别恋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江昼给自己想得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
季云琅还说过,想跟前辈先睡,睡完再培养感情,江昼毫不夸张地想,再这样下去,他跟徒弟的第一次就要被前辈截胡了。
他后悔了,那时候为什么要让胡夜跟季云琅见面,为什么忍不住要一直调戏他,这下好了,胡夜追爱成功,他要失恋了。
真想杀了胡夜。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启步离开。
他走得潇洒,没回过头,也就没注意到身后隔着很远的距离,季云琅缓步跟着他,望向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眶通红,目光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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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琅砸了森罗兽骨殿,楼沙闻讯赶来,拼命阻止他,看着被毁了一半了大殿,晃着他的肩膀抓狂道:
“你好大的脾气!你干什么?你说过要把这里送给神的!神还没住几天你就回来了,你让神滚,那神就滚!现在你不想住了可以再送给神!砸什么!”
季云琅一把攥住他领子,问:“你也觉得我脾气大?你也讨厌我?”又推开他,自语道,“你讨厌我还知道骂我,他呢?什么也不说,连骂我也不会,他又不理我了……”
楼沙听出他失恋了,更意识到他是因为这点小事就砸了森罗兽骨殿,当即恨得牙痒,大手一挥把自己的宝贝儿们全叫过来,狞笑着要扒他衣服,让他忘却痛苦。
后来没忘成,季云琅红着眼瞪了他,楼沙又把人都赶走了,抓着他去外面,指着天上再次出现的血月问他,“太阳呢?”
季云琅本来不想理他,结果楼沙在他身边上蹿下跳不停问:“太阳呢?”“太阳呢?”“太阳呢?”
又说:“神还没看够,太阳呢?神的太阳呢?太……”
季云琅只好找东西堵住他的嘴,对着月亮,给他讲仙洲日月轮转的道理。
八方域的另一侧,江昼已经打趴下了第九十九批来找他切磋拳脚的八方域人,一群人起哄着让风洵带人上。
风洵又不是傻子,他找了棵老高的秃枝树,坐在上面事不关己,冷眼观战。
有人倒下得太轻易了,被弟兄们嘲笑,他面上挂不住,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粗声道:“饿了!饿了!要是不饿,我还能再战十轮!”
他一喊饿,众人纷纷应和,“饿!我也饿!”
“以前没吃过什么好饭,不知道饱肚子的感觉,现在真是饿一顿都撑不下去!哪有饭啊!”
“哪有饭啊!”
“饭来!饭来!”
众人举着兵器高呼,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什么战前口号。
突然,有人开口,“你们听说没,那边放出消息,说咱们这边只要有一个人打败领主,所有人都能去随便吃饭!”
“我听说了!他们今天做的饭可香了,说是有了太阳,种的菜都好吃不少!”
一时,咽口水声和肚子的咕噜声此起彼伏,放到以前,这群人想要什么直接就去抢了,可现在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不小心惹恼了他们,再也不种菜做饭,那大家都会馋死的。
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江昼,也没人敢说让这个很能打的新老大过去挑战领主。
毕竟他俩是抱着亲嘴儿的关系,在八方域里说到挑战,都默认是要往死里打,最终分出个你死我活的胜负出来。
他俩,不可能。
风洵从树上跳了下来,一群人凑过来悄声问他,觉得有没有希望,能说动新老大为了大家的饭和肚子战斗,毕竟亲嘴儿的没了可以再找,饭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风洵当即否决,说:“没这种可能。”
几人正惋惜,忽听前面一阵高举兵器的欢呼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新老大答应了,还说要把对面打得嗷嗷叫唤抱着他哭。
这几人欣喜若狂,也顾不得理会风洵了,跟着跑过去高举起兵器欢呼。
唯有风洵一个人站在原处,冷笑,再次笃定道:“没这种可能。”
什么都敢信,这群人就等着看八方域迄今为止,最恶心、最无聊、最腻人的一场挑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