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是这有名的私房菜餐厅,可与市中心的观江园相媲美。但因地段较为偏僻,没什么事柏梵也不会选择大老远跑这儿来。
时值饭点,附近有恰好是影视基地,难免会有几个面戴口罩周遭助理护驾似的艺人趁着午休间隙出来吃饭。
被拒绝了的江喻本不打算出来白桦林,想着就在房车里随便对付几口,可又听说周少在此附近办事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今年圈里有口风说周家花了近五千万投资了部电影,作为影片主投,演员角色的安排必定是经他们同意,即便是再厉害的导演在资本面前也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圈里算是默认的事实,除非你就是资本,否则就无权过问。
在圈里摸爬滚打多年,江喻在接到第一部 电影拍摄时就知道了其背后的运作,索性是他运气好碰上了柏梵,得以有机会和影帝合作,在大荧幕面前给观众留了印象。后续的演艺之路虽说不上顺风顺水,但算是无阻无碍。
他既非演艺名校毕业,长相在圈里也并非佼佼,只是因有影帝胥嘉译的几分相像才略有名气。可是江喻深知,想要在圈里大红大紫,无疑就是要有资本捧你。
可放眼望去,在这俊男靓女颜值不值一提的娱乐圈,又没有精湛演技傍身,何以让资本捧你?资本捧你,那你的可利用价值何在?
江喻刚入圈想过,如今四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清楚且麻木地知道只有让资方高兴了,你的请求也就自然能满足。
可没成想这运气来得猝不及防,刚一迈进白桦林就撞见前脚刚走没多久的柏梵。
他欣喜地顾不上口罩帽子,迈着大步上前喊了一声柏总。
在这四年将近五年的时间里,出于自愿与被动,江喻参与各种酒局宴会,接触过不少商圈名流富商子弟,他近乎商品一样被外人估价谈论,尤其是在名利场中,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是丑恶不堪的交易。
他们贪婪无度、变态扭曲,华丽的服饰下掩藏的是肮脏的内心,可纵使再阴暗痛苦,江喻只要一想到之后的风光也就无所谓了。
因为他已经麻木,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理应的,为了往上爬,理应这样做,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多年未见再度遇见柏梵,江喻的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瞬的悸动。柏梵和其他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的目的性赤裸直白,全然把你当作是值得交换的物品。
可柏梵不是这样,江喻承认是自己主动献祭,但在他身上却有种细腻的未曾拥有过的体贴。以至于自此以后他都在暗暗期待能在某一天遇到柏梵。
柏梵记起这个白桦林为何熟悉了,是几十分钟前江喻提及过的餐厅。顿然就没什么吃饭的欲望了。
尤其是经江喻一提及过去的事儿,他就浑身反感不自在。瞥了眼林户又推了推门示意他先进去,“你先点菜,我过一会儿进来。”
“啊,抱歉柏总。”江喻光顾着看柏梵却不见他身边站着的男人,“不知道您在忙。”
男人和柏梵气质相当,同样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相较于柏梵直面的冷峻他似乎又多了几分深沉,江喻禁不住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眼眸里却透着几分冷漠。
只一眼,江喻心有疑虑地避开他的视线,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和柏梵的关系并不纯粹。
“没事。”柏梵侧过头对他说,“有什么事在外面说就行。”
他并不想当着林户的面谈及江喻,更不想多费口舌解释,索性就让林户进去,免得事情变复杂。
在初筛代言人时,林户有听传闻说江喻荧幕首秀的那部片子,柏梵是主要投资人之一。当时江喻还是个籍籍无名且初入娱乐圈的新人,没背景没能力竟能在大制作的班底中有了配角,而且影片里他的演技曾被多知名媒体人诟病。
传闻或真或假,林户并未放在心里,只是今日一见江喻,内心不免还是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好的。”他点了点头遂即就进了包厢。
无心点菜,林户的心底泛起一阵烦躁,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反反复复了不知多少遍,林户才顿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没有立场去干涉,没有理由去质问,更别提以一个床伴的身份去生气。
“就是很想感谢柏总。”真挚的眼神停留在柏梵身上,他抿了抿嘴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没有遇到柏总您,我是不是就被他们灌死了,其实我并不需要你给我那个影片资源……”
江喻说,“但是我那天实在是喝的太醉了,我知道您没有碰我,隔天酒醒的时候我很想去找您,想跟您说一声谢谢,也想跟您说一句对不起。”
柏梵现在鲜少参与娱乐圈的原因之一,就是此前柏钰有意向发展娱乐行业并借以开拓人脉为由让他参加了所谓的饭局派对。
期间也有不少娱乐圈小生花旦参与,酒局不谈正事,全是灯红酒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背后的真实目的,柏梵没多久就打算离开了。
但离开前发生了一段不算愉快的小插曲,也就是江喻,一个比他年纪小了几岁的新人,正被不少老男人一杯一杯灌着酒,甚至有一个直接在杯里加了点东西递给他。
柏梵那会儿没如今稳重,当即就把他拉了过来,二话不说把酒泼在了地上,酒杯落地的同时江喻也看清了眼前的柏梵。
但这小插曲并未引起什么冲突,毕竟那帮人都知道柏梵的身份,柏氏集团唯一的少爷,再怎么张扬跋扈,也只能忍着低声下气地说是将他献给柏梵。
江喻半清醒半混乱,仅凭那残存的意识在他面前脱了衣服,献身要去吻他……但柏梵挣开了,他没说什么只道了一句,和影帝胥嘉译还有几分像的,你只要不这样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跟他同拍一部电影。
后来,等他清醒过来就接到经纪人咋咋唬唬的电话,大概意思就是没想到他这新人这么有本事能睡到这么值得的资源。
柏梵皱了皱眉说,“没必要。”
“有必要的。”江喻执着地说。
算了,柏梵不愿意与他多说些什么,他看了眼不远处未合严实的门,试图从一条细微的门缝里看林户在做什么。
“那还有别的要说的吗?”他语气略显不耐地问。
“就是…”江喻顿了顿,他知道快五年了自己也早已不再是柏梵眼中的江喻,他置身于名利场甘于沦为其中的商品,可内心深处总是希望能跟着柏梵,希冀能将自己脱离地狱般的境地,“柏总,您能……”
柏梵得以断定面前江喻所要说的话,无情地打断他,“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他顽劣、偏执、自大、心眼小。再者,他和那群人不无区别。
“之前不过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柏梵说,“还有,你在这圈子里待了这么久,应该不会不知道其中的规则吧。”
江喻愣了愣,恍惚间觉得陌生,眼里掺杂着几分不可置信和落寞,而后又一并被僵硬的麻木盖过。
“打扰柏总了。”江喻说。
柏梵嗯了一声,便抬脚离开了。
江喻看着他决绝的身影最后被门阻隔,隐隐还听到了门内全然不一样甚至说是温柔的语气道,“怎么还在看菜单呀?是没有喜欢的吗?”
林户闻声抬眸,把菜单递给他说,“您来选。”
“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柏梵接过菜单顺势坐在他一边说。
语气颇有埋怨意味。
“不是。”林户摇头,“只是在想选哪些你喜欢的。”
柏梵大致翻阅了一下,说,“没事你点,选你喜欢吃的就行。”
“好的。”
柏梵并未注意到林户神色的异样,又或许说他根本就不会想到林户这么在意自己,而他却顽固地将其归结于对自己的讨好。
就像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圣诞节过得会如此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