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颂川没被关悦安的糖衣炮弹冲击到晕头转向目眩神迷，他缄默片刻，果决问道：“关秋秋，你又犯什么错了。”
挂断电话后，关瓷牵着关秋秋的手走向停车场，关秋秋整张脸皱巴巴的，长吁短叹，尽显忧愁。
她人小，关瓷瞥见她精致的小脸上各种故作成熟的表情，只觉得有些好笑。
关秋秋拽了拽关瓷的手，中气不足地道：“爸爸，你可以不把我牙疼的事告诉爹地吗？”
“爸爸，你看，医生叔叔都说了我牙没事。”关秋秋一把抱住关瓷的大腿，眼睛里盛着两汪泪，“爸爸，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最好了。”
关瓷终究心软，当不了严父，“因为今天你的牙没坏，爸爸可以不把这件事告诉爹地。”
关秋秋欣喜若狂。
关瓷补充说：“但是再有下次，我一定会告诉你爹地。”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保证没有下次了。”关秋秋异常诚恳的说。
关瓷持怀疑态度，关秋秋和他爹地是同一类人，认错迅速又真诚，问就是下次还敢。
小朋友大脑没完全发育，想不了太久之后的事情，关瓷答应她，不把去医院这件事告诉爹地，回家路上，关秋秋和往常一样，心神采飞扬，清脆的说话声没间断过。
直到关瓷把车开进车库，关秋秋刚刚神采奕奕的小脸垮下来，她解开安全带，英勇就义一般跳下了车。
“爹地。”在别墅大门口看见商颂川，关秋秋也不敢和没犯错的时候，一下子扑过去，她蹑声喃喃，无比乖巧。
“先吃饭吧。”一家之主发号施令。
餐厅里，关秋秋坐上她的儿童座椅，她艰难地小口小口扒着碗里的米饭，商颂川瞟她一眼，关秋秋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商颂川：“五块小蛋糕吃饱了吧？”
关秋秋无辜：“爹地。”
商颂川：“吃不下就别吃了。”
关秋秋：“我能吃的下，我能吃得下。”
关秋秋嘴巴张大，狼吞虎咽般往嘴巴里扒饭。
关瓷蹙眉扫了商颂川一眼，商颂川心领神会，他沉声道：“关秋秋，爸爸和爹地教过你什么？”
“吃不下不能硬吃，你的肚子会不舒服。”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商颂川本来就长了一张桀骜叛逆的脸，看起来不好相处，只是他很爱笑，冲淡了他的戾气，此时脸色一黑，语气变冷，关秋秋小声辩解道：“我没有吃不下嘛。”
商颂川：“你吃不吃的下我能看不出来？行了，洗了手去客厅里等着我。”
“爹地，我好爱你的。”关秋秋无比真挚，“会爱你一千年的。”
商颂川冷酷：“去客厅等我。”
关秋秋哀求的眼神瞥向关瓷，关瓷迅速躲开，关秋秋此时此刻的确是个小可怜，但是他不能教会孩子，犯了错，撒娇买乖一切就能烟消云散。
关瓷当然很爱秋秋，只是越是爱她，越不能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
结束晚饭，商颂川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抱着酒酒玩的关秋秋登时从沙发上滑下来，身体站得笔直，看向没有笑容的商颂川，“爹地。”
商颂川蹲下高大的身体，平视关秋秋，“你最近做了哪些错事？”
关秋秋小声：“不应该答应爸爸爹地少吃甜食，还在学校里吃别的小朋友的蛋糕，这是不对的，对牙不好。”
关秋秋逻辑很清晰，“还撒谎了，晚上回家说我很乖，骗你们糖吃。”
商颂川：“还有呢？”
“还有？”关秋秋想了一会儿，坦诚的道，“爹地，我不知道。”
商颂川操心极了：“关悦安，一块小蛋糕你就去给别人当新娘子了？你这么好哄？”
“可是每次过家家他们都想我给他们当新娘子啊，那我只能当新娘子啊，虽然我觉得没有踢球好玩，但是他们陪我玩，有时候，我也要陪他们玩玩他们喜欢的嘛。”关秋秋说。
商颂川稍微放了心。
商颂川说出他的惩罚，“既然你承认你做错了，未来一个月所有的礼物没收，不能买任何玩具，然后现在，去你的小板凳上坐好面壁静坐三个小时。”
关秋秋精力充沛，不喜欢一直干坐，更不喜欢礼物和玩具被没收。
“爹地，一个月要过掉四个周末，太久了吧？”关秋秋抓着商颂川的手臂，苦着脸撒娇。
“你再不愿意，增加一个星期。”商颂川十分铁石心肠。
关秋秋：“……”
商颂川命令：“现在，去你的小板凳上坐好。”
关秋秋：“……好吧。”
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如果让他坐在一个固定的位置，没有手机，没有文件，没有任何需要他去处理的事，只是枯坐，三小时都会很难熬，何况像关秋秋这般活泼旺盛的小孩。
商颂川和关瓷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关秋秋规矩地坐了一会儿，屁股就开始在板凳上挪来挪去，商颂川威严地瞟她一眼，关秋秋登时安静，面墙反思。
又过了一会儿，关秋秋道：“爹地，我想去上厕所。”
商颂川一扫时间，威严颔首，“去吧。”
关秋秋一定遗传了两位爸爸优越的运动基因，两条小短腿安装了发动机一般，嗖地一下消失在了客厅里。
十分钟后，关瓷语气复杂：“关秋秋还没回来，我去叫她？”
商颂川：“我去。”
商颂川在走廊的鱼缸前捉到了和金鱼们聊天的关秋秋，关秋秋听到脚步声，飞快转回身，脸上笑容瞬间无影无踪，皱巴着一张小脸：“爹地。”
商颂川没有很生气，四岁的小朋友本来就是好与坏的结合体，他自己都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怎么可以要求拥有一个完美无暇的女儿，何况他的女儿本来就完美无瑕了，只是有一些小小小问题。
但这是不代表错误可以被忽视，商颂川当然可以毫无底线地宠爱他和关瓷唯一的女儿，可是他没办法让关秋秋生活在一个只有他和关瓷的真空地带。
“关悦安，你不是说去上厕所吗？为什么在这里玩小鱼？”商颂川蹲下，语气严苛，但是是愿意和她沟通交流的态度。
“因为，因为……小鱼好玩嘛。”关悦安声音越来越小。
“关悦安，你辜负了爹地对你的信任，爹地本来以为你是来上厕所的，结果你在这里玩小鱼，所以你必须加重惩罚。”商颂川道，“当然，爹地永远爱你，不过我们做错了事，是不是应该接受惩罚。”
关悦安垂头丧气地点头。
商颂川：“打你三下手板心可以吗？”
关悦安欲言又止，不过她胆子大，还是要讲条件：“可以说不可以吗？”
商颂川：“可以，明天放学后，你必须再次静坐三个小时。”
“啊。”关悦安小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我还是打手板心吧，疼一下就好了。”
商颂川打了关悦安三下手板心，力气不算重，但是绝对不算很轻，是可以让关悦安记住教训的程度，打完第一下，关悦安眼睛就红了，第二下，眼泪就落下来了，第三下打完，立刻往关瓷怀里扑，要得到爸爸的安慰。
也不出声叫疼，就是脑袋埋在关瓷的怀里，留着眼泪，喃喃地叫爸爸。
关瓷安慰了他一会儿，然后瞥向商颂川，商颂川当然不想做严父，但还是硬下心肠，“关悦安，你还有两个小时的静坐没有完成。”
被揍了一顿，关悦安的确老实了，规矩接受完剩下的处罚。
关悦安其实很独立，满四岁之后不需要关瓷商颂川或者阿姨陪睡了，一个人睡在她的房间里，今天晚上受到了惩罚，变得脆弱，牵着关瓷的衣角，说要和爸爸睡。
关瓷请阿姨先给关悦安洗澡，随后承诺她道：“可以，你洗完澡，爸爸就带你和我一起睡。”
关瓷也去卫生间洗漱，刚洗完澡，回到房间，接了个电话的商颂川面色凝重地道：“宝宝，我现在得去一趟江城，江城厂里的一批货出了问题。”
“现在去？这么急？”关瓷诧异。
“对，现在去，路安已经打电话过来了，这件事牵连很广。”商颂川一边说一边换衣服，“而且成衡已经报警了，警察也马上会过去。”
关瓷和商颂川的职位太高，这种突发状况不是头一次遇见，关瓷帮商颂川快速收拾好了行李箱，经过关悦安房间的时候，商颂川提醒：“记得帮我哄一下秋秋，告诉她爹地会想她的。”
“知道了。”这几年，不管是自己出差，还是商颂川出差，想到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的商颂川，关瓷心里总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不舍，尽管有时候，对方出差不足四十八小时。
等商颂川开车离开，关瓷回到二楼，关秋秋洗完澡走了出来。
关秋秋依旧喜欢听故事，关瓷温声给她讲了几个故事后，提醒道：“你该睡觉了，秋秋。”
他把故事书放在床头柜上，抬手关掉床头灯。
关秋秋没要求关瓷继续讲故事，她缩回被窝的同时，往门口扫了眼，贴着关瓷胸膛问他，“爸爸，爹地呢？爹地怎么还不来睡觉？”
关瓷给她捏了捏被角，温声：“你爹地今天刚揍了你，还要你面壁反思，你晚上还想和他一起睡吗？”
关秋秋不假思索：“想啊。”
安静几瞬，关秋秋攥着关瓷的睡衣，很小声但很笃定地道：“他惩罚我是因为我犯了错，甜食不能吃太多，我牙齿会坏掉，医生叔叔会拿可怕的东西在我嘴巴里钻来钻去，我会哭，你和爹地都会很担心。”
“但是我经不住诱惑，老想吃，所以爹地让我记住教训。”
关秋秋宽容和聪明在一刻暴露无遗，“他打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了，不爱我了，是因为很爱我，超级爱我。”
关瓷的童年在这一刻被治愈，他年幼时，怀疑过自己不够听话不够懂事，所以他的爸妈不够爱他，但是他的女儿即使刚刚被惩罚过，也能信誓旦旦道，我的爹地是因为爱我才揍我。
关瓷没被好好养过，但上一代的悲剧不会在下一代身上重演。
“所以我们以后不能偷偷吃甜食了，好吗？”关瓷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
关秋秋肯定道：“好的，爸爸，我答应你了。”
“爹地呢？”关秋秋从被窝里弓身起来，朝门口张望。
“爹地有急事，出差了。”关瓷告诉她。
关秋秋失望地啊了一声，又连忙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关瓷：“可能两三天，还不确定，不过走的时候，爹地让我告诉你，他会想你的。”
关秋秋嘟着嘴巴，不太开心的样子：“那他怎么不亲自告诉我？”
“那个时候你在洗澡，你爹地出差很急，只能让爸爸转告。”
关秋秋在被窝里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最后只能说：“那我明天要给爹地打电话，我想他，希望他早点回来。”
“爸爸陪你一起打。”
“爸爸，我是你最爱的女儿吗？”
“你当然是，你永远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