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茹第一次见到施戚是在KTV, 邹海阳过二十一岁生日。
“这是我女朋友,孟泽茹。”邹海阳给他们做介绍,“施戚, 我表哥, 你叫他七哥就可以了。”
灯球闪烁, 施戚的目光影影绰绰。孟泽茹笑了笑, 什么也没叫。
“别怕, 七哥不会吃了你的。”邹海阳和施戚勾肩搭背, 施戚大他七岁, 两人虽然长大后分隔两地, 但打小关系就铁,他跟施戚说,“茹茹有点内向。”
“看出来了。”施戚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尾音带勾, 拖腔拉调,“弟妹好——”
“不是。”孟泽茹小声道。
施戚问:“不是什么?”
“……还不是弟妹。”
她和邹海阳只是恋爱关系, 又没结婚, 称她弟妹不合礼数。
“我去, 邹海阳, ”施戚哈哈大笑,“你在哪儿骗了个老实姑娘?”
孟泽茹涉世未深, 被他笑得发窘,认为他有意为难自己,扯了扯邹海阳。
“哥, 我们茹茹脸皮薄,你别笑了。”邹海阳瞪了施戚一眼,哄孟泽茹, “没关系,你当弟妹那是早晚的事。”
邹海阳爱交朋友,偌大的包厢挤得水泄不通,划拳的,干嚎的,孟泽茹被吵得太阳穴发胀,跟他商量:“咱们早点把蛋糕吃了吧,我想回去了。”
“别,我过生日,你走了我面子往哪儿搁。”邹海阳几瓶酒一下肚,说话失了分寸,见孟泽茹不高兴,忙跟她装可怜,“哎呀,老婆,我一年就这一回,你多陪陪我嘛。”
“谁是你老婆。”
“你你你就是你……”
孟泽茹被他闹得没法子,不再提要走的事,窝在邹海阳身边打起了哈欠,十点钟,正是她的睡眠时间,既定的生物钟被打乱,就像锯得平平整整的木截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尖,让她浑身都难受。
邹海阳的哥们儿唱完歌,发现她昏昏欲睡,拿着麦克风朝她一声狮吼,孟泽茹骤然坐正了身子,大家拍桌狂笑,那人起哄道:“下面有请我们音乐系的睡美人,孟泽茹女士,为大家倾情献唱一首《青藏高原》,鼓掌!”
孟泽茹一把小细嗓,拒不献丑,可架不住众人齐声让她来一个,邹海阳将她推到人群中,醉醺醺地叫道:“老婆,我相信你!”
孟泽茹指望不上他,无奈地说:“青藏高原我真唱不了。”
大家还是不放她走,就在她束手无措时,施戚却切了下一首歌。
“唱这个,我想听这个。”
他不客气地说。
屏幕上显示着《大话西游》的主题曲,《一生所爱》。
巧的是孟泽茹正好会唱。
前奏响起,几个男同学琢磨着把歌切回去,孟泽茹见状,立刻举起话筒唱起来。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竖琴和胡笛旋律忧伤,奏尽了世间的迷离红尘,孟泽茹轻哼低喃,唱完第一段主歌,无意间瞄到施戚,竟被吓了一跳。
他盯着她,那层轻浮的笑早已被抹平,眼里泛着幽微的寒光,如饥鹰掠食一般,裹挟着戾气。
背景墙映出孟泽茹惊惶的脸,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定定神,大着胆子重新望去,只见施戚跟邹海阳说说笑笑,根本没注意到她。
不按时睡觉,眼睛果然花得厉害,孟泽茹微松一口气,忙赶上伴奏:
“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缱绻的歌声回荡在包厢中,玩闹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
试镜间里也落针可闻。
这首歌原定的是《滚滚红尘》,施戚会跟她合唱,丛蕾临时改歌,好在冷千山随机应变,不仅接住了她的戏,还接得水到渠成。丛蕾嗓音空透,与歌曲虚缈的意境相得益彰,暗夜凄楚,潮水没鼻,伴着求而不得的痛苦,一出命定的悲剧即将上演。
她和施戚的痴缠由此开始。
段峻想,这一幕的色调应当是紫色的。
孟泽茹唱完歌,回到邹海阳身旁,有一道视线如疽附骨,孟泽茹敏感地搜寻着它的方向,一无所获。
施戚和人聊完天,大方接受着她的注视,向她露出了询问之意。
“怎么了?”他无声地问。
孟泽茹摇头。
座次换了好几拨,旁边的人来了又走,孟泽茹刷着网上的新闻,眼皮困得直打架。
“嘿。”
沙发凹下去一圈褶皱。
孟泽茹仰起脸,只见施戚眼眸狭长:“在玩什么?”
“手机。”
“我知道,”施戚失笑,“你唱歌很好听,想不想当歌手?”
孟泽茹靠紧了邹海阳,和施戚空出距离:“不想。”
“为什么?”
施戚的声音柔柔的,有诱哄的意味,让孟泽茹竖起了防备,她在街上见到潮男都会避开,何况像他这样的风流种子,道:“不为什么。”
“想赶紧和海阳结婚?”施戚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排斥。
交浅言深,孟泽茹保持沉默。
“这么怕我啊?”
他大约喝多了,双臂舒展地搭着沙发,坐姿惬意,孟泽茹一动,他的手指便若有若无地触到了她的肌肤。
邹海阳喝得大汗淋漓,无知无觉。
见孟泽茹装傻,施戚得寸进尺,伸出左手,身子前倾,劲实的右臂贴着她的背部,几乎将她半搂在怀里。
这回孟泽茹没绷住,像只炸毛的小猫:“你……”
施戚扬起手里的东西:“拿烟。”
孟泽茹被夹在中间,木雕一般僵硬,施戚身体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雄性热量,侵蚀着她的边界,她决定换个座位。
“去哪儿。”施戚拽住她的手腕。
“上厕所。”
“是吗。”施戚坏笑着,兀地凑近孟泽茹,在她的脖子上放肆地吹了口气。闷热的包厢里,这缕凉气经由她的皮肤窜进她的衣领,好似要往更深处游动,孟泽茹被他吹到的皮肤,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怒目而视:“喂!”
施戚放开她,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无辜地说:“逗你玩呢,弟妹。”
试戏就到这里。
空气暧昧,丛蕾被冷千山吹得半边身子发热,脸红彤彤的,她挠了挠脖子,指甲在皮肤上划出浅浅的红痕。
冷千山目不转睛,喉结微动。
他调情的手法高超,一步步勾引她,让她体内的痒意蠢蠢欲动。冷千山的嘴唇离她的脖子只有几毫米时,鼻息相接,丛蕾什么演法、要点都忘了,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给出的全是当下最真实的反应。
这么生涩,这么容易被带着走,她浪费了第二次机会。
丛蕾灰心地走到段峻跟前,做好了走人的准备,却见段峻满眼欣赏:“非常棒。”
她的歌声是意外之喜,丛蕾去掉修饰后的微表情,和孟泽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和冷千山之间欲熄又燃的火花,满足了段峻对这段不伦之恋的所有幻想。
他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你们两个的默契度,无可比拟。”
冷千山道:“还行。”
他仍旧坐在道具沙发上,乍一看淡然自若,段峻却发现他用衬衣下摆挡住了某个关键部位。
“……”段峻轻咳一声,给他时间平复心情,对副导说道,“你跟后面的讲一下,女一不用试了。”
一锤定音,郑虹的嘴咧到了耳后根,在角落给丛蕾竖了个大拇指。
丛蕾不敢相信自己能被金蛋砸中,傻乎乎地问:“这是定了我吗?”
“如果你公司不反对的话。”段峻笑道。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丛蕾喜出望外,扭头看向冷千山,抿了抿唇:“谢谢。”
“谢什么?”
“搭戏辛苦了。”
“哦。”冷千山有如一尊佛,宝相庄严。
等丛蕾离开,冷千山才扯了扯裤子站起来,段峻问道:“怎么样,决定好没,演不演。”
“我再考虑考虑。”刚才那场戏到后面他差点发挥失常,一贴着丛蕾,他汗都要下来了,个人感情代入太多,有悖于他做演员的原则,何况后面还有那么多亲密戏,冷千山一想到就头大。
段峻还指望着用他来招商,说道:“我手里还有两三个人选,你这边要是决定不了,我就去接洽一下别的演员。”
这拙劣的激将法,偏偏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钩。
“催催催,你就这么急?”
段峻摊开手:“上百号人都等着开工吃饭。”
“够了,”冷千山不情不愿地说,“……我演。”
*
丛蕾试镜成功后,安姐对她刮目相看,出面为她周旋了不少商务。除了赚钱,丛蕾每天还得学唱歌,段峻给她介绍了一位声乐老师,届时电影里会用她的原音。《沸腾之旅》由于岑映婕的坠马事件,录制耽搁了一段时日,在汲汲忙忙中,丛蕾终于接到节目组的通知,进入《沸腾》的最后一站,雪谷。
雪谷位于哈尔滨五常市,又名东升林场,与雪乡只隔了一座羊草山。丛蕾和尤娇一起出发,飞机上,丛蕾在看剧本,段峻给这部电影取了一个很文艺的名字,《雾失蔷薇》。
“你最近行大运哦,接的都是香饽饽。”尤娇酸溜溜地说。
“你不也有‘贵人’相助。”
“你说奇不奇怪,我跟章岸成好了,反而不知道怎么跟他开那个口了。”尤娇郁闷不已,“怕他觉得我图他什么。”
丛蕾诧异:“你不图他什么?”
“我当然图他什么。”尤娇道,“但又不希望他觉得我图他什么。”
丛蕾揪了一下她的脸。
“你干嘛!”
丛蕾慨叹:“我从来不知道它是薄的。”
“滚。”
尤娇头一回作为主咖被请去录综艺,兴高采烈,嘴巴一路都停不下来:“你确定要和冷千山拍同一部戏?”
“又不是我能选的。”丛蕾咕哝,“导演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听呗。”
“里面好几场激情戏,你真牛逼,不怕假戏真做啊。”
“合同里签了,不露点,而且还有替身。”丛蕾不自然地说,“再说他是专业演员,不会的。”
“他专业,你专业吗?”
“我怎么不专业了。”
“好好好,你专业,”尤娇道,“到时候别又哭着来求我给你找男朋友。”
因为这句话,丛蕾直到下机都没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雪天来了,同床共枕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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