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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018

她不会死 三裂卯兔 4748 2025-01-13 22:16:43

就在林伽仪犹豫是开车逃跑还是用弩箭背水一战的时候,狼群忽然退缩了。它们盯着林伽仪的背后,警惕地竖着尾巴,龇牙低吼着后退。

林伽仪抓着座椅往后看。

车位匍匐着的不只是狼,还有二十三只山姥。

山姥是群居……林伽仪不敢想,如果当时在那楞,他们遇上的是成群的山姥,会是什么后果。

在狼的眼中,山姥是什么,人还是其他动物?狼群会把山姥当成竞争者,和山姥打起来吗?林伽仪仿佛一个旁观者,明明自己才是孤立无援,却看着两边阵营对峙胡思乱想。

双方阵营并没有打起来。山姥步步紧逼,狼群的低吼逐渐变成哀鸣,最后夹着尾巴逃走了。

林伽仪打开车窗,看着熟悉的那只山姥:“不是让你们躲在山里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山姥没法回答她,只是整齐地坐在地上,看着她。

“……”

它们是怎么从垂山跑到西川来的?靠四肢?山姥不会说话,林伽仪无从得知。

一人、一群山姥,就这样面面相觑。

林伽仪微微叹了口气:“你们不会有事情要找我吧?”

山姥点头。

“什么事?”

那只山姥走上前,收起尖利的指甲,用指尖在地上画了小圆、一个长条,长条上长了四条腿,圆上还飘着几根细线。

像是Q版或是简笔的山姥。

“这是……”林伽仪连蒙带猜,“你们?”

山姥点头。

“我要怎么做呢?”

山姥继续在上面画了几根粗粗的线条,线条把简笔山姥框了起来。

“你们被关起来了?”不对,应该是它们中有山姥被关起来了。不会是被彪哥交给摩诃寨的那只吧……那还真有她的一份功劳。

它在原地蹲了很久,手指悬在简笔山姥上方,半天没动弹。

“你不知道它被关在什么地方?”

山姥摇头,又点头。

林伽仪:“也许……它被关在了摩诃寨,但是你不知道具体位置?”

山姥点头,终于在简笔山姥的四周画了一个箭头,指向林伽仪一早要继续向前的方向。

林伽仪精神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走的路是对的,继续往前走就是摩诃寨?”

山姥点头。

它被关在摩诃寨,但是山姥不知道它具体被关在摩诃寨的什么位置,并且它们会被摩诃寨的人抓走,不能去救它。

能不能救、应不应该救山姥是一回事,但是要去摩诃寨是肯定的。

林伽仪灵机一动:“那你们能带路吗?”

山姥像是听到了很害怕的声音,忽然像动物园里受惊了的狒狒一样吱哇乱叫起来,挤作一团,还顺手把靠近林伽仪的那只山姥拉到了群体之中。

林伽仪探出半颗头出去,仔细观察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那只山姥把左手覆成一个底部朝下的半圆,右手伸出一根手指,伸进左手下面,有规律地敲击着半圆的内侧。

这是什么?敲钟?他们听到的是敲钟的声音?

林伽仪试探性问:“钟声?”

山姥猛地点头。

林伽仪从中控台上拿起手机,还有三分钟就是凌晨四点了。

奇怪……林伽仪看山姥,它们已经恢复如初了。

荒郊野岭的,为什么会有钟声?而且,山姥被钟声吓得乱成一团,林伽仪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种可能,山姥的听觉异常发达,能听到林伽仪听不到的声音。可敲响钟声的会是什么地方?寺庙?道观?还是摩诃寨?如果是这些地方,他们一般是整点敲钟,而不是距离整点几分钟的时间。

林伽仪叫来那只山姥:“你们为什么能听到钟声?”

山姥把之前的简笔用手掌擦掉,重新画了一只简笔钟,又在钟的旁边画了一只眼睛。

眼睛……林伽仪想到了那楞摩诃寨里,那只钟下全是眼睛的球。

还有被关在井里的那只山姥。

那些眼睛是什么?江康顺的头被她的父母做成了长满眼珠的球,摩诃寨里的呢,是什么做的?被关在井里的山姥那天想干什么,是想对她动手还是想告诉她什么?梵钟底下的球是江康顺的头吗?恐怕不是。这么说,这样的东西不止一个。

江康顺的头是她的父母做的,梵钟底下的那个又是谁做的?为什么会被挂在梵钟底下?

林伽仪的思绪被钟声打断。

“咚——咚——咚——咚——”一共四声。

与此同时,手机上的时间刚好是凌晨四点。

林伽仪看山姥,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专注地看着林伽仪。

这算什么,预知未来?如果是预知三分钟之后的未来,那不管是在摩诃寨还是在垂山,它们应该能提前预知他们的动作,并且杀死他们。

所以,林伽仪更倾向于山姥的脑子里有另一套系统,它们可以看到、听到特定的,林伽仪、甚至其他人都看不到、听不到的画面或声音,比如提前三分钟的钟声。

如果真的存在这套系统,这套系统是什么,诅咒吗,还是镇压?

山姥好像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它走出来,背对着林伽仪,转过头来时手里赫然是一颗赤红色的眼珠。

林伽仪瞳孔皱缩,后背撞到座椅靠背上。

这一刻,这只山姥好像和生日那天她父母的身影重合了。

同样麻木但柔和的眼神,同样赤红色的眼珠,同样的诡异……

林伽仪鬼使神差叫出来:“妈妈……”

山姥忽然慌乱起来,把眼珠攥在手心里往后跑,所有山姥都乱作一团,比听到钟声时更慌乱。

林伽仪反应过来,冲下车抓住她。

她蜷缩着蹲在地上闪躲着林伽仪的触碰,双手抱着头不让她林伽仪看见自己的脸。

林伽仪强硬地掰开她的双手,让她抬起头。

她的一只眼眶空荡荡的,原本应该留在里面的眼珠正被她抓在手上,几乎被捏得变形,她还在躲避林伽仪的眼睛。

“你别躲,你看着我!”

她终于不躲了,但眼神还是不敢直视林伽仪。

林伽仪抓着她的手:“眼球有什么作用,预知未来?所以生日那天,你让我吃下那个长满眼球的蛋糕,为了让我预知我的未来?”

她点头。

吃下那个眼球蛋糕,或是吃下她的眼球,都可以预知未来,那拥有这只眼球的他们呢?

“你们不能预知未来?”

她点头。

所以只有人,或者只有林伽仪吃下眼珠,才能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们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要让林伽仪预知自己的未来?

林伽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打了两拳,又被灌进了胡辣汤,脑髓和粘稠的胡辣汤混在一起,又烫又粘,完全没办法思考。

“我不要预知什么未来,预知了就能躲过去吗?”林伽仪把她的手举到眼睛边上,“能安回去吗?”

她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抓着眼球往眼眶里塞,再一眨,眼球就回到了眼眶里,甚至转动起来。

林伽仪:“……”恢复能力还真强。

“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从前,林伽仪只担心过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山姥一样,丑陋、只能躲在深山里,不死的怪物,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会是她死去的父母。如果林伽仪不会变成这样,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是一个很复杂的回答。她在地上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简笔,很多简笔山姥,很多箭头,被叉掉的耳朵,被叉掉的嘴巴,被叉掉的大脑,林伽仪看不懂。

林伽仪叹了一口气。

退化成不会说话、不会写字的怪物,靠她表达清楚这么庞大的诡异,恐怕不容易。

“爸爸呢?”林伽仪制止住她的手,“还有他们,都是谁?”

她看着林伽仪,林伽仪竟然从她麻木又柔和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悲凉。

林伽仪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在那楞,被抓走的那只、那个……”

她点头。

既然他是她的爸爸,为什么当时要杀齐鹤连,还要杀她?她不会判断错的,当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要取他们的性命。

林伽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沽珈山?”

她摇头。

“那楞?”

也不是。

那就对了。

“难道他以为齐鹤连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才……”所以才起了杀心,觉得齐鹤连背叛了她,所以……

她点头。

他以为齐鹤连和别人在一起了,抛弃了他孤独的女儿,所以恨他,要杀了他。

她亲手折断了他的脖子,还把他送去了摩诃寨。

林伽仪忽然有些不敢想象,山姥被送到摩诃寨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她没有猜错,他们听到的钟声是摩诃寨设下的,每隔一个小时提醒他们一次,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像催命咒一样,如果被抓到摩诃寨,恐怕只会更痛苦。

“他们都是谁?”

她拿手指指着地上的简笔山姥,一个一个指过去,指完二十三个,还有七个简笔山姥。一个是她,一个是林伽仪,准确来说是黄恩菱的父亲,还有五个,暂时还不知道是谁。

可是珀尔说过,人们信仰山神,给山神香火,山姥吸收那些残存的、外溢的香火,逐渐化出人形。

所以到底是人因为诅咒变成山姥,还是山姥吸收香火长出人形?又或者是人因为诅咒变成怪物,与此同时,他们吸收山神的香火,又化出了人形?

到底是谁的诅咒?

林伽仪坐在地上,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太累了。

这背后藏着的秘密到底有多复杂……她以为她要找的真相只有两个:摩诃寨和江家。杀了江老太爷,她就能专心去查摩诃寨的事情,查到了摩诃寨就能找到齐鹤连的头、弄清楚自己不会死的秘密,可现在,她父母变成山姥的秘密可能也和摩诃寨有关。

而这一切的背后,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阴谋,牵扯到更多人。

林伽仪抬头去看其他人,他们都麻木地围在四周,好像和她的妈妈不一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听她妈妈的指令。

七点半,太阳出来了。

林伽仪按照他们的指引,继续往前开。

没开多远,她又听到了沉重的钟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一共八声。

林伽仪循着钟声的方向往前开,转过一道弯,视野里猝不及防闯入一座寺庙。

“……”这是什么里世界或结界吗,出现得这么突然?

寺庙比她在罗卜楞见过的更大、更辉煌,金顶、红墙,不像寺庙,更像是宫殿。

寺庙没有牌子,朱红色的大门前种了两棵黄毛榕树,左边的树上还挂了着一只鸟窝。

大门留了一道缝,好像是故意留给她的,引诱她进去。

不进去也没办法了。

林伽仪下车,折了半支弩箭,藏在袖子里。

推开门,入眼的是一座金色的神像。神像的眼睛低垂,看着门口。

林伽仪莫名走神。

是真金吗?如果整点带出去,现在金价那么贵,是不是能卖很多钱?如果什么都不要管了,不管她不会死的秘密,不管她的家族,不管齐鹤连,她是不是可以拿着赵沉给她的钱,像秦知寻一样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苟活着?

然后呢?如果没有人杀她,她会变老,然后成为一具不死的尸体吗?还是有人杀了她,她要一辈子都去扮演别人的角色?

“施主。”

林伽仪被吓了一跳。

是一个穿灰袍的僧人。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头顶有戒疤,手里捏着佛珠,微弯着腰看林伽仪。

“师傅,这里是摩诃寨吗?”

他摇头:“不是。”

不是?林伽仪疑惑起来。她所到过的地方除了摩诃寨几乎就没见过别的寺庙或道观,好像都被摩诃寨占领了,这里竟然不是摩诃寨?

他又说:“摩诃寨需再往里走十里路。”

“……”不想去了。

再往里走,地面变得松软,开不了车了,十里路只能靠一双腿,外面还是烈日当空。

她怕不是要变成一具干尸……早知道找匹马或是找匹骆驼过来。

“施主,有人要见你。”

“见我?”林伽仪心里警铃大作。

她身边的人,要么都有自己的生活,要么死了,要么变得不是人了,还会有什么人要见她?

林伽仪不动声色朝门口退,猝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林伽仪立刻掉头,把弩箭从袖口里推出来,箭头对准那个人的喉咙。

被钳住手腕的时候,林伽仪忽然松了力道。

“珀尔?”

珀尔换上了当地人常穿的衣服,头发也剪短了,和当时在沽珈山的模样完全不同。

珀尔微微一笑:“认出来了,还不收回去?”

“……”谁知道你是人是鬼,收回去才有问题。

林伽仪把手抽回来,却一直捏着弩箭。

“要见我的人就是你?”

珀尔点头:“没错,是我。”

说话间,那个僧人已经离开了。

“那找个地方,聊聊吧。”

“跟我来。”

珀尔领着林伽仪从神像旁绕过去,穿过后院的廊桥,直达一片湖泊。

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湖……碧蓝的湖,旁边是贫瘠的草地,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不让河水干涸的。

珀尔走进一处木亭,给林伽仪倒了一杯热茶,林伽仪坐在对面,没喝。

“能告诉我吗?”

“什么?”

林伽仪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你的身份。”

珀尔饮了一口还热的茶,微笑着看林伽仪:“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壁神,或者说壁鬼。

天坑底下真的会有修行的道士吗?也许真的有,但显然珀尔不会是修行的道士。

如果珀尔不是壁鬼,他为什么要让林伽仪带那块神石离开沽珈山?

她还记得她查到过的信息。

【据传,千年前的西川流行一种秘术——引鬼术。引鬼术不是害人的,相反,它是救人的。

身负罪孽的家族会日渐没落,这是因果业报,一曰现报,二曰生报,三曰后报。业报会世世代代跟着这个家族,直到家族再无后人。

引鬼术就是找到和家族最小的孩子生辰八字一样的人、被高僧看中的人,将其封印为壁神,镇于宅中,可保家族千年,直到此家族生出和壁神有羁绊的孩子。

壁神复苏,报应将至。】

那个时候,她怀疑珀尔就是壁神,被封印在沽珈山下。

她想,不管整件事的起因是什么,如果珀尔真的是壁神,那他也是受害者,无端被封印在天坑里,暗无天日。

所以即使猜到珀尔的身份,她还是带着那块神石继续出发,最后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将他留在那楞。

暴雨那日,她跑出去遇见珀尔,更加笃定他的身份。

那块神石就是封印他的石头,那块神石在哪里,珀尔就只能出现在哪里。

“齐家呢?”

珀尔没有回答:“这个答案,你也早就猜到了。”

是啊,答案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齐家的根在沽珈山区域。

天坑是怎么形成的?地下河强烈的溶蚀侵蚀作用会导致岩层的不断崩塌,并达到地表,进而形成塌陷天坑。

沽珈山的天坑就是塌陷天坑。

那个地方,就是齐家曾经的祖宅。齐家为了功名利禄,找人发动引鬼术,而珀尔,就是他们找到的封印在墙里的人。

千年后,壁鬼重获新生,报应到来,祸端的后代承担果报。

是她把壁鬼放了出来,是她把齐鹤连送到末路。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齐鹤连后来变得越来越奇怪,好像很怕她离开。与其说是怕她离开,他是在害怕自己离开。

他明白,他的生命就要到尽头了。

他不愿意留她一个人,但他也明白,这是他要承担的后果,他逃不开命运。

与其死在她面前,不如找一个借口先离开,宁静地死去。

这是她找寻真相的路,也是他踏向死亡的路。

他早就知道,却还是愿意陪她一起。

“那黄家呢,为什么我不会死?黄家在这其中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林伽仪还没有想明白。

黄恩菱为什么不会死?如果她没猜错,那些山姥里除了她的父母,还有黄家的祖辈,为什么他们会变成山姥?怪不得她从小就没见过几个亲戚,都是这样突然就变成山姥了吗?而且就她看来,除了妈妈,其他人都不认识他,他们是不是变成山姥之后会逐渐失去记忆和意识,完全变成怪物?

林伽仪忽然想起来,在沽珈山的时候,邓家几个小子说的鬼新娘,还有接天寨的黄寨主。

作者感言

三裂卯兔

三裂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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