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好不容易约你出来喝个下午茶,结果帅哥变成阴雨天角落里的小蘑菇了。”
花园式的顶楼咖啡厅里,徐贝贝搅动着咖啡看着对面坐着的钟今,打趣地说。
“在想剧本。”
钟今笑道,视线落在面前的甜点上。
睡醒时商延思不在家,似乎在忙什么,但是给他留了午饭,他吃了东西后玩了一会儿,收到了徐贝贝给她发的消息,便赶来这里喝咖啡。
他倒不是在想剧本,而是在想商延思。
从拍摄的忙碌中脱离,他得以专心思考商延思的异样,商延思这段时间太平静了,根本没提起制造咬痕的人,加上他把盒子放在书房,让钟今觉得他应该是猜到了答案。
答案不是很难猜,不是吗?
他和商延思总是待在一起,剧组的人就那么多,痕迹总归就在那么几天内发生,但是商延思的反应很奇怪,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他传达了什么讯息,但钟今又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意思,越想越觉得自己会错意。
何况商延思知道他们睡了这件事,也不能说明商延思明白自己的心。
他忍不住叹气,谈恋爱好麻烦,这就是喜欢上深沉无口男的报应吧。
而且这都二十四号了,他的信息素还没出现。
徐贝贝抬了抬下巴,好奇道:“什么剧本让你都这么为难,说来听听?”
钟今正想说他还没选好新剧本,手机便震动了起来,商延思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今今,你出门了吗?”
“对,贝贝姐约我喝咖啡。”
“今晚平安夜,我在你喜欢的那家餐厅订了位置,一会儿发你,到时候我去接你?”
钟今想了想说:“好像会绕路,晚高峰堵车很麻烦,你先去点餐吧,到时候我直接去就好了。”
“好。”
电话挂断,钟今对上徐贝贝闪烁着八卦光芒的双眼。
“哟,查岗?你有情况居然不告诉我,姐姐我跟你可是掏心掏肺啊。”
钟今承认确实,徐贝贝是个很有分享欲的人,她和她男朋友怎么认识怎么暧昧到怎么在一起,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说:“是商延思。”
以防隔墙有耳,钟今说名字时放低了声音。
徐贝贝皱了皱鼻子,不解道:“平安夜你让他去点餐,你们一块吃饭,还是聚会啊?”
钟今吃了一口小蛋糕,味蕾传来的甜味让他眉眼带笑,回道:“我们两个人吃。”
徐贝贝下意识道:“约会啊?”
钟今噗嗤笑出声:“姐,你在想什么,只是那家餐厅很好吃而已。”
低低的笑声通过盆栽隔断传递在另一片空间,商延思看着定位软件上的绿点,听着耳畔模糊不清的声音,眼神柔和。
钟今出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现在只不过来确认一下。
他戴上了口罩,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到家里后,商延思拆开了客厅堆叠的装饰品,开始布置房间。
不明显的红点闪烁着,将空间牢牢锁定。
商延思在装饰树上挂上铃铛,指尖轻轻拨弄,平和的情绪在下一瞬毫无预兆地变得焦躁。
他压制不住焦虑,手指比大脑更快地点进平板上的软件,视线落在一动不动的标记上。
早在猜测那个人可能是他的那一天,商延思就开始监控自己。
他走到书房,画面上的黑点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他又一次翻看着历史轨迹,看着和记忆毫无出入的路线图,手指收紧。
为什么还没有变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始终没有变化?
即使知道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但不安如同即将沸腾的水里细密的泡泡,在煎熬中反复破裂。
假如猜错了,也许那个人从窗户或者楼下到达顶楼……这个猜测是很荒谬,但商延思笑不出来。
没有亲眼看见,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微小可能性,也在他心间不断生长蔓延。
即使他每晚都没有看见钟今身上有不应该存在的痕迹,但他依旧患得患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下那么深的咬痕。
今今会不会害怕,会不会痛,会不会抗拒,他都无从得知。
过往的阴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假想和男人做爱他还是会克制不住生理性地反胃,但如果那个人是钟今,那当然不同。
今今是不一样的,他是特别的,他怎么会让人觉得恶心,他更担忧他会不会伤害到他。
懊恼自责的痛苦不断涌现却又无法纯粹,夹杂于其中的满足的贪恋让人不自觉沉迷,于是情绪像是被割裂,陷入忽喜忽悲,忽而平和忽而狂躁的神经质中。
然而深埋于所有情绪内里的恐惧,才是他最想逃避的也是他之所以不敢笃定的原因。
——今今对他隐瞒真相。
商延思努力告诉自己,可能是今今知道他的病,加上他们之前关系很僵硬,所以今今才瞒着他。
可是,可是,即使是他询问的时候,即使是现在,今今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是难以启齿,还是不愿提及?
如果否认,如果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该怎么办?
存在就是存在,不可以被抹消。
所以他要万无一失,他要用眼睛看见,用耳朵听见,他要永远地存刻铭记。
他要不容辩驳的事实。
他自以为的猜测没有用,他要听钟今承认。
他要为他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他要道歉,他要补偿。
如果弄肿了,应该要盯着涂药直至完全恢复才对吧,因为担心弄伤了,所以每天都需要检查以防万一。
要拿出百分百的道歉的态度,今今想要咬回来也没关系,多重都可以,见血也没关系。
商延思垂着眼眸,面部肌肉不自觉地牵动,黑沉沉的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陷入执拗的狂热。
至于补偿……要给什么呢,他什么都可以给今今。
公司股份怎么样,今今会看得上吗?
商延思轻叹,有些苦恼。
他思索着,手指灵巧地用绑带在小圣诞树系了个蝴蝶结。
窗外太阳渐渐西斜,冬天的光照格外的短。
钟今和徐贝贝喝完咖啡后被拉到了彩票店,徐贝贝要了一叠刮刮乐,并且大气地送了他一叠。
徐贝贝的爱好很特别也很解压,钟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刮彩票刮到手软。
等到刮完天也差不多黑了,钟今和她挥别,打车朝着餐厅而去。
预约制的餐厅倒是不用担心爆满等位,钟今走进去时一眼看见了商延思,往前走时眼睛微微睁大。
商延思看见钟今笑着对自己招手,起身迎接时,却发现钟今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与他擦身而过,走向了他身后。
被带动的暖气拂过时却变成细密的寒流,在心脏落下的重音里画面无限放缓。
“徐老师,你也在这里,好巧,”钟今看见徐怀玉和自己打招呼,礼貌地回应,而后回头看商延思,和他说,“是徐怀玉徐老师。”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徐怀玉探班泽瑞,他还给他们带了热饮,徐怀玉的性取向不明,但他的风评很好,商延思最多评价他年纪比较大。
想到商延思那时候的样子,钟今笑的更欢了。
商延思垂在身侧的手指在人前时松开,神色冷淡地和这位影帝前辈打招呼。
不过他一贯如此,徐怀玉也不觉得被冷脸相待,点头地打了招呼,帮他们和同桌的人引见。
同桌的一男一女,两个都是制片人。
简单地寒暄过后,大家各自回自己的座位。
“外面好冷。”
钟今脱下手套,呼出的气中带着白雾。
热茶被推到了他的手边,包括烫好的碗筷。
“怎么不高兴了?”
钟今感觉到商延思的一言不发,凑过去看他的脸。
商延思低着头,没有和他对视。
钟今弯腰向上看,揶揄道:“怎么约我吃饭还给我摆脸色?”
“没有。”
商延思抿了抿唇,神色依旧沉冷。
他要如何说,他不能接受他不是钟今视线的焦点。
在一个场景里,钟今怎么能先看别人?
但这样说出来未免幼稚,一定会被钟今笑话。
钟今抬手拍了一张商延思的脸,然后递过去给他看,说:“喏,世界名画,言不由衷。”
钟今飞快地存到聊天软件,说:“保存下来做表情包。”
商延思:……
两秒之后,他的手机震了震。
他的脸出现在聊天框里,钟今还发了几只贱兮兮跳舞的猫。
“你要是看不过,也可以把我存表情包……”
钟今凑过来看商延思的屏幕,却见商延思下意识地将手腕朝内侧,让屏幕朝内倾。
然而钟今还是看到了商延思的聊天壁纸,如遭雷劈地坐了回去。
哪怕图片被聊天框挡住了一点,钟今也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脸。
照片里的他在衣柜里睡得正香甜,身上都是商延思的衣服。
钟今的记性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绝没有到老年痴呆的地步,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他某次发情期无意识往商延思衣柜里钻的场景。
商延思是怎么拍到的,那天他居然回来了吗?!
什么社死现场,他的一世清名啊,虽然可能没有这种东西就是了。
至于被偷拍,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商延思能大半夜摸进他房间里,什么都不干,就闷不吭声地盯着他看,有天晚上他被憋醒发现时差点吓一跳。
哎嘿,他直接起来上厕所,还假装想去客厅开灯,一定把藏在那里的商延思吓个不轻。
直接以牙还牙,爽!谁让商延思吓到他了!
眼见钟今越来越沉默,商延思顾不上刚刚的情绪了,立刻解释道:“那时候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醒你。”
“当时没有带相机,所以拍的有点模糊了。”
他将手机向上放好,轻声说道,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每每看到这张照片时,他脑海里总会浮现许多构思。
赤裸的青年或坐或躺于他的衣物堆中,浑身上下都浸透着他的气息。
镜头营造的画面并不宽阔,在窄长的光影里将缪斯定格于柜中。
据为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