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导,我感觉刚刚的那一条可以再明显一点。”蒋子轩拍完走过来,站在叶涞身边,弯着腰跟他一起看监视器。
盛明谦刚刚被场务叫走了,叶涞把他的椅子挪到旁边:“你坐这儿看,不用站着。”
“好。”蒋子轩坐下,这回看得更清楚了。
盛明谦回来的时候,叶涞跟蒋子轩两个人并排坐在遮阳伞下,还在讨论刚刚拍完的那条戏。
“刚刚转身的这里,回眸一笑,眼神可以再深一点。”
“对,刚刚演的时候也是觉得这里有点儿浅了,情绪不够。”
“还有这里,往前走的那几步,前面快,之后逐渐放慢,给一个递进的层次。”
“嗯,叶导,待会儿我们再来一条吧。”
“好,待会儿再拍一条。”
盛明谦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叶涞感受到身后投下来的熟悉阴影,回头看向盛明谦:“你回来了,那边处理好了吗?”
盛明谦一点头:“嗯,处理好了。”
他一说完,叶涞继续跟蒋子轩讨论,盛明谦没等到叶涞再说别的话。
蒋子轩就是试镜时,叶涞坚持要用的那个新人演员,拍戏很努力,也很有自己的想法,是个有潜力的演员。
在盛明谦眼里,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蒋子轩有事没事儿就爱来找叶涞,每一场戏都跟叶涞琢磨半天,拍戏前讨论,拍完后交流。
在他眼里,这一点儿不好已经盖过了所有的好。
只要是不拍戏的时候,盛明谦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叶涞是导演,从开机到现在,盛明谦除了会给出一些专业性的建议外,他尽量不用自己的那套东西过多地干涉他的想法。
叶涞拍戏想法很大胆,最后反而会出来不一样的效果。
而且,相比于盛明谦近乎于无情的严苛,叶涞的方式则柔软得多,但那份柔软里,又有他自己的坚持,把握得恰到好处,所以剧组里的演员跟工作人员,都是更喜欢跟叶涞相处。
两人一刚一柔,合作起来算是天衣无缝。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对蒋子轩,叶涞是单纯的欣赏跟惺惺相惜,盛明谦则是忍耐里带着针。
过了几分钟,盛明谦终于忍不住了。
他自己又找了张椅子,趁着蒋子轩抬头的时候,把椅子放在他们中间,一屁股坐下,抬起左腿搭在右腿上,整个人慵慵懒懒地靠着椅背,四肢舒展,一个人占了好大一个地方,凑过去一起看监视器。
“蒋子轩,你的戏刚刚不是拍完了吗?怎么不回去休息下?这天儿挺热的,别中暑了。”
“不会中暑的盛导,”蒋子轩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又说:“盛导,刚刚那条的情绪,我觉得眼神可以再给一点会更好。”
他说完又看向叶涞:“叶导刚刚又跟我梳理了一下,我现在觉得理解得更通透了。”
蒋子轩的那场戏又重拍了一条,出来的效果的确比刚刚那条还要好。
后面没有蒋子轩的戏了,一拍完就被盛明谦撵着回去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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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戏份是盛明谦跟叶涞的,叶涞先上好了戏装。
之前教叶涞的戏曲老师,是这部戏的戏曲指导,开拍前,他又指导叶涞练了几遍。
盛明谦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他的演戏自然流畅,把军阀身上格外疏狂的气质演得淋漓尽致。
下午的戏份是他刚刚平息了一场匪寇动乱,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回城后被好友拉着来梨园听曲儿,第一次遇见叶涞的戏。
等盛明谦在更衣室换好军装一出来,叶涞已经在台上走了一半,他正赶上一场柔风细雨的“人间四月天”。
只是看着那个人,根本不用特意去找感觉跟状态。
这部戏另外一个编剧,在片场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盛导,你看叶涞的眼神再收一收,再收一收就对了。
果然,编剧一走出来,把手里的剧本卷了卷,在盛明谦眼前晃了晃:“眼珠子都不转了,收一收,收一收……”
他一说完,其他人就都笑开了。
台上的叶涞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打趣,慢慢的脸皮也厚了,感受到盛明谦的视线,甩着水袖走到舞台边,故意回头给了盛明谦一个眼神,桃花眼里含着妩媚的笑。
盛明谦看的喉咙一阵发紧,轻咳一声别开了眼。
待会儿还得演戏呢。
至于其他的,演完了再说。
晚上七点,收了工。
叶涞跟盛明谦一起回了更衣室,准备卸完妆之后回酒店休息。
一进更衣室,上午就被盛明谦“撵”走的蒋子轩,竟然还在里面看剧本,拿着笔在写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握着笔跟剧本过来找叶涞。
“叶导,明天的这条戏,我觉得把道具换一下会更好,长柄刀换成匕首更符合一点,这个人物是比较隐忍的性格,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一刀致命,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干净利索。”
叶涞听完他说的,觉得很对,转头让人跟道具组说准备匕首,不要长刀。
叶涞头上还戴着极重的头饰,动作不会太大,盛明谦抱着胳膊靠着化妆台,在旁边看着他们讨论。
叶涞感觉到盛明谦灼灼的目光,转头对着他笑了下。
他一笑,盛明谦胸腔又跟着叶涞的笑荡了荡,也就越觉得此刻的蒋子轩太碍眼。
他伸手招了一下:“蒋子轩,先让叶导把戏服脱了,头上的东西好几斤重,怪沉的,你想聊戏,过来过来,过来我跟你聊。”
蒋子轩这人认真,虽然没什么眼力见儿,但也听出了盛明谦话里的意思,暗自倒吸一口气,合上剧本说往后退了退:“那个……叶导,盛导,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蒋子轩说完,没等他们开腔,转头就跑了。
叶涞抚了抚头顶的凤冠,还在说:“蒋子轩这人真不错,演戏认真,人也很有灵气,以后能成。”
盛明谦同意他的看法,没说什么。
化妆师过来要给叶涞卸妆,盛明谦直接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我来吧。”
“盛导,您会吗?”化妆师笑着问。
盛明谦说:“看了那么多次了,应该能行,我来卸。”
化妆师把托盘递给他,盛明谦让他回去休息。
盛明谦先帮叶涞脱了身上的戏曲服,最后只剩一件里面的长襟内衫。
叶涞又坐在椅子上,盛明谦把叶涞头顶的凤冠跟饰品一样样取下来,放在托盘里,发片跟胶带贴着头皮,卸妆的时候有点疼,盛明谦手笨,叶涞一皱眉他就停一下,最后弄了半天才把头套跟发片摘了。
叶涞头皮被扯得生疼,抬手挠了挠,起身去浴室卸脸上的油彩。
他还在闭着眼洗脸,听到了浴室的开门声,知道是盛明谦,闭着眼支使他:“明谦,帮我去拿一张擦脸巾。”
盛明谦没动,叶涞又催了他一句,盛明谦往叶涞身边走了走,从身后圈住他抱住,脸埋在叶涞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
虽然卸了妆,但叶涞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脂粉味。
盛明谦左手搂着叶涞,右手掌心扣住了叶涞腰侧,手心里还隔着一层里衣,虽然薄薄的,但盛明谦还是觉得碍事,指根用力掐了一把。
因为演戏,盛明谦经常要握重物跟枪杆,手心跟指腹慢慢磨出了一层茧,叶涞像触电一样挺了挺腰。
“嘶……”
叶涞还没擦脸,脸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淌,一转身,脸上跟头发上的水蹭湿了长襟衣领,还有盛明谦的下巴。
盛明谦一低头,顺势咬住了叶涞还挂着水珠的唇瓣,牙尖磨了磨。
细微的痛感传到头顶,叶涞轻轻推了一把盛明谦:“外面还有人……”
“没人了,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万一有人进来……”
“门我反锁上了。”
“你……”
叶涞刚说了一个字,盛明谦伸出舌头,又舔了舔他唇瓣上的水珠。
是热的。
更衣室自带的浴室并不大,两人身上的热浪很快堆满了小小的空间,又顺着小窗缝隙里往外钻。
透到窗外,室内热浪撞上夏夜里的热风,刚逃一劫,又遭一难。
无处可躲。
吻够了,盛明谦才稍微松了点力气:“刚刚在台上,你是故意的……”
叶涞双手勾着盛明谦脖子,直接承认:“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盛明谦贴着他唇边说:“所以,现在是你该着的……”
窗外又深了一分的夜色,迎合着交错在一起的呼吸。
盛明谦身上还穿着戏里军装,衬衫扣子开了几个,领口有点儿斜了,露着宽厚的肩胛骨,肌肉像满弦一样绷着。
叶涞穿的长襟湿了一半,凉凉的布料贴着后背跟腿,小腿皮肤往外透着红色,手心用力捏着洗手池边,细白的脖颈被一侧的壁灯照得发亮,没擦的水珠混着汗,随着呼吸晃动。
“明谦……”叶涞眼睛半眯着,迷迷糊糊叫了盛明谦一声。
“嗯?”盛明谦绷着下巴,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勉强应了一下。
叶涞叫盛明谦,但想说什么早就被灯光晃碎了,一片空白的大脑,随着身体里最本能的反应。
“我爱你。”
叶涞一句话,盛明谦通红的眼眶像是入了魔一样,一口咬住了叶涞喉结上。
两人都疼了一下。
好像又过了很久,盛明谦终于松了口:“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