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两人一同住在酆山。
虞意白是不喜鬼奴做的饭菜的,也觉得时常让殷时带他下山去吃来来回回的太过麻烦,便只好一点一点地开始自己学做菜。
刚开始他还连着炸过几次厨房,都是殷时及时出手将人从一片惨不忍睹的现场里给救出来的。
但虞意白算是彻底在做饭这事死磕上了,不顾对方的数次警告,有事没事便研究菜谱,在厨房里忙活,还老老把自己给弄得一身灰。
殷时进来的时候,看到对方的模样,不由好气又好笑,悄悄走过去,用干净的湿布慢慢替他拭净脸上的灰尘。
他的动作轻柔,不时触碰到虞意白眼睛周围的时候,后者会不自禁微微眯起眼,垂落的眼尾弯下一道柔和的弧线,细密的长睫颤动着,侧头配合他的动作。
对方这的模样像极了索吻,于是殷时会趁人不注意,悄声凑过去,在他的脸颊或唇瓣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啄。
他最爱看虞意白这时的反应,乌漆干净的眸子微微瞪大,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满眼盛的都是他,而后长睫不自在地闪烁一下,在殷时笑吟吟的注视之下倾身一碰,作以回吻。
而随着日子的推移,虞意白的厨艺也与日俱增,一开始的菜还做得难辨菜形、难以入口,虽然在端上桌后,殷时总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并说出一大堆听上去无比真诚的赞美之词,而后慢条斯理地把它们吃光。
但等虞意白自己亲口尝过,忍不住跑去连灌三大杯水都散不去口中难以描述的怪味后,才意识到对方话语的浮夸虚假,而后用幽怨的眼神向殷时回以注视。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虞意白做的菜从“无法入口”变成了“可以勉强下肚”,这无疑是一个令人欣喜鼓舞的进步。
当然,殷时的反应一如既往。
他依旧是那般挂着微笑的神态,嘴中说的是换汤不换药的赞词,搞得本来对此喜不自禁的虞意白都为此气闷了许久,甚至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蕾出问题了。
殷时虽有味觉,但对于一些刺激性味道的容忍值却比普通人要高不少,因此他不管吃什么,看上去总是那般淡然的神色,这无疑使虞意白感到挫败。
直到某一日,在对方将某道菜端上桌之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名为意外的神色,动作也微微一顿,一直盯着他的虞意白自然是捕捉到了,一脸期待地凑过来,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殷时看向他,似是思索了片刻,而后弯唇一笑:“不错,小白很厉害。”
这次的笑容无疑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真挚不少。
评价只有不同于往日的短短一句话,但明显是对方真心实意的夸赞,虞意白自然大受鼓舞,相信自己的厨艺已然是有了飞跃式的突破。
殷时会在他下厨的时候在虞意白的身边打下手,眸光不时落在对方的身上,流连过青年略微汗湿的发,染着水汽的睫毛,裸露出的冷白脖颈……而后在虞意白不经意间一碰,索要到一个匆忙而清浅的吻。
他们在酆山之上一同住着,渐渐忘记了人间岁月,直到某天他们一同去集镇上采买物品,虞意白顺手买了本日历,又询问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而后将它挂在房门上,每过一天便撕下一页,便再也不会忘了日子。
某天他早上醒来,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发现今日居然是七夕,瞬间清醒过来,一番洗漱穿戴后,便拉着殷时一道下了山。
集镇里新开了家泡温泉的店,今日七夕,但凡成双成对来的,都能免一半的钱。
看到他们两人走入的时候,店主还讶然了一番,直到虞意白朝对方解释,这才恍然,付了钱后,店小二将他们引入一处隔间,两面由木板截断,温热的泉水淙淙自一处假山的石缝内流出。
乳白色的水面上蒸腾着白雾,换好衣服的两人走进去,对方的面容在水雾之中模糊,需要凑得几近方才能看个真切。
泡了一会儿,水面之下,虞意白悄悄拿脚背去勾对方的小腿,殷时没什么反应,却是似笑非笑地扫了对方一眼,而后一股力道骤然自脚踝传来,他整个人一滑,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便被直接拖了下去。
虞意白消失的地方冒出一串泡泡。
殷时也潜了下去。
乳白水面上荡漾出一圈圈细密的波纹。
半晌,伴随着哗啦一声响,两个人一同浮出水面。
他们的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湿漉漉的发丝在往下滴水,眼眸被热气蒸腾得泛涌起水雾,微微喘着气。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的对视之间悄然流淌,稍许的静默后,殷时的唇便覆了上来,他的吻很温柔,也很缠绵,却宛如一张慢慢张开的网,让人悄无声息地溺毙于其间。
虞意白细碎地喘着气,感到整个口腔都是麻的。
对方的牙齿轻轻咬破他的唇舌,带来缭绕蔓延开的血腥气,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湿润的眼尾泛起一抹艳丽的红。
他们交换完一个湿漉的吻,并肩靠在岸边静静泡着泉水,乌漆的发丝在水中飘散开来,殷时侧眸看了对方一会儿,覆唇过去,牙齿不轻不重地磨过青年的锁骨。
虞意白推拒了一下,想着在这儿弄出血会不会不太好,最终还是磨不过殷时,对方表示自己会很注意,便半推半就地由着对方去了。
哪怕经历过多次,那片脆弱的肌肤被咬破的感觉仍旧使虞意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殷时没让血流下来半滴,尽数吃下去,而后抬起那双变得鲜红的眸子看他。
隔着一层朦胧水汽,虞意白被勾着脖子缓缓低下头去,轻碰上对方的薄唇,唇肉被咬住,反复地碾磨、松开,些微的刺痛感伴着酥麻无疑挑拨着他敏感的神经,大脑一时发热回咬了过去,殷时的唇破开见了血。
虞意白听见那人自喉间发出一声闷笑,回应他的是更为强势的侵占与掠夺,寒凉侵入口腔,裹住温热的唇舌,堵住了青年破碎的喘息。
泡完之后出来,他们先是去附近的酒楼用了午膳,而后走在人如潮汐的街道上。
街上来往的大多都是七夕出来约会的男男女女,摊贩们今日卖的东西也是成双成对的,虞意白挑了一会儿,很快就装了满满一大包。
他们还买了成对的戒子、同心结、玉佩、香囊等等,当啷地挂在身上,殷时对这一切并不感冒,但虞意白喜欢,便由着对方摆弄。
这些物什在他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便是眼前的这个人而已。他的世界早已褪色,虞意白是这里仅有的色彩,所到之处,万物焕然。
渐渐地,便夜色降临,虞意白早已被一路走来一路吃的小食填报了肚子,也就不用晚饭了,正在人潮间悠悠地走着,天上燃起焰火。
他抬起头往上看,看了一会儿,嫌这里人多视野不好,殷时略一思索,便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揽过青年的腰便飞身上屋檐,而后带对方来到了城内最高的一处建筑之上。
他们肩并肩在红瓦上坐下,垂下的腿悬在空中,仰头便是绽开的烟火,仿佛一抬手便能触摸到似的。
流萤般的璀璨光焰在深蓝的天幕之上奔流而下,虞意白头倚着殷时的肩,往前伸出手去,轻轻一抓,便在烟花消失前将它抓进了掌心。
他把握成拳的手放到对方面前,眨眨眼说:“送给你。”
殷时轻轻一笑,垂下头去,便在青年拢起的指尖上饮下一吻。
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收到了,很漂亮。”
夜晚的烟火散去之后,殷时环着虞意白将人从楼顶之上带了下来,重新归于熙攘的人间,而后他们回到酆宫,宫内上千盏的明灯一齐亮起,连缀成看不见尽头的河。
他们坐在明晃的院落之中,而今这里已经种上了成片的白昙,两人来的时候恰巧盛开,冰白似玉的花瓣柔软地舒展着,上面结着晶莹的水珠。
虞意白拿出一根鲜红的红线,一人一头,分别系在腕上,对殷时说:“卖的人同我讲,这是月老的红线,就这样系一晚,两人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殷时失笑:“好,听你的。”
昙花香飘散,虞意白靠着对方的肩头,已经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两人手上的红线纠葛在一起,一片素白的花瓣飘到上面。
睡梦之中,虞意白含糊不清地叫了声殷时。
殷时说:“嗯,我在。”
过去曾有一段时间,虞意白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他说要是虞家的那些人变成鬼,回来找他可该怎么办,殷时对他说,来找就来找,他是鬼王,它们伤不了你的。
而后每一天晚上虞意白做噩梦,殷时都会陪在他的身边,轻抚着对方汗湿的背,在他耳边说“我在这里”,微微颤抖的青年便会重新安静下去。
就这样接连着过了不知多久,在某一天,虞意白睡得格外沉,之后也再没有做过噩梦,只是有时会在梦里突然呢喃殷时的名字。
就像现在这样,他睡着了,殷时抱着人回到了房里,这间屋子已经被他们两人一起装饰过,烛光燃起的时候,每一片亮晶晶的小饰品都现出温柔的光泽,映亮他们的脸庞。
殷时和对方一并躺下,手指像往常一样绕过他的发,虞意白睡得神志不清,嘟囔了一句“别摸,痒”,而后便往他的怀里钻。
夏季炎热,殷时体温寒凉似冷玉,抱着刚刚好。
虽然冬季会折磨些,但那毕竟是冬季的事,他们不需要去想,到时候也自然会有办法。
屋外夜色如水,房中之人睡得很沉很静,今夜如此,以后每一夜也会如此。
文章到这里就完结啦,但他们的故事不会结束,他们都会一直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