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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大婚番外

将进酒 唐酒卿 4113 2024-05-18 22:45:49

“大婚难哪,”丁桃摇头晃脑地说,“皇帝大婚更难哪。你说钦天监把良辰吉日算出来,礼部也得发愁啊,究竟是咱们离北的人去阒都送大雁,还是阒都的人来咱们离北送大雁?”

“当然是阒都给离北送,”费盛要给丁桃把这个章程捋顺,“所谓’纳采‘,就是议婚,这事得以皇上为尊。”

“但是这婚要在离北成,”晨阳站在他俩中间,愁道,“场地怎么找呢?大境没有阒都这样的地方。”

“喊仪仗队到草野上站着,”骨津抱着肩,“咱们离北阔着昵。”

“欸,”丁桃兴高采烈,“津哥说得对,那才叫真正的’拜天地‘!”

“天这么热,人又多,”余小再摆手,“哪个着得了哦,到时候地上倒一片,言官涛死你龟儿!”

“这事要依礼,可’六礼‘里没咱们这情况……”高仲雄也犯难,“到时候百官拜过皇上,天使得去离北府上问名,这是册立皇后的流程,金册金宝送不送? ”他摊开手,“怎么送?”

五个人围着桌子陷入沉默。

他们在这里议着事,那头的历熊还在舀蜂蜜。萧洵下课从前边进来,把书递给历熊,问:“他们说什么呢?”

“成婚,”历熊咂吧着嘴,“说皇上成婚的事情呢。”

萧洵就不过去了,他看时辰正好,对历熊说:“你在这里等丁桃,我去二叔叔跟前请安。”

“不行,”历熊着急,“二爷说了,我得跟着世子,寸步不离!”

萧洵颔首,算是允了。他带着历熊从这边溜达过去,到清辉殿,等人通报。不消片刻,竹帘就被掀起来了。

那名叫新蕊的宫娥对萧洵行礼,轻声说:“给世子爷请安,皇上传您呢。”

萧洵肃容进殿,听着里边有萧驰野的声音。

“我说路上热,慢点走,偏就没人回我的信,”萧驰野逗弄着笼子里的鸟,“是我成婚还是你成婚啊?”

陆广白端着茶,说:“你你你,你成。”

那笼里的鹦鹉学着腔调:“你你你,你成婚,你成婚啦!”

“说得好,”萧驰野奖励鸟,“再给你二爷说一遍。”

鹦鹉拍拍翅膀,喊:“你成婚!你成婚!”

“洵儿跟舅舅坐,”沈泽川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你们有几个月没见了。”

“是有几个月了,过来,”陆广白见到萧洵高兴,“你爹娘有信给你。”

萧洵也高兴,挨着陆广白坐了。他师从孔岭,讲究君子仪态,举止很有风范。

“男孩儿这会儿长得真快,”陆广白拍了拍萧洵的头,“洵儿一天一个样。”

沈泽川的折扇搭在小几边沿,看向萧洵:“个头也蹿得快。”

“长得太快腿疼,”陆广白想起什么,“阿野这个年纪天天在哼唧呢。”

陆广白讲到这里,萧驰野也想起来了。他以前总怕自己矮,每天追着厨房小灶给他煮牛乳。等个子真的开始猛蹿了,晚上又疼得睡不着。

他瞟一眼兰舟,不打算接这茬。

二爷铁骨铮铮,从不哼唧。

“哼!”魏踏挺胸,“哼唧!”

“大婚靡费公帑,依照我和策安的意思,”沈泽川把礼部拟的章程看完,“小办即可。”

可这事就算“小办”,也得阒都百官好好琢磨。

你说大婚在离北,百官跟不跟过去?他们还要在吉时上拜沈泽川。礼部、鸿胪寺、宣制官、仪仗队,哪个都少不了。按照章程,等天使带着礼物到了离北府上,萧驰野还得坐轿子。纳采前沈泽川要祭祖,那又祭谁昵?况且萧驰野还是乾钧王,拿着皇后宝印没用,真给他了,他也是拿去砸核桃。

这婚事不仅让阒都睡不着,也让离北睡不着。陆亦栀半夜还睁着眼,使劲摇晃萧既明,恨不得问八遍“真的吗”。萧既明说真的,陆亦栀就给启东写信,写了五六封,戚竹音也受不了了。

赶紧办吧!

“日子就定这个,”沈泽川在册子上用朱笔圈了红,“九里香也开了。”

萧洵原以为要议一会儿,哪想沈泽川就这样画了圈,一句话定了乾坤。但他不知道,礼部那头收到朱批,屁股都不敢挨凳子,马上站起来飞奔传信。

晨阳刚暍口水,听到下边人禀告婚期定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呛出咳嗽,憋红了脸。

周围刚坐下的几个人全站起来了,唯独丁桃在傻乐,他握住拳,喊道:“大熊!咱们要回离北跑马啦!”

“哎哟,”余小再拍掌,“这下真的要晒晕咯!”

半月后御驾到离北,沈泽川得跟萧驰野分开住。

礼部官员不管别的,先黏住乾钧王。乾钧王去哪儿他们去哪儿,就怕乾钧王翻个墙进了御宅,坏了礼。萧驰野被跟烦了,骑上浪淘雪襟

就跑。半夜想翻墙,到墙跟前,底下还有人盯梢。

萧驰野指着他们,无言以对,只能说:“给我等着!”

纳采那天要送礼,沈泽川往离北府上送了只大雁。萧驰野觉得行,回了只猛,还给猛系了红绸带。奉旨前来问名的天使心里“哎哟”,赔着笑脸哄:“不是那么回事二爷!”

可是二爷不想听,他吹声哨,猛就自个儿飞去找兰舟了。

丁桃敲了敲碗,正儿八经地说:“今日大婚,你跟着我,保准儿不饿肚子。”

历熊也把碗敲得响,跟着回答:“不饿肚子!”

他俩在廊子底下吵吵闹闹,边上的窗就开了,戚竹音探出脑袋。

“吵一一”大帅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指了指脑袋,“吵得我头疼。”

“大帅! ”丁桃不怕戚竹音,因为戚竹音不怎么凶小孩,“爷爷来了没有?要行冠礼啦!”

“时候还早着,”戚竹音摸出几块糖,分给他们,自己也吃一块,“急啥,人伦师傅还没到呢。”

丁桃问:“人伦师傅是什么?”

“教看画的。”戚竹音瞎说。

“成婚还要看画啊?”丁桃摸着自己的小本,“我也会呢。”

骨津听不下去了,从后边拎起丁桃,把窗给关上了。

“欸,”丁桃抱着本,纳闷道,“我跟大帅还没说完话呢!”

“早喊你绐他讲点人事,”晨阳打起帘子,“他怎么还跟个小傻子似的,把大熊也带成小傻子了!”

沈泽川没戴冠,坐在屏风后边,等香燃起来,听晨阳进来说纪纲到了。他要起身相迎,纪纲却示意他坐着。

“按礼,师父给你戴冠,要有家族长辈在场观礼,”纪纲抚了抚沈泽川的发顶,“可惜现如今,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

沈泽川俯首,拜在纪纲身前,说:“我与师父虽无血缘,却是至亲。这一拜,是跪谢师父多年的养育之恩。”

纪纲看着沈泽川的发,嘴唇翕动,千言万语顿在此刻,尽数化成了心酸。他缓缓俯下身,再一次摸到了沈泽川的头:“我儿半生坎坷,老天待你多有不公,此后……”他哽咽起来,“此后要平平安安,与那萧二白头偕老。”

师父粗糙的手有些细微的抖动。

沈泽川心中大痛,他在酸涩间喊了声:“师父。”

纪纲赶忙偏头揩泪,说:“大喜之日不落泪,快起来,师父替你戴冠。”

冠礼是成年礼,皇帝的叫“上中礼”,是婚前必要的礼仪。百官本该在场,等沈泽川戴冠后,九叩恭贺,但是沈泽川要由繁化简,所以屏蔽了左右。

纪纲为沈泽川戴好冠,退后两步。

沈泽川再拜纪纲,礼成后甶外间携戴九里香的花香漪相引,到门口受孔岭、费盛等旧部叩贺。然后是祭袓,他不祭祖,就只跪天地。跪

完天地再拜齐惠连,以表师恩难忘。这些完毕后,沈泽川还不能走,他得退回屋内,等待人伦师傅。

所谓人伦师傅,就是携带春宫图,为皇帝讲授人伦知识的。

沈泽川居坐主位,进来的师傅不敢直视。师傅把图铺在氍毹上,话还没有起头,就见一只海东青从窗而入,把他的图当作了擦脚布。

沈泽川俯身解掉猛的红绸带,上面挂着只篦梳。

萧驰野没戴冠,大马金刀地坐在房中:“我等一个时辰了师父。”

“吉时还没到呢,”左千秋端着兵书,“你再等 会儿。”

萧驰野转动着骨扳指,偏过了脑袋,看窗外鸟儿乱飞,就是没有他的那只。他看了半晌,忽然说:“ 师父,今日一别,我便是有家室的儿郎了。以前爹说成亲得同他赛场马,我忘不掉。师父,你跟我赛吧。”

左千秋瞧着萧驰野,心里有怜意。他看着萧驰野长大,萧驰野还是只狼崽子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小狼要骑马,要熬鹰,要踏遍鸿雁山。那个在风里问他“欲望是什么”的小家伙,已经变成了有家室的男儿郎。

“赛,”左千秋笑起来,“等你吃完酒,我们就赛马。”

萧驰野也笑,他站起身,趴在屏风上边,对外间屏气凝神的陆广白和萧既明说:“今日我成亲,哥哥们赏个脸,一会儿替我挡挡酒,行不行?”

“我好说,”陆广白撑着手臂,“就看你怎么说服你大哥了。”

萧驰野很识时务:“ 大哥。”

萧既明只吃茶不坑声。

萧驰野就拉长声音:“大——哥——你不答应我就喊大嫂了。”

“知道了,”萧既明叹气,端着茶说:“知道了。”

外边报时辰到了,左千秋正衣冠,肃容起身。萧既明为萧驰野抬冠,奉到左千秋手中,再甶左千秋替萧驰野戴。

“阿野,”左千秋看着萧驰野的眼睛,片刻后,说,“去吧。”

沈泽川出门时下起毛毛细雨,外边的仪仗队不撑伞,只有费盛候在廊下,要给沈泽川打伞,沈泽川示意他收起来。

“主子,”费盛躬身小声说,“路长,咱们不打伞,二爷看见得着急。”

“老天送我的新婚贺礼,”沈泽川抬眸,看着天,“我得收。”

费盛便把伞搁到一旁,扶着佩刀,说:“主子怎么走,我就怎么跟。”

陆广白在雨中策马,本想问问要不要换成轿子,哪想还没到跟前,就见对面骑兵奔腾,不像仪仗队,反倒像是锦衣卫。他猛地勒马,一句话没喊出来,被对面的鬼哭狼嚎打断了。

“皇上!”钦天监提着袍子穷追不舍,一路高喊,“吉时、吉时还差点……”

沈泽川的袖袍在雨中好似只低飞的鹏鸟,他经过陆广白,突然笑出声。雨珠逬溅,风踏霜衣犹如道疾行闪电,撞破长风。

“萧驰野——!”

沈泽川用力喊。

“出来成亲!”

萧驰野还在大门里,闻声净手的铜盆差点翻倒。他怀疑地探出脑袋,问朝晖:“我的时辰到了吗?”

朝晖肯定地说:“还没有呢。”

“皇上! ”钦天监举着册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我的娘,吉时还、还没……”

沈泽川的马把对面的仪仗队冲乱了,晨阳和澹台虎在人群里撞到一起,全都蒙了。

“我们还没过去啊! ”澹台虎纳闷地说,“你们怎么就过来了?”

“二爷呢!”晨阳急得跺脚,“喊二爷!”

“二爷!”费盛滚下马背,率先隔墙吼,“二爷!”

萧驰野摁住挡着自己的人头,瞧见兰舟就在马上。当下就要掀袍子去迎。可是侧旁“扑通”地跪下个礼部官员,抱住他的大腿:“二爷!时辰没到!”

“二爷!”又一个“扑通”拖住萧驰野的手臂,“礼还没成哪!”

萧驰野一把拎起对方的后领,扯开时朝丁桃说:“给我拖开!”

“得令!”丁桃大喊一声,没动,“大熊,上!”

历熊打幵双臂,也大喊一声,冲进人群,抱住对方,一股脑全摁倒。

“欸!”挤在人群里的官员们跟着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这他娘的,”澹台虎滚在地上,“到底是成亲还是抢亲啊!”

钦天监已经跑到沈泽川的马侧,他话都快说不清楚了:“皇、皇……”

沈泽川耳边的雨珠闪闪发亮,他从另一边下马,直接绕开了钦天监。门口的哪个敢拦?都还没喝酒呢,就全部装起醉来。

萧驰野握住沈泽川的手,一使劲,就把人带到了自己怀里。他罩住沈泽川,抬指吹响口哨:“猛,走了!”

礼部官员拍腿,一群人又挤出门,跟在后面追:“二爷!还没拜堂呀!”

“皇上、上……”钦天监扶着门,气喘如牛,有气无力地喊,“礼成了……”

猛旋身冲破雨,骤然展开双翼,划破狂风,飞向远处的薄雾缭绕的鸿雁山。雨珠扑打在放声大笑的两人脸上,浪淘雪襟把一切凡俗都拋在

后面。

向前!

风荡起重叠的袖袍,与凌空的草叶一齐翻飞,消失于雨中。

出书版番外·还钱

费盛在阒都的时候,跟离北的近卫没有打交道的机会,如今有心往萧驰野跟前凑,少不得要钻营一番。晨阳揣着明白装糊涂,与锦衣卫一道吃酒时只谈些细碎琐事,并不如何理会,唯独丁桃还是个傻小子,被费盛几颗糖哄得称兄道弟。

“你们锦衣卫能耐着呢,”丁桃洗着笔,歪头对费盛说,“听说早年到启东做督军太监的近卫,连兵马大元帅戚时雨的面子都敢驳,这风光,我们离北近卫可没有。”

费盛往嘴里丢了几颗花生米,说:“那是天子给的风光,纪无凡死了以后我们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丁桃把笔晾到一边,继续说:“别的不说,光是‘听记'的本事就很了不得,我爹活着的时候常提。”

费盛想起丁桃过目不忘的能耐,便说:“傻小子,你若是想学,我教你。如今出了宫,规矩没有从前那么紧,回头我给主子说一声就成了。”

岂料丁桃露齿一笑,从怀里拿出自己很少离身的小本子,道:“不必学,我会,我爹亲传!”

院子那头的乔天涯搓着烟草,对旁边像木头一样的骨津说:“桃儿那本子,你们世子还真看?”

“往年要递上去,”骨津说,“现在不必了,我们跟着二公子,只要二公子过目就行。”

乔天涯咬住烟枪,歪了身子,笑了笑,说:“成吧。”

骨津扯了扯自己的前襟,顿了半晌,忽地耳尖一动,转头瞧着乔天涯,皱眉道:“你是不是偷看过?”

乔天涯磕了下烟枪,吞云吐雾间慢吞吞地说:“我……他的小人画得是真丑啊。”

丁桃的牛皮小本每日都擦得干净,里边夹满了稀奇古怪的条儿,这小子还很细心,给其中相对重要的信息都涂了红框。几日后,他照常把小本交到了萧驰野案头。

沈泽川碰巧路过,把本子认成了锦衣卫的听记本,与骨津谈事时随手翻了翻,只见最后一页赫然写着:

天琛元年,大雪,二公子于阒都神武大街首饰铺子欠下银子三千六百两。

萧驰野正进门,迎面就打了一个喷嚏,还没来得及讲话,抬头看见沈泽川手里端着个本子。

“过几日出门,”沈泽川合上本子,叹了一口气,说,“再带几千两银子吧。”

作者感言

唐酒卿

唐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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