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身旁呼啸而过的风声,等待着与家人团聚的那一刻。
然而, 想象之中的剧痛却并没有传来。
他感觉自己在风中漂浮降落了很久,却迟迟没有落地,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风声回荡。
他有些奇怪地睁开双眼,朝四周看去。
然而在下一秒,王振便看到了此生中永远无法忘怀的场面。
他看到刚刚走过的楼道正漂浮在半空中。而墙壁,楼梯, 电梯门, 钢筋结构,合在一起像是个小长方体般的盒子,但是此时却分散开来, 每个零件都漫无目的地飘悬着,如同空间被打乱了。
从半空中看去,那些建筑小巧精致,又有种怪异的美感。
“我,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王振大气都不敢出, 揉了揉眼睛, 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身体依旧在下坠,但下坠的速度很慢,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在云端, 看不见下方的地面。
就在他愣怔之际,脑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预感, 这股力量迫使他抬起头, 看向了天空。
天空…天空在哪里?
寻找天空的王振,此时的眼中却倒影出无数天体和星云, 璀璨的银河光带一般,其中闪烁着许多眼花缭乱的诡谲符号,令人生畏,
那些星辰围绕着一个庞大身影规律旋转,盘旋拥簇着一位至高神明,祂存在于浩瀚宇宙之中,却又近在咫尺。
···
头好痛!好晕!
王振呆呆地看着,脑中“嗡——”的一声,眼眶中陡然溢出了血丝,他急忙闭上双眼,骇不敢再看。
“我看到了什么…莫非,我已经死了,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正当他大脑失去思考能力之时,头顶之上,那道浩瀚身影动了动,从遥远之地将目光投放到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王振浑身一震,再次睁大了眼,感受到被未知存在注视,他突然之间汗毛倒立,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曾经的过往像录像带一般,从脑海中一一浮现,甚至逐渐脱离了脑海,映射到了身处的空间中,王振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抱着遗像,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居民楼,接着爬上安全通道,站在了天台上。
“…这是走马灯吗?”
自己做过的事情竟然像电影一般,在眼前演出,呈现在那未知存在的面前,王振呆了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他一时间头脑发蒙,浑浑噩噩中,似乎听见有个声音在头顶道: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是…是谁在说话?
谁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王振手脚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内心深处升腾起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惊骇,全身战栗,不能自已。
紧接着,他就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王振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了天色微熹的天际。
“阿嚏!”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感到身上有些微寒,脸颊旁有草叶的刺挠感。
“我居然躺在草地里?”
王振茫然地爬了起来,看着身旁的景色。
他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此时是记忆中的第二天清晨,中间隔了好几个小时,都完全没有印象了。
而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只记得自己从天台上跳了下去,接着看到了一些怪异又魔幻的场景,空间被分解了,而他站在了银河的下方。
还有那道叹息般的声音…
王振像是突然惊醒了,他急忙翻遍全身,在口袋中找到了全家福照片和莹莹的遗像。
“还好,你们都还在…”
不过为什么,他没能死掉呢?
王振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小区中央的花园草丛中,而附近就是居民楼,基本都是高楼,从天台上跳下来没理由还活着。
是幻觉?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跳下去?
不…
王振认为,一定是有什么阻止了自己,或许就是那道浩瀚无垠的身影,祂不知为何观察到了地球上一个普通的,想轻生的中年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看到了他的人生经历,顺便救下了她…
“哈哈哈哈!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
王振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呆呆站了半晌。
“…王振啊王振,你还不能就这样死了,凶手还没有得到报应,难道你甘心吗?”
他低声喃喃自语着,表情有些狰狞。
金翔生若是能正常得到法律的制裁,那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大概率连坐牢都不用,就因为他是一个精神病!
“我不信!”
一个能正常喝酒寻欢作乐,并在市区里开车兜风的人,会是犯病状态吗?
就算大家都信了这套说辞,王振也不会信!
他必须要亲眼看着对方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然就算死了也不会安息。
*
洋娃娃玩偶机械地动了动,脚下一滑,从桌面上摔了下去。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将玩偶捡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太明显的灰尘,将其放回了桌上,并且打开手机中的小学课程网课视频,放在了它的面前。
邬雪林:“好好听课,晚上我检查作业。”
洋娃娃:“……”
它叛逆地一扭头,正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红玉般的眼睛。
司星霖坐在书桌的另一头,上身穿着质地柔软的浅色羊毛衫,袖子微微卷起到手腕以下,右手中夹着一只炭笔,膝上放着一本素描本,正在如有所思地看着洋娃娃的方向。
等察觉到洋娃娃的视线后,他眼珠微微一动,默不作声地看了回去。
洋娃娃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司星霖不是在看它,而是在看着它身后的邬雪林。
此时,邬雪林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等等…
正常来说,没有人会要求一个洋娃娃会看网课吧?
之前他一直遗忘了这一点,因为小纸人本身就比较怕生(?),自己会主动避开司星霖,但是被庞歆然意识附着的洋娃娃不会啊!
那他现在给洋娃娃看网课的举动,真的不会让司星霖产生怀疑吗?
司星霖已经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专心致志地在素描本上画着什么。
邬雪林瞄了一眼,发现对方在画一个侧影人像,寥寥几笔,光影与线条跃然纸上,十分生动。
“嗯?画的是我?”
邬雪林惊讶道。
司星霖闻言,这才有所察地抬起头,嘴角含上了一抹笑容。
“嗯,我时常有练习随笔的习惯…”
说罢,他语气顿了顿,又道:“你介意吗?”
邬雪林当然不会介意,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画作在笔下成型,简单的黑白两色被赋予了形象,创造出了新的意义,就像是他用文字写作一样。
看司星霖低头认真的样子,邬雪林觉得他刚刚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桌上还有一个会看网课的洋娃娃。
等素描小像画完后,红眸青年将其小心裁剪下来,送给邬雪林。
碰巧书架上还有闲置的相框,邬雪林便将其装裱起来,越看越满意。
工作时间到!
打开电脑后,邬雪林并不着急码字,他决定再为自己的新书再搜集一些素材。
“就从上次的那则新闻入手吧,我想想,那家医院似乎叫'华阳精神病院'来着?”
翻看着网页信息,邬雪林一直浏览到许多年前的帖子,发现这家医院的风评果然不好。
有人在评论区道:“原来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人举报过这个精神病院的院长,只是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啊!”
“又是什么瓜?”
“是一个高中女生举报院长对其动手动脚,但是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现在那个女生怎么样了也没人清楚。”
“楼上,这个我有印象,女生是我同学,这么说吧…她举报院长后,第一个找她的甚至不是院长,而是她父母,说她胡言乱语被害妄想没事找事,搞得女生的病情更加重了,后面虽然是转院,但是情况也不好,后续退学了。”
“啊??还有这种父母吗?”
“气晕了,无能父母,sb院长杀杀杀!”
这条评论下,被叠了好几层楼,大约有几百条回复。
而这条评论的发出者又道:“…看到大家对这件事这么关心,我就简单再说点吧,女生姓孟,学习成绩很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但是对她从小到大的教育是很窒息的,十几岁了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嗯…倒不如说,她没有朋友,因为父母不让她跟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久而久之,女生的心理就出问题了,重度抑郁,自杀过一次,被送进医院里疗养,但是又碰到了这档子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此人在这层楼下再次回复了一条:
“不好意思大家…我去问了曾经的班主任,现在有最新消息了,但是可能不是大家想听到的。”
随后,他便挂了一条链接出乎,点进链接看后,发现里面是一条某市晚报的内容,有一节被单独截了出来,信息很简短。
“…x月x日清晨九点左右,有市民发现本市一名十七岁女生在河边溺亡,经走访,确认死者曾是本市某校高二学生,现已辍学月余。经调查监控,确认死者是在前一日傍晚18:30左右独自前往河边,徘徊五分钟后,翻越护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