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山岔路口,范显和陈元,郑秋远,孟居易等人已经在等候了。
林三春疑惑的看向萧琞,“要议事吗?”
萧琞点头,微微低头,在林三春耳边说着,“明日登仙阁的钟老时老就到了,要与伯父伯母正式商议定亲的事宜,便想着今晚先行议事。但也不是很麻烦的事,几件事交代一下即可。”
林三春点头,随即又疑惑,他娘亲不是说了定亲的事,长辈们来谈就好了嘛,萧琞明天去凑什么热闹,但看着萧琞似乎神神秘秘的不想说的样子,林三春就也不问了。
闲聊了几句,林三春就挥挥手,示意萧琞去忙,他就慢慢悠悠的走回司监所,身后跟着的是影甲和林大福,林澜。
“阿甲啊,你说说,从娘子是想为当初她在鬼市里的姐妹们报仇吗?”林三春侧头问着。
影甲恭敬拱手回话,“大人,此事还在调查中。”顿了顿,影甲带着几分敬服的开口,“从娘子果然不愧是大人的下属,小红花的堂主,这份躲藏和掩盖证据的能力着实厉害,即便之前我们影子卫中有影卫被从娘子所救,但也是没有办法探出什么,从娘子消失的时候,他居然都没有发现踪迹!”
林大福一旁叹气说着,“没错,她的确很厉害,她现在带着小红花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要寻找也不知道怎么找!”
林三春却是盯着影甲,直接问道,“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什么?说来听听!”
“回大人的话,眼下知道的就是从娘子从幽山出来后,的确是去了鬼市做了一家酒堂的舞姬,和她当时一起做舞姬的,一共有七人,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从娘子一个人来到了上京,很快就进入了大人的宝月楼,被大人信任,做了小红花的堂主。另外的六人,眼下是可以确定已经死了……”
林三春摸了摸下巴,低声开口,“阿甲,你再查查,五年前,那个酒堂的舞姬为什么都死了,怎么死的。另外,盯着谢家,明家,还有……等等,皇子府,皇三子和皇六子,都盯着!”
影甲恭敬应下。
林三春就抬脚继续朝前走去,“今晚的幽山外头会很热闹,阿甲,你跟阿财说说,旧锁村那里的关着的,要看紧一些!特别是夏天无和陆香叶。”
影甲神色一凛,立即恭敬拱手应下,随后转身匆匆去寻林元财了!
影甲走后,林大福上前,低声开口,“公子,从娘子那边的事要不要跟冯典冯文书说一下?
林三春叹气,“说吧,冯典也很关心从娘子,到底是一起幽山长大的,哎,希望从娘子不要胡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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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幽山岔路口,萧琞背负双手,语调缓慢的开口,“……一切照常行事便是,户籍册一事结束后,便是要推广了,宝藏任务你们可以着手先行安排,至于幽山的安危,非你们要做的事,孔单和明正峰这两日应该会赶到,裴年光还需镇守北境,范老,你们先行安排宝藏任务一事,待年后,便在浙州,淮南,柳州一带推行户籍册,而姻缘册一事也可同行进行,明日文鼎和明昌华会到来,你们几人与他们商议后,再呈送报告给我。明日就不议事了。”
“是!”范显等人纷纷拱手应下。
“范老,陈老,郑老,随我前往牌坊。”
萧琞说罢,便转身朝幽山牌坊走去,路上,影乙忽然闪现,恭敬躬身拱手禀报,“主子,明城玉和皇三子带兵前来,皆是巡防营和近卫所的兵,共三千,明家军也已经在前来上京的路上。”
“让明正峰绕个道,收编明家军。”萧琞继续朝前走去,一边慢声说着,“告知阿财,今晚的巡视,特别是旧锁村的,要盯紧一些。”
“是!主子,大人已经吩咐影甲去叮嘱阿财护卫了。”
萧琞顿了一下脚步,随即眉眼舒展温和,大人与他果然是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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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牌坊。
明城玉脸色阴沉的盯着在牌坊下头席地而坐,品茶下棋的三人:肃亲王,陶源直,明正德!
明城玉攥紧了手里的马鞭,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另一边的同样骑马到来的皇三子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和惊惧的看向明城玉大步走向肃亲王等人。
“三位可真是好兴致!”明城玉一脸压抑的怒意,冷冷开口,“如今天下纷乱,上京危殆,三位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喝茶下棋?!”
陶源直瞥了眼明城玉,冷笑一声,低头继续琢磨棋局。
肃亲王则是慢慢的抿茶,看都不看明城玉一眼,而明正德瞥了眼明城玉,慢慢站起,沉声开口,“滚回去!”
明城玉似乎难以置信的看向明正德,磨牙开口,“老祖宗!你是我明家的老祖宗,你不帮我,不帮贵妃和六皇子也就算了,如今你阻扰我作甚!”
“正因为老夫是明家的族长,我才要阻拦你!不可让你们一错再错了!”明正德语调阴沉透着冷厉,“你可知道,因为你们,明家已经走入危局!”
“危局?!”明城玉似乎觉得很可笑一般,冷声笑道,“若是老祖宗你肯助我,明家哪来的危局!老祖宗!现在你还要拦着我们!若非你之前阻拦,我们早就踏平幽山!那个该死的混蛋他搅乱了天下,是他——”
“十年前,是他平定了天下!”明正德猛然提高音量,高声怒斥打断了明城玉的话,“但你们,还有我们,因着不可告人的缘由,他被投入幽山!而他费尽心力好不容易稳定的天下,平定的天下被你们搞成什么样!才十年!朝堂不成朝堂,边境危机四起!明城玉!你在北境一败涂地,若非裴年光带着裴家军助你!你还能活着站在老夫跟前叫嚣吗?!”
“你说他搅乱天下?早就在十年前你们构陷于他的时候,天下就已经被你们搅乱了!”明正德怒叱道!
明城玉攥紧了手里的鞭子,目光死死的盯着明正德,声音沙哑透着狠厉,“老祖宗,你是非要阻拦我们不成!?”
明正德微微眯眼,“怎么,你想杀了我们?”
明城玉冷笑一声,慢慢的拔剑,“明家祖训,任何明家人皆可杀!”
话音一落,明城玉猛地挥剑砍向明正德——
叮!
半空中射出来的箭矢打掉了明城玉的剑!
明城玉踉跄后退了两步,抬眼惊惧的看向牌坊四周仿若鬼魅一般闪现出来的黑衣劲装盔甲男子。这群盔甲男子风尘仆仆,手中弓箭已经指向了他!
而甚至,后头的他带来的近卫所和巡防营的三千兵都已经被拿下!那皇三子已经一脸惊恐的双膝跪地,脖颈上架着一把剑!
一高大的男人身披盔甲,大步走出,走向牌坊,对牌坊慢慢走出来的萧琞单膝跪地,恭敬拱手,浑厚低沉的声音开口,“属下孔单拜见宗主!”
“去跟大人问安,问安后和林元财交接,幽山和长春镇,赤霞镇巡防一事就交给你了。”萧琞说着,慢步走下来。
孔单恭敬应下,随后就立即朝幽山快步走去!
此时,肃亲王和陶源直已经都站了起来,朝萧琞拱手问安了。
萧琞摆手,又一一拱手回礼,才示意众人坐下。
萧琞席地而坐后,范显就笑呵呵的开口,“诸位,我带了一些点心,不若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
肃亲王点头,看了眼神色平静的萧琞,低声开口,“殿下……如今我们该做什么?”
萧琞抬眼看向肃亲王,语调平静的开口,“自然是做该做的事了。”
说罢,萧琞看向已经消瘦了好多的陶源直,“如陶先生,陶先生学富五车,是天下皆知的大儒,不管是淮南北境还是西南柳州,天下学子都敬仰陶先生,而幽山中,也需要陶先生的才学……眼下百废待兴,很多事情都需要陶先生去做,陶先生还需保重自身才是。”
陶源直听着萧琞的话语,本来暗淡的眼神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说得没错,老陶啊。你可不许再在此处偷懒了,你明儿个可得来帮我们了!”郑秋远笑道。
陶源直有些激动的眼眶红了红,拱手哑声说道,“一定一定!”
一旁的明正德看向萧琞,拱手开口,“殿下,敢问殿下一句,明正峰可是已经归来?”
“是,所以,你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萧琞说着,递给明正德一杯茶,“明家有负于天下,但明正峰为大周百姓坚守北境多年,实则可敬可佩!”
明正德接过茶,手有些颤抖,他眼眶泛红,低哑的声音有些颤抖,“多谢萧公子!”
肃亲王看着这一幕,轻叹一声,看向萧琞,“殿下之意我明白了。我明日就会回去,做我该做的事。但尚有一事,我希望殿下能够为我解惑。”
萧琞看向肃亲王,淡淡开口,“可是要问当初奉贤皇后宝藏一事?”
肃亲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是本王逾距,但……奉贤皇后宝藏一事,与昆仑当年批的命签有诸多关系,也与十年前的殿下落难有极大的关系……所以……”
“奉贤皇后留给我母亲和姨母的所谓宝藏,肃亲王以为是什么?长孙家的财富吗?”萧琞说着,嗤笑一声,“高宗帝自诩是千古一帝,却连嫡妻家的那点东西都惦记着死死的。”
肃亲王脸色白了白,半晌,才低声开口,“殿下……高宗帝也是因为昆仑的命签……”
“昆仑也给我命签,我的师傅是昆仑三仙之一,我落难前一个月,去了昆仑,我师傅跟我说,让我自封于昆仑,只要我保证终身不出昆仑,那么我就可以平安,天下也可以安宁!”
“我问师傅,我是十恶不赦之徒吗?我是混世魔王吗?”
“师傅说我不是,说我若是奸邪之徒,他怎会收我为徒?既然如此,为何让我自封于昆仑?”
“我无罪!我无愧!我所为,对得起天,对得起苍生,我为何要自封于昆仑?”
萧琞一句一句的说着,神色平静,可一句一句的,却让肃亲王的脸色白了又白,也让一旁的范显等人垂眼沉默了下来。
而最后,萧琞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倒是有一人,他曾经跟我说过,所谓命签,最是胡说八道不过!人之命途,若都是天定,那天下人皆是那木偶,而若是信了天定,那便是大傻子!”
“萧琞!你就是恶魔!恶魔!——”忽然惊叫怒吼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叮的一声中!
那下跪惊惧的皇三子脖颈上已经慢慢的有些血迹了。
“让他活着。”萧琞淡淡的开口,瞥了眼那被押着跪在地上,惊惧看向他的明城玉,嗤笑一声,便淡漠的转过头,看向肃亲王,平静开口,“所谓幽山宝藏,便在皇城中奉贤皇后曾经住过的寝宫之中,那幅“日出千里”图,好好看看就明白了。”
说到此处,萧琞便站起,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开口,“但愿肃亲王回去时,还能找到那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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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琞慢步离开,范显等人恭敬躬身恭送后,便都齐齐坐下。
“这些人,怎么处置?”陶源直指了指下头的人,目光掠过皇三子的时候有些复杂,但神色却是平静得很。
“咱们幽山的规矩,这些来扰民的,扔出去即可。”范显说着,抚了抚胡须,淡笑看向明正德,“既然有你们明家的,待会你走的时候就顺便带走吧。”
明正德微微点头,站起身,朝范显等人拱手,“如此,老夫先行告辞了。”
肃亲王也站起身,看向下头惊惧的皇三子,心头长叹一声,说道,“那么,萧氏子孙也由我带回吧。”
范显拱手,“请!”
那所谓的皇三子简直是如大人所说的,污染人的眼睛!
于是,待明正德和肃亲王分别离开后,陈元吁出一口气,喝茶,一边笑着,“虽然他们坐在此处也没有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太舒服啊。”
“在咱们幽山牌坊下坐着,天天赖着不走,的确是很烦人的,大人散步都不喜欢往这边来了。”郑秋远说着,看向陶源直,“不是说你,你早就是我们幽山的人了,户籍册都登记上了。”
“我知道。”陶源直苦笑一声,“只是觉得……愧对宗主,愧对天下生灵啊。”
“大人曾经说过,若是知错,那就改正,改正便是好好的做事。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老陶啊,若是你真的觉得愧疚难当,那就在余生为宗主为天下生灵做更多的事,这样,才是真正的忏悔。”范显低声说道。
陶源直慢慢的点头,站起身,深深躬身,拱手,“今后还请诸位多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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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琞慢步走回幽山,走在荆棘镇的街上,还没有走多远,便顿住了脚步。
本该在司监所乖乖吃着药膳的某位大人,正提着灯笼,笑着看着他,就在他的前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忙完啦?”林三春笑着问道。
萧琞快步上前,瞥了眼灯笼,似乎是大人自己做的,看着很是粗糙。
“我中秋做的,想着等你回来,跟你一起去赏灯。”林三春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灯笼,最简单的白色灯笼,上头画了一只胖胖的麒麟和胖胖的蛇,“还行吧?”
萧琞眉眼泛起笑意,接过灯笼,一手轻轻的揽着林三春的肩膀朝前走去,“大人做的,自然好看,等过几日,我们再办一个赏灯会?”
“好啊好啊,我爹娘这次来还带了好多东西来呢,我们也用不了那么多,干脆就作为活动礼物,给那几对新人送一份贺礼?”林三春笑着说道。
萧琞幽深的眉眼一片柔和,“大人决意的,自然都是好的。”顿了顿,转开话题问道,“大人的药膳可是用了?药茶呢?”
“用啦!药茶也用啦!”林三春说着,嘀咕了一句,“真是啰嗦!”
萧琞这才舒展眉眼,揽紧林三春,低沉好听的声音泛着笑意,“大人来寻我,是担心我?”
林三春侧头看向萧琞,神色认真的点头,“嗯。”他的确是担心萧琞,不是担心萧琞的安危,是那些人到底是过去的那些人,必定会牵扯到过去的血腥伤口。
萧琞微微扬了扬嘴角,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发,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有大人在,萧琞无碍。”
林三春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开口,“萧琞,我一定会努力努力在你身边待着的。”
萧琞怔然了一下,从他开口要与大人定亲至今,这是大人第一次明确的说会努力的在他身边待着……
萧琞抬手将林三春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一边哑声开口,“大人,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