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明媚,春色无限。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宜人的气候,对于一个刚度过考试周的人来说,是个补瞌睡的好日子,但林无隅七点多就醒了。
强行赖床赖到八点半,实在是等不来回笼觉,只好坐了起来。
丁霁今天也休息,不过林无隅醒之前他就已经起床了,一直在客厅里小声说着话。
林无隅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等不来回笼觉的主要原因,他听不清丁霁在说什么,大致判断是在打电话。
那什么电话能让丁露放弃休息,一直说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停?
越是听不清就越想听清……林无隅下了床,走到卧室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缝,耳朵贴上去听了听。
「你也不用怕,我刚给你看的视频你认真看了没?」丁霁在客厅里小声说着,「给你上了麻醉,你闭上眼睛一躺,醒过来就没事了……什么?你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去年就已经做过手术了呀,你看牠是不是很开心……当然,狗都傻,一般来说都愿意傻乐……」
林无隅拧着眉打开了门,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丁霁躺在沙发上,车座正坐在他胸口上舔着爪子。
「起了?」丁霁听到门响,问了一句。
「你一早上就在跟牠说话?」林无隅有些无语。
「嗯,」丁霁抱着车座坐了起来,转过头,「你没发现吗?自打那天我打电话跟医院约了做绝育的时间之后,车车就一直情绪不对。」
「没发现,」林无隅说,「我就觉得你一直情绪不对,总让我有种错觉,好像是你要去割蛋了。」
「你说话注意点儿啊,」丁霁盯着他,「我代表车车,向你提出抗议。」
「我又没说车车,」林无隅进了厕所,「我说的是你啊,你俩是不是代表反了,车车应该代表你向我提出抗议。」
「车车心情不好,」丁霁叹了口气,「我就又代表牠代表我向你提出抗议……」
「行吧,」林无隅打了个呵欠,「约的几点?」
「十点,」丁霁抱着猫跟了过来,「我们要不要演一场戏啊?医生姐姐人特别好,可以配合我们演戏。」
「医生姐姐有没有说管用?」林无隅问。
「不知道,湛哥说这场戏最大的作用是安慰主人,减少主人的负罪感。」丁霁说着就笑了起来,「我其实没有什么负罪感。」
「车车听见了。」林无隅说。
「牠听不懂,负罪感这么高深的词儿,」丁霁说,「一个小猫才不懂,牠只懂割蛋蛋……要不算了吧,让医生姐姐配合演戏也太傻了。」
「要不我来吧,」林无隅说,「到了门口,我从你手里把牠抢过来,然后进去,反正平时牠也不怎么跟我玩。」
「就这么说定了。」丁霁立马点头。
怎么办做了绝育之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胖了一圈,林无隅其实有点儿担心,车座本来就挺胖的,脖子都胖到脸上了,再胖一圈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去宠物医院的路上,他又研究了一下车座身上的肉:「这肉匀点儿给你丁哥哥多好。」
「你别害我啊!」丁霁拍了拍方向盘,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我上月刚回到上学时候的体重!」
「有点儿瘦了。」林无隅说。
「我发现有些人吧,就见不得别人好,」丁霁斜眼儿瞅着他,「自己身材好吧,就看不得别人也好……」
林无隅靠到椅背上笑了起来:「你都多大人了,还这么不讲理。」
「看跟谁了,」丁霁想了想,「我跟别人在一块儿还是挺讲理的。」
「就跟我不讲理是吧。」林无隅伸手在他耳朵上捏了捏。
「嗯。」丁霁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挺好,」林无隅说,「现在身材也挺好,我摸过,确定。」
「要点儿脸吧哥哥,当着小朋友的面。」丁霁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刚被林无隅放到后座的猫包。
「牠蛋都快没了,」林无隅说,「还在乎这些?」
「就是因为蛋都快没了,才对这些敏感。」丁霁说。
林无隅笑了半天:「知道了。」
「我知道我瘦了点儿,我主要是为了留出空间来长胖。」丁霁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林无隅笑着点头。
宠物医院今天人不太多,门口有一只哈士奇正在跟主人搏斗,无论如何也不肯进门,一边挣扎后退,一边还「嗷嗷」叫着。
出来了两个工作人员,才帮着主人把牠连拉带拽地给弄进去了。
这惨烈的架势顿时让丁霁悲从心来:「太惨了,我们车车一会儿估计也是这样。」
「你们车车看风景呢,」林无隅偏头看了看猫包,「开始吗?」
「开始什么?」丁霁愣了愣。
「演戏啊,」林无隅说,「生死离别,林大恶魔从丁小王子手里抢走了丁小车座,丁小车座吓到昏迷,醒来之后发现虽然蛋没了,但丁小王子还是勇敢地把牠救了下来……」
「那天丁满说你给他讲故事来着,都是故事书里没有的,」丁霁看着他,「我还不信。」
「现在信了吧?」林无隅说,「就这种的我还能编出八百多个来。」
「开始吧。」丁霁一咬牙,把猫包拉开,掏出了车座,抱在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医院的味道,车座开始有些紧张,张开爪子抱住了丁霁的脖子,脑袋用力往他身上贴着。
「给我。」林无隅凶神恶煞地开始了。
「不。」丁霁说。
「给我。」林无隅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不!」丁霁很坚定。
但在林无隅伸手过来抱猫的时候,他很配合地把车座塞到了林无隅手里,林无隅抱着车座,转身就走进了医院。
「……是演得有点儿过于草率了?」丁霁站在外面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就差把牠扔给我了。」林无隅说。
「你看牠现在恨你吗?」丁霁没敢跟进去,在外头又问。
林无隅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车座,转过头冲他笑了笑:「抱着我呢。」
「靠。」丁霁说。
给车座做绝育的医生是个大叔,对于他俩的行为很理解,说这么演的人不少,他隔几天就得当一回反派,不过像他俩这种自己客串的还挺别致。
这是个小手术,车座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没反应过来,总之全程都很配合,没一会儿就进了手术室,说是十分钟就能出来。
丁霁和林无隅在大厅里坐着,坐了一会儿有些感慨:「十分钟啊,蛋就没了,猫生就这么改变了。」
「多少事不都是这样吗,」林无隅说,「几分钟几秒钟,一个念头改变人生。」
「突然这么深沉?」丁霁看他。
「不是你先感叹猫生的吗?」林无隅笑笑。
手机在兜里振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看:「林湛。」
「说什么了?」丁霁凑过去。
「问绝育做完了没。」林无隅说。
「是不是要请我俩吃饭?」丁霁说。
「他不是出去休假了吗,请什么吃饭。」林无隅说。
「他前天就回来了,」丁霁叹气,「你俩是不是亲哥俩?」
「你就当不是吧,」林无隅说,「他就休个假,回来还用跟我汇报吗?自打你去了以后,他就开始一年休八百回假……」
「你这么清楚啊!」丁霁笑了起来,「他不是不跟你汇报吗?」
「你只要连续加班超过三天,就说明他出去玩了,」林无隅一脸不爽,「不得不说,林总真是太会用人了,知道什么事儿扔给你,肯定能做好,越是他不在,越是不会出问题。」
「不至于,」丁霁偏过头看着他,「你亲哥,休个假,你这义愤填膺的。」
「我亲哥休假当然可以,」林无隅说,「那我亲媳……亲老公怎么一年到头就一个年假呢?」
丁霁笑得呛了一口:「今天嘴这么甜。」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吃着蜂蜜,」林无隅搂了搂他的肩,「只是今天甜吗?」
「我靠,」丁霁叹了口气,「说不过你。」
车座的手术做得很快,公猫就是省事儿,抱出来搁小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恢复了,似乎也没有对他俩有什么意见,没有生气,也没有相见泪汪汪。
这会儿还不让吃东西,医生说一般刚手术完,猫也没什么食欲,如果明天还不主动吃喝,再跟他联系。
但丁霁感觉车座与众不同,把牠往猫包里放的时候,牠一把扒着丁霁衣兜不撒爪。平时丁霁会把零食放在兜里逗牠,每次要吃东西的时候,牠都会扒兜。
「真顽强,」丁霁一边把牠爪子取下来,一边看了看林无隅,「跟你无隅哥哥似的,多苦多难多受打击……也忘不了吃。」
林无隅没说话,笑着把胳膊往他肩上一搭。
「算了,」丁霁把猫包递给林无隅,「我抱着吧,牠不肯进去。」
「把车车放回去歇着,」林无隅说,「咱俩找林湛吃饭去。」
「你跟他说了吗?没问问他有没有空?」丁霁问。
「不问,」林无隅说,「问了肯定就没空。」
「也是。」丁霁想了想。
林无隅感觉林湛这个人活得十年如一日,重逢这么些年了,似平什么变化都没有,家里连摆设都没怎么换地方,甚至在一张椅子坏了之后,又重新买了一张一样的。
变化最大的还得是怎么办,此狗要不是个头儿实在不大,所以限制了体重,林无隅估计牠能长到一百斤。
「现在减肥呢,」林湛说,「大壮没事儿就带牠去游泳。」
「管用吗?」丁霁问。
「你看呢。」林湛说。
丁霁把怎么办抱起来掂了掂:「不怎么管用吧,还是这么圆。」
林无隅过来捏了捏怎么办的腿:「结实了。」
「小猫怎么样?」林湛问。
因为继怎么办的名字之后,猫的名字也这么莫名其妙,实在让林湛无法接受,他坚持管车座叫小猫。
「在家睡着了,」林无隅说,「特别老实,也没生气也没闹,手术完了就要吃东西,到家就睡了。」
「以后会跟怎么办一样胖。」林湛说得斩钉截铁。
「你别瞎说,」林无隅笑了起来,「那猫比怎么办爱运动,一天到晚满屋乱窜的。」
「扛不住能吃。」林湛坐到了沙发上,往后一靠,看着他俩,「一会儿你俩去哪儿?」
林无隅愣了愣,看了丁霁一眼,丁霁逗着狗,只是笑了一下,没出声。
「……哪儿也不去。」林无隅转回头看着林湛。
林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俩烦不烦?」
「什么?」丁霁抬起头,装傻问了一句。
「我今天不出去,」林湛说,「我刚回来,不想动,你俩想吃自己吃去。」
「我俩也不出去啊,」林无隅一脸平静地说,「让门口小超市送点儿菜进来,就在你这儿做饭吃,丁霁上周刚学会了红烧茄子……」
他话还没说完,林湛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了外套:「走。」
丁霁一下乐出了声:「哎。」
考虑到有只刚失去了蛋的猫还在家里休养,他们没去太远的地方,小区出门右转,新开了一家淮扬菜,林湛说去尝尝。
点完菜之后,丁霁跟林湛说了几句这几天工作的事儿,他要不主动汇报一下,林湛基本不会问。
「挺好,」林湛看了他一眼,「之前说的工作室,明年你考虑一下弄起来吧,你全权负责。」
「嗯?」丁霁和林无隅同时抬头看着他。
再开一个工作室,专门对接创意广告方面的工作,这是林湛之前就有的想法,但一直也没有特别正式地提出来过,现在突然就说明年,丁霁完全没准备。
「不是说想法不够成熟,还不急吗?」丁霁说。
「不动起来的话,想法永远都不成熟,」林湛说,「你先弄着吧,慢慢就熟了。」
「有什么契机吗?让你突然做出这种决定……」林无隅问。
「丁霁赶紧自立门户,你俩就不用成天来烦我了。」林湛说。
林无隅笑了:「这个理由要换个人说出来,我还真没法信。」
「但是我湛哥说出来,」丁霁点点头,「就特别有说服力,一听就是真实想法。」
「给你一星期时间,先把初步想法写个计划给我。」林湛说。
丁霁沉默了一会儿:「湛哥,真的?」
「真的。」林湛点头。
丁霁看了林无隅一眼。
「你别帮他写啊。」林湛马上也看着林无隅。
「我没打算让他帮我写!」丁霁「啧」了一声。
「不帮,」林无隅说,「我也不懂啊,我一个在校学生……」
林湛笑了起来:「你还有这么谦虚的时候。」
「不过我先说好,」林无隅往前凑了凑,「你这个工作室,严格说来是冲动产物,你不能要求丁霁做到什么程度,也不要有什么硬性的指标,万一砸锅了……」
「哎!」丁霁拍了他一下。
「行行行,不瞎说。」林无隅偏开头「呸」了三声,丁霁受奶奶的影响,一直都很在意彩头这种东西,他呸完了又看着林湛:「你懂我意思吧?」
「懂。」林湛点头。
「那行。」林无隅也点了点头。
吃完饭走出饭店,林湛也没等他俩,自己大步就走了,赶着回去遛狗。
丁霁拿出手机,看了看家里的监控,一片宁静,某无蛋猫还在窝里熟睡,于是他俩往小区后门绕了过去,当作散步。
「你要写不明白,我就帮你。」林无隅说。
「倒不至于写不明白,」丁霁皱皱眉,「我是觉得我能不能干得了啊?我年纪这么小,我才刚大学毕业一年……」
林无隅没说话,转过头看着他。
丁霁也看着他。
俩人对着瞪了一会儿之后,丁霁没绷住,乐了:「哎,是不是有点儿假?」
「太假了,」林无隅搂了搂他,「以你的脑子,就刚这顿饭的时间,估计已经琢磨出个大概方向了。」
「谦虚点儿。」丁霁说。
「小神童很久没发威了,」林无隅说,「我还有点儿期待。」
「期待什么啊?」丁霁笑笑。
「等我毕业的时候,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林无隅说,「期待你养我呢。」
「没问题,」丁霁说,「我现在养你也没问题。」
「我毕业的时候,待遇要升级。」林无隅说。
「行。」丁霁拍了拍手。
林无隅偏过头,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