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个在内室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中间伙计在外头唤道,“少爷,少爷?”
岂知他家少爷被个山寨头子顶弄得声噎,孙少爷本想出声询问,郦寅初一动一耸,就逼出了他的哭音,恨恨捶打也无用,只有咬紧了牙关,装作没听见。
他自内室出来后,伙计问道,“少爷是不是在里头查帐查得睡着了?”
孙少爷腿还在打颤,一脸残春,顺着话点了点头,“本是在看账本,不想秋风瑟瑟,吹得睡着了。”
伙计道,“那时是张林启张老爷家来下单子,要锦缎。”
孙少爷心里拨了个算盘,“接了么?”
伙计笑,“我哪敢做主。”
“那你去跑一趟,就说接了,不过无需他出材料。”孙少爷边吩咐着,边兑了杯凉茶,往扶椅上一摊,恨恨瞪了眼从内室探出个头的山寨头子。
这人蹬鼻子上脸,最善得寸进尺。只会冲自己赔笑了之。
午时孙武送饭过来,看见郦寅初,埋怨道,“我忙了一上午,还要来送饭……”
孙少爷漫不经心,“孙白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同你回去做事。”
郦寅初望着他苦笑,替他把饭菜箸碗都置好了,不防凑到他眼前,低声道,“那我回去了。”
孙少爷被他一吓,不耐挥手,“回去罢回去罢。”
被郦寅初偷偷捉住手,捏了下,仿佛是说“你莫气”。
到目送他两回去了,便撑头微笑了起来。
这一下午都心平气和。
到申时末,来了位老妪,穿得鲜艳富贵,脸上抹了层薄薄胭脂,一进来便含笑道,“孙少爷,生意可好?”
孙少爷正点货,一看来人,绽了个春风笑意出来,“王婆婆,您是要挑些甚么?”
这王婆久居覃镇,会与人收生,做针线,做媒人,又会与人看脉,是他凤池布庄的常客。
王婆道,“我今日来,可不是来做生意的,是问你,我提过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孙少爷略一思索,想起过年前后这老婆子登门过一次,是劝他成家立业,好为弟弟妹妹们开路。心里厌烦,脸上还是温文,“孙某想过了,只是觉得不急。”
“呵,少爷过了腊月就近而立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能说不急呢?”她察言观色,又笑道,“你伯伯前些日子也跟我说了,翠屏镇陈家小姐与你又是门当,又是户对,不好么?”
“那就要看陈老爷的意思了……”
王婆正等他这几个字,立马掐了他的话头,胸有成竹道,“老婆子我今日正是承了陈老爷的托而来,陈家小姐小字秀儿,是个极懂事的,女针又强,还略有些学问,现下年纪也不大,实在是不可多挑喏。”
孙少爷暗忖那陈家好歹算是大户,这样推拒难免拂了脸面,还是亲自登门得好。
“王婆您费心了,届时我定会登门造访,同陈老爷说一番的。”
王婆笑面如花,压低了说,“不是我夸,陈家小姐是真伶俐、真秀气,同孙少爷你啊,天生的一对。”
孙少爷心中不以为然,还是和她闲话了几句,打发走了。
一摇头,又一叹,盯着雕花窗棂直发呆。
伙计看了奇怪,一转头咬耳朵,“少爷这是终于打算定下来了罢,你看那王婆子都找到店里来了。”
一个说,“那可不一定,少爷那么多红颜知己,就是挑一个都要犯难。”
“你傻呐,金奴儿、百胜那样的,能娶回去守着当媳妇儿么?”白他一眼,“少爷这般情状你还不明白?是盘算着要娶个好人家姑娘,惋惜以后日子呢!”
“大不了娶小呗!”
“可少爷性子重情重义得很,绝不会委屈明媒正娶的那个,这你还没摸清楚?”
“原来如此。”这个才长哦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