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其中一个番外之中，揭露了贺海楼在小时候曾将一个孩子推进水里，孩子后来被救上来，但是学校中的所有人都不再和贺海楼玩，贺南山准备让贺海楼转学。
*****
事情发生在这个时候。
这是贺海楼呆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天。
他坐在那个水池旁边，水池碧莹莹的，偶尔冒出一两个气泡，咕噜咕噜，像是巫婆精心调配的毒药。
这池毒药，藏着獠牙，那平静的水面，不过表象，只等什么时候——也许他精神松懈的时候，就会有东西破水而出。
会是什么东西呢？
贺海楼沉思着。
他远远看见了一个身材微胖的同龄人从远处走来，但这并不足以牵动他的注意力。
直到这个人走到他身旁，轻描淡写地从背后踢了他一脚，将他从岸上踹下水潭。
电光石火，先于错愕的是反击，贺海楼回身将踹自己的人牢牢扯住，把他一起拖入水中！
碧波设顶。
深绿的水波中，他们望向彼此，望见了彼此脸上的吃惊。
然后贺海楼突然笑了，在满是招摇的手臂与缠绕的黑发的池水里笑得开怀。
有趣又天真。
快活而残忍。
他发现好玩的东西了。
水池不深，两个孩子掉进池子里的动静也不小，很快，赶来的老师们七手八脚的将在水里还不要命打架的两个孩子救上来。
毫无疑问，不怕死的小鬼被叫了家长，顾新军和贺南山步履匆匆赶到办公室。
相较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贺南山，在开会中被秘书通知的顾新军难免有些挂不住脸，一进来便狠狠瞪了顾沉舟一眼：
“怎么回事？”
虽然生气，但他还是沉住气，先问个究竟。
“是我的错。”顾沉舟认错态度很端正，向老师们鞠了个躬，“校长，张老师，方老师，对不起，今天给您们添麻烦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好好反省，写个反省书，就是了。”老师对勇于认错的孩子，很难有太多的责难，见到了顾沉舟的认错，面容便软和了。
人小鬼大。
明明先动了手，却把事情和成了相互打架的稀泥。
贺南山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望望顾新军的小孩，又看向自己这个吊儿郎当的，没有说话。
——也该有人给他点教训了。
既然两方都不想深入追究，这次的事情，也就是贺南山和顾新军握握手，打次官腔，暗暗别了别孩子的劲，继而秉持和平友好五项准则，各带孩子，各回各家。
等到上了车，顾新军沉声开口：
“为什么动手。我知道，是你先把人踹下去的。”
“没有为什么。”相较于对老师的礼貌，面对父亲，顾沉舟显得有点寡淡，“好玩而已。”
“好玩？”
“是啊。我也想试试踹人下水的感觉。踹一个这样做过的人，不是既满足了正义，又满足了私欲吗？这种双赢，大人能够理解吧？”
同样上了车，贺南山问贺海楼：
“为什么不说是对方先动的手？”
“不——要——”
“为什么？”
“不——要——”
“为什么？”
贺南山坚持询问第三遍。一直将目光盯在双脚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存在于那里的贺海楼，突然抬起眼，冷森森望着贺南山：“不准碰我的玩具。”
既然是认定的玩具，那么积极关注玩具的行踪，也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吧。
今年年末，和贺南山回京过年的贺海楼，再一次看见了他的玩具。
可是玩具和另外一个男孩勾肩搭背，笑笑闹闹，从他面前走过，视他无物。
玩具——被他人——占据了！
贺南山忽然发现贺海楼变得有些不一样。
孤僻的、始终不能融入群体的孩子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开始积极地外出交朋友。理所当然，他的身旁也聚集了一群和他玩得好的同龄人。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以前的曾对他摇头叹息的人再也无法指着贺海楼，挑出半点不正常的地方，仿佛短短时间，长歪的树苗就在大人的打盹间，被斧正了。
多么正常啊。
多么可怕啊。
贺南山冷眼旁观。
野兽已经开始学会披上人皮，伪装正常，融入群体。
但他融入群体的目的，是什么呢？
贺海楼的目的很快被揭示。
他带着自己的朋友出现在了顾沉舟面前。
这一回，两人身旁有同样多的人。
顾沉舟再也没有办法漫不经心如同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漠然离去了。
他们前后正反对立着。
贺海楼心中更有一种隐秘的得意，这次，曾和顾沉舟勾肩搭背的卫祥锦，也站在他这边，他的玩具，应该孤孤单单，干干净净，被他占据。
战斗爆发了。
孩子们在自己的秘密基地打成一团，按照贺海楼这半个月以来的耐心筛选，这一次战斗的胜利女神必然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凡事总有万一。
卫祥锦朋友不少，他只拿顾沉舟当弟弟。
顾沉舟朋友很多，他最信任的还是卫祥锦。
战斗开始之后，其他人势均力敌，贺海楼被顾沉舟与开战反水的卫祥锦联手揍懵了。
懵过一瞬，丰富的打架经验让贺海楼立刻甩脱卫祥锦，按住顾沉舟，既上次的水中斗殴，这回，两人再次在地上滚作一团，你打我的脸，我揪你的耳朵，谁来都拉不开。
于是最后，其余的人都散了，只有他们一同鼻青脸肿地站在了大人跟前。
贺南山与顾新军，又一次见了面。
他们彼此沉默半晌。
贺南山从顾新军微妙的神色中找到了久违的在孩子方面的胜利感，他突然觉得贺海楼——那个小崽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拉人堕落上面，卓有天赋。
他们再次友好地握握手，把各自的孩子，提回家教训了。
接连两次吃亏，就是猴子，也该学会教训了。
顾沉舟对和贺海楼的输赢胜负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就是这次输了，下次也会赢回来，何况接连两次，贺海楼都没有赢过他。
他只是恼火每回和贺海楼在一起，事情总要被闹大，进而把他爸爸闹出来。
导致每每赢了，仿佛输了。
他给贺海楼写了一封信，也许该说是战书，战书里说了他们的争斗没有问题，贺海楼任何时候来以任何方式挑战，他都乐意奉陪，但孩子的事，是孩子的事，不要牵扯到大人。
战书写好了。
该由谁送呢？
顾沉舟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可惜上次之后，他的小伙伴们都有点怵贺海楼。
也许我应该自己去？
顾沉舟想着，卫祥锦理所当然地站出来了，说我去。
但他拿着信出门没有一分钟，两手空空转了回来，顾沉舟一问，才知道他出门的时候碰见了贺海楼班级上的大姐头，那封信，被大姐头拿走了，说保证交到贺海楼手上。
不过一小会，大姐头出现在教室的窗户外。她扎着个高高的马尾，绑马尾的发绳上缀着两颗草莓，一红一白。
她一甩马尾，对卫祥锦招手，指甲上还有美少女战士的贴纸：“卫祥锦，你的事情我办好了，出来玩。”
“哦。”卫祥锦跟过去了。
顾沉舟托着下巴，看卫祥锦和大姐头一起越走越远，其他一年级的小萝卜头，也一起看着一个男孩和一女孩玩在一起，他们窃窃私语……这时候，窗外又冒出了一个人，拿着战书的贺海楼出现了。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注意力已经被卫祥锦和大姐头可能产生的八卦给吸引走了。
他就看着顾沉舟。
看着自己的玩具。
这天晚上，他们还想打一次群架，可是小伙伴们，已经被卫祥锦和大姐头吸引走了，落单的两人没有等到任何人，他们只能在夕阳中结伴回家，影子漫长。
家住得挺近的贺南山和顾新军看见了一起背着书包和平回家的两个孩子。
他们：“？”
晚上。
顾新军：“你和贺海楼放下芥蒂了？”
顾沉舟：“？”你的眼睛有问题吗。
孩子懒得反驳大人，沉默地嚼着饭粒不说话。
贺南山：“不是玩具吗？怎么，交上朋友了？”
贺海楼：“。”你的眼睛很有问题。
但他又嚼了两口饭，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遂抬起脸，对贺南山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
“是啊，我们交朋友了！周末带我去他家玩吧。好朋友总该去对方家里看看吧！”
于是，无论学校还是家里，顾沉舟都被迫拥有了他的新“朋友”，贺海楼。
虽然对一个时时刻刻紧迫盯着自己的小孩烦不胜烦，但顾沉舟对贺海楼也是有一种大体满意的。
因为他的战书，被对方非常重视，他们之间的战斗，再也没有被家长当回事。
家里，贺海楼登堂入室，守着他虎视眈眈地监视不止，还成功把他关进漆黑的储藏室里，虽然在自己家里被别人关了有点逊，但是顾沉舟对着后头丢进来的假蟑螂假蜘蛛面不改色，自觉扳回一城，并在储藏室里饱睡一觉。
等他醒来，从储藏室的窗户爬出来，绕回屋子，发现贺海楼守在门口守累了，正靠着门框脑袋一点一点，他耐心等候，直到贺海楼彻底呼呼大睡时，才出来，给他脸上画上乌龟。
而两人在家长面前众口一词玩得开心。
学校，贺海楼和顾沉舟比，比广播体操谁做得好，比考试谁的分数多，最后还比上课谁回答问题被老师表扬的次数多。但是这些只坚持了三天，深觉疲惫的两人最后还是用了简单的办法，放学后小树林约一架。
他们两败俱伤，又适可而止。
打完后顾沉舟去小卖部买了创可贴，顺手帮贺海楼贴上。
这天，不巧，大姐头刚刚和卫祥锦用了一样的美少女战士指甲贴，被看见的孩子们到处嚷嚷：“大姐头和卫祥锦在一起了！”
他们回头又看见顾沉舟和贺海楼用了一样的创可贴，于是同样的嚷嚷，被加在了顾沉舟和贺海楼身上：
“顾沉舟和贺海楼也在一起啦！”
流言兜兜转转，终于转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贺海楼：“？”
烂大街的同款创可贴，算什么在一起？
但不能否认，这些话给了他新的灵感，顾沉舟每天中午都会在学校午睡，于是他趁顾沉舟午睡时间，给顾沉舟的创可贴上附加独一无二的标签，他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欣赏已经被贺海楼标记了的玩具。
醒来的顾沉舟发现了创可贴上的新花样。
他对着镜子沉思半天，站起来，拿着笔，进入贺海楼的班级，当着班级其他人的面，把贺海楼咚在墙上，用笔在对方脸上的同款创可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礼尚往来。
绝不吃亏。
所以，虽然当事两人并不太明白。
但是很久很久以后，大家早就不记得卫祥锦和大姐头的事情了，却牢牢记住——
顾沉舟和贺海楼是一对。
不管时空时间如何更换。
当我真切看见你那一刻起——
顾沉舟的名字旁，除了贺海楼，还能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