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第一个学期临近尾声,余闻嘉快期末考了,考试结束当天下午,他们学校要开个家长会。
放学回家路上,余闻嘉跟他妈提了一下这事。
“什么时候?”刘毓开着车,问他。
“周五。”
刘毓这周要去外地参加个研讨会,得去三天,家长会那天还回不来。
“我去不了,过几天得去外地开个会,周五还回不来。”刘毓想了想,说,“一会儿你哥来家里吃晚饭,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有的话让他去一趟。”
“周五他肯定没时间。不去也没事,回头跟老师请个假就行了。”
“也行。”
余闻嘉学习方面从来不需要刘毓操心,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余闻嘉坐在副驾看书,刘毓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会儿工夫还要看书,别看了,都上一天课了,让脑子歇一歇。”
看书对余闻嘉来说是放松,他头也不抬道:“看个书不用动脑子。“那也费眼睛,车里这么暗,回头再把眼睛看坏了。”
余闻嘉把书合上,听他妈妈的话,不看了。
快到家的时候,余闻嘉收到了池明两条消息。
池明:今天得晚点去你家。
池明:我哥放假回来了,晚饭估计没那么快吃好。
明天是周末,这周卷子特别多,池明性子懒散,按他往常的习惯,周末的作业基本都要周日下午才开始写。余闻嘉跟他正好相反,通常周五晚上就能把作业都写完。下周期末考,池明这周末打算好好做人,跟余闻嘉说好今天上他家来写作业,早点写完还能留出时间复习。
池镜现在大二,在本市上大学,虽然学校离家近,但他平时不常回家,一个月只回来两三趟。余闻嘉自从从他爷爷那搬出来后,见池镜的机会就少了,加上池镜现在上了大学,又不经常回家,他俩见面次数更少。距离余闻嘉上次见池镜,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余闻嘉垂眼看着微信的聊天列表,指腹在那个置顶的头像上轻轻抹了一下。
他点开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哥,你回来了?
池镜:回来了。
池镜:消息挺灵通啊。
对话终止,余闻嘉不知道该回什么,他平时很少跟池镜在线上聊天。
他没回,池镜也没再回复。
到家后,余闻嘉径直走去书房,把书包放桌上,拿出手机点开跟池镜的聊天界面。
别说见面,他甚至已经两个月没听过池镜的声音了。
余闻嘉站在书桌前,低着头在对话框里输了几个字,迟疑片刻后,点了发送。
余闻嘉:想打电话。
池镜:?
池镜:跟我?
余闻嘉:不然跟谁。
余闻嘉:可不可以?
池镜:当然可以。
这边池镜消息刚发出去,余闻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接通电话,走进了卧室。
“哥。”
余闻嘉变声期过了,声线变了,嗓音比之前低沉了很多。
池镜应了一声,语气似乎是有些疑惑:“怎么了,是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有事也没见你给我打几次电话啊。”池镜笑着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余闻嘉垂眸不语,沉默片刻,说:“你有两个多月没回来了。”
池镜这学期课程满,课余又要去兼职,抽不出空经常回来。
“这学期太忙了。”池镜笑了下,“你是不是也快考试放假了?”
“嗯,下周期末考。”余闻嘉稍一停顿,问他:“你下周五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下周五我们学校开家长会,我妈出差去不了。”
池镜了然:“要我给你去开家长会?”
“嗯。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是不是得跟你妈妈先说一声?”
“我一会跟她说。”
“行。周五几点?”
“下午三点。”
“好。”池镜一口答应,挂了电话才想起来池明跟余闻嘉是一个班的同学,余闻嘉要开家长会,池明肯定也要。
刚好池明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了盆小小的多肉,池镜挂了电话问他:“你下周五有家长会?”
“你怎么知道?”池明把多肉盆栽放在窗台上。
“余闻嘉他妈那天没空,他让我帮他去开家长会。”
池明哼笑一声:“这家伙,我都没找你去家长会呢,他倒抢先一步。”
“你找妈去。”
“我不能找你?”
“找晚了。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池明指了指他:“你就是偏心。”
“我可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
今天余闻嘉他表哥邱梦长来家里吃晚饭,吃饭的时候刘毓问他:“这周五不休吧?”
邱梦长笑了:“周五休息……你敢说我都不敢想。怎么了,有事?”
“闻嘉学校要开个家长会,我过几天要出差,家长会那天回不来。”刘毓看了眼余闻嘉,“那怎么说,是跟老师请个假,还是让你爷爷去?”
“我找了镜哥,他去。”
刘毓一愣:“小镜?”
“嗯。”
“你这孩子,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他已经答应了。”
能被余闻嘉纳入亲近范围的人很少,邱梦长跟池镜见过几面,对他有点印象。
“住老爷子隔壁的那个男生?”邱梦长问。
刘毓说:“是啊。”
池镜他妈周五也要上班,他妈是公交车司机,不太好请假,她让池镜周五替她去一趟,池明当场告状,说他已经卖给余闻嘉当哥哥了,已经答应了要给余闻嘉去开家长会。
他妈笑着问:“那怎么弄?”
池镜说:“就我去吧。反正他俩在一个班,去一个家长也够了。”说着他看了池明一眼,“我一个人打两份工,负责两个娃。”
他妈乐道:“也行。到时候你跟他们老师说一下。”
池镜周五下午两点半左右到的学校,他到教室后门口的时候,班主任还在讲台上说话。走廊里站了很多家长,池镜站在靠阳台的一边,一眼就看到了余闻嘉。余闻嘉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低着头在写东西,那个凝神专注的状态,应该是在刷题。
讲台上班主任拍了下手,示意学生收拾一下桌子给家长腾位置。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走廊里也有点吵,余闻嘉抬起头,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
池镜就隔着过道站在正对他窗户的方向,双手抱胸靠在阳台上。两人四目相视,池镜微微勾了下嘴角,朝他挑了挑眉。
班主任到外面跟家长们打了招呼,示意他们可以进教室了。池镜直接从后门进来,一进门就是余闻嘉的座位。余闻嘉收拾好桌子站起来,才两个多月没见,又长高了不少,已经快赶上池镜了。
他这两年个子蹿得很快,池镜总感觉前两年看他还是个小孩模样,现在看却是十足的少年气。
“哥。”余闻嘉叫了声。
俩帅哥站一起肯定引人注目,池镜以前也在这个高中上学,校草级别的学长,周围有几个女生偷偷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长得真快啊小孩。”池镜视线从他头顶扫到他脸上,“隔段时间就一个样儿。”
余闻嘉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你说的那是婴儿。”
池镜笑了一声,转头扫了一眼,池明坐得远,池镜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这会儿目光还在搜寻他的身影。池明早看到他哥了,走过来道:“说你偏心还不认,进来那么久这会儿才想起来有我这个弟弟。”
“我就进来半分钟。”池镜说着在余闻嘉座位上坐了下来,“这会得开多久?”
“那不知道。”池明说。
家长要开会,学生也要。三点,在学校礼堂,高三生要开动员会。
家长会开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让池镜直观感受到了余闻嘉的成绩有多好。
动员会和家长会是差不多时间结束的,学生们开完动员会就回班级找家长了。
高三有晚自习,余闻嘉平时都在学校吃晚饭,今天考完试放假了,家长会结束后,他跟池镜和池明一起回了胡同老宅,在他爷爷家吃了晚饭。
吃完饭,池明过来窜门,叫他去冰场滑冰。
老爷子坐在院子里喝茶,闻言道:“大晚上的还去滑冰呐?看得见啊?”
池明笑道:“夜场,到处都是灯,亮着呢。”
“去不去啊?”池明问余闻嘉,“去就走吧。”
余闻嘉坐在藤椅上没动,问他:“你哥去不去?”
“我叫他了,他不去。要不你再叫一下?你不是最会跟他装可怜了吗,说话比我管用。”余闻嘉看了他一眼。
池明挑了下眉,笑得痞里痞气:“难道不是?”
余闻嘉没说什么,默默从兜里拿出手机,给池镜打了个电话。
不管别的,他本身就想跟池镜多待会儿。
“喂?”
“哥,你一会有事吗?”
“没事啊,怎么了?”
“想找你玩。”
池镜笑了声:“找我玩什么,池明不是刚找你玩去了吗。”
“不想跟他玩,”余闻嘉顿了顿,说:“想跟你。”
一旁的池明“嘶”了一声。
“你去滑冰吗?”余闻嘉问。
“我……”池镜犹豫了一下。
“去吗?“余闻嘉压低了声音,“我想去。你不在我觉得没意思。”
“是吗。”池镜笑了笑,“好,我去。”
“嗯,一会来找你。”余闻嘉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冷脸撒娇和冷脸装可怜是余闻嘉的拿手本事,至少在池明眼里是这样。他看着余闻嘉边鼓掌边摇头:“撒得一手绝世好娇,这本事我是一辈子学不会了。”
余闻嘉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我没撒娇。”
最近学生们都放寒假了,今天又是周五,晚上的冰场人也不少。池镜滑了几圈,手机响了,丁铭打来的电话。池镜假期想找个兼职,丁铭他哥帮他介绍了一个,丁铭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事。
池镜停在原地接电话,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滑过来,那人刹不住脚,直直地猛冲过来,还惊呼了一声,池镜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余闻嘉推开了。
余闻嘉上前推开池镜的一瞬间,撞上来的那个女生猛地转了个弯,虽然没迎面跟余闻嘉撞上,但还是撞到了他胳膊,这一下冲力不小,两个人都摔了。余闻嘉手在冰面上撑了一下,听到“咔”的一声轻响。
池镜挂了电话赶忙滑过来:“摔疼没?”
余闻嘉摇头,撑着冰面想站起来,手指刚使劲就感到一阵钝痛,他不由得皱了下眉。池镜发现他表情不对,立马看了眼他的手:“怎么了?手疼?”
池镜把余闻嘉拉起来,余闻嘉的右手无名指僵在那不能动,撞他的那个女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双手合十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的同伴也过来了,无奈道:“我让你悠着点,滑那么老快……”
“手是不是磕着了?”池镜问余闻嘉,“哪儿疼?”
余闻嘉老实说:“无名指。”
“能动吗?”
“不太能。”
八成是骨折了,池镜皱了下眉,朝不远处的池明招了下手。
池明滑了过来:“怎么了?”
“他摔着手了,我现在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一会你自己回家。”
那个撞到余闻嘉的女生跟她同伴是一起开车来的,她主动提出要送他们去医院。
这事责任在对方,对方也承担了全部的医药费。余闻嘉无名指确实骨折了,好在不严重,医生用支具把他手指固定了起来,让他回家好好养几天,过一礼拜来医院复查。
余闻嘉是替池镜受的伤,伤的还是右手,这让池镜心里不太好受。
池镜打了辆车,把余闻嘉送回了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池明打了通电话过来,问池镜情况怎么样。
“骨折了。”池镜说。
“折哪儿了?”
“右手无名指。”
“不是吧,他过几天就要去集训了,这个节骨眼儿右手骨折……”
“什么集训?”
“国家队数学竞赛啊。”
余闻嘉刷了下指纹,把门打开,他回头看了眼池镜。池镜挂了电话,脸色不太好看:“你过几天要去参加集训?”
“嗯。”余闻嘉走进屋里,池镜还站在门外,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我左手也能写字。”余闻嘉说。
池镜愣了一下。
余闻嘉小时候是左撇子,刘毓从没刻意纠正过他,是他自己后来慢慢改了这个习惯。伤了右手对他没什么影响,他左右手都能使。
“别皱眉了。”余闻嘉看着他,“哥,进来。”
池镜走了进来,余闻嘉给他拿了双干净拖鞋。
“手疼不疼?”池镜换上拖鞋,问他。
其实还好,但余闻嘉说:“疼。”
余闻嘉走进厨房,想给池镜拿点喝的,池镜跟在他后面:“你快回屋躺着吧,手老这么垂着影响血液循环,回头更疼了。”
余闻嘉转过身来:“你要走了吗?”
“不走。”池镜说,“一会儿再走。”
“一会儿是什么时候?”
“等你睡了。”
“嗯。”
嘴上这么应着,余闻嘉心里却想,那我今天不睡好了。
可后来,余闻嘉还是在自己睡之前就让池镜走了。
他不放心让池镜太晚回家。
第二天早晨,余闻嘉醒得很早,洗漱完听到门铃在响。他打开门,看到池镜站在门外,手里拎着早餐。
“早。”池镜笑了笑,低头看向他的右手,“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余闻嘉静静地看着他。
就这一刻,他希望池镜就这样一辈子都不走。
都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