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郊外的某独栋别墅内,阳光明媚,花植葳蕤,在周围孩童不时的笑闹中,柯莱一人静坐在大厅的沙发一角,拿着手机刷影片。
一旁走来一个扎着马尾的青春少女,将手里捧着的大朵仙客来放下后,一屁股坐到了柯莱身边。
「表哥,在看什么?」
柯莱扬起笑,把荧幕朝她转了转:「直播。」
少女把其上字幕一细瞧,磕绊地朗读道:「……第二十三届医学协会神经外科公益爱心行动手术直播现场……」
「这……」看得一头雾水,又立时想到什么,少女揶揄地对柯莱抬眉,「哦,就是表哥夫今天在忙的那件事吗?」
柯莱虽觉这称呼有些违和,但还是配合地颔首,且脸上流露出浅浅的自豪。
「那我也要看,之前耽搁在国外,都没赶上你们婚礼,我还没见过这位了不起的表哥夫呢。」她连忙凑到近前,瞧了一会儿又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到那个直播间点进去。
这是个政府单位联合国内几所大医院举办的慈善援助活动,由好几场疑难杂症的手术组成,专家会诊,免费救助,是博好感的大好事;可惜现场简介和字幕旁白都十分专业,晦涩难懂,故而直播间人气寥蓼,那么大的平台也就不过千的观看人数。
不过下面的滚动发言倒不冷清,看得出参与的都是些业内人士,至少证明在相关领域颇受重视。
表妹刷了两分钟,便开始朝周围招呼,要给直播间拉点热度。
「哎哎,二姑姑,叔叔……大弟小弟,别看电视也别玩避戏了,快来看表哥夫,他一会儿就出来了。」
「啊?!哪个表哥夫?唐屿哥哥吗?哪里哪里?」
「我来了我来了……」
「我把连结共享在家庭群里啦!」
柯莱本意只想默默关注下某人在工作时的模样,没想到会得到家人的热情推崇,一时无奈又感动。其实他父母都没什么嫡亲的兄弟姐妹,这些只能算是隔了两代三代的远房亲戚,血缘不近,联紧却频,尤其是年节,时常相聚,彼此间关条很是热络。
就像眼下的春节,柯莱原来是要和唐屿俩单独过,但那一位前几日临时接了这份工作,加上柯莱几个表弟表妹正从国外回来,唐屿担心他单独过年会冷清,放人回了这里,倒的确增添了不少年气。
原来就柯莱一人待的小角落,没多时便围了两三圈人,个个捧着手机严阵以待,像迎接什么大明星。
忽然有人轻喊了一声:「啊,出现了。」
「哪一个哪一个?」没见过人的表妹忙问。
「我看见了,最高的那个!」小叔叔说。
「最抢眼的那个。」二姑姑也接口。
表妹刚想问这几个医生专家都戴着口罩,哪能认得清,结果镜头一个打晃,哪怕目标人物只露了半脸,她也立马明白他们说的是哪位。
「啊……」见荧幕里被拉了近景的那张脸,那五官……她只能用无意义的词表达自己的心理衡击。
自然手机前也不止一个观众火眼金睛,前一个事家发言时还十分严肃正经的评论,在新出现的年轻医生分去了镜头大部分的注意力后迅速转变风格,在那惊人的颜值下,一句句一排排无意义的复读语句开始刷屏。
「哇,观众都在问最左边那个是谁?」表妹笑道,「主持人反应挺快,话筒已经递过去了。」
「直播间人数宽然两分钟涨了两千?还在不停地翻倍,要是唐屿哥哥多说点,我们表哥每秒钟可能都要多几个情敌,要有危机啦。哈哈哈。」有亲戚玩笑。
柯莱也笑:「不会的。」
小表弟胳膊肘也朝里:「就是,才不会,如果今天换我们表哥去直播,粉丝涨得也不会比唐屿哥哥少。」谁还不是男神呢。
柯莱轻拍了下他的头,他的意思其实是说唐屿才不会对着镜头多说什么。
果然,不管这位想抓住流量热度的主持人怎么引导追问,荧幕里那隐在口罩后的人都只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除了专业问题一概两耳不闻,言简意赅到不近人情。
搞得主持人只能一边高兴于几分钟内翻了近十倍的观看人数,一边又抓狂探访对象的不配合,尴尬之下无奈用最后一个问题结束这拖无可拖的术前宣传。
「除夕时节,本该是和家人团聚,唐医生彩访后却需要为了慈善工作忙碌,就今天这个日子,不知道您有什么话想透过我们的镜头对没能一道过节的家人朋友说的呢?」
特别官方特别没新意的问题,主持人本以为又会得到一句没营养的敷衍,或者直接拒绝,却见眼前挺拔高冷的男医生顿了几秒后直直望向镜头,不仅眼神瞬间收了距离感,嗓音也变得明显柔软。
「有的,我要祝一个人新年快乐,然后……」不知是不是觉得这场合不宜说些甜言蜜语,不过一句,他就迟疑了,回复高冷道,「剩下的回去我自己跟他说。」
从头到尾没提祝福要送给什么关系的人,可怼脸的拍摄让男医生的眼神中潜藏在沉静之下的几丝灼炙暴露无遗,甚至让人瞧得有些脸红,显然是特殊对象。
「啊呀呀呀呀……」
下一刻,起开的不止是疯狂刷屏的弹幕观众,还有别墅里的柯家众人。各种或促狭或暧昧的眼神落在柯莱身上。
柯莱倒也大方,待静静地目送着那人转身消失在走廊后才抬头面向周围那么多眼神,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
「我替他也祝大家新年快乐」
「哇……表哥真是,我都要脸红了。」表妹大喊。
晚上,柯莱没凑太久的热闹,吃完年夜饭陪着长辈们坐了一会儿就先回房了,又抱着手机刷了刷那间直播间,因为某些过于吸睛的人物不在,直播又回到了冗长枯燥的事业手术健康科普时间,只余下的评论还对刚才的大饱眼福念念不忘,甚至还有观众以为主办方是抓了明星来滥竽充数的,对此表达质疑。
柯莱好笑地旁观了几分钟,从主持人嘴里确认唐屿在进行的手术目前走向良好,成功率极大,又慢慢听着那催眠的讨论迷糊地睡了过去。
天亮前,伴着窗外隐隐明灭的烟火,有道风尘仆仆的黑影从门边行来又摸上了床。
外套已经脱去,但里面的毛衣上还裹挟着室外的寒意,来人恋恶翠罕地只能把毛衣也脱了,留下贴着皮肤的衬衫,带来熟悉的温热。
闭着眼,被贴上的柯莱勾起嘴角,主动伸出手抱住了来人。
「我身上冷……」唐屿好意提醒,嘴里要柯莱别靠太近以免被冻,身体却也一刻等不了挨了过去。
柯莱太了解这像伙的口是心非,半点不松劲地把人环得更紧,任唐屿把脑袋一整个都埋到了自己的脖颈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手术至少几小时,柯莱以为要明天才能见到人,「你坐红眼航班?」
「嗯,」他说,「因为我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会想我」唐屿说得波澜不惊,但呼出的气滚烫的唇都和他外在的凉意完全不同。
意料中的话让柯莱发笑,感受着落到颈间的吻,他问:「这就是你回来要跟我说的剩下的话吗?」
唐屿一听就明白了对方是守在荧幕前看了那场直播也注意自己了,满意地「哼哼」两声,先抬头给了柯莱一个绵长又热情的吻,把本就半梦半醒的人吻得迷离昏沉气喘吁吁后才挪到他耳边,轻咬人软软的耳垂嘶哑道:「回来不是有话要说,是有事要做……」
话落,那手已沿着柯莱的睡衣下摆往内滑去,在那肌理分明的腰在线来回抚摸了一圈后,慢慢探入睡裤里。
今天参与的公益项目都属罕见病例,被选中的唐屿资历虽然不浅,但他对待得格外认真,提前出发为此准备,故而两人已有快一周没有见面。明白唐屿何意的柯莱心里对他也颇为想念甚至渴望,对他的动作便没有拒绝,还很配合地任由对方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两人熟情地吻在了一起。
明明身上人才是寒夜方归的那个,但他浑身散发的灼人气息依然撩人心魂,柯莱被早已熟知他身体各个敏感处的人摆弄得心荡神驰,临到最后一步才后知后觉地阻止他的进入。
这别墅是柯家一长辈的闲置产业,房间里才不会备什么情趣产品,两人只得抱着去到浴室,借了些润肤的精油,一边冲澡一边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
柯莱被唐屿抵在浴室一角不断亲吻顶弄,在室外破开白雪的第一缕阳光中,被快感与高潮淹没……
到底别墅内不止他们两人过节,就柯莱处处周到的作风,不可能在全家人面前赖床,所以即便全身酸疼,清晨时分,他还是一派优雅地来到餐桌边,顺便给所有亲戚介绍自己的爱人。
几个刚回国的表弟表妹先对着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唐屿发了几秒愣,然后有声音兴奋喊道:「你就是唐屿哥哥吗?昨天那段探访上影片分享网站热门了,好多人都在问你的个人信息……我能跟你拍张照吗?」
唐屿一边给柯莱拉开餐椅,暗暗在他后腰处扶了把让人坐下,一边听得莫名其妙,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娱乐软件毫无概念。
正待冷酷无情地拒绝,又听有个略显浮夸的嗓音夸起了自己,是两个穿金戴银的老太太。凭着刚从柯莱那里得到的信息,唐屿知道这两人似乎是这别墅附近的邻居,大早上来串门拜年的。
因着对唐屿不熟,也不知他和柯莱的关条,只当是柯家的又一个什么亲戚,两位老太太的客套话只针对唐屿的气质形象一通猛烈输出后就转移到了其他相识的柯家人身上。用老一辈最受用的方式,恭维他们的孩子,自然也就恭维了他们一家子。
比如好几个一起回娘家的柯莱的表姑,就被从上到下称赞了一通,夸完女儿夸女婿,又是夸外貌,又是夸人品,最后夸这几个丈夫会做家事、会带孩子、会陪长辈,柯家真是天大的好福气,能得来这样两个让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女婿。
两位男士被捧得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岳父岳母乐意,也高兴地受下,跟着谦虚笑闹几句,场面和乐一片。
柯莱怕唐屿不习惯,时不时给他夹菜,却见身边人没动筷,只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斜对角那俩滔滔不绝的老太太,面上的表情似严肃似不满,又隐隐地若有所思。
柯莱以为他是嫌吵,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小声说:「我们要不要去楼上的小餐厅吃?那里有备西餐。」
唐屿摇摇头,答非所问:「爸爸妈妈呢?」
这说的自然是柯父柯母,柯莱答:「去附近的花圃采新年鲜花了,就快回来了吧,怎么了?」
唐屿却不应声了,低头吃早餐。
柯藁等做足了礼数,才打算回房去补个回笼觉,本想问一问唐屿要不要陪他一道,没想说却遭到拒绝。唐屿表示自己就在外面待着。
柯藁不懂他心思,但习惯了对方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气,也就尊重唐屿意见,走前贴心地给这人介绍了下别墅格局后就放任他自由行动了。
柯莱这一觉补得香甜,再醒来已是下午,去到厨房想填填肚子,就见帮佣阿姨对着中岛台上摆着的东西表现无措,彷佛无虑下手。
柯莱奇怪,走近一看,就见那盘中一份份的竟然全是鸡鸭鱼的生食,且都被剔了筋肉,按其原始骨骼有序排列,内脏皮肤,甚至分屠脂肪都被挑出,在旁分门别类,瞧着像一具具教学标本,让人望之……呃,会对那摆盘的生出不少敬佩之情,但胃口直线飞走。
而这专业又精细的解剖学手法……在这别墅里,只能让柯莱想起唯一一个家伙。那人做饭手艺是非常不错,但大多使用处理好的食材烹饪,并没有在家里从事过宰杀工作,至少柯莱是没见过,今天怎么在这里大显身手了?还是如此骇人的场面。
一番解释后,柯莱才勉强化去些阿姨们的心理阴影,让她们重新投入工作,得以离开厨房。
只是在路过一楼的影音室时,忍不住好奇了把昨天还热闹沸腾的空间今天怎么这檬安静?柯莱探头进去一看,发现两个小升初的小侄子正面带沉痛地坐在原位,周身冰点以下的气氛与这吉祥年节实在格格不入。
柯莱当然要发出关心,只是才问了一句就让沙发上俩孩子都红了眼晴,吓得柯萦连忙住了嘴。
其实也不必继续打听了,墙上投影幕明晃晃显示的游戏十六连败已经提示了他们当下沮丧的原因。近一百二十分钟的游戏时间,始终难逃被翻来覆去痛击的命运,甚至被踢出该赛区几个大排行榜,对两个孩子的心灵可见会有多么冲击。
再看那界面上对手位显示的那个熟之又熟的英文名,柯莱只能无语。
半晌,他惭愧又不理解地问道:「你们怎么找他一起玩?」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小孩比他更想不开:「是唐屿叔叔自己说要陪我们玩的……呜呜呜,他说这样他才愿意给我们签名。」
柯莱:???
柯莱:「……行吧。」
只能把安慰厨房阿姨的话术再搬来一次,以减少受害范围。
出了影音室,柯莱疑惑着来到客厅,竟发现本该一早就离开的那两位邻居老太太还在。不仅她们,几位柯家长辈也都围坐在桌边。没畅谈八卦,而是表情扭曲复杂地听着正中的人说着什么。
那人自然是往日寡言少语的唐屿。
他正在说自己之前做国际医生时的经历和见闻,没有滔滔不绝,没有吹嘘扯皮,没有添油加醋,用词甚至简练嗓音沉懒,足以让人沉浸。
只是柯莱听了不过两句,便变了脸色地打断了对方,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坐到沙发上软声岔开了话题。
这一聊直到傍晚,众位客厅里的长辈、隔壁影音室的孩子,还有厨房里的帮佣阿姨们才各自回复心神,成功入席,吃了顿安安稳稳和和满满的新年晚餐。
宾主尽欢地散场时,柯莱忍了忍,仍是憋不住小声问唐屿:「你下午怎么坐那里?」这实在不符合这不喜交际的像伙的个性。
唐屿回答:「陪长辈聊天。」口气理直气壮里还带了丝得意。
柯莱腹诽:聊天当然可以!可谁家大过年的聊天跟老头老太们说恐怖分子割当地小孩头皮做各种人体实验的故事啊。
又转念一想,把唐屿一整天的操作总结在一起,似回过点什么味来。做家务、带孩子予、陪长辈……这怎么越听越有深意。
果然,唐屿的回复是朝着大门又坐正了些身体,顺便把手搭上膝,转了转无名指上低调又优雅的婚戒。
那个佣人正把被莫名其妙绊在这儿亿天的两位邻居老太太送回去。老太大吃跑喝足,冷不丁转到沙发上的混血男人,又被那戒指一晃,脑子差点又恍惚过去。
面对前来送客的柯父柯母,老太太够嗦了须臾,终于夸躜了一句:「你们……这……这原来还有一个好女婿」
柯莱:「……」
唐屿:不愧是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