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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入戏 童子 18492 2025-03-16 10:56:28

早上,晨光正好,方炽从高准的领带架上抽了一条真丝领带,搭在脖子上,一边戴表一边走到窗边:“快点,我来不及了!”

高准放下牛奶杯走过来,前发有些湿,他随意甩了甩,两手分别握住领带两端,抬头看了一眼,有些羞涩地笑:“这个颜色很衬你,”灵活的手指缠来绕去,熟练地抽紧、上推、扯平,他故意贴近了,带着些挑逗的意味:“你喜欢的温莎结。”

方炽一把抱住他,用胳膊卡住腰肢,鼻尖去蹭那乌黑的短发,高准抚摸着他的上臂,一副被宠惯了的样子:“干嘛偏要我打,你又不是不会……”

方炽的嘴唇在他脸颊周围游移,将碰不碰的:“你打,我会有好运气。”

“我……”高准微低下头,前发落下来遮住脸,指尖无意识玩弄着方炽衬衫肩膀上的褶皱:“我陪你去?”他挑起眼睛往上看,有些撒娇的意思:“等着你。”

方炽两手张开了大力摩挲,把那片背脊翻来覆去地揉,呼吸越来越急,他时不时窝下脖子去咬高准的下巴:“大学面试,这个颜色会不会太帅了?”

高准痒痒地躲:“我的男人……”他像餍足了主人疼爱的猫咪,高傲地拨开方炽的嘴唇,仰起头,直直把他看着:“就是要最帅的。”

这话语里有蜜,那眼睛里有星,方炽一把箍牢他,狠狠吻下去,高准愉悦地享受他这份霸道的痴迷,反手把他缠住,任他拉扯厮磨。

很快,方炽就会抓起手边那道厚窗帘,拉起来遮在两人身上,任谁看都是个缱绻甜蜜的吻,可张准知道,窗帘下的阴影是橘色的,在那暗沉的橘色里,心虚苟且地,甄心给他拭去眼角的泪。

果然,方炽抓起窗帘了,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艳的喧哗,这是影片最后一个片段,也是拍摄的最后一个shot,张准盯着那面巨大的、反着强光的荧幕,结了茧的心墙仿佛马上就要崩塌,他站起来,沿着绿灯指示的方向朝应急出口疾走。

离开漆黑的活动现场,胸口的窒闷感好一点了,走廊尽头是吸烟室,想想即将开始的问答环节,他觉得还是应该去抽一根。

《入戏》全球首映礼,多气派的名字,他点上烟,松开领结,汗湿的手掌在昂贵的西裤上蹭了蹭,慢慢地,把第一口烟吐出去。这简直是个梦,两岸三地的同行,密密麻麻的机位,刚到会场的时候,站在人潮当中,他不敢相信自己是主角之一,直到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他才回过神,惊喜地叫了一声“师哥”。

吴融亲热地笑着,搂着他走进人群,陈正森、周正、秦迅儿,一一握手寒暄,一年多不见,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变化,陈正森见瘦了,周正的发际线退了一大截,秦迅儿还是那样,乐此不疲地变换造型,张准跟他们说笑,一不小心,在人群深处看见了盛装的甄心。

甄心也看见他了,先是愣愣地盯着,像一时半刻认不出,又像有千头万绪,闪烁着目光不敢认,吴融大咧咧招呼他,他才勉强过来,客套地伸出手:“张老师,好久不见。”

这几乎就是那个梦了,张准颤动着眉头,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尽量表现得像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好久不见。”

甄心似乎无话可说,干巴巴应付一句:“嗯,好久了。”

之后就是尴尬的空白,张准讪讪收回手,甄心兀自偏过头,一年,仅仅是一年,他们便形同陌路。

张准深深地吸一口,烟头立刻烧得通红,让尼古丁灌满肺叶,他才好麻醉自己脆弱的神经,首映结束,宣传和路演紧接着就要开始,偷偷地,他有些期待,期待和甄心能再做一次“爱侣”,可能七天,或许十天,即使短暂,但偶尔搭个肩,不小心碰碰手指,他也知足了。

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他重新系好领结,正要出去,走廊上传来熟悉的歌声:Goodbye my almost lover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张准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一年了,他仍然不能听这歌,每次听,都想起美术馆那个寂静的正午,他在狭长的走廊上奔跑,疯狂的追逐甄心的足迹,结果狼狈的扑了空,只灌了一怀料峭的春风。

歌声越来越近,大概是某个入了戏的观众,这种事防不胜防,等电影正式上线,可能随处会听到这首歌的片段,张准惨淡的想,那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喂,”歌声断了,那是个铃声,接电话的嗓音非常熟悉,不该说熟悉,该说是刻骨铭心:“对,最近不回台北……宣传期结束吧……”

他要拐进来了,张准惊惶地背过身,不知所措的攥紧拳头。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需要女朋……”甄心的话音戛然而止,电话那头还在说,能听见断续的抱怨,在聒噪的抱怨声中,两人一动不动。

电影随时会结束,他们没多少时间,越急,张准越不敢回头,全身的血液像是倒流了,灼热地,汩汩冲击着眼眶和耳膜,他不转头,甄心也不走,是舍不得走,走了,似乎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可甄心不想一刀两断,不想尘埃落定:“妈,”他继续方才的对话:“你别费力了,我有喜欢的人。”

那边应该是问“在哪里”,他没什么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在心里。”

“在心里”,张准战栗,他心里还有他,他甚至没换手机铃声,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傻瓜,都没变!

他转过身,一眼看到的不是甄心久违的脸,不是他忧郁的酸楚的眼神,而是手机上下垂下来的金属环,小小一枚,张准认识,指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tiger in my love。

这场爱原来不是某个人的意乱情迷,不是两个人随波逐流的入戏。

他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会场那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电影结束了,他们的“梦”也该就此收场,甄心苦笑了一下,转身要走。

“别走……”张准忽然说:“别走!”

甄心有些诧异地回头,眼神还是那个眼神,是吸引,是爱慕,张准大步地走向他,四肢麻痹头脑发热,只有心脏躁动着要冲出胸膛,它像一条绷紧的弦,一支待射的箭,暗暗震颤着想奔向他的归宿,这时走廊上喧闹起来,有人在大声赞叹,有人激烈讨论着剧情,是中间休息,观众们出来了。

三五个人先后进屋,胸前挂着相机,是记者,意外看见这两位主角,他们根本顾不及点烟,迅速调整光圈进入拍摄状态。之后陆续有人来,其中几个是挺知名的影评人,熟络的和甄心握手交谈,张准想不到,比起影帝,他们似乎对他更感兴趣,纷纷主动问好,毫不吝惜的夸奖他:“张老师,太漂亮了,你是我们,是中国电影今年最大的惊喜!”

张准还懵着,愣愣被他们围住,隔着高高低低的肩膀,隔着那些翕动的嘴唇,他看见甄心浅浅的笑着,背过身揣起烟,要走了。

“别走!”张准莽撞的喊了一声,吸烟室一下子静了。

甄心转回头,不解的看着他,周围那么多人,他不得不装作疏远:“你先忙,回头座位上说。”

他还是要走,张准推开那些围着他的所谓“专家”,颤颤地叫:“甄心!”他扯掉领结,从脖子上猛地拽下什么东西,高举着,哽咽的问:“晚了吗?”

是条铂金链子,钟摆一样摇晃,项坠小小的,银光璀璨,甄心认识,他亲自挑的,指环内侧刻着一行花体字:tiger in my love。

“‘晚了吗……’张准追问,问得绝望,甄心惊愕地和他对视,眼看泪水从那双胆怯的大眼睛里滑落,那么鲜活,那么动人,这几乎是在自杀!甄心慌乱地扫视人群,他应该暧昧,应该顾左右而言他,可吞了口唾沫,他居然说:‘不晚,’用一种得偿所愿的激动:‘一点不晚!’

张准立刻走向他,揪住领结把人拽过来,很粗鲁,嘴唇撞到一起,疼,疼过了是甜中带涩的湿黏,甄心不敢置信地捧着怀里的宝物,像个瞎子,像个聋子,除了爱人的声音模样,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有镁光灯白昼一样地闪,世界在转,宇宙在转,他们相拥着岿然不动,放映厅那边传来管弦乐队演奏的片尾曲,优雅含蓄的和弦。

荧幕上在滚动字幕,出品方、鸣谢单位、拷贝洗印,最后是两个颇有默片风格的大字:The End。”

方炽放下书,眼圈微湿,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疼的,他低头往下看,拉美籍的纹身师熟练操纵着电动笔,在他下身接近耻毛的地方细细雕琢。

“看完了?”高准趴在旁边的纹身床上,捧着同一本书,裤子褪到屁股高点,贴着臀缝的上端,一个白人纹身师在匀速划动针笔。

方炽点头:“你看到哪儿了?”

“快完了,”高准皱了皱眉,尾椎处的皮肉刺痛,血珠沿着艳丽的伤口渗出来,纹身笔嗡嗡响,能闻到淡淡的烧灼味:“张准太懦弱。”

“看完你就不这么说了,”方炽顺着他的腰线移动眼睛,他最喜欢高准这个姿势,懒懒地趴伏,腰软软地塌,屁股微微地翘:“我很喜欢他。”

“我觉得甄心更棒,”高准发现他的视线了,瞄了两个纹身师一眼:“看什么看……色眯眯的。”

“我色吗?”方炽弯起嘴角,低声问。

高准让他弄得不好意思:“告诉你朋友,她把你写得一点不真实。”

“因为她把笔墨都用在你身上了,”方炽温柔地望过来:“我给她讲我们的故事,她中间哭了好多次,都是为了你。”

高准轻轻眨了眨眼,有些东西太沉重,他触碰不起:“还是台湾好,这种书都能出,”他唰唰翻动着书页:“这些细节……都是你告诉她的?”

方炽显然心虚了,讨好地笑着:“没有,是她的艺术发挥。”

屁股上突然一疼,高准低低“哼”了一声,眼睛湿了,回头狠狠剜了纹身师一眼,那样子像破碎的芙蕖,又像零落的细雪,方炽看得动情。

“Hey man!”拉美人停了机器,无奈朝他举起双臂,从小圆凳上站起来:“Cool down,ok?”

他勃起了,裆部的白色消毒毛巾被撑起来。

拉美人暂时做不下去,到墙角的长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靠着桌沿慢慢地啜。

方炽满脸通红,难堪地看向高准,高准也讪讪的,咬着嘴唇憋笑。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专心做工的白人头也不抬,哈哈笑了两声:“This is a open world,my friends,don’t be shy!”

Don’t be shy。方炽和高准对视了一眼,说不清是谁给了谁信号,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倾身,一米多的距离,他们撑着纹身床探过去,嘴唇相碰,缠绵悱恻地亲吻。

下身渗血的纹样随着肢体的扭曲而拉伸,虽没完工,但彩笔稿子打得清楚,方炽纹的是个“准”字,高准则是个“炽”字。

书顺着床沿滑下去,“啪嗒”,落在地上,质朴简约的封面朝上,窗口有风徐来,翩翩吹起扉页,粉蓝色的铜版纸上竖排印着小说名——

《入戏》。

——正文完——

出书版番外 后来 1.

“嗨,大家好,我是小飞,今年二十一岁,”镜头里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板寸头,眼皮一边单一边双,牙齿雪白,笑起来左脸有一个小洒窝,“我现在在加拿大!”

为了不暴露拍摄地点,他用打开的雨伞遮着背景,把伞移开一些,他转过身,镜头里出现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他按响门铃,不一会儿,门里边响起清脆的开锁声。

镜头正对着敞开的门口,出来的是个亚洲男人,高鼻梁,眼睛微眯着,带着点睡意,头发卷曲,嘴角和下巴上有没刮干净的胡茬。

“甄老师好!”小飞热情地在镜头外打招呼,甄心面对镜头,再自然不过,一笑,颇有些慵懒的倦意:“等你一天了。”

“我搭顺风车过来的,换了几次路线,”小飞的镜头沿着门廊进入客厅,开间不大,但很干净,他以为会看到一条纯种狗或几幅名画,但并没有,只有温暖静谧的灯光和拍得松软的亚麻靠垫,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我以为大明星家会很豪华呢!”

甄心拨了拨头发,镜头里看起来帅极了:“他不喜欢那种,”他扶着楼梯扶手,仰起头,“幺儿,他来了!”

他说了句四川话,小飞没听懂:“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说着玩的。”甄心的台湾话似乎变味道了,变得有点泼辣。

楼梯上有人下来,拖鞋打在地毯上的声音闷闷的,小飞透过镜头往上看,一条穿着大短裤的长腿,笔直的,很漂亮,对方也许是看到了他手里的DV,一闪,又缩回到角落里,小飞赶忙打招呼:“张老师你好,打扰了!”

甄心擦过他,走上楼梯,语气软软的:“不是说好了吗,就这一周……”他在劝说,轻轻的,能听到另一个声音,很低沉,很静:“我不喜欢在家里被镜头对着……”

小飞歪着身子,用摄影机记录这次小小的家庭纷争,两个男人的家庭。大概五分钟后,甄心领着张准下来,张准显然不自在,低着头,额发垂在鼻尖上,向小飞伸出手:“你好。”

那只手小飞握了,很瘦,但有力量,不是练武人的蛮力,而是健康柔韧的活力,也许每个异性恋男人对同性情侣中“矮个子”的那个都有些好奇心吧,他不大礼貌地盯着张准看,直到甄心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饿不饿,先吃饭吧。”

中餐,早做好了的,在微波炉里打一下,热气腾腾端出来,小飞坐在餐桌边,坐着,仍然看得出又高又壮。

“你……”甄心摘掉微波手套,到张准旁边坐下,“身高多少?”

“一米八九,”小飞俄坏了,扛着一兜子设备奔波了一天,狼吞虎咽的,“还在长。”

“哪里人?”

“北京,朝阳群众,”小飞嘿嘿一笑,有点顽皮地说,“甄老师,这两年你不出来,我女朋友和她的闺蜜们都十分饥渴呀!”

甄心直直看着他,半天才笑了,很淡然:“台湾那边有些舞台剧,或者国际广告,”他亲昵地搂住张准的肩膀,开玩笑说:“这几年,都是他养我的。”

边吃,他俩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张准几乎不出声,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好像只是陪着甄心,小飞不禁把眼睛往他那边瞟,来之前他特地看了《入戏》,难以想象那个精致得近乎神经质的艺术商人是一个武星扮演的,那些绝望的眼泪,那些艳丽的挑逗,可惜了,他想。

吃完,甄心收走盘子:“早点睡,明天跟我们说说你的计划。”

“我想今晚就开始,”小飞抢一步,把盘子从他手里夺过来,自己到水池去刷,“我带了六十七个摄像头,今晚全装好,明早测试一遍就开始。”

甄心和张准对视:“六十七个?”

言外之意是太多了,小飞像所有踌躇满志的年轻人那样:“走廊、卧室、洗手间,全方位无死角的真人秀,当然后期我会剪辑,保证不泄露个人隐私。”

张准突兀地站起来,丢下甄心,一个人走了。

他对这个项目很抗拒,小飞有点意外,他以为演员对镜头都很放得开:“太晚了,甄老师你们睡吧,我干我的。”

甄心没说什么,追着张准出去了,小飞从背包里取出摄像头和小工具,就近从餐厅开始安装,一边干活他一边想,他们应该是睡一张床的吧?当然了,那是搂着睡吗?也许……可能还会干点别的?哇,一想到那两张脸蹭到一起,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身体虽然累,脑子却像瞌了药一样兴奋,不到三点,他把整个一楼全装完了,蹑手蹑脚上二楼,经过卧室的时候,他停下来听了听,没听到什么。

卧室对面是一间影音室,看得出来他们喜欢看电影,他走进去,壁柜里一排一排全是DVD碟片,抬头看,天花板四个角是立体声音响,角度不错。

张准半夜起来上厕所,从洗手间回卧室,听到影音室有动静,他从门缝往里看,那家伙踩着沙发背正往上摸音箱,应该是在装摄像头,装了好几次都装不上,样子挺滑稽的。

张准本不想管,走过去心又软了,折回来推门进去。

小飞听见声音转过头,看是他,有点打怵:“嗨,”他局促地塌着背,“吵醒你了?”

“我帮你,”张准没什么表情,轻松一跃,跳上去和他并排,胳膊不经意碰了一下,小飞立刻紧张起来,手在音箱上乱摸,张准给他托着摄像头,温吞地说:“你挺神的。”

“啊?”小飞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话里有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张准接着说:“一个人做这种项目,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都不敢想。”

“现在是自媒体时代嘛,”小飞确定他是在夸自己,有些飘飘然,“谁规定纪录片和真人秀只能给电视台那些大团队做,对不对?”

张准偏头看了他一眼,夜灯下,那还是个青涩的男孩:“大学呢,你不上学吗?”

“我休学了,”小飞找到一个不错的位置,把摄像头装上去,“这就是我的工作,片子剪好放视频网站或者卖给卫星频道,赚的钱投入下一次运营,我现在也算小有名气了。”

张准笑起来,是那种清爽的、不讨人厌的笑:“为什么找我们?”

这是个关键问题,小飞却没感觉到,因为没感觉到,回答得洒脱自如:“我女朋友是甄老师的粉,说实话,”他从沙发上跳下去,“我没看过《入戏》,只知道是讲同志的,很红,她天天磨我我才看了,”他回头想扶张准,张准却像一支羽毛、一片枯叶那样轻盈落地,他呆了一下,傻傻地说:“然后我看到你……”

张准等着他往下说,小飞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短暂的失神:“我……觉得你太棒了,这片子太棒了,跟我女朋友讨论的时候,她说你们现实生活中在一起了,我一点没意外,真的,因为‘方炽’和‘高准’的那些眼神,实在太真,太打动人……”

他停下来,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害羞地抓抓头发,“我当时刚从玻利维亚回来,要开始筹备下一个拍摄计划了,就冒失地给甄老师的经纪公司写了邮件。”

后头的事情张准知道,甄心给他看了那封邮件,他只是一笑置之,甄心却搂住他,把他的手挽在唇边,认真地说:“让他试试?”

为什么?张准这样问,甄心的回答是:“我想让那些不看好我们的人知道,我们还在一起,我们很幸福,”他把张准的手指含进嘴里,补上一句,“这种生活方式很幸福。”

“收到甄老师回复的时候,我高兴炸了,”小飞挪动沙发到另一个音箱底下,“张老师你放心,我肯定呈现一个真实的你们给世界!”

第二天吃过早饭,把卧室的摄像头装好,小飞提议从一个双人采访开始,地点就在后院草坪,DV镜头里是两把白色塑料椅,甄心和张准分坐左右,手臂时不时贴在一起,“嗨!”他们向镜头问好,笑着,一个洒脱,一个腼腆。

“两位老师,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这是第一个问题,小飞问得直接。

“快三年了。”甄心笑个不停,是那种压抑不住的笑,他自己也发现了,板着嘴角去看张准,张准立刻低下头,一副放不开的样子。

“三年了,不用这么你侬我侬了吧!”小飞在镜头外打趣,张准的脸“唰”地红了,用虎口处遮住嘴唇,甄心去扯他的袖子:“喂,你也说两句。”

张准不干,微微摇了摇头,如果是昨天,小飞是不敢贸然跟张准搭话的,但经过夜里那几句闲聊,他胆子大起来:“张老师,《入戏》这部戏让你一炮而红,我没记错的话,你海内外连夺了三个影帝,但因为同性绯闻被媒体封杀,想问……你有没有后悔过?”

张准随即盯住镜头,像某种受了惊的动物,半天,才舔着嘴唇开口:“后悔……是有一点的,”他的手无意识往甄心那边伸,甄心甚至都没看一眼,就把他握住了,“当时太冲动,如果重来一遍的话,我大概……”

甄心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打断他直接问:“我们大概会搞地下情吧?”

张准偏头看着他,眼睛一弯,哈哈笑了:“对,反正不会这么高调!”

小飞跟着他们笑:“那观众就很好奇了,当然也包括我,双影帝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两个男人组成的家庭和一男一女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吧,”甄心顺口答了,小飞注意到,他一直在捏张准的手指,“可能床的质量需要好一点?”

这个玩笑有些过火,张准马上踹了他的椅子一脚,甄心靠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嘀咕,应该是在道歉求饶。

“我的点可能有点偏,”小飞接着问,“这一路过来,我看很多加拿大家庭都养狗,但你们好像没养?”

两人静了一下,小飞等了等,甄心才说:“之前有养的,一只拉布拉多,但是……”他看向张准,似乎在征得同意,“我们还有别的计划……”

“别的计划?”小飞很敏感,“是指……领养小孩吗?”

张准开始不安了,眉头皱起来,甄心连忙把他的手攥紧:“有这个打算,”他摇了摇张准的手臂,“他很喜欢孩子。”

小飞通过镜头看着张准的脸,温和、认真、保守,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去搞同性恋:“你们现在……结婚了吗,既然加拿大是同性婚姻合法国家。”

“还没有,”甄心像他惯常爱做的那样,把张准的手挽到嘴边,似有若无地亲吻,“我很想的,但他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张准这才发声,仍低着头,比起抗拒更像是羞涩,“两个大男人,结不结婚的,感觉好奇怪……”

感觉好奇怪……他的声音那么沉,让听的人软绵绵的,小飞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来了,这样一个传统的男人,他在这段同性关系中是什么角色呢,被动的那个?在床上也是吗?他松了松领口,忽然觉得加拿大的阳光有些灼人。

午饭,甄心在厨房忙活,菜色是中西结合的,张准只穿一条大短裤,在院子里的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小飞透过厨房玻璃看着那具漂亮的身体:“我以为是张老师做饭呢。”

“他?”甄心把炒鲜笋出锅,“辣得人没法吃。”

“你做菜他吃得惯吗,四川人无辣不欢的。”

“他还好,在广东生活过几年。”

提到广东,两个人都沉默了,小飞想了想,还是说:“谢丹怡结婚,你们……”

“婚礼我们没去,但到家里恭喜了,”甄心脱掉围裙,走到门边:“准哥,吃饭了。”

张准从单杠上跳下来,趿拉着拖鞋进屋,身上湿淋淋的,小飞盯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看他甩了甩头发,孩子似的到洗碗池去冲胳膊。甄心不大高兴,台湾腔又出来了:“跟你说多少次啦,去洗手间冲,水弄得到处都是。”

张准把汗湿的头发往后拢,露出精致的眉眼:“哦,我忘了,下次。”

甄心给他盛好饭,把筷子递过去:“你每次都说下次。”

张准大咧咧地坐下:“你好啰嗦啊。”

小飞新奇地看着他们,像看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妻,又像看两个默契十足的老朋友,他端起自己的碗,夹了两口菜,还真别说,甄心的菜炒得不错:“下午你们一般做什么?”

“我刷刷徼博,写几篇影评,”依然是甄心回答,“他去武馆教学生。”

“武馆?”小飞拔高了调门。

“离这里不远,‘张师傅武馆’,”甄心习惯性地用拇指在张准油亮的嘴角抹一圈,“所以我说现在是他养我。”

当着小飞的面,张准有些不好意思,稍躲了躲,低声说:“是你投资的。”

这两个人是真恩爱,小飞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么平常的小互动,可能是两个男人的关系,看着怎么那么让人害羞呢,他吞了口唾沫,问张准:“带我去行吗?”

张准头都没抬:“当然,一点半出发。”

一点半,小飞跟在他后头,朝最近的公交站走,走出去挺远了,一回头,甄心还在门口看着,远远的,小飞朝他挥手:“我们孤男寡男的,甄老师会不会吃醋?”

张准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两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有烟吗?”

“我不抽烟。”小飞答。

张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们沉默着走到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张准仍然没有话,小飞有些尴尬,说尴尬吧,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刺刺的,痒痒的,弄得他很亢奋:“我拍你可以吗?”

他要掏手机,张准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反感,蹙眉瞥了他一眼,半转过头,拿剃得发青的发鬓和纤长的脖颈对着他。

这意思很明白,小飞失望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厚着脸皮,没话找话:“好像有什么声音……是海浪声吗?”

“对,沿着这条路,开车五分钟就到海边。”张准伸手给他指,那只手很细,一般的男士腕表戴在上头会显得有点大了,小飞偷偷朝他贴过去,拿眼光比量他的个子,真小,大概到自己锁骨:“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志的?”

张准倏地转回头,用一种受了伤的眼神看着他,只短短一刹,然后扯出一个笑:“我从没觉得自己是同志。”

小飞有点蒙:“那你和甄老师……”

“只有他。”

后边应该还有几句什么话,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有他”,怎么个“只有他”,可这时候公交车来了,他们上去前后坐下,小飞焦躁地望着窗外,看盛夏的风景被疾速抛远,带着咸味的海风从窗口的缝隙吹进来。

晚上的节目是同志酒吧,小飞要求的,因为现在观众的口味越来越猎奇。甄心无所谓,张准却不愿意,小飞站在玄关等的时候,听他们在客厅里争论,很意外地听到甄心说:“我们来这么久了,从没去过,你不好奇大家是怎样的吗?”

“别人怎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好就够了。”

“看一下又不会死!”甄心有点急了。

“那种地方……”张谁不得不说了实话,“很可怕……”

客厅里没声音了,小飞探头去看,果然,甄心把张准搂住了,紧紧的,边揉他的后背边拨过他的脸——他们在接吻,舌头勾着舌头的那种,两个男人,着火了似的在对方身上蹭,小飞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他们大概会就那样倒在地毯上。

可他毕竟是在的,过了一阵,甄心推着张准出来,朝小飞笑笑:“OK,走吧。”

他们去的,是十多公里外一家牛仔风格的gaybar,附近可能只有这一家,所以人气很旺。酒吧外站着许多手握啤酒瓶的男人,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在霓虹灯璀璨的光晕下互相打量。

甄心随便把车停在门口,和张准一起并肩走,小飞掏出手机,拿镜头对着他们,“嘀”的一声,开始录影:“两位老师,你们怎么看待同志的夜生活?”

“我们从不过‘夜生活’,”甄心说,“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酒吧。”

张准闪在他胳膊那边,躲避镜头,小飞却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非追着他跑:“听圈内人爆料,甄老师你过去很爱玩啊。”

甄心哈哈笑了:“早不敢了,谁让我找个武术冠军做男朋友!”

小飞在前头走,端稳镜头,用后背顶开酒吧门,窒闷的空气和喧嚣的音乐声立刻把他们淹没,小飞大声喊:“同志情侣也会像普通男女那样,彼此忠诚吗?”

答案他们都知道,很多人是滥交的,像电影里的高准那样,甄心不着痕迹地揽了张准一把:“别人我不管,反正我们不乱玩。”

说这个的时候,他的脸色很认真,过去风头正劲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又回来了,头颅昂着,眼神犀利地贴着卷发边缘投过来,有些警告的意味。

小飞被他的气势压住,缓缓移开镜头,转而拍摄酒吧内景,木质长吧台、老式投币点唱机,台球桌,光线算得上明亮,喝酒的人也很规矩,除了几个穿花衬衫的年轻人在亲吻,大多数客人只是聊天,绕了一圈,镜头又绕回到张准脸上:“张老师,”他忍不住问,“下午你说‘只有’甄老师,是什么意思?”

镜头里,张准脸红了,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他越是这样,小飞越得寸进尺:“你们是谁追的谁?是自然而然的吗,还是有什么契机?电影尺度那么大,你是不是一时迷惑?我是说,你们……”

甄心的胳膊伸过来,挡了他一下,小飞马上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刚要解释,一个戴德州牛仔帽的家伙奔着甄心过来,打着招呼把手机拿给他看,甄心冷淡地摆手,那人故意似的,拉着他没完没了。

“Hi,”这时另一边有人说话,是对张准说的,“newbie.”

张准明显紧张了,不是那种狭路相逢的紧张,而是直男遇到同性恋者才有的别扭和不知所措,小飞站在他旁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很害羞,非常害羞。

那个人热情地说着什么,张准一边退一边求助似的往甄心那边瞄,小飞知道他英文不大好,就把身体横过去,替他拒绝:“Don'tbother,OK?Hehasboyfriend.”

那个人笑起来,指着甄心,张准听懂了,他说没想到这两个都是他男朋友,张准惊讶,甚至愤怒,因为愤怒,完全没注意到那家伙暗示性地把手放在了皮带扣上,四指朝下,在裆部露骨地滑动,小飞看见了,火气腾地窜起来,他和那家伙差不多高,一点面子没给,猛地搡了他一把。

这举动让张准意外,用身体把小飞贴住不让他往前,那个下流家伙倒一点不生气,呵呵笑着,识趣地退开,走远了突然朝他们喊了句什么,张准没听清,转回头仰着下巴,傻傻地问小飞:“threesome是什么?”

那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小飞觉得喉咙像被人扼住了,连口唾沫都咽不下:“就是……”他有些发蒙,音乐声好像放大了十倍百倍,震耳欲聋的,奇怪的是,心跳声却比那声音更大……

回到家,甄心拉着张准在院子里乘凉,小飞想跟他们一起,又觉得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了一阵,还是上楼洗澡去了,他一走,甄心就涎着脸缠上来,动手动脚把张准往玻璃门上压:“那小子有点不对劲哎。”

张准知道他想说什么,并不躲闪,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他只是好奇。”

甄心用鼻尖去触他的面颊,一点一点地,直到嘴唇抵住嘴唇,然后沉声说:“我很不高兴……”说着,他吻上来,潮湿灼热地,用舌头把张准的口腔整个填满,磨着他,蹭得他后脑勺在玻璃门上来回滑动。

“等……”张准并不是拒绝,只是红着眼睑,微微拨开他的下巴,朝高处偏了偏头,“在拍……”

甄心朝门楣上瞪了一眼,小小的便携式摄像头亮着红灯,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下身顶在张准胯间,硬硬的,微微拱了两下:“我想做哎。”

“不行……”张准很为难,抿紧了嘴唇,“他还在。”

“他要待一周,我们难道一周不做?”

张准两腿松开些,让甄心的下身顶进来,热热的和自己贴在一起:“我不想被拍……”他越过甄心的肩膀往四周看,指着围墙边漆黑的草丛:“那里?”

甄心扑哧笑了:“哇,你好大胆!”

张准立刻涨红了脸,在他怀里挣了两下:“反正家里不行!”

甄心讨好地笑着,贴着他的耳朵根,轻声说:“我有地方……”

他抓着张准的手推门进屋,从厨房穿到客厅,绕过衣帽间上二楼,张准做贼一样蹑手蹑脚,捏着嗓子把手往回抽:“卧室不行!”

甄心说的真就是卧室,进了屋,他门都不关,脱掉上衣直接抛到门口的摄像头上,张准紧张地盯着另外三个摄像头,发着蒙,连话都不敢说。

“来啊,看看明天穿什么。”很自然的,甄心打开房门对面的大衣柜,因为摄像头被蒙住了,只有张准看得到,甄心的表情很……挑逗。

他朝甄心走了一步,这一步之间,他一下子明白了,甄心是想在衣柜里……他惊慌地摇了摇头,甄心干脆过来拉他,张准小声推拒:“太窄了……”

甄心几乎是把他推进去的,衣柜里挂着长长短短的衣服,有樟脑的腥气、洗衣液的清香和没有散尽的古龙水味,张准被甄心按着胸口压在柜板上,柜门“砰”的一声关上。

黑,一丝光都没有,甄心在方寸间拉扯两人的衣服,张准听着他急躁的喘息,牛仔裤半挂在膝盖,T裇被剥到胸口以上,嘴巴猛地被叼住,屁股被掰开,大力揉了揉,又合上,他不由自主就岔开腿,在狭窄的空间里往甄心胯骨上勾。

甄心突然把他翻过去,从背后死死搂住,大概是吐了口唾沫,顺着大腿根往里顶,张准陶醉地叫出来,可能是因为手脚受限,或许是偷情的感觉太刺激,他特别兴奋,抓住甄心的手拽到前边,没往自己高高挺起的下边放,反而往上,让他去弄自己的乳头。

进去了一半,柜子就那么宽,张准实在打不开多少,甄心就依着这个局促的姿势,飞快地挺起腰来,边挺,他边拧张准胸口上那层薄薄的脂肪,脸上总有衣服裤子扫来扫去,撞狠了,还牵牵连连往下掉,他大汗淋漓,嘶哑着嗓子:“你紧得……紧得像是第一次!”

张准自己掰着屁股,使尽了全力往后坐,再坐,后边也进不全,他发出一种小小的、黏腻的的哼声,百爪挠心地,咬着甄心的手指,催促他往深些,再往深些。

小飞洗完澡出来,到处找不到两人,从厨房到客厅到影音室,最后停在卧室门口,屋里有声音,他好奇地往里看,明明没有人,衣柜却在“咔咔”震动,是那种怪异的、有节律的震动,这时候他还没多想,直到看见一条短袖从门框上垂下来——摄像头被遮住了。

再去看柜子,他显得不敢置信,年轻的脸庞一僵,扭头就要往外走,忽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半是压抑半是放浪,隔着厚厚的实木柜门,嗓音他是熟悉的,语气却飘忽陌生,像用长指甲刮搔玻璃,又像一滴滚水滴在心尖,听得他头皮发麻两腿颤抖。

“啊……”张准的叹息那么深,那么长,却一转弯,戛然而止,仿佛一道光,刚离开太阳,便折在了半道,小飞捂住耳朵,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落荒而逃。

很晚,他也没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个衣柜,震动着,摇晃着,还有张准轻轻的呻吟声,他觉得自己起反应了,慌张地靠坐在床头,天快亮才抱着枕头沉沉睡去。上午十点钟,他黑着眼圈下楼,走到一半,听见厨房那边有音乐声,“quizas,quizas,quizas”,旋律轻快,但他知道那歌词,是让人心碎的。

他没走下去,而是哈着腰往厨房看,甄心和张准已经吃过早饭,可能是一时性起,也可能是昨晚纵情声色的余韵,他们温柔地抱着彼此,合着歌曲的节奏,在餐桌前那一小块空地上慢慢摇摆。

张准的下巴搭着甄心的肩,半闭着眼,像只猫或者什么,有些慵懒有些倦怠,或许是累着了……小飞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他发现他停不了这种荒唐的臆想,同性恋者是怎么做那事的他知道,可放到张准身上,他又觉得太龌龊,太肮脏了。

甄心可能说了什么,张准嗤嗤笑着,边笑,边把下巴往旁边挪,好躲他的嘴巴,小飞扭头往上走,他真的受不了,受不了他们这样子。

整整一天,他都没下楼,反正摄像头会替他录,下午四点多,有人敲门,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甄心,没出声,直到门外的人说话:“嗨,起来了吗?”居然是张准。

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赤着脚开门:“张老师,”拨正睡乱了的头发,他受宠若惊地微弯着腰,“你怎么……”

张准似乎刚从武馆回来,额上颈上还挂着薄汗,脸也有些红,是那种大量运动过后的神采奕奕:“你今天还没吃呢吧,”小飞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只纸袋子,KFC,有咖啡和炸鸡的香味,“家里没饭了,回来路过肯德基,上校鸡块,你吃吗?”

小飞眼神晶亮:“吃吃吃,我爱吃!”

“这么喜欢啊,”张准很意外,也挺高兴的,“我还怕不对你们这些孩子的口味。”

他说了“孩子”,小飞不知道从哪儿窜起一股火:“我不是孩子了,”他认真地纠正他,“我有女朋友,而且她说我很厉害!”

“什么厉害……”男人之间,张准立刻明白他说的“厉害”是什么,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他转身要往外走,小飞突然贴上来,收拢手臂想把他圈住,张准条件反射往后退,两个人的体重就这么把房门重重拍上。

“嘭!”是关门声,也是拳头击中颌骨的声音,小飞倒在地上,吃痛地捂住下巴,张准站在他对面,冷冷的,甚至连句责备的话都没有,摔门出去了。

小飞根本弄不清自己干了什么,一切来得太快、太不经大脑,他起身想追,又怕甄心发现,甄心,对,甄心,他本能地缩起来,张准会告诉他,然后让他来兴师问罪,小飞都能想象出那个场面,甄心作为真正的主人,勒令他从他们的房子滚出去。

搞砸了!他丧家犬似的抓乱头发,负气地蹲在墙角,蹲了那么久,以至于转头看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他侧耳听,走廊静悄悄的,扒开门缝溜出去,楼上楼下看不到人,客厅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繁体字,应该是甄心写的:我们去海边了,你自己热热吃。

纸条上压着一盘缠了保鲜膜的通心粉。

看样子张准没告诉他,小飞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又生出了些许不该有的念头,面他没热,用叉子划开直接吃,吃着吃着,他索性把叉子扔下,抓起手机冲进院子。

院子里有一辆自行车,他有印象的,果然,靠着车库门,他把它提起来,跨上去骑了出去。张准给他指过海滩的方向,

迎着夏日的夜风,他拼命朝那潮声处猛蹬,灰蓝色的柏油路上,日光残余的味道在蒸腾,腮帮子热辣辣的,可能肿起来了,他却美滋滋,像获得了一枚了不起的勋章。

海并不远,海岸线却长,他没头苍蝇一样骑了大半个钟头,要放弃回去的时候,在僻静的岩峰下,在空无一人的荒滩上,他看见了两道光,是汽车大灯射出来的,那车他认识,可让他不敢认的,是引擎盖上两具起伏纠缠的肉体。

心脏像要炸了那样地狂跳,他翻裤兜,掏手机的手是颤抖的,开相机、对焦、摄影,手机镜头把远处的景象抓近了,把看不清的看清了——张准大开着腿,膝盖突出,甄心捞着他的腰,有力地运动胯骨,他定睛去看两人下身相连的地方,太模糊了,看不清。

这么录了十多分钟,甄心张准没完事,他却觉得自己要完蛋了,他停止摄影,转而去拨甄心的号码,通了,他牢牢盯着那抵死缠绵的两人,私心想让他们停下,但没有,耳边一直是忙音,甄心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他放手机的裤子,无妄地挂断电话,小飞蹲下来捣住自己的脑袋,这样下去不行,他告诫自己,停下来,快停下!

于是他编辑了短信:甄老师,我国内有点事,要提前结束摄影,素材基本取够了,明天再做一组单人采访,晚上我就走,很抱歉!

按下“发送”,他把手机塞回裤兜,从地上拎起自行车,调转车头,朝着被月光打得黑亮的、没有尽头的滨海道,“嗖”地骑出去。

“未来?我和他……我们大概会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吧,我做饭他健身,我们有一栋房子一间武馆,我学说四川话,他偶尔冒几句台湾话。可能的话,再要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甄心坐着从邻居家借来的高脚椅,两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长腿笔直,鞋子擦得晶亮,对着镜头笑了笑:“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小飞放下DV,“谢谢甄老师。”

甄心站起来:“我去叫他进来。”

他推门出去,小飞马上变得紧张,开门声很快在背后响起,听脚步是张准,可他不敢回头,窝着脖子假装在摆弄机器。

张准从他身边经过,到高脚椅上坐下,大概是有些隔阂吧,两个人都不说话,这么僵持了五分多钟,小飞先绷不住了:“张老师……”他拼命在脑海里搜索说辞,“我会问你几个问题,跟问甄老师的差不多,你……”他抬头看了他一眼,张准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设计T裇,垂着头,过长的额发遮住了半边脸颊,忽地,小飞就没话了。

张准开始焦躁,皱了皱眉,一跺脚要站起来,小飞赶忙问:“你和甄老师……你们这种关系,你自己是怎么定义的?”

张准纠结了半天才回答:“就是相爱吧。”

“相爱?”一个“爱”字,轻易挑动了小飞狂躁的神经,“你觉得什么是爱?是心灵上的互相慰藉,还是没完没了的肉体欲望?”

肉体……欲望?张准受了冒犯似的挑起眉毛,几乎是第一次,他尖锐地正视这个孩子:“当然两种都有,我们……”

“你不觉得你们做爱太频繁了吗?”小飞打断他,“而且方式大胆。”

张准张口结舌,小飞又问:“你是被动的那个吧,我很好奇,生理上你是怎么适应这个角色并从中获得快感的呢,还是说你本来就……”

这个问题他没问完,他也知道自己根本问不完,因为张准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他和那张孤零零的高脚椅,DV的红灯还亮着,也许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吧,千丝万缕不如一刀两断。

他把镜头转向自己,僵了一阵,勉强挤出一个笑:“嗨,我是小飞,今年二十一岁,加拿大的夏天结束了,”他出神想了想,“这次的体验很不同,好像我不是在拍别人的生活,而是经历了自己的成长,有收获,有心动,”他拿手腕粗鲁地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轻声说:

“再见。”

出书版番外 后来 2.

进度条即将走完,视频结束,高准在黑暗中揉了揉眼睛,关掉Pad,机舱里有微微的嗡鸣声,他转头去看旁边的方炽,他睡着了,没戴眼镜,头发零散地盖在鼻梁上,有一股书生气,很招人喜欢。

他贴过去,在方炽耳廓上湿湿舔了一圈,方炽立刻醒了,余光看是他,咕哝了一声:“还不睡……”

“我有点想……”高准的手摸上他的大腿,顺着西裤布料往上,慢慢滑到他两腿中间,不轻不重地揉。方炽彻底醒了,按住他的手:“让人看到!”

高准才不管:“他们都睡了。”他解他的裤子,把金属裤链拉到底,手伸进去,在棉质内裤里随便抓了两把,方炽就乖乖硬起来。

“不行,”他夹紧腿,却没有要高谁把手拿出去的意思,“你现在这种症状……”

“性瘾嘛,”高准不喜欢他说什么症状、病态之类的,“轻微的而已,再说……”他用拇指在那火热的嫩肉上缓缓地揉,“你不是很喜欢?”

方炽哼出声,开始急促地喘:“我们不是说好了……出来这几天尽量不做……”

“飞机还没落地啊,不算出来,”高准一边动手,一边拿舌尖在他鬓角里滑,然后像调皮的猫儿一样,扒着肩膀,黏糊糊地给他舔眼睛,“我们去厕所?”

方炽觉得脑门都要炸开了,不可遏止地搂住他的后背,张开手指,在那上头用力地摸:“太显眼了……”

他指的是头等舱,算上他们一共四个人,只有一个卫生间。

“去后边?”高准腻着他,几乎要骑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没命地吸那张嘴唇,方炽被吸得神魂出窍,陶醉着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高准揪着他站起来,方炽亦步亦趋,两个人肩并肩钻出头等舱帘,往经济舱后头的洗手间走,这时候方炽看了眼表,北京时间午夜十二点,除了几个戴着耳机玩游戏的年轻人,乘客基本都睡熟了。

两个卫生间全空着,高准随便挑一个进去,反手抓着方炽的衬衫,推门上锁,门一关,他立刻脱掉裤子,放下马桶盖坐上去,淫荡地朝方炽亮出屁股。

方炽看看他,又看了看门,把心一横,对准了压上去。

可能是有些疼,高准喊了一嗓子,声音不大,却把方炽吓坏了:“嘘!”他命令,“不许出声!”说着,他抽动了一下,高准被带得往后扭腰,眼眉跟着蹙起,两手揪着方炽的衬衫袖子,屁股不停收缩:“有……有点……”

“有点什么!”方炽等不及了,箍着他的腰撞起来,高准想说“有点涩”,可没撞几下,那大开的两腿间就水流成河似的融化,透明的体液淋漓滴在灰色的塑胶地面上。

方炽不让叫,他就自己捂着嘴巴哼,边哼边大幅度摆腰,摆着摆着,大半个身子都悬空出去,勉强挂在马桶上,方炽想捞他,可他动得太厉害,根本捞不住。

“慢……慢点!”方炽只好托着他的脖子。

高准像是中了邪,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切换到前置镜头,毫不顾忌地录像,画面里是他情欲勃发的脸,潮红,而且眼波迷离,看着这样的自己,他愈加兴奋,翻过手机去拍凌乱的衬衫下摆和一小片光裸的肚皮,肚皮充血成淡粉色,翘着一根兴致高昂的东西,他把它拨开,对准两腿间那一片狼藉,和插在屁股当中的粗大阴茎。

“Ch……Charles!”高准轻轻晃动小腿,把方炽勾近,然后拿手机对着他,方炽并没拒绝,只是从镜头里不大友好地瞪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

高准笑起来,将手机倒扣在胸口,撒娇地说:“那你亲我。”

方炽深吸一口气,使了个大劲,猛地把他抱起来,擎在身上:“就知道要这要那的。”

高准屁股里戳得满满的,脚尖将将碰到地面:“谁让我贪得无厌……”他浅抿嘴角,两手徐徐揉着方炽的耳垂,俯首把他吻住了——他们拥紧彼此,在一万两千米的高空。

方炽是捂着腰到的酒店,豪华情侣套,Kingsize大床,玫瑰花摆得到处都是,高准扶着他到床上躺下,边给他脱衣服边取笑:“不至于吧,也没做得多激烈。”

“最后抱的那一下吧,”方炽表情挺难受的,“你是不是长胖了?”

“别自己体力不行就说我胖了啊,”高准把他脱得精光,穿着鞋子跨到他两边,慢悠悠地解领带,“我带精油了,给你特别服务一下?”

方炽抬眼看他,昂贵的提花领带,紧绷的腰身,他不大自然地移开眼睛:“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了。”

高准不让他避,扳正他的下巴,俯下身,由浅入深地吻,方炽一点不配合:“不行,喂,不……”他想把高准推下去,又使不上力,只好求饶:“我腰都这样了!”

高准嗤嗤笑,从他身上起来,舔了舔嘴角的口水:“吓到了?”他下床,拉过行李箱,从整理袋中翻出一瓶按摩精油,倒在掌心左右揉搓,“转过去,趴好。”

精油有股甜甜的薰衣草香,方炽乖乖翻身,把结实的腰背和挺翘的屁股露给他,高准慢慢欣赏了一阵,爬上床,用手掌根在两边腰眼上缓缓地推:“这个力道怎么样?”

方炽舒服得眯起眼:“你会不会啊,别给我揉坏了。”

“啪”的一声,高准照他屁股上给了一巴掌:“那换这个力道?”

方炽的脸埋在床单里,闷闷地笑:“还是刚才那样吧。”

高准站起来,用油腻的手指解开衬衫,把精油大头朝下往自己身上淋,他半天没动静,方炽疑惑地回头,逆着落地窗射进来的日光,他看直了眼:“不是吧……”

高准和他一样不着寸缕了,上床撑在他上头:“全身推油,没玩过?”

方炽还想拒绝,可高准滑腻的胸口一贴上来,他就没声了,他不出声,高谁也默契地缄口,鱼儿一样摆动着腰臀,波浪似的在他身上蹭。

“啊……啊……”两个人此起彼伏地喘,房间里充斥着愉悦的叹息声和颇有些压抑的呻吟,床单上,他们的手死死扣在一起,舍不得稍有放松。

方炽躺到下午,觉得好些了,起来和高准去看了几间教堂,全看完已经入夜,街边咖啡馆里随便吃口东西,他们手挽着手走进一家挺有名的同志酒吧。说是酒吧,更像是老酒馆,大大小小的藤编座椅,他们坐到后排,要了两杯朗姆酒。

这地方可以点唱,一个五六十岁的瘦黑人专门给弹琴伴奏,很多客人都上去献了声,高准听了几首,《You are beautiful》《Whistle》《Someone like you》,都是热门歌,他心血来潮也给黑人塞了五十块小费,到聚光灯下的高脚椅里坐定,握好老式扬声器,一条腿踩着椅子棱,露出裤管下几何图形的姜黄色袜子,和窄窄一段小腿。

“Siempre que te pregunto,

Quc cuando como y donde,

Tu siempre me respondes,

Quizas,quizas,quizas……”我总是一遍又一遍追问你,我们何时、何地、怎样在一起,你总是回答:或许、或许、或许……一首古巴老歌,歌词却入心,高准静静地唱,一边唱,一边拿火辣辣的眼神望着方炽,他们桌上的小圆灯亮着,方炽陷在那橘红色的光圈里,害羞地微低着头。

“Y asi pasan los dias,

Y yo desesperado,

Y tu,tu contestando,

Quizas,quizas,quizas!”

歌唱完了,竟有许多人捧场,高准用手掌盖住话筒,倾身跟瘦黑人说了句什么,钢琴声陡然一变,长长一段滑音音阶后,是躁动欢快的旋律,高准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台阶跳下台,顺手从前排客人桌上的花瓶里掐了一朵山茶,插进自己的西装口袋:

"Bitty, boppy, Betty,

On weekends she' s your honey,

Then comes Monday,

And that' ll be ‘sir’ to you ! ”

这是首俏皮的歌,说刚上任的地方检察官每周五下班后,都要摘掉领带换上珍珠宝石,摇身一变成为男人们的“可人”当然,高准唱得也很俏皮

"She' s a boy who doesn' t show it,

And though the guys all know it

None of them seems to mind……

他的目标是方炽,却远远地一桌桌迂回,那些男人纷纷拉他的手,亲热地向他举杯,好像他就是歌中的Betty,那个会跳硬波普爵士的favourite girl.

"You really can' t ignore her,

And if you don' t adore her,

There might be something wrong with you !

终于来到方炽面前,他傲慢地朝他递着眼波,整个酒馆都在起哄,方炽捂着嘴巴,羞赧地偷偷抬眼,高准把山茶花从口袋里抽出来,娇嫩欲滴地递给他:

"On weekends she’ s your honey,

Then comes Monday,

And that’ ll be ‘sir’ to you !”

方炽接过花,大胆站起来,一把圈住高准的腰,在异国他乡的欢呼声中,连连吻他,最后贴着他的耳朵,殷勤叫了一声:“Sir!”

从酒馆出来,他们又去了一家同志俱乐部,是那种很常见的俱乐部,有舞池,有粉色灯光,有go go boys,十点刚过,人造泡沫就连绵不断从天棚洒下来,灯光打上去,五彩斑斓的,人群骚动着,方炽和高准拉着的手被挤开,隔着层层泡沫越离越远。

音响里震耳欲聋的是Lady gaga的歌,方炽焦急地往高准那边挪,没挪两步,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就裸着脊背挡在他面前,那是个真正的金发青年,十八九岁,比方炽高半个头,蹭着他,扭动着舞蹈。

方炽有些蒙,愣愣看着他,漂亮是真漂亮,亚洲男人没有的那种美,泡沫裹着他,在他身上融化,顺着雪白的肌肉往下淌,他朝方炽喊什么,音乐太大听不清,方炽摇头,他干脆搂住方炽的膀子,狂热地吻下来。

方炽惊慌、甚至愤怒地推开他,那人缠着还不放手,可能是喝了酒,抻着脖子往他鬓角上舔,方炽下意识寻找高准的身影,那么多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他“—个人”,在人群远处,显然看到金发男孩儿了,但没生气,而是默许似的瞥开了眼睛。

一瞬间,方炽像被什么东西在心上狠狠扎了一下,他不理解,不理解他为什么默许。

回到酒店,他也没问,他不知道怎么问,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绪。洗过澡躺在床上,他难得显得烦躁,高准半披着睡衣,随手递给他一张红色卡片,上面用好多种语言写着:情侣录影,记录您的专属回忆。

“哪儿来的?”方炽皱着眉问。

高准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从俱乐部出来的时候有人塞给我的。”

第二天上午,他们到早就预约好的裁缝店去,各自做了一套礼服一套便装,十五天后试装,方炽看了看表:“比计划提早了,去哪儿喝一杯?”

高准走在前头,忽然回过头,眸子亮晶晶的:“要不去卡片上那家店?”

方炽立刻表现出抗拒:“那种录像……我可没那么放得开。”

高准靠过来挽着他:“留个纪念,以后可以回味啊。”

方炽压低声音:“想回味了,我们做不就好了,”说着,他想到这是加拿大,没人听得懂中文,声音便大起来,“让我在镜头前面,我真……硬不起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笑着往这边看,方炽腾地红了脸,抓着高准的腰把他往临街的凉棚下拉:“我们在床上那个的时候,旁边站着人,你不觉得不舒服?”

高准想了想,眯起眼睛:“还……挺想试试的。”

高谁想试的事,方炽一般都拦不住,半小时后,他们就在卡片上的地址了,一栋三层小楼,看起来像普通民居,方炽叉着腰,还是退缩:“万一是骗子怎么办,这边犯罪率……”

“刚在车上我搜了一下,”高准越过他,直接按响门铃,“口碑还不错。”

门从里面打开,高准和对方握手问好,方炽硬着头皮进去,出乎意料的,客厅布置得很温馨,接待他们是个亚洲人,姓Kim,应该是韩国裔,简单聊了几句,费用并不贵,Kim微笑着领他们去参观拍摄间,摄影师是个大块头,浅褐色的络腮胡子,手肘膝盖上满是东欧风格的纹身,Kim招呼了他一声,他就憨憨地朝这边笑。

这里花样还挺多,房间装饰成各种不同的场景,有中世纪古堡,有老式修道院,三楼最顶头的一间居然挂着第三帝国的万字旗,衣架上还搭了几件纳粹军服,方炽觉得不舒服,偷偷拉高准的衣角:“还是走吧。”

高准没表态,Kim像是看出他们的犹豫,远远跑去打开另一扇门,门里是繁复的阿拉伯刺绣帷幔,七八只金丝软垫,典型的伊斯坦布尔地毯上放着一大壶水烟,墙上钉了一对阿拉贝斯克风格的雕花窗扇,高准一眼就看出来,是老物件。

“就这间吧。”他扭头对方炽说。

方炽本来是犹豫的,直到Kim很认真地问:“Need other itmes?Lash?Handcuffs?Panties or black suspenders?”

方炽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要了黑色吊带袜。

Kim拿来的是没开封的,钱算进费用,高准显得不大愿意,有点扭捏地跟方炽商量:“我没穿过……普通丝袜还好,这种……”

方炽这时候也不说害臊了,跃跃欲试的:“换吧,我帮你。”

摄影师和Kim在房间里布置灯光做拍摄准备,方炽推着高准在临时搭起的遮棚后头换衣服,真就像高准那首歌里唱的,他脱掉西装领带,换上了女式内衣,小小一条蕾丝内裤,几乎绷不住裤裆,高准更不愿意了:“不行,太小了……”

方炽捋着他的胳膊,慢慢地哄:“是谁说想拍性爱视频的?”

“我是想拍,”高准露出一副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表情,眼圈浅浅地红,“可我不想穿这种东西。”

方炽马上搂住他,一寸寸抚摸他的后背:“我很喜欢……”

既然他喜欢,高准还有什么说的,穿上长丝袜,勒上宽腰封,用两条绣花松紧带把内裤和丝袜上缘夹到一起,裹上大浴巾,埋着脑袋走出来。

灯光很亮,甚至有些灼人,他按照指示躺在基里姆花毯正中,Kim把金丝软垫三三两两摆在周围,然后让摄影师看效果,方炽这时候脱好了也出来,同样裹着浴巾,看到地毯上被强光打得白亮的高准,惊艳地张大了嘴巴。

Kim大致跟他们讲了两下注意事项,镜头走位之类的要点,还有关于隐秘部位的拍摄尺度,临到上阵,高准却放不开了,可怜兮兮地望着方炽,每到这种时候,方炽就觉得情绪特别高,他凑过去把他揽进怀里:“怎么了?”

高准下意识躲避镜头:“我不想拍了,真的。”

方炽笑起来,边拽他的浴巾边说:“很快就完事,你不是说想留个回忆?”

高准死抓着浴巾不放,根本不信他说的:“你一点都不快……”

Kim问是不是ready了,方炽利落地扯掉自己的浴巾,光着身子朝他点个头,俯身趴在高准身上,“看着我。”他温柔地说,捧起他的脸细细地吻,手上三两下剥掉他的浴巾,腕子一抖,远远扔出去。

摄影机已经开机,方炽把高准覆盖得严实,只能看见他身下伸出来一双长腿,裹着光滑的黑丝袜,脚趾蜷缩着,颇有些保守地夹着。

方炽沿着他身体的曲线往下舔,脖子侧面牵拉起的筋肉、锁骨凹陷处敏感的皮肤、右半边乳头,一条条细瘦的肋骨,口水的痕迹在照明灯下闪光,很快蒸发殆尽,可能因为被镜头对着,高准显得惊慌,方炽一点举动他都像被插入了一样激动地哼叫,第一次似的,他频频探头往下看。

很显然,方炽喜欢那条连裤袜,他解开一边的吊袜带,托着高准整个屁股,吸吮着把丝袜往下褪,高准的内裤彻底撑起来,像一条绷到极限的缎带,勉强绕在屁股上,方炽发现了,用手漫不经心给他揉了两下,猛地一扯,那块布就碎在他手里了。

高准发出哭泣一样的声音,扭着屁股在地毯上来回蹭,轻轻叫着“Charles”,方炽并拢他一黑一白两条腿,把勃起的下身往他脚踝上方凹陷的缝隙里拱,同时一口把他含住。

“啊?”高准全身剧烈地抖,不敢置信地推方炽的头,他从没给他用嘴咬过,这是第一次,在他穿着色情女装,在镜头里胡乱叫床的时候。

他这种奇怪的表现摄影师和Kim也看出来了,由于他不停耸屁股,摄影位置确实有点偏离,Kim提议给他推特写,当黑洞洞的镜头贴过来,高准一边揪着方炽的头发,一边快要断气似地向他们求饶:“不要……不要拍我!”

他已经不知道用英文了,毫无廉耻地捏着自己小小的乳头,往方炽嘴里狂顶,眼睑、下巴红成一片,只有死咬的嘴唇自得泛青。

方炽并没给他吸出来,忽然无意义地吼了一嗓子,把他翻过去,提着黑腰封上X形的缎带绳,从背后生猛插入。

高准自己抓过手边的金丝软垫,猴急地垫在肚子底下,翘高屁股,像只青蛙或是什么动物,往两边撇着双腿,屁股肉痉挛般颤个没完,镜头里看起来红彤彤的,臀缝上头是一个漂亮的汉字纹身,Kim朝摄影师做个手势,让他去拍方炽胯下的特写。

他们热烈地指导他,让他表现得再粗野、再雄性一些,那些话在亚洲人听来无疑是污言秽语,方炽果然撞击得更没轻没重了,镜头聚焦在两人的交媾处和方炽小腹上那个蹭得湿黏的“准”字,没人注意到下头的高准已经濒死般翻起白眼,哭叫着射在了软垫子上。

也就拍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回到downtown还不到三点,于是去定好的店里取戒指,在VIP间试戴的时候,高准还是一副迷离的样子,软软的,总往方炽身上依,三五个店员陪着他们,方炽很不好意思地躲闪。

“控制点,”方炽和他拉开距离,“你这样像嗑药了一样,他们会以为我诱……”

他没好意思往下说,高准粲然笑了:“诱奸?”他用小指勾着方炽的无名指,“戒指都订了,你诱也不知道诱过多少次了。”

“不是,”方炽和他争辩,“他们会以为我有钱,买戒指是为了上你。”

高准哈哈笑起来:“看西装就知道我们谁是金主好不好!”

方炽没话说,懊恼地点点头,去刷卡付钱,高准从后头箍着他的腰,很粘人的,进了电梯,立刻往方炽怀里钻,殷勤地说:“今天是最后一晚,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方炽拨弄他的头发:“什么惊喜?”

高准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回酒店吃过饭,差不多九点刚过,门铃响,方炽开门吃了一惊,一对提大袋子的绿眼睛ginger(注:姜黄色头发的人)走进来,看打扮是stripper(注:脱衣舞女郎),他明白了,这就是高准所谓的“惊喜”。

高准从盥洗室出来和他们打招呼,简短一问,果然是一对姐弟,他们从袋子里拎出CD机,要求先付钱,高准早准备好了,方炽瞥一眼他手里的钞票,那个厚度,绝对不止跳舞的钱。

方炽和高准在床边坐下,那对姐弟搬椅子到前面,先后脱掉薄风衣,露出里头SM风格的皮带衣,方炽握着高准的手收紧了,高准了然地回握,服装风格是他定的,他知道方炽喜欢这些。方炽稍偏过头跟他耳语:“你录像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微微喷在高准侧颊,“比他们性感多了……”

音乐响起来,是叫不出名字的流行乐,姐弟两个甩着他们橘红色的卷发,围着椅子放纵地摆臀踢腿,不一会儿就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晃动着青春的肉体,他们颇为诱惑地吐出打了舌钉的红舌头。

高准朝姐姐使个眼色,让她向方炽去,她轻车熟路,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扶着方炽的肩把他往后推,推倒后整个人骑上去,在他身上摇曳生姿。

弟弟自然向着高准来,高准淡然地欣赏他雪白的腹肌和肚脐下淡红的体毛,回头去看方炽,他被那女人扯开衬衫,热烈地挑逗。

高准站起来,面无表情往客房走,男孩跟上他,尾随进屋,在他身后把门带上。

“Bottom or top?”男孩问,然后说自己都OK,高准没理他,倒了杯白葡萄酒,在阳台边坐下。“等着就好,”他说,“等他们完事你就走。”

男孩子很轻蔑地笑了,一把拽掉自己的内裤,他真的很大,形状也漂亮,根部打了两只金环:“Try me,”他说,“fill you with ecstasy.”

高准并没动心,而是一心一意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想看、又不想看那个画面,方炽和一个女人,他默许他的最后一次放纵。

男孩愤愤套上内裤,推门出去了,门一开一合的瞬间,高准听见他和他姐姐打招呼,高准皱起眉头,跟着出去,果然,那姑娘穿好了衣服站着,边抽烟边等她弟弟收拾东西。

方炽呢?大床上没人,盥洗室开着门,有哗哗的水声,高准走过去,靠着门框往里瞧,方炽从洗手池上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他:“哎?”他显得很意外,“你没和那小子……”

再明白不过,他们都没有,方炽扔下手巾转过来:“说真的,这一点没惊喜到我。”

高准低下头,说不好是什么心情,咕哝着:“我不想你有遗憾。”

“什么遗憾?”外面传来关门声,他们走了,方炽托起高准的下巴。

“你更喜欢女人吧,”高准忽闪着睫毛打量他,“最后的单身夜,我想你随心所……”

方炽有些凶猛地吻住他,边吻边自嘲地说:“她在我身上折腾了半天,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高准跟他贴在一起,明显感觉到他下面硬着:“胡说……”

“是从镜子里看见你的时候……”方炽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同时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来一管口红。

高准瞪大眼睛:“你偷她东西?”

“你给他们那么多,我只是平衡一下收支,”说着,他笨拙地扭开盖子,就着高谁抬头的姿势,颤巍巍涂抹他的唇瓣,“不给我笑一个吗,亲爱的?”

第二天中午从市政厅出来,阳光特别好,方炽摘下太阳镜,回头问台阶上的高准:“你有没有觉得不真实,我们……”

“Blue hydrangea,cold cash,divine,cashmire,cologne,and white sunshine……”

是方炽的手机,他看了眼号码,立刻接起来:“嗨,我们刚办完手续,”听得出来,他很雀跃,“对,仪式要等下个月,礼服还没出来……哈哈,谢谢!”

高准走到他身边,看他像孩子那样发笑:“好,好,明天晚上没问题,到时见,bye!”

“约了谁?”高准问。

“你说昵,”方炽揽住他的肩膀,和他挽手同行,“既然都到加拿大了,正好一起吃个饭,你不是一直想见甄心?”

高准不以为然的:“是你想见张准吧?”

“想什么都没用了,”方炽装模作样地撇撇嘴,“婚都结了,加拿大还不让离,我彻底死在你手里了。”

“哦,是吗,”高准揪着他的领带狠狠一拽,把人拽到面前,“求我啊,我考虑考虑放你条生路。”

“我求你,”离得那么近,方炽一伸头就叼住他的下唇,“让我死得再彻底一点……”

阳光正好,广场上一大群新落的鸽子在咕咕觅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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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

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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