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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离婚之后我还穿着你的外套 不问三九 23253 2025-04-12 22:54:48

方绍一为了让戏拍得更纯粹,之前根本没考虑过幕后。电影拍多了手里还有资源的,多数都惦记着自己操刀做电影。方绍一没考虑过这个,在他这儿表演就是表演,身上背着其他身份,难免要分心。方绍一拍戏的方法是沉.浸式的,他每一次都把自己全部浸在一部戏里,拍一部戏就是拆碎重组一次。

在电影行业浮浮沉沉热几年冷几年的态势下,方绍一坚守了二十多年。拍戏是他的职业,电影也一直都是他热爱的事业。有些人要做什么是生来就注定好的,他这一生就该做这个。方绍一天生就要进这行,前半生也都把自己给了电影。迷茫期谁都有,混沌中的取舍挣扎都是难免,方绍一也有那么几次萌生了退意。

很多人猜方绍一这次重伤之后可能不会再拍戏了,有些八卦号甚至当个料来曝。

韦导之前说过,电影人得死在电影里。这话说得夸张,但其实也没什么错。每一个一辈子坚持做电影的人,都要经历那么几次大生大死,很少有例外。电影人表面的光鲜之下那些苦难灾祸都是难免,方绍一的电影生涯如果结束也不会是因为受伤这种外界困难,除非确实动不了了。

他始终是原野的骄傲,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方绍一没有哪部戏拍得比现在这个还难。困难很多,许多原来轻松就能完成的动作他现在都做不了,但好在最后还是完成了。

他杀青那天,导演给他包了个很厚的红包,方绍一捏在手里,挑着眉笑道:“挺厚啊?”

导演没说话,单手搂了他一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辛苦了。”

方绍一抱着花,给大家鞠了个躬:“大家都辛苦了,因为我的关系,大家每一场戏过得都不容易,辛苦了。”

“绍一老师别这么说。”身边有人说了一句,之后其他人也都在说,“您辛苦了。”

方绍一那天跟剧组每位主创都握了手,说了话。按理说杀青宴要有的,但方绍一现在的身体也不能乱吃东西,酒也喝不了,酒桌上又烟又酒空气也差,于是就算了。导演说:“回去之后来我家,想吃什么给你做。”

方绍一点头说:“您回去了给我电话。”

韦导说:“好好养着,咱们以后时间还长。你为我做的这些,导演心里记着了,咱们往后看。”

方绍一摇头,皱了下眉道:“领导,生分了。”

韦导“哈哈”笑了几声,又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之后看向原野,说;“小原也辛苦了。”

原野笑着晃了晃头,笑起来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儿:“我没什么辛不辛苦的,我皮实。”

这部戏拍得不顺,从头到尾都困难重重。但它最后能完成,能保留住它的完整故事性,方绍一已经出了他最大的力。最初接戏原本就是危难时的救场。剧组的事故方绍一没要一分钱赔偿,他开了头,另外两个年轻演员方面也就更不能提出什么。最后身体还没恢复好,刚出了院就直接回了剧组把戏拍完。他跟韦导的情分在这儿,方绍一做的这些,很对得起这份情意了。

圈里真感情不多,但总还是有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冷漠的,总有些地方还是热的,还有温度。

方绍一从剧组回来,在机场一落地,俩人都觉得有点恍惚。方绍一上次回来还是原野崴脚的时候,那会儿这些都还没发生。公司的车过来接他们,吉小涛跟司机说:“来,小弟,你下来我开。”

“别啊小涛哥,你们坐飞机够累的了。”司机战战兢兢的,“我开就行了,我开车挺稳的,你放心。”

“不是,”吉小涛哭笑不得,“让你下来你就下来。”

司机摘了安全带,从车上下来,吉小涛拍拍他肩膀,跟他说:“没事儿,别慌。”

吉小涛顺路先把司机送回公司去了,后座上俩人都睡着呢,吉小涛跟司机说:“回吧。”

“那……”司机还有点不敢走,他本来的任务是把这三位都各自送回家,结果现在一个没送成,他自己倒让人送回来了。

吉小涛摇头笑了笑,关上车窗走了。

确实累了,后面那俩闭着眼睛睡了一路。车再次停下之前,方绍一睁了眼,眼里没一点困意,清明得很。吉小涛趁着红灯回头看他,小声说:“马上到了,哥。”

方绍一点头,翻出个口罩戴上了。

车停稳之后,吉小涛关了火,也摘了安全带,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后座开始拍。

方绍一叫醒原野:“野哥,醒醒了。”

这一声“野哥”来得太穿越了,原野睁了眼都感觉自己可能还没醒。方绍一什么时候这么叫过他,原野一脸蒙,刚睡醒声音还哑着:“干什么啊……你瞎叫什么啊?”

方绍一说:“到了,别睡了。”

原野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他:“你刚是不是叫我野哥,你是不是病了……”

“没病。”方绍一递给他一瓶水,原野接过来喝了一口,抬头看见吉小涛,竖起眉问他:“你拿手机怼着我俩拍什么啊?”

吉小涛不回答,还跟他说:“野哥,来笑一个,比个v。”

“v个灯笼啊!”原野彻底清醒了,感觉出不对劲,看了眼车窗外面,“这哪儿啊?你俩这是要把我卖了?”

方绍一手罩在他脑袋上按着晃了晃,然后开门下了车,下去之后弯腰伸手扯他:“出来。”

“我不出去,我感觉有阴谋。”原野觉得这俩人不正常。

方绍一脸上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他扯着原野胳膊往外拽了下:“你下来,坐这儿干什么。”

“我下去干什么啊!”原野不敢太挣,怕动作大了抻着方绍一,他后来都笑了,跟方绍一说,“这架势搞得我不敢下车,你俩要干啥给我句话。你要卖我你就说,我还能帮你查查钱,整个镜头对着我拍个没完是干嘛呢?”

原野说完推了下吉小涛的手机:“小崽子你就跟着你哥搞我,我现在收拾不了你哥我收拾不了你了?”

吉小涛手机还在举着,像个执着的记者:“野哥我也没办法!”

原野探着头往外看,看了几眼心里大概有数了,猴精猴精的。看明白之后更不能下车了,他手叉在胸前,坐得稳稳的,头往后座上一靠,稳得跟尊佛似的。

方绍一扯了下口罩,低声问他:“你下不下来?”

原野闭着眼摇头。

方绍一看着他,他弯着身子半天了,手放开原野,捂上自己侧胸:“我疼。”

“别搞事儿,”原野看他一眼,“别装。”

方绍一站直了呼了口气,轻轻皱着眉,眼神看起来也有点难受:“你刚才抻着我了。”

我抻个灯笼了?原野连劲都没敢使,压根儿没推他。

但是方绍一说疼原野还是硬不过他,人家有杀手锏他没有。原野认命下了车,下车之后伸手随手在方绍一肋骨侧揉了一下,叹口气说:“……行了下来了,别疼了方娇娇。”

方绍一抓住他的手,牵着就走。

原野被扯着走,吉小涛一直在他俩旁边对着拍,原野说:“你这是打算拍个纪录片儿啊?差不多得了。”

吉小涛不敢说话,兢兢业业举着手机。

这地儿原野来过,来过两回,算上这次这是第三回。

第一次他跟方绍一领了证,第二次换了证。这次来干什么不用说,原野边走边忍不住想笑,够能折腾的。

结果一进了大厅,一条腿都还没迈进去,原野这笑就僵在脸上挂不住了:“……天爷。”

——大厅里十几二十个镜头都明晃晃地在对着他们拍,快门声噼里啪啦响个没完。原野撸了把脑袋,用胳膊挡着脸,小声地问方绍一:“祖宗啊……闹哪样呢?”

方绍一放开他,摘了口罩,跟大家问了个好。

“辛苦各位,添麻烦了。”方绍一冲着前方众人点了点头,他还牵着原野的手没有放开。

“我跟原野的事儿,这两年一直挺活跃的。今天借着大家的镜头说几句,顺便也让大家做个见证。”方绍一面容俊朗,声音沉稳,虽然比以前瘦了,但丝毫看不出病态。

“从来没公开聊过我们俩,都是大家猜来猜去,其实也真的没什么好聊的。”方绍一握了握原野的手,对着镜头说,“年少相爱,结婚大家都知道,离了这你们也知道了。”

“离婚之后上了个恋爱旅行的节目,这事确实挺不应该。节目是我这边要上的,很多人说我为了圈钱,没有,钱都捐了。我是故意想上的,我就没想过真的跟他离婚,上那个节目就是想看看他的意思。”

方绍一说到这儿的时候看了原野一眼,眼角带了些笑意。之后他继续道:“离婚也是我提的,我逼他签的字。我们性格上有很多不统一的地方,离婚是为了彼此更好地认清内心,我用了错误的方法,也付出了该付的代价。”

“原野是个很倔的人,表面看起来是我更辛苦,其实这么多年,是他迁就我更多。”方绍一话说多了,咳了两声,旁边有人递了水过来,方绍一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其实当时我们都不清醒,很多事情不需要分那么清,再难的事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总好过离婚。以后可能我们也还是有很多很多摩擦和问题,但我相信他,也信我自己。”方绍一手心总是干燥又温暖的,握起来舒服又很有力量。

“从前总觉得不急,时间还那么多,我们慢慢恋爱,慢慢老去,婚姻对我们来说像是走一个形式。人就在身边,结不结婚好像就没有那么重要。”

“我这次拍戏受了点伤,算是个小意外。”方绍一轻轻转了转原野手上那枚戒指,他又咳了几声,之后声音微微沙哑:“意外来的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那几天我心里才觉得遗憾,如果今生就这么结束了,原野竟然不是我法律上的爱人。”

方绍一说了这么多,没有华丽字眼,每个字都出于真心,每个字都是真诚的。原野始终歪着头看他,眼前人没有穿着当年那套白西装,他今年三十八岁了,距当初那场婚礼已经十三年。原野一直淡淡笑着,笑着笑着眼圈就渐渐有些红了。

方绍一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半跪下去,沉稳又坚定地问道:“你可不可以再跟我结一次婚?”

原野立刻也蹲了下去,同样单膝点地,牛仔裤绷出一条性.感漂亮的线。原野嘴角卷了个笑,哑声说:“你弄这么大架势,我要是说不行粉丝就得撕了我。”

方绍一挑眉:“所以?”

原野摊了下手,有些无奈:“我可以再跟你结一次婚,但你好歹先有个准备。你带户口了吗?社区证明带了吗?带离婚证了?现在这么长.枪短炮的……都拍下来了,我看咱俩今天怎么收场,你丢不丢人……”

在场的众人有的没忍住笑出了声,原野说:“见谅,这回受伤之后方老师偶尔任性。”

方绍一没说话,原野脑子里已经在想怎么收场。

吉小涛从一边猫着腰挪过来,手机让别人给拿着,直播不能断。他把书包翻到前面来,一样一样的,陆续递到原野手里:“离婚证……户口……证明……”

原野攥着那一堆,哑口无言。他脸上还挂着笑,嘴唇不动,咬着牙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问方绍一:“又偷我东西哈?”

方绍一下巴撇了撇吉小涛:“他偷的。”

原野站起来,也把方绍一扯了起来,拿着那一堆东西去登记处。明明都是极低调的人,可他们的每次婚姻都这么张扬。原野一边填着申请表,一边低声问方绍一:“你戒指呢?不用我给你戴上?”

方绍一从兜里掏出来,自己就戴上了。

有人笑着问他:“方老师,怎么不让原老师给你戴?”

方绍一笑着摇了摇头:“见好就收吧,这我都不知道回去得卖多久的惨。”

“卖惨有用吗?”又有人问了一句。

“有用。”方绍一点头,右手伸过去攥住原野握笔的手,带着他写下了“原野”,边写边说:“有用的,原老师心软。”

原野已经随他去了,方老师开心就好。

方绍一这是早打算好了,反正后面得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淀期,也是调养身体。现在张扬也无所谓了,总之都能沉下去。

原野对着镜头说:“别让他迷惑了,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都是炒作。过气影帝倒贴当红作家,我粉丝别上当。看见我冲你们眨眼了吗?我被绑架了这是。”

方绍一侧过头看他:“踩我?影帝再凉还轮到你来踩我?”

原野“嗤”了声:“影帝肺疼,影帝养伤,影帝接下来好久都没作品了。”

……

刚才还是含情脉脉深情款款,转个眼的工夫画面就魔怔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怼个没完,说笑间对视一眼,眼里心里分明还是那个爱了半生的少年。

番外1

——突如其来的直播?什么情况?被盗号了?

——盗号了吧33人来的好快,我卡死了!

——不是盗号!戴口罩那不是一哥吗?天啊他瘦了好多啊……

——野妃还没睡醒呢啊,这直播要干啥!我哭了能看见他俩太好了555555

吉小涛一个直播间甩在方绍一微博上,一个字都没说。进来的都还懵着,等看明白就都炸了。方绍一一声“原野哥”太骚了,一点冷场时间都没给,公屏上一串一串的“啊啊啊”“哈哈哈”,再加上持续进来的新人问什么情况的,屏幕快得都看不清字。

原野刚睡醒让方绍一和吉小涛弄得云里雾里,拿着手机的人还让他比个v,原野一声“v个灯笼啊”更是让屏幕上的字飞速前进。之后就没停过,速度越来越快。

方绍一捂着侧胸说肺疼,原野服软下车说“别疼了方娇娇”,到这儿就够p粉哭一年了。太腻歪人了这两口子,原野明知道他装的但是眼神里的担心都溢出来了。原野不是演员,自然的真情流露还是刻意表演一眼就看得出来。

直播领证这事儿太张扬了,也玩儿得太浪了,没人这么搞过。方绍一说话的时候满屏都在流泪,他们俩不怎么对外卖弄感情,所以当方绍一这个有些高冷的人摊开来一字一句去讲感情,那就不可能不动人。

公屏都在求他们再结一次婚,像当初那场盛大的婚礼一样。方绍一笑着说:“我俩说起来都是二婚了,俩二婚的就低调点得了,不办了吧。”

原野冷笑一声说:“那你可够低调的了。”

他俩从填复婚申请就在互相怼,到现在还怼个没完。

——55555我哭没了一包纸巾!

——西湖的水我的泪!今天我要让西湖水线上涨五公分!

——真的太感动了,真的真的真的好爱他们啊……

——二婚也要办啊啊啊,份子钱我们准备好了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一哥攥着野哥手签的字你们看到了吗!有截图的吗我截的糊掉了!!

——我的也糊了,好比我此刻被眼泪模糊了的眼睛!

——可是为什么要攥着原野手签字,别真的是被强迫的吧,不敢细想……

……

吉小涛关掉直播之前对着手机说:“就到这儿了,我要关掉了哦。”

屏幕一直飞礼物让他不要关,再播一会儿。吉小涛说:“我得给他俩送回家了,任务完成,我等着明天找野哥领死。”

说完毅然决然退出了直播间,非常冷酷无情。

不用想都知道现在网上到处都要炸,回去的路上原野掐着方绍一脖子,满脸凶相:“你是不是闲的?你是最近身体太好了?有劲儿了?你瞎折腾什么啊?”

方绍一转着手上的戒指,淡笑着不说话。

原野真是恨不得掐死他:“你几岁了还玩这套,你不觉得丢人?刚才要不是人太多我没法折你面子我肯定掉头就走了大哥。”

方绍一耸了耸肩,还挺无辜:“那你倒是走。”

原野都让他气笑了,但又没个办法,他指了下方绍一,没话好说。之后坐正了一眼看见从后视镜偷瞄的吉小涛,刚才只顾着跟方绍一说话,倒忘了这儿还有个小崽子。原野拍了他脑袋一下,冷冷笑了声,凑到前面去问他:“长出息了,涛?”

“没有,丁点没长!野哥!”吉小涛缩着脖子:“我哥拿工作威胁我的,说我不配合就辞了我,或者把我留在公司,以后不带我了!”

方绍一在后头淡淡地说:“他编的。”

吉小涛看着原野:“我没编,野哥。”

方绍一又说:“我没威胁他。”

方绍一确实没威胁他,这么热闹的事儿吉小涛还用人威胁?不带他八成都要不乐意,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们一人一句把原野烦得要死,谁也不搭理了,闭上眼睛仰头往后坐上一靠,一句话也不说。

把人送到了,吉小涛帮着收拾完,立刻就走了,多一刻都不敢留。

原野只打了电话给老爸老妈,他们也知道这事儿了,现在估计已经没人不知道了。原野在电话里臊得不行,说话声都不大,小声哼哼着:“是,结了。”

“我大姨还特意给你打个电话?”原野笑了声说,“行,打了就接呗。”

“他?他好着呢啊,电视里没看见吗?”原野看了方绍一一眼,“他要身体不好还能这么折腾?”

“知道,行我挂了啊,我关机了,有事儿打他私号吧。明后天回家。”

原野挂了电话之后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往旁边一扔,方绍一手机也早关了,还留了个私人号,知道的人很少。关机之后原野要去洗个澡,边走路边脱衣服,没走到浴室衣服都脱干净了。

方绍一刚要站起来,原野说:“你要敢进来我就打你肺。”

方绍一顿了下,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根本不当回事。原野说:“你给我站那儿别动,咱俩还有帐没算完。”

他的表情稍微有点认真,方绍一思忖片刻,老老实实又坐下了。原野就那么挂着脸进去洗澡,关上门开了水脸上就绷不住了,一点点软了下来,眼角眉梢分明都带着柔软笑意。

他就是吓唬人,让方绍一摆了一道,故意弄出那么一副不乐意的样儿。都是装的,哪可能真生气。

方绍一低调了半辈子,那么几次张扬高调,都是为了原野。这次他搞这么一出,说到底还是公开得给原野一个平等的身份,甚至把自己放得比原野更低。因为当初原野主动站出来背了离婚的锅,后来外界一直觉得原野在倒贴追他,等着看他笑话。他们俩就这么和好了什么都不说,或者简单说一声复婚了,别人都会以为这段关系是原野求回来的。

所以方绍一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求复婚,一句虚话都没有,说出口的都发自内心。一段好的感情应该受到平等尊重,方绍一最不愿意的就是原野不被尊重。

这些原野还能不明白?

那天俩人都洗过澡之后,原野只穿了条大短裤,上半身光着坐在地毯上,坐姿非常豪迈,单腿支着,胳膊搭在膝盖上,要跟方绍一唠唠。

方绍一非常顺从地走过来坐他对面,问:“唠完抹脸吗?”

原野说:“你自己抹。”

方绍一接话接得非常顺口:“我胳膊抬不起来那么长时间,肩膀疼。”

原野“嗤”了声:“那你就干巴着吧,别抹了,反正你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拍戏了。”

方绍一没反抗没说话,竟然还点了点头。他不卖惨了显得更可怜了,原野知道他是演的,影帝这点天赋不拍戏全使他身上了。但尽管这样原野还是看不了他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儿,伸手在他下巴上兜了一下:“别演了。”

方绍一抬眼看他,原野说:“现在也没别人了,咱俩的事儿也消停了,也算倒出个工夫咱俩掰扯掰扯。”

掰扯什么啊?复婚当晚坐地上要掰扯什么啊?方绍一内心非常不愿意,复婚不做点什么?不打桩就坐地上唠?老夫老夫就得这样?这么不生猛?

但是嘴上一句话没有,老老实实点头。

原野往后靠在床边,胳膊肘搭在床上,斜眼睨着方绍一,问了句:“当着记者面,说从来没真想跟我离婚?”

方绍一看着他,“嗯”了声。

原野冷笑了声,说他:“撒谎。”

方绍一说:“没有,真话。”

“撒谎精。”原野又说了他一句。

方绍一竖起眉,表情也认真了起来,道:“我没撒谎,我有没有你不知道?”

原野盯着他看,俩人对视着,互相看对方的眼睛,谁也不让劲儿。

过会儿还是原野先开了口,原野老师要翻旧账了。

“你把我车都注销了,车牌在物业都不识别了,你怎么说?怎么着,这房子我不能来?这家没我事儿了哈?”原野问他。

方绍一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注销你干什么?”

原野挑着眉:“我车都进不来大门,你还得说物业自己注销的呢,物业厉害了。”

方绍一迷茫问他:“车库里那俩车不是你的?没开进来?”

原野说:“别跟我扯,我说离婚那时候,上节目之前。”

方绍一眉毛都拧起来了:“我真的没有,小涛更不会。”

原野知道方绍一不跟他说谎,但他当时确实没进来。后来俩人眼对眼各自迷茫,方绍一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原野:“物业费你哪年交的?”

原野说:“那谁能记得,搬进来的时候一起交了几年的我都忘了。”

方绍一说:“你搬走之后我也没回来住过,欠费好几个月,我车也没进来,小涛去补的费。应该是有这么个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原野眨了眨眼,当时他因为这事儿其实多多少少心里是有点难受的,导致他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直都很伤感,觉得方绍一是彻底想跟他断了。结果是欠费了?这个说法是真的让原野哭笑不得。

感觉又被生活给操控了。

旧账那绝对不止一件的。

原野接着问方绍一:“你不想跟我离婚,你想看看我什么意思,那你录节目的时候老怼我干什么?你怼我我能跟你好?”

方绍一看他一眼,说:“你先怼我的。”

“我哪怼你了?”原野“啧”了声,“再说你逼我签的字,我生气不应该?我怼你不应该?”

“应该,”方绍一点头,然后说,“可是我也很难过。你心里已经惦记着分开了,我就留不住你了。你说不想让一段鲜活的情感变成老弱病残,这句话太锋利了。我的感情是老弱病残?它怎么就残了?在它真到残了之前我得让它保鲜。”

方绍一有理有据,每一句话都在往原野心上软的地方戳,说的都是两个人最疼的部分。但说开了就不疼了,都过去了。最后看原野真的有些难过了,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也没怼你。”

“没怼吗?”原野用手背蹭了下鼻尖,也顾不上难过了,什么情绪都没了,“‘你还能感觉到我难不难受?你能吗?’‘别动我箱子。’‘缺爱了?’哪句不是你说的?”

“你咳嗽成那样我能感觉不到你难受?别说你难受啊,我不难受?你箱子里装金子了?我要给你抹脸你黑着脸让我别碰你箱子。”原野说到这儿摸过一个橘子砸在方绍一腿上,沉着脸说:“那还抹什么脸啊,等会儿你可快自己抹吧,小原不碰你东西。还我缺爱,我缺不缺爱你不也都操了吗?把我嘴都咬豁了,我看你就是找个由头想做,烦不烦啊想做你直说。”

这些事儿一件一件都在原野心里记着呢,一个字儿都不带忘的。

方绍一捡起橘子剥开,塞了一瓣到原野嘴里,接话接得很溜:“想做。”

“……给我滚。”原野说。

方绍一坐过去,一点点蹭着搂上原野,说:“原野老师饶了我,旧账别翻了。”

原野哼笑了声:“没当着那么多镜头面跟你翻已经是我仁慈。”

方绍一也不多说,贴着人家磨蹭,亲一口脸亲一口下巴,无声地哄。

账算了好半天,再算下去方老师就只能肺疼了。原野叹了口气,说:“算了,太久的不算了,咱们来说点近的。”

方绍一小心地问着:“近的还有?”

“可不。”原野笑了声,笑意没进眼睛,“半夜小男孩儿敲门了哈?方老师?小男生还要给按摩,挺甜啊?”

这种原则问题是不能认的,方绍一马上摇头:“这没有的事,你听见了,我没让他进。”

“你是没让他进,”原野点点头,然后狠狠皱起眉,“但是你给人挡伤啊!你都挡出重伤来了,挡没我半条命。”

方绍一轻轻扯了下他的耳朵,捻了捻耳垂,不敢再顶嘴。受伤这事就是原野心上一把刀,想起来就是一个血口子。

过了会儿,方绍一轻声说:“我错了。但跟他是谁没关系,你知道我的,我什么时候看过别人。”

原野什么不知道啊?拿出来算的账无非就是把当初觉得难受觉得不痛快的事都说说,以前就是因为什么都不说才闷出事儿来的,所以现在就得好好说,不说都不行。

说来说去也说累了,原野站起来,跺了跺腿,扔了句:“行今天就唠到这儿吧,我先就想起这些。”

方绍一抓住他裤子,仰着头:“上哪儿?”

原野低头看他,笑了:“我能上哪儿?我洗个手,不得抹脸吗?方娇娇。”

方绍一松了手,原野去洗手,方绍一非常自觉去床上躺平躺好等抹脸。

原野手掌搓热了给方绍一打圈涂精华,在他眼尾到太阳穴之间轻轻按着,边弄边说:“也就是我心软,不然就凭你跟我黑脸那么一回,这辈子我看你是没这待遇了,多金贵呢,是不是,方老师。”

“不金贵。”方绍一闭着眼,低声道:“我不金贵,我的箱子也不金贵。”

“是吗?”原野随口一问。

方绍一睁开眼,稍微有那么点抹不开,捉住原野的手,在他手心亲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慢慢道:“我箱子里……有一本原野老师的新书,有个笔记本里夹了几十篇情诗,很旧了,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的。你碰它就是在碰我的心了……可我当时还不敢让你碰,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要了。”

原野被方绍一握着一只手,眨了眨眼睛,又是没说出话来。碰来碰去的,倒是觉得他那颗心被人碰了。

原野到底比不过方绍一,段位低了不止一级。旧账算了半天,招招都让人打回来。算到最后心软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方绍一以退为进不停撒娇服软,这些他现在最会了。

这时候是真的明白方绍一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行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够吗?还要啥?还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第72章番外2

“原野哥又帅了啊,咱俩一会儿拍个照片我挂墙上吧,现在你也算明星了!”姑娘笑着跟原野打招呼。

原野说:“来拍。”

老图推门走了进来,穿着个黑色短袖,胸前一大片荧光黄图案,叼着烟胳膊环过来在原野脖子上勒了一下,微侧着头眯着眼:“不早给我打电话?我差点下午要走了,你再晚会儿给我打我都走了。”

原野笑了声:“还挺忙啊?”

“跟人弄了个山庄,还没整完。有空了去瞅瞅?”老图说。

姑娘在旁边摘了老图胳膊,说他:“你注意点儿啊,这让人拍了我原野哥说不清了,勾肩搭背这都够锤出轨了。”

原野笑着摇头:“不至于,出轨也得看脸,我闲的我整这么个老哥出轨,你原野哥家里有天仙。”

老图笑着骂了他一声:“有毛病。”

原野挺久没来老图这儿了,因为他之前也一直没在家。这次来老图这儿就是吃肉喝酒的,方绍一自从伤了肺就再也没有酒局了,原野也没什么场合要应酬,最近活得特别养生。今天方绍一上公司了,原野没跟着,自己找地方潇洒了。

老图这儿生意不错,很火,最近成了网红店了。姑娘说:“包间吧?”

原野说:“不用,谁想拍就拍吧,包间里吃肉没气氛。”

确实没气氛,要的就是这烟熏火燎闹吵吵的感觉。老图领着原野去了个稍微人少点的区域,俩人往小凳上一坐,给原野扔了盒烟。

原野捡起来扔了回去:“不抽,戒了。”

“又戒了?”老图哼笑了声,问他。

“嗯,”原野点点头说,“养肺。”

以前偶尔抽烟得方绍一管着,烦心闹心了或者写东西卡壳儿了就习惯性想抽。现在根本不用谁管,别人在方绍一旁边抽烟原野都烦,他自己就更不可能抽。

老图又问他:“酒戒了吗?”

原野笑着回:“那没有,我戒酒干什么。”

原野在老图这儿蹭了顿饭,酒足饭饱方绍一来接他,在门口等了会儿,原野出来钻进车里,进来就脱了外套:“一身味儿。”

方绍一说:“没事儿。”

原野喝了酒,笑嘻嘻的,脑袋凑过去在方绍一身前晃了晃:“你闻闻。”

方绍一有点想笑,在他头顶亲了一口:“我闻什么?别人都头发上沾味儿,你有头发吗?你都不如让我闻闻胡子。”

原野笑着骂他,坐直了扯过安全带系着:“你怎么这么烦。”

原野确实喝了酒,但没喝太多,恰好在不醉但又足够亢奋的度上。他回了家把这身儿带着各种烟味儿的衣服都脱干净了,洗了个澡,让自己身上都是沐浴露的淡淡香味儿。洗澡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放小电影儿,洗完出来一句废话没有,刚才脑子里都想什么了必须马上实践。

他一疯起来方绍一有时候都招架不住,一会这儿一会那儿没个章法。后来方绍一强行按住他胳膊,哑声说他:“你能不能老实一会儿,你到底要干什么?”

原野扬着下巴说:“不能。”

就是欠收拾,哪儿都欠。方绍一挑了挑眉,这猴儿现在惯得没样了。方绍一去随手扯了条领带过来,手不老实那就捆上别动了。

……

收拾猴儿的时候霸气冷酷很镇得住人,不收拾猴儿的时候还是卖乖卖惨方八岁。

方绍一那一场直播领证,在网上闹了好久。他倒无所谓,这人现在也不出去见人,什么活动和电影节都不出席,避世休假了,连领奖都是导演帮着领的,对外只说身体还没恢复好,静养去了。

秋天的时候韦华导演帮领了一个,蒋临川帮领了一个。领奖的时候现场连线方绍一,方绍一视频说感言。两次导演代领的时候都没轻打趣他,在场的人也都跟着笑。方绍一不缺奖,在电影圈来讲,他还年轻着呢,方绍一也一直不是很看重这些,路还长。

关了视频之后韦导脸上还挂着笑,眼神落在第一排的方悍身上,之后低下头沉吟片刻,慢慢道:“绍一……所有人都知道最初是我带他出来的。那时候方悍先生跟我通了个电话,说不用在意他是谁儿子,该敲打就使劲敲打,别顾忌。”

韦华导演轻笑了声,眼里染上悠远的光,一个温润又踏实的人,一生都这么过来的,什么时候讲话都是不紧不慢:“那时候我其实压力挺大,您儿子您自己不带,让我来敲打?”

镜头扫到台下的方悍,方悍笑得爽朗,冲着镜头指了指韦华。

韦华道:“现在回头想,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看着小方一步一步到今天。我以前其实问过绍一,你爸是怎么教导你的?绍一说我爸不教导我,他就给我四个词,让我自己去琢磨。”

“他说:踏实、沉稳、求索、拼命。”韦华说到这儿冲台下竖了个拇指,继续道,“现在回头看,确实做到了。‘电影人’的品质他有,一个‘好人’的品质他也有。我不知道方老怎么评判,都说他是我半个儿子,至少我是满意的。”

方悍还只是笑着,眼边晕染出一道道半深半浅的扇形纹路,没有说话。

韦华最后说:“电影光鲜,那些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华丽、浮华。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行业到底有多难做,它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丑陋和阴冷,电影做久了,除了这门艺术本身,其它都是麻木机械的。但就是因为还有一些人,他们一直在拼命,在坚守,所以电影行业不管多难,它始终在发展。”

“谢谢这些电影人。”韦华顿了顿,看了眼手里属于方绍一的奖杯,此刻温厚的声音很有力量,“时代翻涌,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电影几经寒冬——但电影不死。”

台下掌声经久不衰,给他说的那些人,也给韦华。他自己也是坚守了大半生的优秀电影人,他也是一个拔尖儿的领路者,带着国产电影往外走,一生磕磕绊绊,吃力地让世界人更多看到中国电影。

他是必须值得尊重的,那些沉默着一直在用力前行的人,都该被尊重。

这个优秀的电影人穿着西装站在公司某个拍广告的棚里,视频连线发表完感言,西装一脱,边走边说话:“我出去几天,有事儿打电话吧。”

吉小涛手里拿着方绍一的便装,跟着他进更衣室:“哥,领我!”

方绍一换着衣服,都没回头看他:“我领你倒是没问题,那你问问你耿哥我度假领着你,你看他让不让。”

“我不问!”吉小涛在他身边打转,“他就知道压榨我!我就是被榨油的那粒花生!葵花籽!大豆!哥!你领我!”

方绍一穿上裤子,说:“我把你领走了,你耿哥还得打我电话要人。”

“你不接!”吉小涛接过方绍一换下来的西装,等会儿得妥帖收好,不敢折不敢压褶,“哥我也想度假!”

方绍一嫌他烦,扔给他一句:“那你去问你野哥吧,看他让不让带你。”

吉小涛脸都苦得皱起来了,小声说:“你这一条一条的,给我的都是死路啊……耿哥,野哥,哪个都不是良善的人!”

其实本来原野是最心软的那个,这种事儿通常找他最好使,方绍一还得顾忌着在公司辛苦劳作的耿哥,只有原野不受他控制。可是吉小涛趁原野睡觉直接把车开民政局了,还在原野不知情的时候开了那么个傻逼直播,从那之后原野再也不帮他说话了,情谊给单方面切断了。

吉小涛只能赖赖唧唧商量方绍一,方绍一确实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但是他说了也不算啊。他自己都不干活,还敢把耿靳维信任又好使唤的人带走?原野那边他自己天天都是哼哼唧唧那个小可爱,他有什么话语权?

后来方绍一无情无义地走了,没顾忌一点兄弟情分。

老图那个山庄建成了,原野要跟方绍一过去住几天,反正现在俩人都没什么事儿,一起去的还有原野几个朋友,冯雷子算一个。上次剧组的事儿算原野欠他一个人情,但他们俩这关系也没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原野这么多年免费给他搓剧本,情分在这儿呢。

老图在高速口等他们,他们的车一过来老图开门往车里一钻。方绍一跟他打了声招呼,他跟原野复婚之后和老图也常见,熟人了。

老图说:“轩儿那边也有几个朋友,别介意。我都认识,都不是张扬的人,没事儿,不会乱说话拍照什么的。”

原野笑了声,回头看他一眼说:“你让你妹儿传染了啊?不用那么紧张。”

老图笑着骂他,之后说:“你好好开车。小妹儿确实来之前磨磨唧唧让我注意,说你俩都是明星,别让你俩被人拍照什么的,整得我也神经兮兮。”

方绍一也笑了下:“不至于。”

原野说:“别,我不是明星,往多了说我算个明星家属。”

原野这种贴着地长大的人,必须活得接地气,让他天天躲躲藏藏注意这注意那,可真是太折磨了,就不可能。

挺大的一片山庄,得占了半个山头。老图在后面指路,原野顺着他指的路开,老图说:“等会儿他们在那边吃饭,咱一起?我可能得过去露个面,都是熟人。”

原野无所谓这个,他说:“你不用管我们,等会儿我去看一眼,在一块玩儿别弄得好像多高级还得隔离开似的,别扭。”

方绍一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原野自己不在意这些,但他不能不在意方绍一。确实很多人对公众人物总有种探索好奇的念头,见着了张嘴闭嘴问这问那,这很烦,原野肯定得先去看看都是什么人。尤其方绍一还不是普普通通的小明星,还是很有身份的,原野平时很注意这些。

老图说:“嗯,反正都是靠谱的人,处起来舒服。”

山庄是老图和他朋友一起弄的,两头各自朋友聚,原野不愿意弄成这边一伙那边一伙,这样老图和他朋友也很别扭。原野跟着老图过去打招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老图的朋友,穿得挺随意的,看着年轻。

原野跟他握了握手,说:“原野。”

“林轩。”对方笑着说,“我说我喜欢你的书,你可别当这是瞎捧。”

原野笑了,说了声:“那我说声谢谢吧。”

简单说了几句,林轩问:“我有几个朋友也在这儿,我带你见见?介意吗?”

原野侧了侧下巴,说:“走着。”

林轩带着他往后面果园走,边走边说:“我朋友反正就是不着调,干什么的都有,不过还真没有你同行,搞艺术的好几个,但都跟文学不搭边儿。”

“都一样。”原野说。

“也不都是文盲,”林轩笑着说,“有个高知分子呢,博士,人民教师。”

原野还没等回话,就看见个人,那人低着头在打电话,听见他们走过来,笑着抬了下胳膊算是打招呼。林轩抬了抬下巴,跟原野说:“人民教师。”

人民教师揣起手机朝他们走过来,原野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还怪帅的。但是脸上一本正经,一点没显。

对面那人走过来,先伸出了手,笑起来看着很舒服:“原野老师?久仰了。我是萧刻。”

原野跟他握手,然后摇头:“别,我哪是老师,你别臊我。”

林轩在旁边说:“行,你们都是老师,都够给我们上课的了,你俩谁大啊?萧刻是我们里面最小的。”

萧刻先说了年龄,原野说:“那我大。”

萧刻又笑了下:“那就原野哥吧。”

很舒服的一个人,也养眼。原野跟着他们钻进一个草莓棚,里面蹲了好几个稀里呼噜吃草莓的,林轩说:“别吃了,我介绍个朋友啊,原野。”

“我操这我认识啊!”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穿软皮夹克的跳起来说,“我天你不提前说?我好倒饬一下。”

“你别骚,人结婚了你不知道?”林轩说他,“别瞎jb发.浪。”

“操,”这人说,“我知道,谁能不知道啊,我真情实感羡慕了好几个月。”

林轩跟原野说:“这是曹圆儿,叫他老曹就行,做手工的。”

他指着剩下的几个跟原野说:“老朱,方禧,周罪。”然后头往这边凑了凑,说:“他跟萧刻是一对儿。那边凑头黏糊的是周罪小弟和对象儿,俩小孩儿。”

原野挑起了眉,转头看了眼萧刻,萧刻听见他们说话了,笑着点头:“对,是我周老师,搞刺青的,我俩一对儿。光头是我弟小北,他小朋友叫林程,他们俩黏糊,你不走到他俩跟前儿都不带抬头的。”

那边吃草莓的都走过来了,原野分别打了招呼,周罪离得最远,就他没吃,端了个小盆儿过来递给萧刻,里面都是通红通红的小草莓,他跟原野握了下手,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周罪。”

“原野。”

他俩撞发型了,都是青皮寸头,但完全是不一样的气质。

萧刻捡了颗草莓吃了,说:“这儿草莓确实不错。”

都是挺明白的人,没得说。后来方绍一跟他们见了之后也没人表现出什么不一样来,顶多就是打招呼的时候说声我喜欢你的电影。

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在一起,冯雷子他们也到了,十几个人的大桌。男人上了酒桌就没有熟不熟这一说,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凑到一起,哪怕混的都是不同的圈子,但肯定有得聊。一个桌上喝过酒了就都是朋友。

原野给方绍一要了壶茶,那边周罪给萧刻要了壶豆浆。连那边林程小孩儿都能跟着喝啤酒,整张桌上就这么俩娇气的。

萧刻跟旁边人说:“你够了周老师,我能喝酒,不至于啊。”

周罪“嗯”了声说:“喝了胃疼。”

方绍一这边和原野说:“我可以喝。”

原野在桌子底下摸了摸他的腿:“破玩意烧心烧肺的,咱们不喝,咱们喝茶。”

一个酒局闹到半夜,中途陆小北领着林程先回去睡了,桌上都是三十好几四十来岁的,他们聊天林程也聊不到一块儿去,他大学还没毕业个小孩儿,就知道傻兮兮地跟着笑。喝了几杯啤酒陆小北就不让他再喝,林程小声叫“哥”商量他,陆小北装模作样沉了脸,林程立刻就乖了,又吃了点东西,凑过去笑着说:“哥咱们回去?回去那个那个。”

陆小北挑眉看过去:“哪个?”

林程酒精上脸,本来脸上就红,嬉皮笑脸的:“就内个啊。”

陆小北斜眼看他,半边嘴角勾起来,配上他一颗光头,看着可坏了。他站起来举着杯子,说:“你们喝着吧大哥们,我俩先回去睡了,豆儿作息规律,困了。”

陆小北把那杯酒喝光了,牵着林程的手走了。林程边走还边回头看方绍一和原野,毕竟年轻,看着平时在网上才见着的人多多少少都感觉新鲜。

方绍一没喝酒,跟他对上视线,林程挺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方绍一冲他温和地笑了下,林程感觉自己要化。

“我天呢我这不是有罪了?”林程回过头边走边嘟嘟:“哥方绍一刚才冲我笑了,他一笑我心都哆嗦,这明星笑起来就是好看哈?”

陆小北挑眉看向他:“那怎么的?我给你送回去?”

林程赶紧摇头,贴上来跟他胳膊挨着胳膊,笑起来很甜:“不的,你才是我爱豆。”

“啊,”陆小北没什么表情,“是吗。”

“是,你是我老公。”林程握着他的手说。

陆小北扯着他回了房间,半笑不笑地说:“不急,等会儿再叫吧。”

“那也不耽误现在叫呢,”林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傻,嘟嘟囔囔“老公老公”叫个没完,陆小北瞥他一眼,林程笑得眼睛都弯了,又是一声:“老公!”

“嗯。”陆小北咬着牙推开门,把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往里头一送,自己跟着进去反手关了门,“你这点酒是没白喝。”

最小的那俩走了,桌上剩下的老哥更没下限了,陆小北他们倒是不在意,那小秃子节操早就让狗吃了,但那大学生思想还纯着呢,怕给带坏了。老曹骚话憋了一火车,跟方禧你一句我一句地秀下限。

过会儿老曹看了看方绍一原野这边,又看看周罪萧刻那头,“啧”了声:“不是,我说现在你们都怎么回事儿呢?你们不觉得撞号吗?资源缺成什么样儿了你们怎么不知道出来分分呢?糟蹋好东西。”

原野还没听明白,萧刻先笑了,周罪压根不搭理,连点表情都不给。方禧说:“丫缺操,在这儿呐喊呢,常年缺爱,甭搭理。”

原野他们作家圈儿里正好也有个整天惦记着他的,这会儿附和老曹:“我看也是,纯属资源浪费。”

冯雷子也喝高了,笑着说他俩:“那你俩自己资源整合一下不正好么?也别老惦记着人有家有口的。”

“那不行,”老曹晃着脑袋,“人家那号好将就,我们这将就不了,眼瞪眼干熬啊?”

这人骚得把一桌人都给说笑了,连方绍一都在笑。他抬起手在原野后脑勺上轻轻划了划,侧过头去看,很喜欢现在原野脸上挂着的放松自在的笑。方绍一心里想,现在你们看到都是他成熟以后的模样,才都这样觉得。那是你们没见过当初年轻时候他那活泼又机灵的劲儿,奶猴儿一只。

原野手伸上去用手指刮了刮方绍一的手背,跟他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小声问他:“累不累?我带你回去休息?”

“别,”方绍一摇头,“聊你的。”

这些人里原野最先加的就是萧刻的微信,酒桌上俩人出去外头吹风透气,互相扫了个码。

原野说:“有空出来玩儿。”

萧刻一笑:“好说。”

他们俩回去了席也该散了,都闹到半夜了。方绍一这样的局很少,他几乎就没什么圈外朋友,圈里的也就那么几个,所以给人的感觉总是清清冷冷的,有距离。

原野跟他很不一样,朋友很多,这样的局也很多。偶尔方绍一跟着他出来聚聚,感觉也挺新鲜的。恋人之间如果不能彼此渗透进对方的交际圈,想想也是挺可怕的事儿。

方绍一先洗完了澡,原野在他后面洗的,洗完出来看到洗手池边的小圆环,挑了挑眉。

“怎么个意思?”原野手心里攥着东西,出来问方绍一。

方绍一看他:“说什么呢?”

“你就装。”原野笑了出来,扑到床上趴着,摊开手心,里面安安静静躺着方绍一的戒指。

方绍一吃惊,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后像是才想起来:“洗澡摘下来了,我忘了。”

原野扬着眉斜睨他,半笑着说:“演技浮夸了啊,方老师。”

方绍一淡淡道:“自己戴的就总惦记着摘,摘完又不记得戴,说不准哪天就要丢了。”

原野埋下头在枕头上使劲蹭了蹭,恋人天天娇里娇气这事儿到底怎么整。蹭完头原野趴那儿乐了半天,乐完扯过方绍一的手,戒指给他套无名指上,还低下头在他手指上亲了一口。

“行了。”原野一个打滚儿翻身躺下,“是不是行了?”

“我不知道。”方绍一关了灯,“反正你要是不诚心它还要掉。”

原野赶紧说:“我诚心的!你可别折腾了,别让它掉了,摘几回再真整丢了你上哪儿找。”

方绍一不说话,原野挨过去亲了一口,方绍一才算是满满意意,消停睡了。

外头夜灯微亮,半扇窗都照暖了,喧嚣过去有种沉下来的寂静安和。

故事听完就得睡了。

——夜过半了,人生还长。

第73章番外3

……隐秘的,难言的,羞耻的欲.望。

杨斯然紧紧闭着眼睛,鼻息间仿佛还是那个人身上若有似乎的淡香,那种压迫性的、让人喘不过气的眼神,这一切都让他沉迷。他粗喘着,努力去忽略掉脑中那双眼睛,两手乖乖地放在琴键上,但双手却怎么都不听使唤,按不下键。

那是杨斯然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对一个人产生欲望,从前模糊又朦胧的性取向,此刻突然明晰了。冲动来自于一个不可预料的小小意外。它对杨斯然来说是美妙的,是一次命中注定的邂逅——

冬天的午后,明明该是舒适的。应该带一点慵懒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散漫地照下来。但是没有,外面刚下了雪,看不到一点太阳,从窗户看外面,除了觉得冷还是冷。

周日的晚上有两节晚自习,杨斯然很早就出了门,反正都是一个人,在家里或者在教室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他在校服外面罩了件羽绒服,看起来有些臃肿,下巴和嘴巴埋在羽绒服的领口,只露出了半张脸。他耳朵里插着耳机,里面是一首一首的英文歌,全当练听力了。

出了单元门有几个大理石台阶,上面覆着一层浅浅的薄雪。一脚踩上去,像镜面那么滑。杨斯然第一步迈下来就失了平衡,整个人往前栽了下去。他刚才没抬头,也是失去平衡的这一刹那才知道前面有个人。

要丢人了,杨斯然闭上眼睛想。那瞬间脑子里觉得自己会摔,但手上动作还是先于身体做出了条件反射,朝着来人伸了手。

入眼的是烟灰色毛呢质感的风衣,随着呼吸闻到的是一种混合着淡香和烟草的味道,杨斯然额头撞在对方肩膀上,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很狼狈的姿态。

站定之后他有些局促地抬起头,也就见到了这人的脸。那一刻杨斯然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很冷的一张脸,微微皱着眉,眼神也不是平和友好的,是疏离又冷漠的神色。杨斯然按着他的胳膊,这人也就微微抬手算是扶了他一把。

杨斯然拘谨又小心地深深冲对方半鞠一躬,小声说:“对不起……谢谢叔叔。”

他连开口的声线都是抖的,那么紧张,心里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悸动。剧烈跳动的心脏,胸口藏在衣服里面偷偷地起伏,他才十七岁,在刚刚那个瞬间某些情绪突然启了蒙。

对面的男人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一秒,或者一秒都没有,他只是留下了淡淡的一声“嗯”,之后就迈步上了台阶,没多留下一个眼神。

一个连插曲都算不上的小小意外,就只是生活在它原本平静轨道中打的一个趔趄。它在一个成年男性眼里留不下任何一点痕迹,但在青春萌动的高中男孩心里掀起的巨浪是汹涌滔天的。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连晚自习都已经上完了,但那颗疯狂鼓动的心还是没有平静下来的意思。

杨斯然坐在钢琴前用力甩了甩头,想要甩掉脑海中不停回播重放的那个瞬间。那张脸,那双眼睛在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就刻在了他脑子里。下.身传来紧绷的胀痛感,持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后来杨斯然叹了口气,卸了力气不再绷直坐端正,垮了端平的肩膀。

他像是终于认了输,双手从琴键上慢慢抽开,偷偷地缓慢地把手向下移去罪恶的欲望之处……他对一个成年男性,有了不该有的冲动。很想再闻一闻那轻微的淡香,那可能会让人上瘾。

年轻的心在初见就脱离了掌控,往后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鼻息间混合着烟草和淡香的气味一直勾动他的神经,湿漉的手心,微皱的眉头,急促的喘息,这一切最终被开门声打断——

杨斯然眼睑微颤从梦中醒来,身上黏腻紧绷的感觉还很强烈,又做了这个梦,这个回忆片段无数次进过他的梦。清冷,迷乱,真的像是一个梦。

他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开阔刺眼的一片窗。他猛然惊醒,坐起身的同时回头看,梦里那个男人正脱下身上的衬衫,下.身的西装裤还穿着。紧实的肌肉,宽阔的肩背,劲瘦的腰线,杨斯然却无暇欣赏。他手上抓着一件对方的衬衫,因旖旎梦境掌心出了汗,加上他下意识的揉搓紧握,让他手里的衬衫几乎已经废掉了。

他一定不会再穿了。

杨斯然还是攥着手中布料,他总是这样的,他总是贪婪地拿一件这人的衬衫,为了闻那上面属于这个人的味道,为了让这味道入梦,然后带他再重看一次当时的他,和当时的自己。这是变.态的,是羞耻的。

男人看到他醒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是冷淡的,脱下的衬衫随手一扔,在杨斯然脸上碰了下然后落在他腿上。男人嘴边卷出那么一丝讥讽的笑意,转身进了浴室。

杨斯然立即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跟了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睡衣已经全湿了。

他去另一个房间里换了套睡衣,回来之后耿靳维正坐在床边回消息。杨斯然走了过去,坐在他腿边的地毯上。乖巧安静地没有一句话,连呼吸都是轻的。

耿靳维放下手机后,看了眼他的发顶。头发刚才有些沾湿了,但没有湿透,只是看着有些潮。杨斯然感受到他的视线,仰起脸和他对视。耿靳维开了口,扔出一句:“乖了没有。”

杨斯然笑着答:“乖着呢。”

耿靳维淡淡挑了挑眉,杨斯然又主动跟了一句:“我是最乖的。”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杨斯然把脸贴在床上,挨着耿靳维的腿,嘴唇在他腿上轻轻一吻。

表面听话乖巧至极,骨子里却一直憋着股劲儿。耿靳维冷笑一声,不再跟他说话,出差一个星期刚落地,回来睡两个小时,晚上还有一个局。

他不开口杨斯然也不多话,他绕去床的另一边,缩在耿靳维旁边,被子里有一股干燥的暖意,很舒服。他刚刚睡过,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耿靳维睡了两个小时,杨斯然在旁边看了两个小时。中间耿靳维翻身的工夫,杨斯然轻轻凑过去,耿靳维胳膊一抬也就把他揽住了。

杨斯然笑得餍足,被耿靳维的气息包裹住的感觉太让他沉迷了,从浑身每个骨缝里都透出满足。

不需要闹铃,两个小时还没到耿靳维就自己醒了。醒了看到贴着自己的杨斯然,胳膊拿开起了身,边下床边扔了句:“往我身上贴什么。”

杨斯然轻轻笑着回了一句:“不是我贴的。”

耿靳维没去拆穿他小儿科的谎话,不值一提。耿靳维收拾完穿衣服的时候,杨斯然主动上去伺候。他抬手给耿靳维系着领带,耿靳维微微扬着下巴,没垂眼,只是开口问了一句话:“待够了吗?”

杨斯然看了看他,安分回答:“待够了。”

耿靳维跟他说:“待够了就去公司找齐昭,给他道个歉。”

杨斯然点点头,答道:“道歉可以的,但我不要经纪人。”

耿靳维视线垂下来,看了他两眼,之后说:“还是没待够。”

杨斯然没说话,领带弄好又抚了抚耿靳维的领口,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真的不要,我不能要。我想好好工作,想上升,想做好。”

“工作上我可以接受一切安排,听公司的话。可我真的不需要经纪人,我不想生长在任何人手里……除了你。”杨斯然抿了抿唇,声音又压低了些,几乎是呢喃着开口了,“叔叔……”

一声“叔叔”叫得旖旎又黏腻,除了床笫间他很少这样叫。这是卑微的请求,是不能说出口的执念。

耿靳维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之后没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杨斯然站在原地,等耿靳维存在的感觉彻底散去了才上楼去弹琴。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待了一个下午,连弹出的曲子都是悠扬绵长的,音乐从来都有气息,它在传递。

杨斯然当然不能有经纪人,他可以很听话,他只有在这件事情上有着执拗的坚持。

说到底像杨斯然这样没身份地位的小明星,身上没一点资源,这样的新人和经纪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绝对的支配和服从。能够这么完全支配他的其他人杨斯然不能接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在心里只服从于耿靳维一个人,这永远不可更改。

他的情感可能是畸形的,但杨斯然满足于此。就像他之前那么多年的倾慕和仰望也是畸形的,别人或许不理解,但杨斯然身在其中,也自得其乐。感情的事只要不涉及法律或者道德层面,苦不苦值不值,那往根上说只是别人自己的事,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杨斯然的坚持是从来没动摇过的,哪怕他因为换了一个又一个经纪人,现在处于被搁置冷藏的状态,可能以后也一直就这样了,他也认了。本来他也不是非要做这个明星,也不是一定要拍戏。做的这些无非就是想接近现在这个人,接近了,偶尔也可以很亲密,这太好了,以后不再做明星也足够了。

只是可惜不能再被他分配工作了,不能被他带着去见导演或者谁,轻轻往前推他的肩膀,和别人熟稔地说上一句“这是我新签的小孩儿”。

这有点可惜了,但还是不能因为这些就妥协的。

杨斯然不是一直可以住在耿靳维的住处,他每次来都是小心翼翼,他知道这里的密码,他总是背着个书包带着鸭舌帽走进来。背包里装着一套换洗的睡衣和衣服,走的时候再背走,他不会不知死活在那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情人就得有情人的安分,这一点他始终很明白。

他最初要经过耿靳维的同意才来,后来有时耿靳维不回复他的消息杨斯然也会来,来了不敢脱衣服,老老实实等在客厅,但耿靳维倒是没真的把他赶走过。后来次数多了杨斯然想来就直接过来了,来之前发个短信:“我去您家了,不可以的话您回复我。”

杨斯然没等到过回复,去了也不被撵走,从前很害怕,后来才发现做他的情人是很轻松的。

第一天成为他的情人时,杨斯然在得偿所愿中还有些诚惶诚恐,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心底有恐惧。但时间越来越久会发现,没那么难,这人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凶。不温柔,不亲近,但也不至于难相处。他对那些小来小去的事不放在眼里,嘴上也不会提。杨斯然大体上是乖的,偶尔试探性往前踩的行为耿靳维看在眼里也不会说他。

而且适时的也确实能感受到作为他情人的一点特别优待,每当到了这时候杨斯然都开心,他不觉得这是自己换来的就不值得开心,反正不管是怎么来的,他确实是有点特别的,不是吗?他本来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这一点点特别会让他很轻易就心花怒放。

比如他这么一个又一个经纪人地换,耿靳维并没有真正把他怎么样。不知死活的新人没一点根基就敢在公司里这么作,换成别人可能有得苦头吃。杨斯然也不是不怕,怕受了耿靳维一顿狠的收拾,之后连情人也不让他做了。杨斯然那几次很卖力,在浴缸里差点让自己窒息。

但耿靳维只字未提,没说他不识抬举,也没冷眼说他不知死活。甚至公司还又给他分了个经纪人,这让杨斯然在忐忑中也确实觉得自己被优待了。可最后这任经纪人他也得罪了,耿靳维之前就说过,这是他最后一个经纪人了。在那之后杨斯然就一直在家待着,没有工作安排。这他认了,他不是因为那点优待恃宠生娇,而是确实无法接受。更何况耿靳维自己本身也是个经纪人,杨斯然是他亲自签进来的,最初经纪人空期的时候工作也确实都是他安排。这在某一方面来说,就等于他把杨斯然转给了另外一个人。

杨斯然畸形的情感不认可和其他经纪人之间的从属和支配关系,那会让他很痛苦。

耿靳维让他想明白了待够了就去公司找齐昭,杨斯然始终没去过。他已经做好不再拍戏做演员的准备了,闲着的时候写写歌换点钱,这也挺好的,以前不也就是这样。

耿靳维夜里喝多了回来,杨斯然去门口迎他。耿靳维确实喝高了,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杨斯然凑过去亲,耿靳维也没拒绝。杨斯然齿间咬着颗醒酒糖,借着亲吻的由头过到耿靳维嘴里。

耿靳维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杨斯然轻声道:“醒酒糖,您含着。”

耿靳维还是拧着眉,最后也没吐出来,但也没放嘴里含着,直接咽了。杨斯然抿了抿唇,老老实实伺候对方洗澡,没有再放肆。

洗澡时耿靳维的手无意识地在杨斯然头上放了片刻,喝过酒嗓子有些发沉发哑,听来也就没那么严肃:“不想再拍戏了,是吧。”

“没有,”杨斯然趴在他胸前,开口回道,“想拍。”

“想拍你是在跟谁较劲。”耿靳维闭着眼睛说话,话音里总有那么点冷。

杨斯然已经习惯了他话音里的冷淡,老老实实回话,没去蹭他的胸,也没有乱撒娇:“我没有较劲,我可以很听话。”

耿靳维说话时胸腔轻微震动,震得杨斯然耳朵也有些酥麻,他听见耿靳维在他头顶说:“你想让我带你,你是什么身份。”

杨斯然马上回答:“我没有身份的。”

耿靳维说:“你看看我带过谁,我这几年就只管着绍一了。你要跟他平起平坐,反天了?”

杨斯然神色一凛,他立刻起身,诚恳道:“我没那么想过,我也不敢。”

“你是不敢。”耿靳维依然闭着眼,淡淡的,“你不敢想,别人都敢。你谁,我亲自带你。”

“我谁也不是,”杨斯然说,“……我错了。”

耿靳维这天确实喝多了,会跟杨斯然说这些。他话说得不算好听,也挺刺人,但杨斯然不但不觉得难受,相反心里还感觉挺暖的。这在他自己看来,跟他讲这些的耿靳维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了。

杨斯然也的确听话,安分。耿靳维说过这些之后杨斯然就没再想过回去拍戏的事,他本来也志不在此。在那之后耿靳维再问他还想不想拍戏,他都直接回答:“不想了。”

耿靳维眼神在他身上扫了几圈,也不再跟他多说。

弄弄音乐,写写歌,这样的生活挺好。他不缺钱,写的歌攒在手里有天都卖了也能值几个钱。他的微博几个月几乎没怎么更新过,已经差不多打算好就这么退了,但竟然在某天收到耿靳维的消息。

——下午来公司。

杨斯然是意外的,早早就去了。在公司见着了他后来的助理,也得知公司之前就准备让他去拍一部电影,通知他下周去试戏。杨斯然愣愣地看着耿靳维,之后恭恭敬敬点头:“好的,耿总。”

那晚在耿靳维的房子里,杨斯然低声开口:“我以后……”

耿靳维说:“以后就让他跟着你,你就当那是你助理吧。”

杨斯然问:“会给您带来麻烦吗?”

耿靳维冷笑一声,垂下眼看了看他:“操的心倒不少,有空去谢谢原野,你原野哥帮你说话了,你倒知道跟谁处好关系。”

杨斯然点头。

他那晚很卖力,表现得像是在用身体回报金主给的馈赠。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胸腔里面那颗心剧烈鼓动了半宿。没有人了解他隐秘的心事,从年少就丢了魂,每一点对方给的回馈都能让他觉得幸运。哪怕这只是金主对一个听话小情人的丁点施舍一样的疼爱,也足够他沉溺于此。

耿靳维用指尖捻了几下他的耳朵,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杨斯然半边身子都颤抖。

那些在年月里浸透了的喜欢,那些午夜梦回时的渴求和欲望,让杨斯然心甘情愿把自己踩进土里去仰望对方。

除了最初经纪人的事,杨斯然没跟公司再起过任何矛盾。他助理也当经纪人用,对外接洽都是他做,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他没给杨斯然安排过太过分的事,杨斯然本身也没架子,好摆弄。

杨斯然很争气,长得确实好,从方绍一公司出来的,到哪儿别人都不敢随意踩一脚。出道几部戏都是跟大导演合作,虽然都是小角色,但这起点很高。他火得挺快的,两年多就差不多跻身一线小生了,资源也得挑着要了。自己本身条件好,人又谦逊努力,加上公司有手段有能力,火起来是必然的。

档期排得越来越满,有时候他半年也回不来公司几次。

杨斯然坐在化妆间,任造型师给他弄着头发,镜子里是一张完美的脸。

助理在他旁边坐着,抬头看了看他,问:“怎么了?没睡好?”

杨斯然说:“嗯,最近有点累。”

助理笑了声说:“忙是好事儿。”

杨斯然从镜子里对他淡淡地笑了下:“我知道。”

他手里攥着手机,时不时看看有没有消息。眼看着要出去了,手机还没个动静,杨斯然解了锁,又打开聊天界面,发了一次消息过去:想您了。

聊天界面上始终都是他单方面发送的,对方上次回复他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从去年开始他发的消息对方偶尔是会回复的,多数也就是个“嗯”。但从上个月开始就已经不再有回复了,石沉大海。

公司最近在捧一个年轻人,杨斯然在一场秀里见到过,实打实的年轻俊逸。男孩儿二十出头,见了杨斯然点头笑着叫他“斯然哥”。公司捧他捧得厉害,都是好资源。

公司里都在说,耿总对他格外优待,不简单。

法国大秀落幕,杨斯然和他助理坐在回国的飞机上,现在才是真正的没有外人了,助理见他神色不太好,侧了侧身,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别想那么多,这圈里没有长久的,你跟他也四年了,挺长。”

杨斯然抿了抿唇,没应声。

“你现在也不是当年了,没了谁你也不是站不住,麻烦肯定有,但不至于被谁摁死。”助理和杨斯然绑着一起两年多,除去工作这一层,也确实关系好,能跟他说点私下里的话,“一个小孩儿犯不上过心,随他去,各拿各的,各取所需。退一万步说……摘掉这层关系,也未必就不好。”

杨斯然跟着耿靳维的事儿必然瞒不住助理,这早就不是秘密。杨斯然还是不说话,侧过头看着小窗。外面云层挺厚的,绵绵密密,很美,就是让人看起来觉得闷,透不过气。

杨斯然落了地直接回了公司,没有先回住处。他敲了耿靳维办公室的门,听见他在里面应了声。

杨斯然开了门,走进去,又反手轻轻带上门。他看着耿靳维,叫了声:“耿总。”

“回来了?”耿靳维淡淡问了句。

杨斯然差不多四个月没回来过了,也这么久没有见过耿靳维。他安安静静地朝他走过去,眼睛始终看着对方,是真的很想念。身份比以前值钱了,但有些感情是不会变的。

但是他的步子在距离办公桌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耿靳维腿边地上坐了个男孩儿,杨斯然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那男孩儿抬着头看他,甚至还扬着眉毛,跟他打了声招呼。

杨斯然站在原地抿了下嘴唇,之后也点了点头,跟他问了个好。

出了办公室之后杨斯然靠在门边的墙上,沉默了半晌,之后轻轻又长长地吐了口气。

门里耿靳维和那男孩儿说:“你也出去。”

男生不是那么情愿,还想再说什么,但耿靳维的脸色让他收了口,谁敢真的在他这儿造次。

没人规定金主只能有一个情人,那就不叫情人了,那得是爱人。杨斯然在最初就有这个准备,只不过他是幸运的,这些年耿靳维身边就没有过其他人。安逸之中总会忘了那些原本就该发生的事,导致当它真来了的时候心里才会觉得受了冲击,不好接受。都是平静生活给惯出来的毛病。杨斯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穿了套黑色丝绸质感的睡衣,显得皮肤更白了,弯着一条腿坐在床上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脚踝,视觉效果很强,显得人有些妖。

情动的时刻他在耿靳维喉结上咬了一口,咬完又有点后悔,在上面轻轻亲了一下。

耿靳维让他咬得拧起了眉,手在他下巴上用力一捏。杨斯然被迫仰起了头,耿靳维脸上不辨神色,垂眸问他:“心里有气?”

杨斯然和他对视着,不躲不闪,他还是不愿意说慌,诚实道:“气倒没有……但是有点难过。”

耿靳维看着他的眼睛,松了手:“难过什么?”

杨斯然声音带一点点哑,老实回答:“难过你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话就有点没规矩了,杨斯然应该是第一次说。好日子过久了谁都有点飘,连他都不能例外。

杨斯然搂着耿靳维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黏黏腻腻地叫着:“叔叔……”

耿靳维手在他脖子上揉了一把。

冷漠的人做这些稍带柔情的动作总能溺死人,杨斯然闭着眼睛,问了句:“他也这么叫你吗?”

耿靳维又看了看他,大手随后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两下,动作不轻,杨斯然让他弄得睁开眼,耿靳维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角,没回他这个,只是突然说:“那么多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不去试一试?”

杨斯然立刻就有些紧张,眨着眼睛问:“您是听到什么了吗?我没有。我没有乱来过,我干干净净的。”

确实干净,这么多年了,他连自己碰自己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耿靳维什么不知道,怀里这人嘴上从来都听话,骨子里却是个执拗的人,那股犟劲儿眼睛里都写得清楚,眼里的光这么些年也没灭过。

那晚杨斯然几乎晕过去,浑身脱力。他手心湿漉漉的,想去抓耿靳维的手,但是没摸到。耿靳维突然开口跟他说:“到这儿吧。”

杨斯然轻轻地眨了眨眼,睫毛簌簌地抖。他说话都不敢大声,轻声问了次:“……什么?”

耿靳维摘了他脸上沾的一根掉下来的睫毛,沉声道:“就到这儿了,以后别再来了。”

杨斯然如日中天的年纪,正是好时候。对有些人来说,和旧日金主好聚好散,这怎么说都是件幸事。金主大多都是慷慨的,一笔可观的分手费,日后手里有资源一般也不会忘了从前听话的小情人。连杨斯然的助理都悄悄跟他说:“这是好事儿,耿总不会亏待你。以后只要别跟苏忱杠上,别跟他明着怼,咱们别自己去找别扭,日子多轻松。你现在在咱们公司也不是小人物了,踏踏实实拍戏挣钱,好过着呢。”

知道这事儿的人都觉得杨斯然挣着了,金主捧他这几年捧得用心,现在人火了也不用再背着这么盆黑水,干干净净的。

但杨斯然最初跟着他也根本不是图他能把自己捧红,他就没想过这个。

所以有些事儿就是如人饮水吧,冷暖也就自己明白。

杨斯然从十七岁第一眼看见耿靳维到现在,快十三年了。

他跟着耿靳维的时候把自己踩在土里去喜欢这个人,这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就想用这个姿态去喜欢,别人看来可能是贱。但贱不贱的,他天生就是这种人,他的情感从最初就是这个形态,他自己不觉得这样就比别人的感情低级,都是自己选择的,心动没有高低。

可这也不代表杨斯然就真的没有骨头,真的不要脸了。

喜不喜欢了?那必然是喜欢的,而且丝毫没减。可是杨斯然也真的没再去过耿靳维的房子,没再在办公室贴过他的腿。见面时恭恭敬敬点头叫“耿总”,最多也就是人走之后安静回头看他几秒。

多喜欢也别纠缠,能在他身边陪过几年已经是命运的善待,不是每一段心动都能有个结果,比起很多无疾而终的单恋,他已经幸运太多了。

“绍一哥,原野哥,”杨斯然的座位在他们后面一排,他看见那两口子立即过去打招呼,“你俩今天好帅啊。”

“我们平时不帅了?”原野笑着挑眉,“是你原野哥不英俊了还是你绍一哥颜值打不动了?”

“没有没有,”杨斯然赶紧说,“主要是你平时也不怎么穿西装。”

方绍一也跟他打了招呼,低声跟他说:“周导在那边,散了之后去打个招呼,上回你临时推了他的戏,没难为你就过了。别得罪人,好好说说话。”

杨斯然现在跟他们接触得多,也算是挺熟的,方绍一有时候会像这样给他讲讲。杨斯然总是听得很认真,跟他说什么他都记得住,也都能照做。

电影节上不缺演员,也不缺小明星。杨斯然也看到了苏忱,都传现在耿总宠他宠得厉害,妖精似的会哄人。小男生笑起来的确明亮,讨人喜欢。

他叫住杨斯然,跟他说话,还是亲亲热热叫“斯然哥”。

杨斯然也从来都是友善的,别人看着他们俩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回头估计还能拍点照片炒个cp。杨斯然不想跟他炒,他出道这几年cp却是不少了,经常被人绑着炒,但这个他不太想。所以苏忱靠过来想离近点的时候杨斯然不动声色地退了,没给他机会。

一个金主的前后任情人,组这么对cp着实是尴尬了些。

苏忱也没在意他的不配合,笑着说:“加个微信吧,斯然哥?”

杨斯然拿出手机扫了码,苏忱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糖好吃,斯然哥能不能分我一口?”

加成了好友,杨斯然揣起手机,淡淡笑了下说:“凭本事拿吧。”

糖的确好吃,杨斯然小心翼翼含了四年。现在苏忱让他分一口,别说杨斯然舍不舍得分他。他拿什么分?他自己都没有了。

原野是知道他的事的,杨斯然很早之前就跟他说过。苏忱见了方绍一和原野也一样热情,一副迷弟的样子。后来原野还跟杨斯然开过玩笑,说:“这不是耿哥新欢?”

他还不知道杨斯然已经不再跟着耿靳维了,杨斯然笑了下和他说:“是吧,心上人让我搞丢了。”

原野挑眉,看向他。

杨斯然叹了口气,眼神挂了点忧郁,轻笑一声:“年轻活泼,谁能不喜欢。”

他说完原野却“嗤”地笑了一声,在他头顶上按了按,扔了句:“我看不一定吧。心上人你都摸不透,白搭了这么多年。好好琢磨吧。”

杨斯然抬头看他,原野只说:“悟吧。”

还有什么能悟的,人都没了。这段感情他都悟了十多年了,还有什么是他琢磨不透的。琢磨透了才能真这么洒脱,才能不纠缠,才能只字不提从年少到后来的那么深重的喜欢。把自己表演成一个拿肉.体换资源的贪婪情人,不多贪一分,他早就琢磨透了。

杨斯然很少主动去联系他,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会发给简简单单的祝福短信。

耿靳维生日这天,杨斯然发给他一条:生日快乐,望平安。

耿靳维回复了他:谢谢。

杨斯然看着那两个字,手指在屏幕上刮来刮去,再牵动心、再不舍得,也没不知深浅地再回复什么。

前任金主确实慷慨,手笔没得说。杨斯然在公司地位没一点变化,好资源大把大把的,公司带资给他拍戏,超一线奢侈品代言也拿到了。杨斯然后来每次拿到什么珍贵的资源都会给耿靳维发条消息:谢谢您,望平安。

中秋团圆,望平安。

圣诞快乐,望平安。

新年快乐,辞旧迎新,望平安。

新年这条耿靳维回复了他:新年快乐。

许是外面烟花太漂亮了,显得房间里的杨斯然格外冷清孤独。他看着屏幕上四个字,竟然就没控制住自己,像是怕自己反悔不敢发,迅速地编辑出几个字,然后点了发送:我好想您。

这条必然是不会有回复的,杨斯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对方也更不会拖泥带水,断了之后就断得干净,没有过藕断丝连的时候。

杨斯然这种条件,从来也不缺人追求他。圈里身份相当的男星女星,或者年纪小凑上来的,再或者那些有钱有势的金主。杨斯然只要松松口就能给自己找个很好的下家,年轻英俊的也不是没有。

但杨斯然就不可能松这个口,心都在一个人身上,早很多年就化在那人身上了,没有了。

他是方绍一公司的人,是耿靳维手里的人,多数时候不用太为难也能让自己不至于身陷险境,他自己不愿意别人也不会太为难他。但总也有些时候,酒过三巡的资本家精虫上脑,杨斯然也没法让自己妥善地全身而退——

饭桌上中了招,夜里被人拿了卡刷开酒店的门,杨斯然睡梦中浑身滚烫,喘息间喷出的都是热气。朦胧中有人掀开了他的上衣,杨斯然眼睛看不清楚,只是伸手摸了下那人的胳膊就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一搭手就知道不是他,不是他就不行。他条件反射一样翻身躲开,手软脚软,但好在平时底子在的,到底也还是脱了身。

杨斯然神志不清,摸过手机竟然拨出了那个刻在脑子里的号码。听筒里的声音沙哑低沉,却不是冷漠的,听在耳朵里是有温度的,他问了句:“怎么了?”

“我……”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得说不清话,药物操控下大脑神经已经错乱了,混乱间带着绝望的喘息,瘫在地上说了句,“给您惹麻烦了……我打人了。”

“谁?”对方的声音从来都是那么有力,杨斯然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从眼角流了泪,他抬起无力的手抹下去,听见对方在电话里问他,“地址和房间号发给我。”

杨斯然几乎是用他粗哑的嗓音呢喃着说了句:“……我只能是您的。”

很快就有人来了,一直到他们把人抬走杨斯然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打的是谁,也不想知道。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心上刻了多年的那道影子,他眉眼还是那么深,线条也还那么硬。他长相太凶,没一点温和气质。

杨斯然理智回笼,诚恳道歉:“我惹麻烦了,耿总对不起。”

耿靳维站在窗边,朝他看过来,问他:“你第一天混这圈?防范意识让狗吃了?”

杨斯然不顶嘴,点头道:“是我不当心。”

“你不当心?”耿靳维迈步走过来,几步就近在眼前,他伸手抓着杨斯然头发让他仰起脸,声音里那股狠劲儿让人听了心都发颤:“你不当心?你对不起我吗?你对不起谁?”

耿靳维掀开他的被,手按在他小肚子上,用力按了按:“什么都敢往嘴里咽?加了料的东西也他妈喝不出来?”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杨斯然没有防备,他连心脏都在抖。

“助理不在身边自己就敢接饭局,真他妈是牛逼大了。”耿靳维的手顺着杨斯然小肚子又往下挪了几寸按着那处,额头上青筋都绷起来了,“再加点量你就废了,废了知不知道什么意思?傻逼了?让人玩上了你今天就得横着让人抬出来!”

耿靳维抓着杨斯然头发那只手又用了点力,杨斯然仰得更厉害,耿靳维就在他眼前咬着牙说:“脑子呢?我问你脑子呢!”

他是真的发了火,他和别人经常发火,但跟杨斯然是第一次。杨斯然这么久就没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儿,很让人省心。这次来个厉害的,真让人得了手结果是没法想的。

杨斯然不停地道着歉,哑着嗓子说:“是我错了。”

“你是错了,”耿靳维放开他,杨斯然被他耸得歪了下身子,胳膊拄着床才坐正,“你他妈差点吓死我,傻逼了。”

杨斯然忘了说话,仰着脸去看他。脸上还有昨晚磕出的伤,脸色也是惨白一片,看着没一点生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也是吓了够呛。

耿靳维伸手把他往自己身上一搂一按,把杨斯然的脸磕在自己身上,放在他头上的手依然不算温柔。

他身上的气息猛地扑进鼻腔,杨斯然大脑倏然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了。张着的嘴唇也在发抖,很久很久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愤怒的金主于是低下头,生生把他嘴唇咬出了血。

耿靳维收着他四年,刚开始除了助理和耿靳维贴身的司机和助理,就没人再知道这事儿。原野知道那是杨斯然自己说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后来时间久了渐渐有人猜得出,但耿靳维那张冷脸,也没人真敢乱传什么。至今杨斯然对外始终是干干净净的,没一点黑料,没有料好扒。

这才是真收在身边的情人。至于满世界都传得有模有样的,那不可能是真的。

耿靳维后来掐着杨斯然下巴问他:“我在你身上费的这些心思,你脑子里有没有一点数?”

“有的,”杨斯然点头又点头,“您对我好。”

“你有?”耿靳维冷笑一声,“你有你他妈整天惦记我?世上除了我没男的了?没人能操了你了?”

杨斯然还是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有的,男的有的是,但不是我的。”

“我看你就是没脑子。”耿靳维说。

杨斯然凑过去,亲亲密密去咬他的耳朵,声音低了又低,却满是小心捧着的爱意,不多说一个字,还是只叫一声:“叔叔……”

个中情感个人得,甜的苦的,都是各自选择。是信仰,是心之所向。

作者感言

不问三九

不问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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