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7年4月1日,晴。
花店开业一个月了。
这是我和温明惟定居洱湾岛以来最忙碌的一个月。
跟原本设想的“神仙日子”完全不同,花店里琐碎事务繁多,可我还要上班,经常出差,能帮的忙有限。
温明惟一个人忙前忙后,白天对接供应商,处理鲜花,频繁地醒花,换水,修剪,打包,接待顾客,晚上算账,还要抽空进修花艺,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我看着都累,今天忍不住跟他商量,我们雇个人帮忙吧。
温明惟摇头,把账目发给我看:“除去进货成本和房租水电费,每天净赚不到一百块,我们没有余钱雇人啊。”
我:“……”
我们前几天外出吃饭,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衬衫,洗不净,两万六的衣服他随手就扔了,家里被鹦鹉摔碎的昂贵杯子也数不胜数,都没见他心疼过,现在竟然一本正经地跟我算一百块钱的账,我该说什么好呢?我老婆真是勤俭持家,令人感动。
他乐在其中,不觉得累,我劝不动。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担心他把身体累垮了。他本来就是病人,年后一直在吃药。
药是他以前的实验室负责人织田博士给开的,对方最了解他的身体,知道怎么调理合适。
当时我问,他到底是什么病?织田博士说了许多我听不明白的术语,安慰我:“没什么严重问题,只要他肯好好配合,调理一阵子就健康了。”
道理我都懂,现在医学发达,几乎没有治不好的病症。
但既然有病,身体肯定是不舒服的,温明惟极能忍耐,不舒服也不告诉我,我怕他太痛,瞒着我受苦。
还是得雇个人帮忙,不能听他的。
2157年4月5日,阴。
今天周六,我陪温明惟来花店。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商量雇人的事,他的意思是,如果做赔本生意,开花店就没有乐趣了,他享受经营小店的快乐。我明白,最重要的不是赚多少钱,而是自己的付出能收获回报,有成就感。
后来,反复商讨计算后,我们决定雇一名更专业的花艺师,代替温明惟处理鲜花,他平时只管供货和销售,任务少一半,还能分出精力来设计更多的插花主题,增加卖点。
我又提议,我们可以去本地的网络社区里营销一下,除散客外,吸引点企业客户,例如酒店,餐厅之类的,做批量订单。
可温明惟不赞同:“那得雇更多人,麻烦。我只想开小店,不想做大。”
他牵起我的手,亲了我一下,笑眯眯道:“你的商业头脑留给公司吧,花店给我管,不许插手。”
啧,如果不是看他太累,我才懒得管呢。
2157年4月18日,晴。
自从雇了人,温明惟就清闲不少。如非逢年过节,特殊日子,店里的客人不算多。最爱来买花的是对面高中的学生和游客。
学生不必说,大多是来围观“电影明星”的好事者。
游客是近期才有的,洱湾岛开始开发旅游了,虽然离成为热门景点还有段距离,但相比以前,游客数量有显著提升。
我们的花店开在步行街上,四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隔壁的咖啡店在室外设了桌椅和遮阳伞,温明惟偶尔会去点一杯咖啡,坐在遮阳伞下同隔壁老板聊天。
隔壁老板是个年轻女人,本地土著,口音有些奇特。
温明惟已经把这口音学得熟练,自称也是本地人(算他只撒一半的谎),女老板惊奇道:“洱湾这么小的地方,我竟然没见过你?”
她言外之意,如果以前在某地偶遇过温明惟,必定过目不忘。
温明惟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因为我家那位脾气不好,自从跟他在一起,我就很少出门。”
——前几天我出差了,今天回来得早,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没有事先通知。不料我刚来花店,就听见他在背后抹黑我。
我屏气凝神,从温明惟的背后走近,假装买咖啡,在柜台前随便点了一杯,等服务生做咖啡的时间,我偷听他们聊天。
女老板似乎没明白温明惟是在诉苦还是秀恩爱,当他开玩笑:“真的假的,脾气有多不好?会凶你吗?”
“会的,”温明惟张口就编,“我每次出门都要提前向他报备,回家后再报备一遍:在外面遇见了谁,做了什么事,不能有一个细节遗漏,否则他就发火。”
女老板:“……”
我:“……”
虽然我曾经的确干过类似的事,但翻旧账是什么意思呢,真是的……
温明惟说:“后来我再三哀求,他才允许我开花店,唉,实在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
女老板听完刚要顺着他骂我两句,他却紧接着说:“不过,其实还蛮可爱的,他嘴硬心软,人不坏,我也离不开他。”
女老板当场噎住,确定了温明惟不是诉苦,而是在向她秀恩爱。
她大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纯正的“娇妻”,眼里分明写着“这也能秀,我服了”,嘴上很有素质地笑着附和:“是啊,有些男人是这样,只是看着凶——对了,他没有动手打过你吧?”
“啊,”温明惟回忆了一下,“其实是有的……”
我听到这头皮发麻,连忙出面打断。
我沉声叫他:“温明惟,你又在胡言乱语。”
女老板抬头看见我——可能是因为我的表情的确很严肃,她一下就认出我是温明惟口中那位会家暴的老公,吓了一跳。
温明惟却在旁边笑得发抖,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发现我来了,说那些话是故意逗我的。
好讨厌一男的。
我拿着咖啡,拉起他回我们店里,决定今天下午不理他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玩笑开得过分,见我坐在角落里独自玩手机(写日记),主动来哄我:“你在干什么?”
我说处理公文。
他不信,从上方低头,故意让长发垂下遮住我的屏幕,“什么公文?给我看看。”
我收起手机,气道:“明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我是家暴男了。”
温明惟笑不停:“怎么会?人家咖啡店老板很聪明,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在打情骂俏,哪会到处说?”
“那可不一定。”
“说也没关系啊,就算你是家暴男,我也无可救药地离不开你,不好吗?反正他们都知道我们是天生一对了。”
“……”
他真的好讨厌,懂得怎么惹我心烦,也懂得怎么哄我开心,随便两句话就把我拨弄得团团转。
我当然不在意名声,只是不希望外人误解我们的关系。我更希望大家都知道我们恩爱,羡慕我们美满。
他这样一说我感觉稍微好了点,算了。
2157年4月29日,晴。
不知道温明惟跟咖啡店的老板私下说了什么,今天我路过的时候,她突然免费送我一杯咖啡,还丢给我一个理解的眼神,莫名其妙地说:“我懂你。”
懂什么?我怎么了?
她说:“我老公和你家那位一样,爱开玩笑,以惹我生气为乐。我越炸毛他越来劲,后来我想了个办法,不理他不就好了?以不变应万变,谁认真谁就输了。”
“……”
她好心传授生活经验,我道了声谢。但她怎么会懂,我和温明惟不是那种关系。
温明惟并非以惹我生气为乐,只是偶尔撩拨一下。
我也不会真的生气,只是配合他表演罢了。
况且我又不在乎输赢,温明惟想赢就赢嘛,现在的我比他成熟多了,我才不计较。
2157年5月6日,晴。
好消息,今天温明惟停药了。
最近我意识到,养人如养花,要给他日晒,也要给雨水——温明惟的所有要求我不能全部满足,例如在吃药忌口期间挑战某些医生不允许他吃的东西。
我从织田博士那里得知,以前他就想帮温明惟控药控饮食,但温明惟唯我独尊,不听任何人的劝告。而且你越不允许,他越想尝试,因为他享受折磨自己的快感。
现在有我盯着,他不听也得听。
他坚持认为,听我的话是因为宠爱我,其实是我在宠爱他,他懂吗?他一点也不懂。
2157年5月12日,小雨。
今天下雨了,店里客人少。我陪温明惟看店,给那位花艺师放了假。
我们只打算营业半天,下午找个地方吃饭看电影,好久没约会了。正数着时间等下班的时候,店里突然来了一个人。
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简心宁。
其实地址是我给的,我知道简心宁会来,但不知道她具体哪天来。
我有些意外,温明惟更加意外,但他只微微愣了一下就笑了,招呼她进门。
简心宁很局促,将温明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眶微红:“哥,好久不见。”
温明惟温声道:“别这么严肃。”又转头对我说,“提前关门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坐着聊。”
说是要聊聊,其实后来也没聊太多。
温明惟不关心西京政坛,简心宁也识趣地不提,话题便只剩下彼此的日常生活,叙几句旧就差不多了。
简心宁最近仍然很忙碌,今天抽空来访,没跟周继文说。
她说,他们也要结婚了,同样不打算大操大办,这趟过来就是想跟温明惟知会一声,希望得到他的祝福。
温明惟点点头,问日期,答应送她一份新婚礼物。
我们简单吃了顿饭,送简心宁离开,他又送她一束花,是他亲手修剪的向日葵。
以一束向日葵做道别,没有过多的煽情,温明惟抱了抱她,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有空就常来,以后遇到困难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也可以问我——好了,再见,心宁。”
温明惟目送车子驶离,我看着他在细雨濛濛里略显怅然的侧脸,忍不住抱住他,“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偶尔也可以一起回西京转转。”
“不去。”温明惟说,“多事之地,回去干什么?”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也是。
以后我和他,我们的鹦鹉,我们的花店,或许还会开花店以外的其他店铺,未来没有尽头,总有未知的新鲜感。
我们都不想太多,只要手牵着手,往前走就好了。
(婚后日记·完)
娜可露露
日记体就到这里啦,目前计划还有两篇其他类型的番外(也可能增加,写他们两个好快乐呀,哎呀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