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这天，顾燚带着顾尧去游乐场了。
二月的阳光并不热烈，透过树枝的间隙一缕一缕滑落，落在地面上化为摇曳斑影，游乐园的双层旋转木马色彩丰盈，轻快浪漫的音乐飘在空气里，甜甜的香味弥漫在风中，全是棉花糖和巧克力的味道。
卖花的小姑娘一路上把玫瑰捧到情侣们面前，沿途碰上两位颜值惊人的小哥哥，卖出去一枝玫瑰后还非要送出去一块巧克力。
顾尧不忍直视刚刚那小姑娘的眼神，低声道：“你送我花干嘛呀？”
“情人节送我男朋友一枝花怎么了？况且买花还有巧克力送……”顾燚颔首，眼帘低垂，透出柔色，笑道：“我们尧哥可真有魅力。”
“滚滚滚。”
顾尧扫了一眼游乐场周围的气氛，情人节果然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小情侣承包了，他都特地选了下午的时间，怎么还那么多人？
从旋转木马到过山车、再到大摆钟和跳楼机，本该是一路的放声尖叫、发疯撒野，玩得酣畅淋漓。可情人节这天四处都弥漫着粉红泡泡，他们和一群男男女女混在一起，顿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顾尧看着那些女生们兴奋地目光，很想脚底抹油溜走，但是今天一来是情人节，二来回了家孤男寡男的更不安全。
坐上海盗船的时候，顾尧小脸低垂，装模作样地开始打瞌睡，顾燚大庭广众地揉他的脑袋，又引来周围的窃笑和低语。
顾尧掐着腰上摸过来的手，低声威胁：“你他妈别摸了。”很多人看着呐！
顾燚憋笑道：“要不咋们回家关起门过节吧？”
顾尧不理他的骚话，全程装死混过去了，等下了海盗船就拉着顾燚往鬼屋那边走，他就不相信在鬼屋那儿大家还有空盯着他们两个。
顾燚问：“确定要去鬼屋吗？不怕啦？”
“怕个屁！”许是如今有顾燚陪在身边，顾尧胆子大了些，兴冲冲买了票，第一次来鬼屋就放下豪言：“走吧走吧，你要是怕还有我呢！”
狭窄的暗室，灯光斜照，空气阴凉，鬼气森森的弯折走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帘幔飘摇，青红色的鬼火沉浮，上翘的地板轻轻一踩就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仿佛进入了一个十七世纪的阴森古堡。
四周黑漆漆的地方不时有骷髅头伸出来，走廊的门扉大敞，显出各种奇异景象，从到翻开棺材的丧尸，融成尸液的孩童，再到啃咬人骨的怪物。
“……真幼稚，一点儿都不恐怖嘛。”
顾尧嘴硬完，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挪到顾燚边上，这才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结果前方刚拐过一个拐角，旁边相册里笑靥如花的美女一下变成了枯瘦獠牙的厉鬼，投影效果太真实，吓得顾尧一下抱住顾燚的手臂，嚷嚷着要出去。
可惜这个鬼屋的规则是进来了便不能往回走，必须一次出去才行。顾燚看着旁边的人缩成小鹌鹑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尧尧，你闭着眼睛怎么走路呀？”
“我不管，你带着我走。”顾尧紧闭着双眼说什么也不肯睁开。视线被挡住后听觉反而更加灵敏起来，远处有其他人的尖叫声忽高忽低，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前头缭绕着雾气，走着走着突然出现好几条岔路来，几个黑洞似的房门摆在眼前，耳旁尽是鬼叫，后方似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顾尧感觉顾燚拉着自己进了另一个房间。
“什么地方啊……”房内总有凉风不停地吹过来，顾尧感觉不太对劲，勉强睁眼扫了一眼，脸都白了，下一秒扒开顾燚的大衣钻到人怀里去了。
“这、这什么啊？”
室内布满各色用具、怪物雕塑，古铜窗边一个人身大的玩偶转动着摇摇欲坠的头颅，嘴角带血，一只眼球掉出，另一只滚个不停，嘴里发出咯咯的怪笑，不断用刀砍身前一颗破碎的头骨，整个屋子里各种声音交织得格外阴森。
“顾、顾燚……”顾尧声音都有些抖，埋在他胸口闷声道：“快带我出去啊！”
“没事，你跟着我。”顾燚小步挪动一下，继而无奈道：“尧尧，你这样我不好动。”
“哦……”顾尧缓慢抬头，被那滚动的眼珠子一瞪，又缩回那温暖结实的怀里去，抱着顾燚不肯撒手。
顾燚难得看他投怀送抱那么久，使坏道：“尧尧，你亲我一下，我就抱你出去。”
一听这话，顾尧猛地抬起脑袋，瞪他：“滚你大爷！谁要你抱？”那些女生都没抱呢，他不要面子的吗？
一句话刚落音，那玩偶的另一只眼睛直接混着血掉了下来，滚碌碌滚到他脚边……
“啊——”顾尧瞳孔骤缩，汗毛倒竖，飞快往顾燚身上一跳，双臂挂在他脖子上，两腿顺着这挺拔的人形的杆子往上爬，闭着眼睛急急地叫唤：“顾燚，快走快走啊！顾燚！”
见他吓得不轻，顾燚舍不得再捉弄人了，蓄力一脚踢开那血淋淋的塑料球，捧着他的臀把人裹进大衣里，牢牢地固定在怀中，拍着他的背，“没事啊，马上就出去。”
顾尧还记着他方才说的话，整个人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只从口中伸出小舌试探性地舔在他的唇上，小猫挠似地酥痒，“顾燚……快点走……”
正经过那个玩偶呢，顾燚被他的动作撩得停下了脚步，耳边斧头挥动的声音和怪笑声更明显了，顾尧盘在他腰上的腿收紧，边吻他边抖着嗓子骂：“王八蛋！你他妈……快点啊，顾燚……”
顾尧把舌头伸进去，有时候舔过他的上颚，有时候滑过齿间，有时候在他舌面上轻刷，急到不得章法，却意外地撩拨人。
顾燚稳稳地抱着他，两人下身紧紧贴在一起，任何情动都格外明显，顾尧睫毛抖了抖，舌头都麻了，声音带了哭腔：“顾燚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他妈不许硬！混蛋……”
顾燚也不是故意的，赶紧抱着人往外走，哄他：“别哭宝贝儿，我可不能让你哭……”
停顿片刻，又补上一句：“除了在床上。”
“去死啊！快点走……”
两人出去的时候临近傍晚，还遇到了一对刚从另一头出来的小情侣，顾尧从顾燚身上下来，苍白的小脸红了又黑，抿着嘴不说话了。
什么破鬼屋，再也不来了！
晚上的时候游乐场人更多，顾尧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就头疼，拉着顾燚去坐摩天轮，把那些喧嚣都隔离在外头，却还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摩天轮开始上升的时候，顾尧正蔫蔫的坐着，忽然身上一紧，被顾燚抱住。
对方脸色僵硬，按着额头道：“这里太高了，尧尧，我恐高症好像发作了。”
顾尧一愣，“恐高症？”
谁能想象刚刚在鬼屋还气定神闲的人，如今坐个摩天轮就脸色发白地搂着自己？自己怕鬼怎么了，顾燚还恐高呢！
“哈哈哈哈哈……”顾尧终于翻身把歌唱，“原来你有恐高症？”顾燚，你也有今天，让你刚刚欺负我！
顾燚虚弱道：“尧尧，我头晕……”他要是真有恐高症，那跟他哥一起去攀岩的时候恐怕早被铁血手腕的顾言钦一脚踹下去了。
“真那么难受？一会儿要不去买点药吧。”
顾燚坐也不好好坐，非赖在顾尧肩膀上，挽回了尊严的顾尧拍拍他的脑袋，“不怕，哥哥保护你，你看着我的眼睛，别往下看就好了。”
顾燚看着他盈满笑意的眼尾，两人四目相对的短暂交流，顾尧桃花眼的瞳仁里有反射的细碎光芒，还有他。
青春张扬热烈，男孩子的骄傲与情意共生骨骼，繁星鼎沸在远方，但是只要他抬头，清冽的天空瞬间就沾上明朗月光。
闹腾了一阵忽然安静，气氛一时之间暧昧下来，顾尧眨了眨眼睛，看看远处的高楼，又看看身旁的人，视线下意识扫过对方薄薄的双唇，脸上蓦地一热。
顾燚喉结动了动，暗示道：“这里没人的。”
“……知道。”
“尧尧……”他低低地哄他，“真的没人。”
“顾燚，你真烦。”
摩天轮缓缓行至高空，就着满地的璀璨灯火，顾尧轻轻吸气，挽住他的手臂，送上一个吻。
“情人节快乐……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