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沈斐跪坐下来,热气腾腾的茶放在眼前,扑出一片热气。
他手心有些出汗,哪怕这位陆家老爷子笑的再和善,对上那双似是看透一切沉稳凝练的眼总是觉得有一种压迫感。
“我知道你心里有疑惑,别紧张,自然来了,就是想给你个明白的。”陆源胜温和的笑了一声紧接着说道:“外界一直谣传陆决亭其实是我的私生子,拿收养做幌子,其实是真的,照片上那个是他弟弟叫陆决明,从小身体不是很好,他们两个当年在圣心福利院,我当时在陆家脚跟不稳,又逢家族内部争权的关口,我遵从了家里的商业联姻,我妻子家里势力很大,给了我不小压力,协调了许久,她才松口,但我当时只能接回来他们其中的一个,当时选的是陆决亭,他很聪明,而且身体健康,成绩也很好。但是让人去接的时候,他让他弟弟回来了。”
陆源胜看了一眼沈斐的神色,理解得说道:“是不是很难想象,决亭这样的性子也会去谦让谁?”
陆源胜叹了一口气,此事可能对他来说也是心头梗着的一件憾事。
“他那个时候年龄还小,原本是好意,认为是接回来家大业大的陆家,过上优渥的生活,所以他让陆决明回来了。可是陆决明在福利院就一直受他保护,是个很天真性子柔弱的男孩,在福利院都要受哥哥庇护,更何况是回到了那时候的陆家,尽管我一再嘱咐,留心照顾,陆决明还是出现了问题。”
“我答应过决亭好好照顾他弟弟,却没有做到。”陆源胜眉眼敛了下来,显然这件事对他也是一件难以磨灭的打击。
沈斐攥着茶杯,听着陆家内里这样的秘闻,一时间无话可接。
陆源胜收起情绪,继续说道:“他弟弟出事后,我接他回来,他开始不愿意,我知道他憎恨陆家,甚至是憎恨我的,只是后来他还是选择回来了,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我觉得可能是为了走近你。”
“我?!”沈斐手里的茶杯惊得一个颠簸,差点儿掉到地下。
沈斐突然抓住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点:“是从什么时候呢?陆决亭是从什么时候回到陆家的呢,那以前跟路也衡作为同学一起上学的,到底是陆决亭还是他弟弟呢?”
“是他弟弟,直到那一年说他要出国,其实是他已经出事了,那一年之后你们所认识知道了解的陆决亭,才是真正的陆决亭。”
怪不得,怪不得陆决亭一直叫路也衡蠢货,提起他也是不屑居多,原是路也衡也没认出来自己的白月光早已经换了人,不知是陆决亭伪装的太好,还是路也衡根本没那么上心。
“那你说他为了我才回到的陆家,这怎么可能呢,在我接触路也衡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沈斐情绪有些激动,他搜刮脑海里每一处角落,都没能查找到有关陆决亭那时候的任何事。
“你们其实早就见过,那时候你大约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跟沈越一起,跟着你二叔去圣心福利院,参加一次福利捐款活动,你还给了他一块蛋糕,但是这对当时的你来说应该是一件极小的事,忘记也无可厚非,可他却一直记得。”陆源胜的目光落在沈斐身上,沈斐眉毛拧起,陆源胜所说的这些真相觉得无法理解也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呢...,那林岷呢?林岷又算怎么回事呢,他说他是为了林岷报复路也衡才过来威胁我的!他明明是这样说的!”沈斐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激动,觉得陆源胜此话无异于天方夜谭。
“你又不喜欢他,而且你一心扑在路也衡身上,他确实心有不满,当时他得知你在调查他,就顺水推舟让你以为是因为路也衡撞死了他的爱人他才来报复,他想让你愧疚,更觉得如此,可以让你更容易松口屈服,也多了一层将你绑缚在他身边的枷锁。他性子一直如此,哪怕攥在手里东西,太喜欢了就会怕攥得不够紧。”
“但是你难道没有起疑过吗?你跟决亭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他有经常提起过这个人吗?又或者说你们两个生活的房子里,有有关林岷的任何物品吗?作为被报复的源头,他在你们生活里的存在感是不是太低了呢?”陆源胜问道。
没有,他跟陆决亭住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有关林岷这个人的一切。或许也有起过疑心吧,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不过是被他强迫绑在身边报复罢了,住在哪里,这间屋子里有什么,他提没有提起过林岷,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沈斐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噎住了。
“可是...可是他对我一点儿也不好...”沈斐有些无法反驳,几乎是有些无力得讲这句话讲了出来,他那么恶劣的欺负过自己,谁会那样对待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呢……
“一点也不?”陆源胜盯住了沈斐说逐渐变得慌乱的双眼。
沈斐沉默了下来,其实也不是一点也不好.....
“决亭有些事是做的有些过分,可是却到底是个会疼人的,我知道你心里厌恶他,可是作为他的父亲,我一直亏欠他们兄弟二人太多,你如今非要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放你走,我本不应该他插手你们这些事,可私心作祟,我还是想把这一切告诉你,希望你能在要走的时候看在他一直执着于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犹豫一二。”
一席话说完,沈斐走出茶室的门的时候都有些头重脚轻之感,总觉得像是听了一个不太真实的奇幻故事。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合逻辑。
陆源胜跟他一起走出来,孟余枫站起来紧张兮兮得叫了一声:“陆伯父。”
沈斐一度魂不守舍的样子,孟余枫拽了拽他,让他回神。
沈斐这才反应过来,跟陆源胜打招呼告别。
走到门口,沈斐突然回过头来询问道:“那间房间里的照片,我能拿走一部分吗?”
陆源胜看着沈斐面上一愣,旋即眼里有一丝黯然,还是松口道:“原本就是你的照片,小沈想要就拿走些吧,只是这些是决亭多年来的珍藏,还望手下留情给他留些念想。”
沈斐着实不愿跟陆源胜这种长辈跟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像是自己提出了多么强人所难的要求,明明他觉得理所应当,甚至偷拍本就是陆决亭不对,现今倒像是自己是个恶人。
他心里有些气闷,上楼去恶狠狠的拽下来一堆照片。
沈斐跟孟余枫一起坐车回去,孟余枫一路上看着沈斐一声不吭坐在车上,手里拿着一沓子照片,手绞得死紧。他二丈摸不着头脑,陆源胜的人还在他也不好开口问,等到了家,沈斐下车,孟余枫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那心烦意燥的脸色,干巴巴得追在后面问他:“怎么回事啊,陆伯父都跟你说些什么啊,你还走不走了啊。”
沈斐这边打开门,陆决亭正脸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前的茶几已经被一脚踹翻了,地上乱糟糟的,还有一些茶杯碎瓷片。
孟余枫刚露个头,瞳孔一缩,刷一下就缩回去了:“我...我先走了,回..回头联系。”
“哎,你..”沈斐话都没说完,转身就看见孟余枫已经以飞快的速度坐进自己车里,疾驰而去了。
沈斐看着他冒着尾气的车屁股,咬着牙后槽进了屋。
沈斐一路绕过陆决亭,视若无睹一般往二楼走,他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而且他如今这副身子,陆决亭再恼火还能动手打人不成。况且明明是他答应过他好了就放他走,现在迟迟不提这事,谁知道他是不是要耍赖不认账,凭什么自己坐在那里,一脸气愤跟被背叛欺骗似的。这阵子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到底是伪装不了几天。
沈斐一路走到卧室门口,陆决亭“腾”得一下就从沙发上起来了。
“你给我站住!”陆决亭眼底全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跟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沈斐脚步当真停了,后知后觉一般问道:“怎么了?你不是出去出差吗?”
“我出去出差,你就要趁我出去走!?”陆决亭目光阴测测的落在沈斐身上,又转到他身后的收拾好的行李箱上,手骨头攥的出声响。
沈斐站在卧室门口,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皮垂下,问道:“你一开始要我待在你身边,真的是因为林岷而来报复我?”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陆决亭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然,旋即一脸的理直气壮:“那要不然呢?”
沈斐看他到这时候嘴还死硬,心头火气,手里的那一沓照片劈头盖脸地就砸了下去:“我倒是不知,你连报复对象的百日照还要收集啊!”
陆决亭脸上那层淡然的面具,霎时间裂开了,看见那些他收藏的沈斐的照片,从二楼铺天盖地一般撒落下来,他克制不住得向前走了两步,手要微微抬起来又紧紧克制住放在了身侧,他站定在了原地,喘着粗气,像是强压克制住了什么,仰头看向了沈斐。
“谁..,谁给你拿的这些,谁让你动的!?”
“我的照片,我凭什么不能动!?明明从头到尾跟林岷都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非要骗我!你要是真的喜欢,为什么一开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非要对我做那些事,为什么非要那么恶劣的欺负我,威胁我。沈斐越想越是气恼至极,看着陆决亭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脱口而出“谁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我为什么不能好好说!?”陆决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可笑笑话,他嗤笑了一声抬头看着沈斐:“我好好说的时候,你看过我一眼吗?我第一次去跟你说话!你他妈转身就让人来警告我让我离路也衡远一点!”
“你防备我,提防我,像是生怕我夺走了的路也衡一样,你眼里只有他,而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有在意过吗?你看得到我吗!”
“明明!我也是独自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了你身边,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那一瞬间,沈斐无不清晰地感觉到了陆决亭对他毫不掩饰地恨意。
他恨自己,所以他做的那些,真的是含有报复的成分在的。
沈斐看着陆决亭愤然直露的恨意,对上他激动的赤红的眼眶。
“是啊!你不会喜欢我!你就只看得到路也衡,你们一个二个的就只喜欢那种蠢货!他能给你什么?!他能把沈家抢回来给你吗?他能把以前欺负你的人都欺负回来吗?他有我床上花样多,他有我操得你爽吗...他..”
谁欺负我了!这些人哪个能比得上你能欺负人!沈斐听他越说越偏,说也说不过他,堵得喉头冒火,越发觉得自己是疯了才去质问他讲道理,跟他吵架,他索性转身直接进了卧室,甩上了门。
陆决亭看他关了门,还不罢休的上楼,拍着门继续说。
第32章完
沈斐这夜睡的很不安稳,夜里梦见他跟陆决亭位置调换,他站在楼下,陆决亭站在楼上,撒下来铺天盖地的照片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每一张上面的都是陆决亭,那张漂亮非常的脸遍布在每一张照片上,面容愤慨而扭曲。
“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你总是喜欢那种蠢货!”
“........”
“我也独自走了很长时间,才来到的你身边。”
最后一张陆决亭,红着眼框,质问自己低落悲伤得像是要哭。
他们个个朝向自己,时而愤慨,时而悲伤,时而眼里闪着恶劣捉弄的光,他们声声质问,眼里爱与恨纠葛缠绕一团,**满目望着自己。
沈斐从梦里骤然惊醒,一身的冷汗,粗喘着醒来。
外面淅淅沥沥在下着雨,听着雨势不小,屋里有些闷。
他只那么微微一动,陆决亭就醒来了。
“怎么了?不舒服?头又疼了?还是要喝水?”陆决亭边说边从黑暗中坐了起来,摸索着对上沈斐询问道。
这一连串的询问及动作,是沈斐车祸之后他形成的条件反射。
刚开始那段时间里,沈斐老实夜里睡不沉稳,不知是哪里不好受,总是夜里时醒时眠。
陆决亭问完,沈斐没有出声,只是呆愣愣得看着陆决亭,像是在出神。可是陆决亭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这番沉默,陆决亭就有些担心。
他想他或许不应该跟沈斐吵架。
他伸手去就要开灯,看看沈斐到底怎么了。
“不是。不疼,也不喝水。”沈斐看见了骤然回神,阻止了他的动作。
外面出来一声惊雷,紧接着雨势大了些,无数雨点砸到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回响。
沈斐想,那一满园的粉蔷薇,今夜怕是要遭殃了。
这一声声势浩荡的雷鸣暴雨给了陆决亭一个新的思路。
“你这么大人了,还怕打雷?”这是嫌弃的语气,陆决亭嘟囔了一声。
可还是身后揽住了他,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了,让他枕到了自己胳膊上,张开手掌盖住了沈斐的耳朵。
沈斐闭了闭眼心想,怕打雷?你可比电闪雷鸣可怕多了。
沈斐靠近他的肩膀,头一歪脑袋就倚到了陆决亭胸膛前,鼻息之间全是陆决亭的味道,他砰砰的心跳声,混杂着温暖的气息萦绕在沈斐周身,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温水中,暖的人心恍惚。
竟是莫名的心安,沈斐毫不费力的在陆决亭怀里又陷入了睡眠。
那天的一次争吵质问后。两人之间时候一层遮掩的的纸算是揭开了个干净。
陆决亭更是装腔作势粉饰太平的一把好手,第二天醒来没事人一样,笑意盈盈地叫沈斐吃早餐。
沈斐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心里翻了个白眼,下去吃饭。
外面院子里的粉蔷薇被暴雨打掉了一半,都变得不剩几片花瓣,残缺不全的模样,花瓣绿叶上沾着水滴。
沈斐的视线从落地窗那里移开,勺子搅拌着碗里的莲子粥,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喜欢这种粉色的花?”
这种满园少女般粉色的花潮,沈斐其实觉得跟陆决亭的品味很是不符。
“不是你喜欢吗?”陆决亭问道。
“我喜欢?我什么时候说喜欢这种花了?”沈斐惊诧。
“你上次带回来的花种子,就是这个品种。”
沈斐突然就不再问了,他后知后觉想起那个莽撞的小姑娘送给自己的几粒花种,自己好像是种在陆决亭院子里了,只是那时候随手种下罢了,沈斐根本没去在意过那是什么花,或者能不能种活....
陆决亭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看了看窗外院子里残落的花,说了句:“可以直接再移植进来新的。”
沈斐沉默了半晌儿,低着头:“嗯”了一声。
外面还未晴朗,下着毛毛细雨,沈斐后来再没听说陆决亭要出差,他也没有再提要走的事。
转眼秋末入冬,温度彻底降了下来,沈斐呆在家里闲来无事,陆决亭每日回家陪他吃饭,屋里温度打得高,一顿饭下来,沈斐鼻尖都冒出了汗。
两人时不时因为沈斐穿几件衣服,是不是又出去冻着了斗上几次嘴。
日子就这么无波无浪地过下去了。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措不及防的下下来了。
晚饭的时间,陆决亭看见沈斐坐在沙发那里盯着手机已经好一会儿了。
他叫他叫了两声,沈斐都没应,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第三遍的时候,他沉下来脸,站起来了,走到沈斐跟前。
“你还吃不饭了,什么消息这么吸引你,叫我也瞧瞧?”
沈斐这才看见他似的,抬起头来,回道:“路也衡拿奖了,这是他第一个影帝。”他看着陆决亭一字一句说:“我要去他的颁奖典礼。”
“最后一次,我以后都不见他了。”
这天的晚饭到底没吃,沈斐后来有点儿后悔,应该吃完饭后再提这件事。
当他听着噼里啪啦陆决亭摔碗筷的声音,又到晚上他闭着眼正要睡着,又被陆决亭臭着脸拽起来逼着喝下一满碗粥,涨着肚子挺在床上的时候,沈斐又第二次后悔起来。
黑暗中,陆决亭突然出声,低低得问了一句:“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沈斐很是坚定的说。
陆决亭语气不善“本来有我在这,你以后也休想见他。”
沈斐:“......”
陆决亭到底是让步了。
不过提出来他必须要跟着一起去,沈斐对这一点很是无所谓。
他只是想去看看,看看而已,哪怕坐在最后一排也好,越不引人注目越好,他只想看看路也衡登上舞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影帝的奖杯,看聚光灯照射在他的头顶,万众瞩目里,掌声雷动里,他接过奖杯,他得偿所愿。
陆决亭没带他坐到最后一排,却也是很偏后的位置,足够沈斐看的见,却又隔的远。
但是这就够了。
他们这次来没多少人知道,陆决亭也十分低调的模样,穿着没什么花样的通体漆黑的羊绒大衣牵着沈斐落了坐。
轮到路也衡的时候,沈斐被暖气烘的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他们又在这么不起眼的角落,前面黑压压的一片。
等他骤然听到路也衡的名字,看到他的获奖作品的片段在舞台大屏幕上播放的时候,沈斐才猛地坐直了。
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于千军万马中浴血杀出,胸腹中箭的同时,手中的金枪直戳地方将领喉口,大将军口中含血,在周遭声嘶力竭,凄厉非常的一声声将军中,大将军望着故国的方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紧敛的眉峰忽而慢慢放松了,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眼神是难得的平静。
他该守的,他都尽力了。
镜头开始旋转,画面定格在战无不胜的战神,从马上跌落,却在死前依旧面向故国溅血苍白沾满污痕的脸上。
结束后,是如潮般的掌声,沈斐直楞楞看着前方,冷不丁得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绝非善意的冷哼。
在主持人抑扬顿挫,高亢的声音中,路也衡走向了舞台。
显然,路也衡的心情也不是那么平静。
这无疑是他拿的份量最重的一个奖,在他这个年纪,能拿到这个奖的除他之外,却无第二人。
这是为他所以努力盖下的章印。
他走上舞台,开口了两次:“我....”下面又响起掌声,他才顺畅的把话说出口。
舞台上路也衡那张在聚光灯下英俊潇洒,意气风发,发表着获奖感言的脸逐渐与当年那个野心勃勃不情愿却为了自己前程屈居在沈斐身边那张隐忍不甘的面孔重合在了一起。
路也衡的嘴一张一合,沈斐却再也听不进一个字了。
“走吧。”沈斐说。
陆决亭正是求之不得,他站起来牵住沈斐往外走。
路也衡从舞台上退场,下来左右皆是同僚或出于礼貌,或真情实意的祝福,路也衡一一道谢,一个转头间他看见了要从后门退去的两道黑影。
外面天空漆黑,大雪飘落。
来的时候,并未有下如此大的雪。
陆决亭牵着他立于门前,拉住了要往前走的沈斐,一边打电话要叫司机开车过来。
司机速度很快,沈斐正要走时,身后传来一声久违了的叫声:“沈斐!”
沈斐停下了脚步,陆决亭牵着他的手倏尔紧了。
路也衡盯着沈斐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陆决亭刚要开口,沈斐就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一直没分开的手:“五分钟。”
气氛逐渐变得僵硬,路也衡目光凝在陆决亭身上,眼里是露骨的厌憎。
“好,五分钟。”陆决亭最后轻笑一声,松口了。
对于这最后一面,陆决亭因着沈斐软和的态度,他也同样表现出了对他来说绝无仅有的大度,他自己是这么觉得。
陆决亭一走,就剩下路也衡跟沈斐站在那里。
寒风凛冽,灯光下的白雪被灯光映照着闪着光,飘落在地面。
“你..你最近怎么样..”路也衡有些磕绊不自然的程度直逼刚才上台领奖一般。
“挺好的啊。”沈斐回道。
这么说着,沈斐还冲他笑了笑,像是在证明自己真的过的很好了一样。
“我...我,沈斐你看,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努力的工作,我很快就可以把债务还清,以后也养得起你,我刚才你也看见了我还拿了奖,你回来我身边,我以后对你好,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这次不会再让你失望了。”路也衡抓住了沈斐的胳膊,有些激动慌乱的说,像是只要他说快一点,抛出的筹码多一点,沈斐就没办法说不了。
沈斐沉默着没有说话,路也衡也没松手,他目光紧紧凝在沈斐身上,无法忍受他的沉默一般说道:“你还喜欢我的,沈斐,你一直喜欢我的,不然你今天也不会来看我。”
“我说的对不对?”他像是个急于求证答案却被困住的孩童。
可是,出题人已经不在了。
沈斐低低的叹了一声气,抬起手,缓缓地把路也衡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拉开了。
“以前呢,人人都说沈家那么大家业,那个沈斐跟他堂弟争都不敢争,一心扑在养一个刚出道的小明星身上,玩玩也就罢了,还真去要了个娱乐公司鞍前马后伺候着,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何如何的无可救药,十足的废物草包。”沈斐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来多大的怨言,声音不冷不淡,陈述着事实。
“沈斐...!”路也衡越听他如此,心中越是慌乱,想要叫住他不要再说了。
沈斐抬起眼来,目光落在路也衡那张依旧俊朗非常的脸上,对上他有几分惶恐不安的双眼。
“如今,这个废物草包难得硬气一回,路影帝就别叫人为难了吧。”沈斐似是玩笑一般轻松的语气。
路也衡全身的血液如同瞬间冷凝了下来,他清楚明白的感觉到,沈斐这次是彻底的要将他推开了。
“祝你以后,星途坦荡。”
“颁奖典礼还没结束,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叫旁人发现刚拿了奖的年轻影帝提前离席,怕是要乱写了”
沈斐轻声说完,就转身走了。
雪下的很深,已经埋住了鞋子。
再见了,路也衡。
那些有关黎明,有关晚安,有关与你的无数个难捱苦涩又甜蜜的梦,在今晚,都似要被这场大雪一并覆盖了。
路也衡站在那里,看着沈斐一步步走远。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注视着沈斐的背影一步步远离自己的视线,并且坚定的不会再回头。
而他,不管是在等或者再去追逐,沈斐都不会再看一眼了。
他看见沈斐走近了一辆一直停在不远处亮着车灯的黑色轿车,旁边立着的陆决亭伸手给他搭上了一件衣服裹住了他,打开车门让他进去了。
坐进车里的沈斐跟陆决亭并排坐在后面,中间一点儿缝隙没留。
陆决亭沉着一张脸说道:“至少要有七分钟了。”
沈斐不接他的话。
陆决亭继续说:“我就不应该让你跟他再讲话,一开始明明就说好只是看看他。”
“我反悔了,沈斐。”
沈斐继续不理他。
陆决亭靠近车玻璃往后看,脸色更难看了,开口嘲讽道:“你看那蠢货还站在那里呢,以为谁还会再去找他吗!?”
接着又叫道“司机,开快一点!”
司机原本噤若寒蝉,被这一声吓得,车轱辘就一打滑。
沈斐这时候才终于开口了,他一副表情痛苦的样子,歪着头靠在椅座上嘴里说道:“别吵了,我头好疼。”
陆决亭一下就噤声了,想要再说,脸色憋得又变了几变。才伸手去拽沈斐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车行驶了一阵,沈斐才又听见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问:“还疼吗?”
沈斐差点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将脸往他的腰腹处偏了偏,势要遮挡住自己微微勾起来的嘴角。
车在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的路上停住了。
司机战战兢兢回头道:“雪太深了,前面开不过去了。”
陆决亭脸又黑了一层,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觉得今天就不应该出门,也不该答应沈斐去看那个什么蠢货路也衡!
沈斐坐起来往前看说:“离家不远了,走回去吧。”
陆决亭听罢也打开车门下了车,沈斐在他旁边要跟着他下来被他拦住了。
“就你这身子骨还想淌雪?!”
陆决亭往下蹲了蹲,弯下了腰。
沈斐一愣,看着眼前弯下的脊背上很快就覆上了几片雪花。
“快上来啊!”陆决亭叫了一声。
这是要背他,沈斐趴了上去,胳膊揽抱住了陆决亭的脖子。
车外温度很低,陆决亭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走。
大片的雪花还在往下飘落,落在两人的头顶衣服上,洁白又冰冷。
沈斐趴在他的背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听见陆决亭的微粗的喘息声。
他微微抬起头,叫了一声:“陆决亭。”
“嗯?”陆决亭偏了偏头,示意他说。
沈斐凑上前去,在他冰冷的脸颊上落下来一吻。
陆决亭的脸颊冻的有些僵,可这温热柔软的触感是如此的鲜明。
他的脚步一顿,下一刻,步履加快了起来。
前方就是灯火通明温暖的家,今晚也会是一个甜蜜美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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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这个故事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一路追到这里的读者鞠躬然后就是这篇会有番外
第33章番外一一些往事
陆决亭躺在仓库后面的的草坪上,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儿草,今天的太阳有些刺,他拿手虚虚遮掩盖住了眼上。
前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陆决亭翻了个身,身前多了一片阴影。
是他弟弟,陆决明。
小孩儿比他矮了小半头,白嫩的脸上脏了一小块,陆决明蹲了下来伸出胳膊来拉他:“哥哥,哥哥,来了个叔叔...,带过来了一个有三层那么高的大蛋糕,快被..快被他们分完了,你怎么在这里躺着,再晚一点就抢不到啦!”陆决明一边说着急得眼都瞪圆了。
“哦?你去这么早,这么大的蛋糕,那你吃到了没有?”陆决亭真的顺着他的劲坐了起来,眼睛往他像是磕到了的膝盖处扫了一眼。
陆决明赶紧拍了拍裤子膝盖处沾了灰的那一块,抬眼看着陆决亭小声嗫嚅着:“没有..,他们插队...还推我..”
陆决亭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气音,像是表示就猜到会是这样。
陆决明头又低了点。
陆决亭站了起来,他弟弟跟在他后面给他拍屁股后面的草。
走了两步,陆决亭有些嫌弃似的说道:“你别跟着我,找欺负的活靶子似的,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
“哦。”陆决明乖乖的点了点头,立马就停住了脚步。
结果没想到等他走到前院,刚露出来头,就看见一个小男孩,穿着黑色正装,脖子那里还正儿八经的几个红色小领结,衬得一张小脸有些粉白。
“给,刚才看见你没抢到蛋糕,这是最后一块了,他们都分完了,这一块给你吧。”男孩跟他差不多高,托着蛋糕的手伸过来,脸有些微红。
陆决亭知道他是认错人了,他把他认成了陆决明。
他伸手毫不客气得接过了蛋糕。
男孩又说话了:“你是女孩子吗?你为什么不留长头发呢?”他看着陆决亭的头发,配上那张漂亮乖巧的脸,觉得有些可惜。
陆决亭站在那里,想着陆决明那张渴望吃到蛋糕的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太难看。
“你长得好漂亮。”男孩无知无觉的继续夸道,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得抿了抿嘴。
这几句处处踩雷,陆决亭最不能忍受的几个在他身上的形容词,身前这个男孩痛痛说了个遍。
陆决亭一只手托着蛋糕,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他知道今天来的这些人非富即贵,自己不能跟他动手。
“沈斐!快过来合影!走啦!大笨猪!我们不等你啦!”一声高昂的声音穿刺进来。
那是一个穿着宝蓝色正装的小男孩,脸上表情有些娇惯出来跋扈,正冲这边做着鬼脸。
“知道啦!”沈斐有些不大高兴得应了声。
他对陆决亭说:“我以后有时间再来找你玩,虽然你不会说话,但是我下次来会给你带上纸和笔,这样你就可以写给我看啦!”
沈斐这么说着,当然,他没有再来过。
这件事对于沈斐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般的事,他们那一天就已经去过很多个这种同类型的福利院,那时候漂亮的陆决亭对他来说,就像一件看上去赏心悦目的玩具。
有一时兴起,却决没有念念不忘的地步。
他确实有兴冲冲的买了纸和笔,想去结交自己的新朋友。结果回去之后在跟沈越一场玩具争夺战里,彻底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司机送他去上学的时候,他睡眼惺忪得看着倚座上的新买的笔和本子,顺手就收到了书包里。
那成为了他新学期的日记本。
陆决亭第二次见到沈斐是在陆源胜给他安排的小公寓里。
那时候他弟弟已经顶替他回到了陆家,可是他们兄弟两人性子差异太大,陆源胜那样的人精,稍作试探就察觉出来了。
他察觉之后也没说什么,却是竭尽所能的把他接了出来,找人抚养的在外,除了不能进陆家,陆决亭的生活水平还是跟以前在福利院里天差地别。
他那段时间正要办转学也要跳级,过渡时期一直是陆源胜给他请的家教老师来上课。
那天下午老师走之后,他走到窗口处打开窗,想要透透气。
楼下的一个穿着育英高中校服的男生走了过来,背着看起来沉甸甸的书包,攥着书包带子,肩头一耸一耸的,突然松开了一只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擦了一把脸。
原来真的是在哭。
陆决亭有一天提前打开了窗,远远的看见了那男生的正脸。
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他一向记性很好,稍微一思考,又看见他旁边那个把书包塞进他怀里,一脸蛮横霸道的男生时,他稍一思索,便在脑海里回忆了起来。
他垂着眼皮看着那个哭丧着脸的男生,好像是叫沈斐,心里想着,他会不会又要哭呢?
可是这次男生没有,陆决亭觉得少了些什么,退后了一步,关上了窗。
沈斐好像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或许对他来说不那么小。
有一群小痞子小混混在挤他的钱,陆决亭眼看着沈斐被推搡着挤到墙角,还强装镇定。
几个人也知道他们家不好惹,没有人动手,几个人按住他就去搜他的口袋,扯他的书包。
拿到了一沓子丰厚的钱的混混们又把他按到了墙上,好像是警告威胁了他什么,沈斐跟只被揪住耳朵定在墙上的白兔似的,红着眼睛,缩着身子。
那群人走了之后,沈斐才慢腾腾的起来收拾散落了一地的书本,又把被翻出来的口袋塞回去。
然后抱着书包拖着脚步慢慢走了。
陆决亭勾了勾嘴角嘴角,明明生在家大业大的沈家,背地里这么受欺负还不敢吭声,可真是个窝囊废呢。
五次三番,那群人的胃口越来越大,陆决亭看着他们看见沈斐这么怂也不敢反抗不敢吱声的样子越发得张狂。
可是沈斐一个高中生,身上带的现金毕竟有限,在这群人的连番搜刮下,他的口袋彻底空了。
然而这群人好不容易宰了只肥羊,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他。
陆决亭看着他被挤在角落里,连番恐吓,那染着黄色头发的混混威胁似的往他头边的墙上一拍,沈斐身子就是一震,看着可怜的要命。
陆决亭站在那里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陆决亭有点被打断的不快,站直了倚在门窗框边的身子,去开门。
“哥!”陆决明站在门外兴奋得叫嚷着。
陆决亭开了门又回到了窗边,往下望去,他弟弟也好奇地跟过来:“哥,你在看什么呀?”
他皱眉将手指竖起,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冲陆决明摆了摆手让他过来,然后让他往下看小声说道:“你看,一会儿他就要哭了。”
陆决明手扒在门窗边,看着下面被欺负的沈斐,吃惊的张大了嘴。
他转头跟他哥说:“我们要去帮帮他吗?”
陆决亭有些疑惑:“为什么?”
陆决明说:“因为他正在受欺负。”
“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有在受欺负。”陆决亭说。
“你想跟他成为朋友吗?你要是帮了他,你们说不定就可以成为朋友了。”陆决明到底是有些了解他哥,他心里思索一番这么说道。
“我不想,谁要跟他这样的小软蛋成为朋友。”陆决明几乎是立马就反驳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你最后一节课的家教老师气走!那个老师说你一直往窗外看,根本不听他在讲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在看他!”陆决明一急之下说露了嘴。
陆决亭果然变了脸色不高兴了。
那天陆决明被他提前赶走了,陆决亭在屋里心烦意燥,耳边回荡起来他弟弟说的话。
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决定下楼了。
沈斐已经没钱了,他又不敢跟家里人说。
他初中的时候因为被欺负过一次,跟自己二叔说过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些同学,从那时候起,他整个初中别的同学都绕着他走,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人跟他玩。
可是他已经没钱了,那群人说今天再不给他们钱,就要把自己的书本都撕了,包括他写的作业。
沈斐小心的把他二叔给他的卡拿了出来,准备放了学去取。
等到他取完钱在回来,时间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
他胆战心惊得走在路上,今天要是他们没拿到钱,明天真是说不准会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陆决亭在楼上看着下面那只傻兔子在小巷子里左瞄右望,走又一副不敢走的样子,很是焦急的模样。
真是蠢的可怜,莫不是被欺负上了瘾,被挤钱挤出了感情来?
陆决亭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可是这时候这条巷子里没有人,这样一声突兀的笑声立马就引起了沈斐的注意。
他猛地一抬头,觉得委屈的要命,这笑声也似在嘲笑他,他霎时间十分羞耻,眼圈突得就红了。
一瞬间的四目相对,陆决亭居高临下地跟那样一双眼睛对上,心脏都觉得骤然一停。
他啪得一声重重的合上了窗,窗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应该是跑了。
陆决亭是个基本不会哭的人,除了幼儿时期还不懂事的时候。
等他长大一点,看见福利院里一个哭的鼻涕邋遢,脸憋的通红的小孩时,他觉得太丑了。
并且觉得这种情感宣泄的方式在这里十分的软弱,且无用。
没人会因为他们的眼泪让步,除了平添丑态,别无他用。
可是沈斐的不一样,他在楼上只看的到他擦泪,看见他耸动的肩头,有时候能看见一点儿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眼圈,看着他像个小软团子似的任人拿捏,他觉得很有趣,这个小怂货怎么那么多眼泪要流,真是窝囊,好蠢,明明自己只要跟家里说一句话就可以让这群人跪着跟他道歉了。
他在一直观望他的视角都是或偏或侧,这么头一回直楞楞得撞上那样一张似哭不哭,委屈吧啦的脸。
这么一眼望去,竟是火燎心扉,燃心般的渴。
沈斐那天回去的太晚,正赶上他二叔出差回来要带他们吃饭,看着他那样回来,立马就起了疑心。
沈承这事一上心,那下面的人自然要给他办个明明白白。
最后找到那群小混混,被一群西装各路高大挺拔的保镖围在中间,各个都软着骨头老老实实交代了个底朝天,剩下的钱都交还了回来。
那群人说是沈越先找的他们,让去堵的沈斐。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那天沈越把书包交给沈斐,自己想要出去跟朋友聚会,让沈斐帮自己把试卷上的错题改出来写出正确的答案,结果沈斐根本没写。
第二天轮到他起来讲的时候,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觉得自己出了大丑,都是因为沈斐。
那天沈越咬牙切齿,被沈承呵斥着跪在正厅,还挺着腰板儿犟道:“我就让他们堵过他一次,后面都是他们自己自作主张见财起意!凭什么要赖我!”
话一落音,他就又挨了一巴掌。
“你不让他们去找斐斐的麻烦,他们怎么会去找他,又怎么会去想起来挤他的钱!欺负他!”沈承越发沉了脸色,厉声喝道。
沈斐在楼上躲在门缝那里偷看,却不敢下去。
睡觉前又探头探脑出来,看见沈越还在跪,刚要说什么,沈越就如同察觉到了一般,转过头来,恶狠狠得看了他一眼。
沈斐刷一下又缩了回来,又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
沈越跪在正厅气的捶地。
陆决亭躺在自己的公寓的床上,手捂在胸口,感受着它这么多年以来因为那样一个人的一个表情而用力地撞击着胸腔。
他在黑暗中舔了舔嘴唇,睁开了眼睛,亮得惊人。
第34章番外二
陆决明出事了。
他原本就心脏有些问题,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陆决亭保护着,虽是体弱多病了些,到底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
陆决亭是个骨子里很凉薄的人,又有着超脱同龄人的早熟,加上他打人又狠,又十分的睚眦必报,在福利院里就是一个人人避而恐之的存在。
他对陆决明的照顾,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娘胎里把他弟弟已经欺负够了,变成了这么一个病秧子,出来总要还一还。
陆源胜跟陆决亭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他觉得陆决明的突发性疾病致死跟陆家脱不了关系。
陆源胜对这事也十分自责,对陆决亭歇斯底里毫不留情面的指责与质问,都一一沉默着听下。
但是那时候的陆决亭再如何在陆源胜面前也是一个半大孩子,哪怕他把那间公寓砸了个稀巴碎,要闹到陆家老宅去,在沉默着的陆源胜和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面前,也真的做不了什么。
他与陆源胜之间僵持不下,那个半年里陆决亭拒绝跟陆源胜再说一句话。
直到有一天陆源胜坐在桌边,跟他说,要带他回陆家。
陆决亭冰冷的眼神扫向他,不置一词。
陆源胜紧接着向他推来了一张照片,他说:“或许,你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需要借助陆家去完成,别这么抗拒我,抗拒陆家。”
“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应该学会做对自己利益最大的选择。”
照片上是一张聚会的照片,拍的很模糊,但是隐隐约约能认出来是喝醉了躺在身旁一个男子身上的沈斐。
跟只醉了酒的猫似的,半眯着朦胧的眼睛,脸颊红扑扑的,嘴角翘着,看着又娇又憨。
陆决亭认出来,旁边那是最近刚火的一位新星偶像。
陆源胜说:“我需要你变成你弟弟,回到陆家,我对外谎称他外出留学,你回来四年之后,我把陆家交给你,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句话,对应着在灯光下照的分外清晰的照片,十足的意有所指。
不到势不得已,他也不想出此下策,实在是陆决亭性子太过执拗,又太有自己的主意,不抛筹码,他绝不会轻易松口。
陆源胜说完这一番话就走了,留下陆决亭一个人,对着那张照片空坐了一夜,在天擦亮之时,他将那张照片收之于掌,紧紧握成一团。
他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勾起来嘴角,于是他就看见了陆决明。
那个天真漂亮无辜无害的陆决明。
五年后的陆家老宅里,陆决亭坐在会客厅里,陆源盛坐在一个梨花木雕的座椅上,喝着茶,热腾腾的雾气散开,旁边站着一位干练的助理模样的青年,亦然就是陈戚。
陆决亭缓缓的开口了:“哦?他在找人查我?他想知道什么。”
陈戚略微抬起低着的头:“他将重点放在近五年,并没有往前查。”
陆决亭略一思索,就知道沈斐的目的为何了,近五年,还能是想知道什么呢。
无非是自己怎么知道的那场车祸,又跟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
陆决亭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好啊,那就让他这么以为吧,他既然这么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他,要拆散他跟路也衡的话的,就让他认为路也衡撞死的是我的爱人好了。”
话音刚落,连陆源盛都皱起了眉,陈戚还没有动作,陆决亭将视线转到陈戚身上:“怎么了?陈助理,这点小事儿办不到?”
陈戚身子一震,连忙低头:“办得到。”说完就小声退了出去。
陆源盛这时候才开口:“你想逼死他吗?”
“你都不知道,那样懦弱爱哭的一个人,当年可真是雷厉风行,好大的手笔,三千万的封口费,也要护着那路也衡。”
陆决亭的眼里一片森寒,偏偏面上还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
他想,就要抓住了。
如他所想一般,沈斐真的乖乖走进了他怀里。
捏疼了就哭,就叫,轻易得就会开口求饶,逼紧了就会口不择言扯明显的谎来糊弄自己。
这样的一个胆小懦弱,任人揉捏的小面团,原本该是陆决亭十分鄙夷的类型,却偏偏在抱住他时,心口又满又热,像是灵魂都找了安身之所。
试问谁能试过这样的滋味之后再放手,然后自己空对着冰冷敲得出回响空荡荡的心呢?
他想,都怪沈斐哭的时候太勾人了。
他以前只怀疑自己像个变态,沈斐让他确信无疑了。
第35章番外三
沈斐早晨醒来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欢快的笑声,小女孩清脆响亮的声音。
陆决亭不在卧室,他眯着眼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
等他洗漱了一番,清醒了不少,楼下传来的小黄鹂似的嬉笑声越发清晰。
沈斐穿着睡衣下到一楼,一个大约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粉色襦裙,脚上踩着一双亮晶晶的圆头小鞋,正张着手往陆决亭怀里扑。
听见有人下来的声音,小女孩害羞似的将脸埋在陆决亭胸口,眼睛圆溜溜得打量着沈斐。
沈斐把睡衣领子拢了拢,清了清嗓子:“谁家的小孩?”
“路上捡来的。”陆决亭煞有其事似的说道。
又看了一眼沈斐说:“去吃饭,粥都给你温着呢。”
沈斐就听话的转身坐到桌前,已经准备好的早餐都摆好了。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不动声色得打量着陆决亭,看着他把小孩抱到腿上,笑着去捏住她叼在嘴里的帮帮糖的小棍。
阳光照到他们身上,这一幕柔软温馨至极,小女孩张嘴让陆决亭把棒棒糖拿了出来,然后吧唧在陆决亭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嘴上的糖浆有一部分颜色印在了陆决亭的脸上。
沈斐看着陆决亭脸上那块儿淡粉出神,一会又觉得他怀里那小女孩,这模样是不是跟陆决亭有些神似……
这边的沈斐脑洞大开,脸色说不出来的变扭,那边就听见了那小孩儿又仰着脸问:“我为什么不能做你家的小孩?”
沈斐勺子不动声色的顿住了,下一刻就听见陆决亭笑着说道:“当然不能,我们家已经有过小孩了,他很不听话,我不看着,都不好好吃饭的。不听话的时候,教训了嘴里服软,心里还是不认的,难管的很呢。”
“我可没多余的心思再去照顾其他小孩儿了。”
“咳咳咳....,咳咳咳。”沈斐一字不漏地听完,嘴里的粥都咽不下了,一下呛得脸通红。
陆决亭听见了,站起来去倒了杯水,端过去,小女孩还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嘴里不住说着:“可是...,可是我很乖呀...也不可以吗?”
“他哭起来的时候,也很乖。”陆决亭状似炫耀一般微微扬了扬下巴,不留情得回道。
沈斐呛得更狠了,直接一把推开了碗,狠狠瞪了陆决亭一眼,去了卫生间。
半下午的时候的时候他听见陆决亭接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人情绪似乎是非常激动,正在厉声叫嚷着什么。
陆决亭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远了一些,停了一会儿又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道:“她自己看到我的车了,就不愿意跟你家司机保姆回去了,这也要怪我,真是好不讲道理。”
“怎么说她也是要叫我一声叔叔的,过来我家玩玩有什么问题吗?啧,忘了跟你说了,送她下午去幼儿园的时候她还说要我放学去接她,也不知道到时候看见是你去接的,会不会特别失望呢。”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的人又炸开了。
陆决亭气定神闲地挂掉了电话。
看着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的沈斐,他笑着走过去邀请沈斐跟自己一起去浴室洗澡。
然后他得到了沈斐的一巴掌。
“有完没完!昨天才刚刚...”沈斐被他吻住了,后半句被堵在一个唇舌相交缠绵难分的吻里。
陆决亭一边抱住他在耳边说着:“就单纯的洗澡...,真的,不做别的,你怎么老是这么想我...”手下却动作不停地把他往浴室拖。
路也衡的事业正式如日中天,自从拿了影帝的奖杯之后,他的广告代言身价都翻了几番。
电视里换台的时候难免会放到有关他的采访,或是播放他的广告。
即使沈斐以极快的速度换过台去,陆决亭却每每都如同安装了警报铃一般。
眉眼一竖,就开始吊着眼角噼里啪啦地开腔了,或是阴阳怪气得嘲讽,或者是直来直去得攻击。
沈斐其实知道,他越是如此,才越是表明他不会去动路也衡什么,他想,这么久以来陆决亭没在路也衡那里有过动作,可能也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弟弟。
陆决亭要是真的对付一个人,他都是默不作声的,只字不提,比如说沈越。沈斐每次想趁他心情愉快的时候开口试探,都被陆决亭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就是硬生生撇开话题。
沈斐不愿意因为这事跟陆决亭闹不愉快,两次三番之后,也没再提起过。
沈承在一个秋天的夜里在监狱里去世了。
那天沈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陆决亭在身边躺下,静默了半晌儿他说:“沈斐,我要跟你说件事。”
沈斐霎时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不会是个好消息。
沈承的葬礼,沈斐支付了全部的费用。
那天沈斐穿着黑色正装,陆决亭开着车送他去参加沈承的葬礼。
陆决亭身份不合适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沈承进监狱,他自是其中主力,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无异于对沈家那些人的挑衅。
于是他在将沈斐送过去之后,把车开到了一旁,沈斐见他如此,没有多说什么,陆决亭却还是能看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陆决亭抬手给他正了正衣领,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承葬礼上的前来参加的人并不算多,生前老友三四,以前没退下来让家里小辈接手的时候都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大腕。
哪怕在沈承最困难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明哲保身。
如今沈承的葬礼,也都来参加了,也算是给彼此一个体面。
除去这些人,其余都是沈家的人。
有的神情麻木,有的眼神灰败,还有的半大孩子被家人带着过来,嬉笑着要挣脱大人拽住他不让他乱跑的手。
沈斐没有多言,没有发火,没有痛哭,他甚至可以说是面容冷静的,简单发表了致辞,便鞠躬退下了。
当年沈家,如今沈家。
今非昔比,但都一同往日的让他觉得格格不入。
沈斐开始明白,原来失望这种东西,原来可以叠加之后变成麻木。
沈斐从葬礼上出来的时候,走向陆决亭告诉他的位置的不远处。
他远远的看见,陆决亭站在那里倚着车门,绯红的火烧云从头顶一路延至天边。
红霞映脸,给那白皙透亮的皮肤,挺翘的鼻梁,和那比常人更红润一些的薄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一双桃花眼,微微一抬,其中就如同翻涌着万千情意。
有人生就如此,眉眼含情,看谁都似是真情实意一般,给骨子里的薄情寡义披上一层皮囊。
一阵风吹过,陆决亭额前的发被吹散了些,陆决亭看见了沈斐,那双桃花眼一亮,便勾起了嘴角,露出来一个微笑,漂亮的惊人,他朝着沈斐的方向伸出了手。
勾魂摄魄般好看,沈斐一步步走向他,他想,哪怕他在丧钟奏鸣时笑出声,罪责深重,可因着着笑容是朝向我,所以一切罪责都将得到豁免。
他伸手,把自己的手交到陆决亭手里。
陆决亭跟沈斐坐在后面,司机在前面开车。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路边的街灯一盏一盏的亮起。
陆决亭盯着窗外突然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你们这一辈,其实跟你父亲二叔那一辈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这话乍听一下,有些刺耳。
原本就是这样的日子里,却还要说这种话。
空气突然安静了。
陆决亭转过头来,看了沈斐的脸色,抿了抿嘴又说道:“有些事,强求不来。即使我不动手,沈家内部自己的问题也已经使其摇摇欲坠了,什么时候倒台,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候了,还要再提这一茬。
沈斐郁闷的心想,你不提我难道还自己不知道吗?还用你重复再提醒一遍?!
又或者陆决亭是在给自己开脱吗?
他做都已经做过了,怎么可能会过这么久才似乎犹犹豫豫斟酌言辞一般想来给自己开脱什么。
他骨子里是很骄傲的人,向来不屑如此的。
沈斐半晌儿才一脸古怪的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安慰自己。
沈家的落败,不要太过自责,你已经尽力,这些事的发生,也与你无关。
沈斐想,这安慰手法,可真是太陆决亭了。
沈斐看了看陆决亭有些不自在看着的眼神,他想罢了,狗是狗了点,到底算是真诚。
第36章番外四
沈斐在路口,把自己的帽子又压低了些,鬼鬼祟祟贴着墙根儿到了一个巷子里最里面一户,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很凶的一声,过了很久才过来拖着脚步过来,不甚利落的样子。
门一打开,里面露出来半张脸,一看见门口的沈斐直接又一下把门关上了:“滚蛋!你来干什么?!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不想再挨打就赶紧给我滚!”
沈斐被关门的力道震的一退,咽了口口水,又凑了过去:“钱,钱我给你放门口了...,我这就走,你出来拿啊。”
沈越一听又一把把门拉开了,喘着粗气,脸也泛红,真是恼急了,他厉声斥道:“拿走你的钱,谁要你现在出来假惺惺。”他直接一把拽住了沈斐的衣领。
沈斐有些害怕,他不是怕沈越在这里控制不住情绪打他,而是怕他身上真留下个什么印子让陆决亭回去看见了,怕是不好解释,一般的谎话哪能糊弄住的了他啊。
而现在这副样子的沈越,哪还能遭住陆决亭的什么手段啊。
沈斐往后一退,挣了挣:“你先松开。”
沈越眼睛赤红,用力一推,松开了:“滚,怕挨打就赶紧滚啊!”
“跟你住一块,那男的让我来的,我来看看你。”沈斐绷着脸哑着嗓子说完,被推的一个趔趄,扶住了墙面,干咳了几声。
沈斐这么一路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又要躲着陆决亭,一路神经紧绷,到这脑门上溢出来汗珠,脸色倒是惨白。
“就你这副样子,你来看谁啊!你有病吗?!这么喜欢以德报怨吗?!装什么圣母啊!”沈越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沈斐的身体不好,怕是那年的车祸,伤了身体的根本。
他语气很凶,吼完眼睛就红了。
“你...”沈斐听他这么不识好歹的样子本来也要生气,被他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束手无措。
沈越猛的转过身去,往里走,走路的姿势很是变扭,右腿像落下了很严重的残疾,沈斐往里望去,看见院子里墙根儿杵着的拐,知道沈越平时走路是要拄着拐的,这个时候在自己面前要强,才这样走过来。
他看着敞着的门,迟疑了片刻,走进了屋。
从那之后,沈斐给沈越偷偷塞钱接济他,一开始沈越不收,还要骂他,再后来态度有些软化,甚至每次都能进来坐上个十来分钟。
这样的生活,尽管沈斐一再小心,持续了没多久,便还是叫陆决亭发觉了。
那天下午,沈斐看着陆决亭阴沉着一张脸,把一张单子拍到自己面前,上面记录了他这半年来的每一笔开支。
“你取那么多现金,是给谁啊?”陆决亭盯着沈斐质问道。
“我花了。”沈斐还故作镇定地回道。
“你花了?好,你跟我说说,你花哪了?怎么用得着你花钱了!?”陆决亭听他嘴硬,心里更是窝火。
“我花我自己的钱!有什么问题吗?!”沈斐这些时间里倒是被陆决亭惯的胆子大了些,他知道陆决亭再生气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陆决亭直接站起来一拍桌子,手都震得发麻,漂亮的脸气的发青,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直接咬牙切齿怒斥道:“沈斐,你说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他把你害这么惨!你还上赶着去帮他!”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反正你以后是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陆决亭最后说完,拉着脸转身就要走。
沈斐这时候才知道,这是真的把他惹毛了,他不动自己是不假,但肯定会教训沈越。
他看着陆决亭的背影说:“我二叔养我这么多年,说是他把我抚养长大的也不为过,他就沈越一个儿子,我不能..,我不能这么看着不管他,我不能。”最后一句的声音越说越小。
陆决亭停住了走到楼梯口的脚步转过身来,脸色是半点儿也没有缓和。
“他伤害过你。”陆决亭只说了那么一句,表明了这一点,因为伤害过你,所以没办法原谅。
沈斐走过去,离他近了些,看着他说道:“你也伤害过我,我不是也原谅了吗?恨一个人很累的。”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的,沈斐。”陆决亭重复了两遍。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沈斐其实明白,陆决亭一直耿耿于怀什么。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了陆决亭紧绷的身体,把头放到了他的肩头安抚道:“可是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料到我要跑,后面会有车过来。”
“我以后听你的话,你让吃的饭我都吃干净,你让喝的补药,也都喝,我会好好的跟你一起生活,一直陪你很久,很久。”
沈斐说完,微微拉开了身子,仰起来头凑到他唇边,讨好似的亲了一口。
“一点诚意都没有。”陆决亭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走了,不太满意地盯着沈斐的嘴唇。
沈斐只好又凑上去,主动吻他,张开嘴去伸出舌头。
陆决亭这才一把拦住他的腰,手抚上他的后颈,抱紧他来了一个难舍难分的深吻。
吻着吻着,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往沈斐衣服里探去。
最后分开的时候,他被沈斐湿漉漉的眼睛,水光红润微微张着喘息的嘴唇勾得火起,心里骂了一句,直接拦腰抱着沈斐,回了卧室。
“那坐在老爷子手旁边的那位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啊。”陆家的一个小辈低头跟旁边的人嘀咕着,这么陌生的面孔,看着也不是陆家的人啊,可是竟然能在陆决亭的生日宴上坐在陆源胜旁边,身份自然不会是多简单的。
“你刚回来,可能不认识,那是陆决亭的相好~”他堂哥给他一边解释,在咬到相好两个字的时候还刻意挑了挑眉。
“看不出来,咱们这位陆总,好这种乖乖仔啊。”
“啧,你看不出来的还多着呢...你都不知道,那一年他家那位遭过一次绑架....”
他这么一开口,右边坐着的也来了兴趣,凑过来耳朵听。
正在这时,陆决亭上台发表完了讲话,下来了。
他一下来,脸上刚才在台上的谦谦公子般温润而雅的面目立马就变了,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沈斐看见他下来,赶紧往旁边让了让,让他过来坐下。
陆决亭臭着脸不吭声,沈斐在旁边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在底下又轻轻蹭了蹭他的手,他磨磨叽叽最后还是吃了。
陆源胜眼神往两个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小两口闹个变扭,他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也没事人一样给过来敬酒的人笑呵呵的打圆场。
陆决亭这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基本算是来者不拒。
等到司机送他们回去的时候,陆决亭坐在车后座,表面看起来清醒自若的样子,其实眼神已经有些发愣。
过了会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多委屈一样去拽沈斐:“连陆思思都给我送生日礼物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准备。”
沈斐另一只手在兜里,攥紧了一个丝绒盒子,感觉手心有些出汗,攥紧了又松,等过了会又攥住了。
“我就是不小心,忘了....”沈斐眼神往窗外飘,干巴巴的说。
陆决亭其实也没指望沈斐给他准备什么,可是真的没收到沈斐的礼物心里到底有些不爽,借着由头半真半假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不过是想让沈斐过来哄哄,再不然晚上的时候能让他试个新姿势,尽兴一些,作个生日礼物,也是妙极。
他这么想着,又一边享受着沈斐在旁边给他小心翼翼体贴入微的布菜,面上不显,心里更觉舒坦。
一来二去,前来敬酒的,他都笑脸相迎,仰头饮下。
等到了散场,已觉得头有些昏。
等一路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沈斐扶着他进了卧室。拿出来毛巾给他擦脸,他看着沈斐又变了脸色,很是生气一样,愤恨不满的语气,带着不甘与委屈:“什么路也衡,沈越那些人,怎么能跟我比呢,蠢得要命....”
“是是是,哪能跟你比呀,你聪明绝顶。”沈斐一边给他脱衣服,一边回道。
“你能不能,不看他们。”
“好,不看。”
如果陆决亭说了什么,他没应,陆决亭就会以为他没听见,会一直重复。
到最后,陆决亭嘴里就一直叫沈斐的名字。
他念一声,沈斐就:“嗯”一声应下。
沈斐低下头看着陆决亭盯着他脸,突然不说话了。
沈斐吸了一口气,手伸进口袋里,把那个丝绒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了,递到了陆决亭面前。
那里面是一枚银白色的环,一枚戒指。
陆决亭看着那枚戒指,神色恍惚,他手指轻颤,拿了出来,带到了手上。
举起来看了看,然后突然手握成拳,放到了身边。
过了一会儿,又举起来,张开手掌,另一只手伸出来,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那个圆环,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有。
然后他又偏了偏头,看着沈斐问道:“我喝多了?”
沈斐这么看着,心里就倏然一酸,他抬起来自己的手握住了陆决亭的手,他手上一有个一摸一样的戒指。
陆决亭的手还要再动,沈斐立马又说:“别看了,是真的。”
他又听见陆决亭在小声说着什么,他凑近了些听。
然后回道:“是的,你得到我了,我喜欢你。”
陆决亭突然就笑了。
他一把把沈斐拽到了身上,翻了个身压住他,在沈斐的肩窝发出来闷闷的笑声。
陆决亭撑起来身子,脸上笑着凑过去吻他。
沈斐看着脸上方的笑容,他觉得陆决亭这样的人,要真是喝多了,出去这么笑,绝对要出事。
那年的年末,陆决亭跟沈斐去国外领了证,回来的婚礼上,只是宴请了几个熟人老友。
沈越人没来,礼钱倒是托人送了过来。
沈斐收了,瞒着没让陆决亭知道,但是其实他想,陆决亭应该是知道的,不过是装不知道的样子。
他在自己的事情上,其实只要他说,陆决亭都会让步,他没注意过,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陆决亭是个自以为是的高手,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爱人,要不来,就想办法抢,偏还要装做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他一直以来把陆决亭想象的太过无所不能,妖魔化,其实在爱情面前,陆决亭也不过是一个求爱不得的普通人。
他在自己车祸之后,会在午夜因自己的一个细微的动作,而惊弓之鸟一般紧张不安。
会在院子里种下一满园,他自己都没在意过的粉蔷薇。
沈斐这么多年以来,梦醒时分,想起来那一句陆决亭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我一直选你,并且坚定是你。”
可是他忘记了,这是什么时候陆决亭对他说的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对陆决亭的事上,一向记性不好,但是他决定以后都要好好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