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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记得他们,然后,在某一天,带他们回来

周围都变得很安静。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他们站在这一点,照明机器在他们身边环绕,发出很轻的机械羽翼震动的声音。

偶尔发出些许机械故障的滋啦声。

那光源从他们身上, 慢慢向着远处延伸探照,直到照入漆黑一片的宇宙, 照入那两团赤红色焰火所摇曳的地方。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在若隐若现。

本来应当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因为这么长的时间里,只有莫尔洛以一种很微妙的巧合在这里形成的平衡。

其他的王冠族逝去就是真正的逝去了。

所以这污染深处, 这屏障, 这精神力,这样的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情况?

得到消息正在处理周围其他地方屏障附近钻出来的异兽的王冠族们正在向这边集合。

跟随王冠族深入这一片污染之中, 已经快要在污染力量中撑不住, 很快要跟新一批军队换班的圣卡斯军舰中也在播放这样的画面。

所有人都震惊肃穆的看着这一切, 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那看着的确很像是某一位殿下的原形——

但怎么可能呢?

埃比尼诺殿下吗?

那位百年前和第一集团军葬身污染之中的王冠族殿下。

跟只失踪了几年就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的莫尔洛不一样,他可是真真切切的失踪了百余年啊!

不过最重要的是——

所有人都看向那庞然大物的头顶——空无一物。

本来这里就不太明亮,这庞然大物又安静的隐藏在他们不远处,只有骇人的红色火苗在摇曳着,基本上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但有一点还是很明确的。

他的头顶几乎没有什么冠冕的痕迹。

或者已经浅淡的近乎完全消散, 只留下一片雾气一般的东西笼罩在他的头顶。

小楚藻从一开始被吓的炸了毛, 到回过神来,看着对方, 伸手握住了对方的精神力丝线。

那是半透明的,几乎要完全消散了的精神力丝线。

“藻藻——”

费蔓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小楚藻。

那张原本无时无刻都看着很是冷静, 手段铁血残酷的王冠族女性张了张嘴,显得有些无措。

她想说什么, 但她一下子说不出口,她的眼白变红,连带着眼圈也似乎迅速变红。

那是缠绕了费蔓不知道多久的噩梦。

那是她的外公吗?那个小时候总将她高高举过头顶, 哈哈大笑好似永远不会倒下的外公埃比尼诺吗?

握着精神力丝线的小幼崽尝试了一下,小家伙抬头,身后炸开了毛的小翅膀扇动了一下。

“姑姑,姑姑你别哭,藻藻试一试——”

他小小只,软软的说着。

小楚藻头顶的冠冕闪烁,努力尝试了一下,隔着屏障,他能接触到的只有这沿着屏障飘过来的精神力丝线,幼崽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小家伙一时之间也有点棘手。

而被握住了精神力丝线的庞然大物似乎微微呆住,本能的侧了侧脑袋,轻轻甩了一下头。

他似乎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本能因为这一切而震惊。

“不,没事,姑姑不是那个意思,藻藻能做到什么就尝试着做什么。”

费蔓被小家伙哄过之后,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但手指捏紧,她转身想要靠近那边的屏障,却被阿莫斯阻挡。

阿莫斯站在最前方,他跟那两簇摇曳的红色火光对视着。

阿莫斯率先靠近了屏障。

周围的氛围沉闷,压抑。

小楚藻握着那道快要消失的精神力丝线,看着阿莫斯接近屏障,再看看身子微微颤抖着咬牙垂眸的费蔓,又看看呆住不知所措的艾亚拉。

小家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要往哪里看才好了。

藻藻只有一个,藻藻哄不过来。

但是,但是——藻藻之前尝试着拼合莫尔洛爷爷的冠冕,那种感觉。

小幼崽的冠冕猛然亮起,这段时间冠冕上分出来的金灿灿的小侧枝在此刻又慢慢的消失,化作如同天使最后力量那般的星星点点,连带着小楚藻口袋里带着的天使泉源石也在微微发光,力量汇入那已经近乎透明的精神力丝线里。

顺着蔓延上去,那微芒光辉像是一下子点亮了周围的屏障,最后落到屏障之后那庞然大物的头顶——

在那个时刻,他们才终于看清楚那已经碎裂的没有一丝一毫王冠冠冕样子,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碎屑。

在小幼崽精神力的帮助下,那些几乎快要消失的碎屑也只是稍稍凝实了一点。

但这对于那个庞然大物来说,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懵懵的,像是呆板的被操控的没有意识的木偶,紧盯着这里,身后破破烂烂的羽翼在时不时扇动。

那微芒光点像是通路,在这里又比远处的繁星更亮。

这一切落在旁人眼中就显得格外震撼——

“是埃比尼诺外公——”

阿莫斯的手已经搭在了屏障之上。

没有攻击性,且在小家伙精神力出动的时候这种熟悉的波动反应。

“无法突破,强行突破会给他的精神力再次带来不可逆转的后果。”

更不要说另一端不明的污染还有异兽。

如果没有藻藻,如果他们能探索到这里的话,基本确定埃比尼诺再也没救了的时候,强行突破这里可能是给埃比尼诺一个痛快。

但现在——谁也不能确定躯体还存在的埃比尼诺是否还能被救回来。

费蔓已经走到了屏障之前,她伸出手触碰屏障,看着屏障那一边的埃比尼诺。

阿莫斯收回了手,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幼崽。

“藻藻。”

小家伙已经松了手,金灿灿的小冠冕上的分支消失了,小家伙在那一瞬间头晕目眩,小身子都有点摇摇晃晃,被阿莫斯及时抱在怀中。

他小小只,好似晕车一般的干呕了一下。

小脑袋难受的埋在阿莫斯的怀中。

闷声闷气。

“叭叭,不够——”

小家伙冠冕之上的那些分支就好似是他储存力量的一种方式,一般来说,就算是修补莫尔洛那样的冠冕也是勉勉强强够用的,但对于冠冕光环已经彻底破碎掉,且已经完全没有意识,更不用说让他配合的埃比尼诺来说,这一次完全不够。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太久,损伤根本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小家伙短时间内不可能拼好这样的冠冕。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碎的太彻底,要粘起来,‘胶水’不够。

阿莫斯给小幼崽顺了顺后背,他再次看向屏障那边。

“嗯,爸爸知道了,我们一点点的慢慢来。”

埃比尼诺的情况看起来虽然很是凄惨,但好似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稳定,且屏障那一边的污染不明,具体情况不明,他们需要做出更多的准备,抵抗这屏障之内更加汹涌的污染,让圣杯族这群擅长捣鼓这些器械的再多出点力——还有就是,这里聚集的异兽实在是太多了。

在彻底解除这屏障之前,他们兴许需要提前进入另一边,消除异兽,将情况控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还有埃比尼诺此刻的情况,他们也更需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小家伙难受的低呕的时候,那庞然大物似乎探着头往这边努力看了一眼,最后又看向碰触着屏障,紧盯着他,看起来很奇怪的费蔓。

埃比尼诺终于慢慢扇动翅膀,他靠近了屏障,几乎已经是贴近了屏障,低头,看着费蔓。

此刻距离更近了,埃比尼诺身上的痕迹看的就更加清楚。

费蔓盯着看着。

直到埃比尼诺慢慢低头,他似乎也不太明白,但他将头颅一点点贴近了屏障,贴近了费蔓的手搭着的位置。

虽然不懂,但他在这么多年的挣扎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轻松和舒服。

他甚至没有意识,在小家伙帮他凝实了一点冠冕之后,才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反应。

这些家伙是什么东西?

跟那些需要撕碎的东西好似不太一样。

但也只是这一点,多数情况下,他还是依靠本能行事。

费蔓看着贴近自己的埃比尼诺,那猩红色的火光摇晃一下,看过来——

就像是小时候捉迷藏的时候,她躲到小小的角落,外公笑着探头进来看她——

“小费蔓?”

外公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

这一切重合,费蔓终于睁着眼睛,一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救救……救救他……”

费蔓下意识的低声开口。

直到阿莫斯抱着小楚藻靠近。

“会的,会有办法的,藻藻的精神力有效,但需要更长的时间,而我们也需要更长的时间。”

阿莫斯抬手搭在费蔓的肩膀上。

“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一步步进行,想要不对他的精神力带来第二次伤害,驻守屏障防线,一点点等他意识恢复,主动愿意打开,且另一边情况不明,整个圣卡斯要做更新更进一步的调整。”

阿莫斯今天的话不少,但冷静,平稳,在一瞬间将所有慌乱的,想要现在不管不顾试图达成目标的费蔓喊醒,稍稍定了心。

这些组成屏障的精神力固执极了,好似钉子一样,死死的钉死在这里,阿莫斯也没有办法在不损毁这屏障的情况下将其打开。

费蔓顿了许久,终于应了一声。

要往好的方向想——

至少,还是还在的。

外公还在的啊。

费蔓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话还很多的小幼崽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但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忽的埃比尼诺转头。

而阿莫斯费蔓包括艾亚拉的通讯警报响起。

“陛下,污染在增强!”

那是从圣卡斯对污染的探查船上载递过来的声音。

“那力量一波一波的,在冲击这边,可能就是污染不断扩张的元凶!它们像是潮汐一样——”

这是个非常形象的比喻。

污染潮汐。

站在屏障另一端的阿莫斯等人肉眼可见无数的异兽奔涌而来,还有冠冕被增强的污染,骤然加深的不适感。

就如同海潮一样,一来一回的波涌翻滚着。

“外公!”

费蔓下意识的开口。

“你打开屏障——”

她的手贴在屏障之上,对埃比尼诺说着。

但很显然,这对埃比尼诺来说,他根本无法理解。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在他感觉舒服的地方和身后那些让他格外不舒服的地方来回看了两次,下一瞬,他身后的羽翼骤然展开,在污染和那些异兽撞上屏障的时候,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他这次没有回头,他冲了过去,撕咬扯碎那些异兽。

而此刻整个屏障都在被冲击的闪烁。

那些一直安静的,像是白杨或者钉子一样钉在这里的精神力们开始活跃了起来。

屏障阻拦着污染,又试图去帮助埃比尼诺。

埃比尼诺其实游刃有余,迂回行动显然更好,但他就是固执的守在这里,也不愿意离开。

“就近处理遗漏过来的异兽。”

阿莫斯下达命令。

本来还在往这边赶的王冠族们一个个从通讯器之中回应,圣卡斯星舰的舰炮也对准了冲出来的那些异兽。

“叭叭——”

小幼崽本来难受的都不自觉的用自己炸了毛的小翅膀将自己微微包裹起来,此刻抬眼,看过去。

阿莫斯只应了一声,将小楚藻按在自己怀中,手中握着精神力长剑,将这些东西处理干净,他回头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上前的艾亚拉。

“他本来自己应该可以离开这里——”

阿莫斯说着。

这一点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埃比尼诺会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这里。

“但这里有第一集团军,第一集团军军人的精神力跟埃比尼诺的精神力掺杂在了一起。”

所以在第一集团军覆灭的时候,在埃比尼诺失去意识也走向覆灭的时候。

埃比尼诺在污染之中,自己的精神力跟第一集团军军人的精神力连成了这道屏障,从本质上来说,他此刻不是正常的王冠族形态。

当然,这一点看着就明白了。

而以此刻他们精神力的情况。

当初发生了什么,也一目了然。

能够短暂穿越污染,保全自身的埃比尼诺不知为何没有离开第一集团军,第一集团军也不愿意离开,在王冠族都束手无策的污染之中,奋力的试图保护埃比尼诺。

所以最后这里遍地残骸。

构成了这一道防线。

阿莫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小楚藻还很不舒服的埋在阿莫斯的怀中,身后的小翅膀微微颤抖,他们不敢轻易破坏屏障,只能处理一些溜过来的异兽,帮对面减轻负担。

这场污染潮汐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埃比尼诺没有返回这里,他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屏障另一边的另一个星球,他缓缓降落下去,似乎是力量受到了影响和波及,正在休息恢复。

而圣卡斯这边,推测的情况让人异常难受。

“好了。”

阿莫斯收回力量,感受了一下自己冠冕受到的影响,而他怀中的小幼崽看起来是难受极了,从刚刚开始头也没抬,就缩在他怀中,似乎在一点点的适应那种晕眩的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跟之前力量透支就发热相比,这小家伙的力量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让他们及时返回军舰,联络弗雷,宣布圣卡斯进入紧急状况,创建屏障防线,不要掉以轻心,观察屏障另一边的情况,尽快完成针对污染的材料发现和仪器的进一步研究。”

阿莫斯将那些容易引起误判的不稳定的情绪全部都重新压回自己心中,声音依旧有条不紊,沉稳冷静的一条一条下达命令。

而小幼崽口袋之中的天使泉源石微微亮了起来,开始轻轻闪烁。

似乎在缓解着小楚藻不舒服的感觉。

小幼崽终于抬头。

“叭叭——”

小家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蜜糖色大眼睛。

“藻藻的力量还不够——”

“那是曾外公吧?”

小小一只的幼崽试探着往那边看着,他观察着埃比尼诺最后消失的地方。

往日小家伙虽然可能难受一点,但基本上都能顺利的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但埃比尼诺是个例外,他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

小家伙这小小冠冕上积攒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修复埃比尼诺作为屏障百余年来的裂痕。

“嗯,是曾外公。”

阿莫斯看着小家伙苍白的脸色。

“没关系,藻藻。”

他说着,往日总是听不太出情绪波动的声音带着点温柔。

“一点点慢慢来,你还没有长大。”

小楚藻眨巴了眨巴眼睛,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但是有用的”

小家伙趴在阿莫斯的怀中。

小小声的说着。

“藻藻可以帮助曾外公的,叭叭,你去跟姑姑说好不好?藻藻可以帮忙的,让姑姑不要哭。”

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小幼崽还有点扭捏,加上姑姑是个亲亲狂魔。

小小一只的幼崽此刻还不太舒服,但他将这个重任还是这样交给了阿莫斯。

而此刻,污染潮汐似乎停止了,但那些屏障的光芒还在微微闪烁着。

似乎是因为刚刚藻藻的精神力注入,不仅帮忙稳定了埃比尼诺的冠冕——不,应该说是凝实了一点埃比尼诺的精神力冠冕碎片,还让屏障内已经没有什么活力的精神力稍稍活跃了起来。

有些许执念和情绪,在小楚藻口袋之中天使泉源石散发的微光之中,传递过来。

小楚藻愣了愣,他转头,看向身后那微微发光的屏障,那给圣卡斯构建起来的防线。

小楚藻慢慢的睁大了眼睛。

他好似听见了那些屏障之中的声音,有些嘈杂凌乱。

他们在说着——

‘圣卡斯啊——是圣卡斯——好像是圣卡斯——’

或者并不是他们在说,那只是他们的执念,在弥留之际不断往圣卡斯方向回望的执念而已。

在此刻,在对情绪极其敏感的小幼崽这里,开始重现。

‘是圣卡斯吗——?故乡……故乡……想回故乡……’

这些执念随着他们弥留之际的精神力一直埋藏在这里。

直到小楚藻的回应。

“是……圣卡斯呀。”

旁人听不到,他们只能看到那闪烁着的屏障,他们还听见小幼崽轻声的话语,小幼崽头顶的冠冕也在微微闪烁着,精神力慢慢扑出去,跟其他王冠族不同的比较柔和的小楚藻的精神力一点点的接触着这些屏障。

一瞬间,好似将他们彻底点亮了一样。

‘是圣卡斯啊——真的是故乡啊——’

‘故乡还好吗?圣卡斯还好吗——?’

‘我们——有成功守护圣卡斯吗?背后的圣卡斯,是不是还像是过往那样繁荣呢?——我们有做到什么吗?力量微弱的我们,有做到什么吗?’

‘家园——家园——’

那些光辉闪烁着,连带着屏障轻轻抖动,形成一小片嗡鸣。

幼崽看着这漫长防线,已经有些透支的精神力还在试图安抚——圣卡斯还在。

圣卡斯人和王冠族都还在。

于是最后那嗡鸣声隐隐有了些音调,有点走调的组成了圣卡斯刚创建没有多久的时候,曾经的圣卡斯人为王冠族而写的古老曲调——

在这残骸之上,在这没有活物的地方,在寂静之中奏响。

而在不久之前,这样的旋律在第九集团军军舰上即将出发航行的时候,曾经回荡在圣卡斯帝星的军事基地上,古今仿佛在交织——所有人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圣卡斯人,他们在颤抖,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震撼——那个早已失踪的第一集团军最后的最具有反抗力的声音。

艾亚拉呆呆的看着,然后他看到幼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小翅膀似乎也抖了抖,随后再次看向他,好似无声在说——你看啊,表叔,他们做到了很多事情。

短暂却又灿烂。

他们面对牺牲并非完全无畏,在弥留之际也会留下回家的执念,但他们依旧矗立在这里,不肯将屏障打开一丝一毫,不肯向污染屈服,绝不!

所以——

艾亚拉听见小家伙说着。

“藻藻要记得他们,然后,在某一天,带他们回家。”

作者感言

凤箫声醉

凤箫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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