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延他爹从流氓混成总裁,上位姿势自然不怎么好看。
所以童延自然也歪得厉害,从小听得最多的一句话:能动手就别哔哔。
可童延十八岁生日这天·突然被老爷子亲自来电吩咐:以后,能哔哔就别动手。
童延大惊:「爹你这是要上天成佛啊?」
他爹咳了声,「咱们洗白。」
行吧,洗白就洗白,谁让这两字是老爷子的临终遗言呢?
老爷子另一句临终遗言是:帮着洗白的那位托孤之臣一周后回岛。
老爷子葬礼用了三天,童延一滴铜豆子都挤不出来。
此类生离死别的剧情,亲爹已经跟他反复演戏十年了,能哭得出也是有鬼。
头七这天转眼就到,托孤之臣回归在即,童延特意坐在别墅大厅的鎏金龙座上。
鎏金龙座从哪来?他爹花钱造的呗,流氓暴发户的品味,不要有误解。
童延小时候也挺喜欢这宝座,觉得特气派,直到有天瞧见他老爹把一肉弹女星压在宝座上打炮。
嫌弃了十多年的位置如今又派上了用场,大马金刀地一坐,对堂下来人只一个眼神就是下马威。
下马威啊,不容易啊。
小弟来通报,话还没说完,身材高大的男人就从门外阔步进来了。
男人穿着黑毛呢大衣、黑西服、白衬衣、黑领带,沉稳、肃穆,宽阔肩臂的直线条有很强势的冷硬感。眼神烁亮有力度,是高鼻深目的禁欲系。
手里要是再拿条鞭子,就能让人跪下抱腿求调教。
童延脑内默默勾画男人剥掉这身皮之后的迷人肉体,瞧着男人薄唇几张几合,「我是聂铮,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记得,怎么能记不得?童延连身子都酥了,倒还没荒唐到立刻表白的程度。
只是情不自禁撑着软成面条的腿,迈下宝座向天菜致敬,问:「大哥,你结婚了吗?」
空气安静了一秒。
聂铮像是很努力把这个问题的出现场合消化到一个可以理解的程度,目光注视他,「没结婚,单身,亲人都走了,没有牵挂。」
「这样啊。」童延拉起男人的手,不容分说紧紧握住。
十分豪爽地说:「以后你就牵挂我得了。」
聂铮一三十多岁的男人,立刻沉下了脸。
看吧,童延的不靠谱真的只有一点点。
童延第一次听说聂铮的名字时年纪还小。那时候只知道这是他爹手下一堂口老大的儿子,据说是学霸,书读得挺好。
可能是儿子出息太大,聂老大有了金盆洗手的心思。可人在江湖,金盆洗手哪有那么容易,当时的当家金爷说:金盆洗手不必,留下一只手就成了。
那天恰逢幼儿园放假,童延跟着亲爹去总堂玩儿,听见这话立刻乐呵呵蹦出去冲聂老大叫唤,「老叔你蠢到家了,他舍不得金盆,你就让他用铁盆给你洗呗。」
一屋子大小流氓都笑了。
……反正……敢不敢笑的都笑了。
接下去的事情就可想而知,童延的亲爹带着一帮兄弟替聂老大求情,也不是如今的双十一是吧,手当然没剁,结果是聂老大全须全尾的带着老婆孩子离岛去了国外。
后来聂老大跟童延他爹还有联系,可能人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道上的事儿不方便谈,话题主要就成了聂老大秀儿子。
比如聂铮考上了很牛的大学,比如聂铮混到了什么位置……
秀一次,童延就挨一次训,谁让他学渣的全部技能都点满了呢?
唯一让童爹扬眉吐气的一次:聂老大感叹儿子大了不肯结婚。
不肯结婚就算了,还不喜欢女人……童延他爹接完电话由衷赞叹:你总算让我省心了一次。
可后来又让他吃了顿板子。
因为童延说:「您老这心还是先别省,太巧了,我也不喜欢妹子。」
十四年后,童老大仙去,聂铮归来,可能真的有那么些报恩的意思,童延觉得报恩不报恩的都可以往后放放,重点难道不是他俩都不喜欢妹子?
聂铮回来的第一天,童延第一次有了秘密。
他看上了他老爷子给他安排的助手。
这事儿怎么会发生在老爷子的头七?
养歪。养歪!养歪!!重要的词说三遍。
还有没有误解?
童延的秘密其实在十二小时内就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至少在他身边是。
鎏金龙座下的一次把手,聂铮居然没被他高涨的热情撂倒,只是默了一秒,拉开他的爪子·立刻就进入正题,「我们来聊聊公司的现状。」
于是这一个上午,聂铮坐着说,童延在一边用手撑下巴坐着听。听不懂也要听,这是态度问题。
男人对自己看中的人,总得用适当宠爱表达雄赳赳气昂昂的诚意。
下马威是什么?能吃吗?
而且聂铮侃侃而谈的样子很迷人,真是太迷人了,脱掉大衣和西装后,白衬衣底下收紧的腰杆……那就是公狗腰啊。
翻开文件纸页的手指骨节分明,干净修长,想想,被这双手扯开衣襟抚摸会是什么感觉。
童延瞧着瞧着,就觉得自己诚意太不到位了。身上居然还穿着用来充老成的唐装长衫。早知道来的是聂铮,旗袍都比这个好啊对不对。
于是临近午饭时,他上楼冲了个澡,换了身行头,给聂铮最盛大的欢迎礼。
出房间时,小弟眼都直了,「老大,你就这样下去?」
这不废话吗?
下楼,佣人正在摆午餐。聂铮抬头看他一眼,眉头微妙地压低了些许。
童延迈着雪白的长腿悠悠跨下台阶:「天热,我冲了个凉。」
一身黑底白花的丝绸浴衣,下衬刚遮到大腿中间。
即使岛上没有冬天,但这是十二月呐,童少爷。
所以饭桌上,聂铮跟他的谈话是这样。
「你知道你今年多大吗?」
「十八岁,成年了。」
成年了,可以吃了。桌子底下,刚成年的脚尖顺着男人被西裤包裹的坚实肌肉滑到了两腿之间。
好大的一包软肉,踩一踩,脚趾揉一揉。硬了。
可硬了的男人依然坐得沉稳如山,只是眼神犀利得像是能把人立刻穿透钉在墙上,「十八岁的中学生应该干什么?」
谁要听中学生这种事啊。
童延抛了个媚眼。
男人宽大的手掌很快钳住不老实的脚踝,「我先跟你说说规矩。第一,我们是合作者,你年纪小,我暂时负责你的教养问题,公事私事都是。第二,你最好清楚童叔临终前的意思,以前那些不好的习惯不要带到以后。」
腿收回来,脚踝一圈青紫。
可童延只顾得上辩解,「我以前没这习惯,我还是第一次撩汉子。」
聂铮严肃而坦诚地申明:「我脾气不太好。」
脾气已经很好了聂先生。
面对中学生的自杀式调戏,居然没揍人。
聂先生到来,公司的和童家的一切事务正式步入灾后重建阶段,童延撩汉归撩汉,正事还是要做的。连着几天,他先陪着聂铮挨个拜访公司的几位股东……就以前他爸下边的几个堂口老大,现在都叫股东,既然决心洗白,用词得文明。
事实上组织的构架也已经很文明了,确实在十年前就实行了股份制,童延他爹是最大的股东,否则现在也轮不到童延这个二代劳心劳力,江湖的规矩很简单,谁能打谁当家。
好像有什么不对……
哦,现在劳心劳力的是聂先生。
聂铮跟股东套交情,谈利弊,分析时局。
叔伯们原先只是看着跟聂老大的兄弟情分跟他保持几分面子上的客气,听着听着就另眼相看了,再往下去,大有隔着辈分肝胆相照之势。
聂铮说话时,注意力比较偏向对面的人。
童延坐在他身边,眼神一直黏在他俊挺的侧颜。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聂先生真是在哪个老大面前气场都不落下风·任何问题都应对得游刃有余,掌控力极强,真是充满雄性荷尔蒙气味的迷人。
不愧是小老大看上的男人。
童延也很想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他掌控,没羞没躁地交流一下。
也不对。
这种男人,看着他被撩拨到失去控制才更带劲儿啊是不是。
童延又想到那天中午男人被他踩硬的兄弟,原本老实跷着的腿,脚尖不听使唤地蹭上了男人的小腿。
「童延!」聂铮突然叫他,语气是严肃的、脸色是不能当成玩笑的,眼眸深沉得几乎要把他卷进去。
这一对视,童延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答得特别荡漾,「我在~」
聂铮像是吸了一口气,冷着脸提醒:「陈叔问你什么意见。」
童延的意见当然是没意见。
聂先生说的都一百二十分的对。
追汉子。追汉子!追汉子!!重要的事再说三遍。
拉得下脸皮给得起宠,终极奥义,没错的。
可聂先生还是不高兴,具体表现是在回家路上沉默成了一尊石雕。
得哄,回家必须得用力哄!童延就是这么想的,想他道上人称玉面小飞侠,哄个男人还不容易?
可一到家,客厅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等着他们。聂终于开口,毫无情绪地介绍:「这是郑老师,以后负责教你的物理,这些日子你不方便上学,语数其他老师明后两天会陆续来报到。」
玉面小飞侠一秒被打回原形。
中学生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洗白洗白洗白。
洗白还不如洗白白。
以上是童延后来几天的怨念。
以前,他可以舒坦地当个混混,洗白之后,天天埋头苦读,自己搞成个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的混混。
玉面小飞侠挑灯夜读。
老师唾沫横飞讲解功课。
至于聂先生,带回一大堆文件在一边沙发坐着看。
三者之间互不干扰,以上是小飞侠补习时的画风。
咦好像又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是「三者」之间互不干扰?
……请自行理解。
反正,互不干扰的结果是,送走了老师,童延对着习题册像看天书。
但他还是做了当天的习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回头一瞧,聂铮还在认真看文件。童延决定继续装模作样地习题。
男人做正事的时候,他还是知道不打搅的,就是这么体贴!
习题习题习题,真是……太无聊了。
童延又看到了手机。
看下时间?划开屏幕,解锁,晚上时间九点半。
十秒钟后,小飞侠默默插上了耳机,调大音量。视频被点开了。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几个跳舞的小人。
Poprock的节奏真爽快, 不对, 这个动作不对。
以前怎么没发现啊?中学生看着看着就有点惆怅了。
「跳得不错。」
「一般般吧。」
中学生嗖地转身,聂铮一脸阴沉地站在他身后。
童延扯下耳机线,飞快把手机从窗口扔出去。而后转头,若无其事地笑,「你忙完了?我作业也写完了。」
真能没事?能这样以为,已经不是天真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三分钟后,聂铮把习题册摔到他面前,「没一题对的,你是中五的学生,是中二的内容……」
童延抢白:「可我还是不会啊。」
「刚才老师讲解,你说你听懂了。」
「我再不说懂,他心脏病要发作了。」
「那你就玩手机?!」
「……」
「还扔手机?」
「……」
无言以对。
所以聂先生抄起了家法,「记住,我这是代行父职。」
童延讨价还价:「我爸每次打完板子都亲我脸叫我baby。」
聂铮铁面无情:「每次春节视频,我都能听见他叫你衰仔。」
太较真就没朋友了聂先生!
啪!啪!啪!竹尺一下一下打在童延手心。
可能这打挨得不冤,童延也没觉得疼,反而有点看见聂铮破功的暗爽。
而且,以前挨家法都是他爹拿尺子一通乱抽,他跳着脚到处躲。
……
聂钢打手板这架势已经够斯文了,这才哪跟哪?
总共十下,很快就完事了。童延是认真觉得跟挠痒痒似的。所以一声没吭,安静得很木讷。
聂铮鹰一样锐利的眼光跟他对视,眼神似有些颓败,混血儿特有的英挺面容有些发红,胸口还一起一伏,可能是气的。
啪的一声,竹尺被扔到一边。
别生气啊,生气伤身。
童延上前,缓缓抬起胳膊,手落到男人的肩膀,又滑到坚实胸膛,抚摸。
手指开始揉捻时,突然说:「要不你再打我屁股?脱掉裤子光着身子打的那种。」
隔着衬衣不算厚的布料,男人胸前的豆子硬了,肌肉也在手心下紧绷起来。空气中好像都有男性荷尔蒙雄浑的气味。
就是嘛。竹尺不行那就上肉棒嘛?说不定就操哭了呢?罚得有点创新意识行不行啊?
可聂先生眼色更加深沉也更加阴鸷,一把攥住他手腕,「你真是,无可救药。」
长夜漫漫啊,这真是超级不美好的一个夜晚。
聂铮扔下那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真的是很嫌弃了。
中学生……
中学生到屋外花园找了半夜的手机,没找着,失魂落魄地枯坐到天边翻出鱼肚白。
就像是个,丢了内丹的妖怪。
这样小闹一场,两个人几个星期之内互不理睬切八段?
不存在的。
没脸没皮本身就是童少爷的一大特质。
天塌下来都能放下情绪公事公办,是聂先生的优点之一。
所以两人第二天遇上又是如常交谈。只是聂先生的话题去精取粗,撇去全部人情,真的只剩下公事了。眼下比较重要的公事是跟秦氏商讨共同重新开发童延他爸手底下的一个码头。
跟秦先生见面,童延也去了。
回家路上,聂铮按惯例考验中学生:「你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要跟秦氏合作?」
童延说:「你要敢说你看上了秦先生的美色,我就咬舌自尽。」
看吧,果然撩着撩着就习惯了,聂先生面无表情,没说话。
童延觉得有必要给自己稍微加点分,「因为钱得大家一起赚。」
聂先生眯着眼睛朝车窗前方望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给了个更详尽的说法:「有更多更强大的利益共同体,才能保证自己根基稳固。」
男人一身周整的三件套西装,连衬衣雪白的袖口都一丝不苟,只是眼角有掩不住的倦色,童延知道他累了,公司事务繁重,各方关系错综复杂,还得抽空看着中学生,这些日子,聂铮每天的休息时间应该不超过五个小时,可谓操碎了心。
真是个负责的好男人,童延心情突然落到了底。
这么好的男人,玉面小飞侠怎么就是搞不定呢?
英雄成就之路总会遇上拦路虎,比如唐僧取经路上的魑魅魁魉。
牛好像吹大了……
童老爷子五七过后,拦路虎跳出来了,是公司股权份额仅次于童家的股东。
跟秦氏合作的方案在董事中以多半票数通过,本来事儿就算定下了,可这一位硬是使着混黑的蛮横劲儿唱反调。
话说的还挺难听:「人不能忘本,童爷带我们发家,靠的就是兄弟。码头的兄弟都在那熟门熟路混惯了。现在童爷刚去,生意就让外人指手画脚,就算我服,兄弟们也不服。」
夹枪带棒,外人说谁呢?
作为顾问,聂先生当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分寸不让:「跟秦氏合作后,他们依然可以在那工作,有两家的人脉,生意只会比以前更好,大家都有更多的钱赚,魏爷何必拦大家的财路。」
这话已经说到顶了。
而且不是空口白话,一大摞策划书就摆在会议桌上。
对方的反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管你听不听。
按聂铮的脾气,可以行驶决策权时,这些少数的意见就不重要了。还磨蹭什么?该干嘛干嘛。
童延本来都跟着聂铮走到了门口,突然回头笑了声,「不服谁?谁不服?这儿一桌的人,我只看到魏爷你不服。兄弟们?哪个们?拉出来让我看看。我爸尸骨都没凉透,现在说不服?恐怕早就不服在前了吧。」
又顿了顿,目光一凛:「魏爷,我爸怎么死的?」
胳膊很快被聂铮攥住了。
魏爷也是眼色一沉,随后笑了:「我怎么知道?不如你问警察查到了没?」
谁问你他是被谁害死的了?
童延也跟着冷笑,「我问,他是个什么样的死法。这一房间的人都知道,魏爷,你怎么就忘了呢?」
下楼,童延发烫的脸还没凉下来。
车驶离大楼门口。本来想按开窗,察觉身边人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手立刻垂下,在身侧紧握成拳。
转头,用肩撞了下聂铮的肩膀,「我刚才挺威风的吧?谁也不能欺负我男人。」
聂铮默默看他一会儿,神色复杂地说:「不想笑就别笑。」
谁不想笑了?
童延觉得没意思,转了个话题,「听红姑说,码头那边新开了个海岸餐厅,大厨的手艺特别好,改天找个时间咱们去看看,我跟你说……」
聂铮烁亮的目光一直锁住他的脸,探照灯似的,「不想说话,可以不用说话。」
跟你一样当石雕特别酷是吧?!
童延不高兴了,不高兴的后果就是利落地按下车窗。
一月的天气,风呼呼地灌进车里,只把小飞侠吹个透心凉。
可他手背突然一暖。
是聂铮的温热的手掌。
不善表达情绪的男人依然不善表达情绪,再开口时,双眼已然朝车前窗望着了,「沉住气,不用急,别难过,你有我。」
很煽情是吧?但小飞侠是不会感动的。
对着一个连操他都不肯的男人。有什么情可煽?
小飞侠望着路边匆匆来去的行人和暮色苍茫的天,突然有种看黑白默片的感觉。
算了,这种二缺似的情绪不适合他。
什么适合他?当然是趁机跟聂先生亲热!
他按上了窗。
他朝聂先生靠拢。
他靠过去,小心地把头靠在聂先生的肩膀。
就像是折断翅膀的小飞侠。
断了翅膀的小飞侠还在努力顺杆爬,「既然这样,咱们约会去?」
男人的下巴擦到了他的头顶,没有言语。
又双叒叕用力过猛?
可他突然听见男人胸腔振动的声音,「你想去,海岸餐厅?」
海岸餐厅,烛光鲜花,美酒香氛。
这一晚,聂先生终于突破人类忍耐极限向本能屈服,跟小飞侠共同达到生命大和谐。夫夫从此携手同心走上星辰大海人生巅峰……
不存在的。
童延吃够了冷风,还在回家路上就烧得晕晕沉沉。
晕晕沉沉,所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从车上到楼上的。
睡觉真是一件很操蛋的事,特别是半梦半醒间的黑暗,活像被关在棺材里等死。
于是,一段不知长短的黑甜之后,小飞侠挣扎着醒了。
房间里光线晦暗,很安静,是深夜那种安静。
不对,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听见衣物窸窸窣窣摩擦的声响。
这声音正向他靠近,小飞侠手悄悄摸到枕下,触及一片冰凉。
像是迷迷糊糊,又像是异常清醒,声音越来越近,童延突然转身抬手,上膛、瞄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谁的额头?
是聂先生。
小飞侠松了口气,手放下了。
不得不说聂铮也真是条汉子,突然被人用枪指着头也只有短暂惊愕,转瞬又是那副刀枪不人的肃然神色。
而后把手上的体温计抽出套子,眼神死死锁住小飞侠的视线:「再量一次体温。」
童延接过体温计。
聂先生拿走了枪。
童延把体温计从衣领伸进去塞到胳膊下边。
聂先生摆弄手枪,「你一直把这种东西放在床上?」
童延身体再次摊在柔软的床褥,「就是个玩具,玩完记得还给我。」
聂先生在床边凳子落座,目光一直没从他身上离开,探寻什么似的,许久后才开口,「你害怕?」
真的太顺理成章。连睡觉都枕着枪,害怕好像是唯一的理由了。
童延就笑,「是啊,你要陪我睡吗?」
事实证明密集型轰炸是有用的,调戏聂先生十次全数落败,那一百次呢?
这一晚,聂先生当真留下了,草草洗漱,脱掉外衣,躺到了童延旁边。
天嗳,真没人告诉过童延,生病加胆小还能有这种福利。
灯关上,周遭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聂先生的低沉的声线从身边幽幽传来:「我仔细想了想,这些事可能已经超过你的承受能力,毕竟你才十八岁。」
「把我放到这个年纪,也未必能比你做得好。」
「…… J
「你别急,我也不急,我们慢慢来。」
「……」
「相信我吗?」
相信,当然相信。
可你干嘛体贴一个妖怪啊聂先生。
小飞侠身残志坚地钻进聂先生的被子,把手脚都挂在聂先生身上。
发烧还贴着另一个热源睡觉,果真是不屈不挠的小飞侠。
但小飞侠也只做到这一步。
接着请了个假,「我今天实在没力气,就不撩拨你了。」
聂先生没说话,一动不动。
纯爷们!说不挣扎就不挣扎。
睡意来袭时,小飞侠嘟喂:「要是我以后都不撩拨你,你能搬来跟我们一块儿住吗?」
这是一个和谐的,还算美好的夜晚。
鉴于聂先生的起床时间比中学生早两个小时,晨勃擦枪走火之类的剧情就免了。
次日,康复的小飞侠果然看见小弟们送来聂先生的行李。
就是嘛,不分早晚地两边跑多费事,住一起多方便,是吧?
一次点到即止的灵魂交流,小飞侠被收复,从此跟以好小孩的姿态守礼地跟聂先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别闹了那不是小飞侠。
老实不过三天,听说过没?
于是,这天深夜,聂先生回房,看到的是衣不蔽体,躺在他床上的小飞侠。
童延穿的还是欢迎仪式上的那件睡衣,玉体横陈,露出精致的锁骨、精瘦白皙的胸膛,还有雪白的长腿……
胸前诱人的粉红小点半遮半露。
聂先生比以前淡定多了,没有那种暴怒后的隐忍神色,一直踱到床边,双臂舒展,撑着床,缓缓俯身,跟童延对视,「昨晚,你怎么说的?」
童延把睡衣掀下去些许,露出圆润的肩,做风骚状,「男人的床头话,不要在意。」
聂先生深邃双眼里卷着浓厚的情欲,目光在童延身上巡视了一个来回。
童延修长的手指转瞬扯开了腰带。
聂先生神色有几分玩味,抬手,托起童延的下巴。
童延张嘴,把男人的拇指含进嘴里,用舌尖细细地舔。
就是这样,你想得到的香艳,你想不到的情色,只要冲破那层障碍,什么都可以来哦。
一间房,一张大床,一个等你等到饥渴的美貌小浪货,你还等什么呢?
两相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聂先生忽然垂下胳膊,站直身子:「行,你喜欢就睡在这儿,我去你房里将就一晚。」
童延像只炸毛的猫火速弹起来:「哎!——」
跳下床,一把拽住男人,「哎行了行了,我回去我我自己回去,你好好休息。」
他跑出房门时回头,聂先生嘴角似乎挂着一丝深不可测的笑。
小飞侠突然有种被反杀了错觉。
他不喜欢别人单独待在他的房间,聂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聂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刻自省,时刻理智,时刻在思考。
于是,小飞侠又故态复萌上蹿下跳骚扰聂先生几天之后,终于在某天黄昏如愿被叫到书房。
在书房碰面,目的当然是为检查他的功课。
小飞侠再次被打回中学生原形。
从上次打板子之后,聂先生给中学生换了个心脏好的老师,当然,依旧不能阻止童延这学渣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检查童延的功课等同于精神折磨。
人生短短几十年,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啊聂先生?
依然是完美闪避各种所有正确答案的作业,但聂先生这次很淡定。他淡定地拿起课本,又亲自把功课给童延讲了一遍。
聂先生深入浅出,很卖力。
中学生的反应是这样:嗯嗯啊嗯嗯。
好像又有什么对……算了就这样吧。
「懂了?」
「懂了。」
于是聂先生开始考查:「我随便问你两个简单的问题,答不上来家法伺候。」
没问题!
等等……
检查功课这种事隔几天发生一次,每次结果都不如人意,但聂先生很久没请家法了。
小飞侠认真看着聂先生的眼睛。
男人一对眼眸像是黑夜中最深沉的海洋,平静得过分也淡然得过分,就像是一个在酝酿着什么的猎手。
不好,这男人要搞事。
别问为什么,这是小飞侠的直觉。
挨打不是问题,但头上罩着一张网的滋味很不美妙,小飞侠不甘心就这样往网里钻,问:「为什么啊老大?」
聂铮说:「因为你爸托我教育你。」
「这不公平。」童延眨巴眨巴眼睛:「我爸留下一句话就嗝屁了,也没问我答应不答应。」
聂先生默然不语,似乎也在反省这个不公平。
搞不清男人到底要干什么,中学生索性自由发挥,「这样,你问我两个问题,我也问你两个,你答对了我没答对,咱们再打板子?」
聂铮似乎成竹在胸,很干脆地答应,「没问题。」
接着,聂铮问了一句话,分开听,中学生每个字都懂。
合起来,对不起,这是嘛?
聂铮再次提问。
中学生这次怀疑自己没学过中文。
完全没有意外,中学生由始至终一脸懵。
聂先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像个只待收网的猎手,「到你了。」
童延大喜,凑到男人面前,一直到从男人瞳孔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子,「我好看吗?」
聂铮没说话。
童延笑开了,「一秒钟也算,你动过操我的心思吗?」
聂铮的眼睛凝成了一面无波无澜的镜。
童延一拍手,「这不就结了!谁没几件不想说的事儿,互相原谅,不用谢。」
说不出和不想说是两回事啊中学生。
可聂先生这次居然正视了所有问题。
他起身,又俯身,双手撑着扶手,把童延整个身体圈在宽大的座椅。
「你很漂亮,而且足够艳辣……」
「但凡喜欢男人的男人都会想用力操你。」
哎哎哎?♂用力♂可是你自行发挥的聂先生。
这次连没脸没皮的小飞侠都耳根发烫。
尼玛,原来绅士型的男人说荤话都这么一本正经。
好像忘了点什么。
童延很快就瞧见男人站直了身体。
又瞧着男人果断拿起家法戒尺,「伸手!」
他情不自禁摊开了爪子,不对,时间也不对,这是晚饭之前,按惯例,到了时间他不下去,红姑会亲自上楼叫他。
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竹尺拍打在他手心。
门应声而开,童延来不及转头就听见红姑惊恐的声音:「哎呀!你干什么聂先生,打不得打不得。」女人冲进来,捂住他的手,冲着男人开哭,「聂先生,家法不是这样用的,他比谁都怕疼,聂先生,你教训他也要先跟我打招呼的嘛,往常童爷也打他,不过都是……」
不过都是做做样子。
他爹在时,童延挨打的画风是这样:老爷子扬着板子乱打,每次都没打到地方,可咆哮声震天,楼下的人一听就知道该上来说情了。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打的人在演,劝的人也是。红姑每次说情的台词都一样:「哎呀,童爷呀,要是打坏了他,太太在天上怎么瞑目啊。」
此时,断了翅膀的小飞侠讷讷地坐着。
聂先生站在他对面,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一切。
红姑还在哭:「哎呀,聂先生呀,要是打坏了他,童爷和太太在天上怎么瞑目啊。」
聂铮突然沉声问:「很怕疼?」
红姑哭得更厉害了,「是啊,他小时候手上划破条口子,都疼得哭半夜睡不着的嘛。」
童延想说,现在不怕了,真不怕了。
到了这个时候,聂先生眉头才拧起来,比他先开口,「我知道了。」
小飞侠好像也知道聂先生在干什么了。
上药,吃饭,之后,收拾残局的各种琐碎活动不一一细数。
夜色落定,童延刚回房间,聂先生来了。
聂铮说:「我们谈谈。」
谈就谈,该来的总会来。
小飞侠坐在床沿掰指甲,聂先生拖了把凳子坐在他对面,当真是促膝长谈的架势。聂铮先是陈述事实:「我打你两次,你一声都没吭。J
小飞侠弹了下手指头:「因为不疼啊,真不疼。」
男人眼光逼视他的视线:「是不疼,还是觉得自己不该疼?」
小飞侠一怔。
「我来之后你一直恣意顽劣无所不为,起初我以为你想气走我,可你后来的表现又不像是这样。」
「你一直在刻意挑衅我,目的就是惹我罚你,对吗?」
哎哎哎?你一定对我有什么误解。
小飞侠笑了,大概是两人鼻子对着鼻子,抢空气抢得人呼吸不畅,他突然很不舒服,所以笑得挺僵。
聂先生紧追不放:「为什么?」
小飞侠没说话。
「你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小飞侠突然起身,「不是!别以为你每次都对!」
妈的!妈的!有文化了不起啊!
小飞侠无所适从,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一脚踢翻了墙角的盆栽。
妈的!妈的!有文化真可怕!
聂先生好像还在说什么,但小飞侠已经听不见了,又猛地一脚踹在窗框上。
还不够痛快,小飞侠还想摔点什么出气,可是很快身子就不能动了,比他强壮许多的男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他硬是被男人摆弄着转了个圈,直到两个人面对着面。
凭什么啊?!
小飞侠卯足浑身力气又踢又打。
可男人钳住住他的胳膊,死死钳住,「我跟你有同样的遭遇,怎么会一直看不出你怎么想?」
呵,同样的遭遇。也是!聂先生你赢了!
小飞侠喘着粗气,不再挣扎。
聂先生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温和而又艰涩地开口:「认真听我说,童叔的死,不是你的错。」
童延他爸死于枪杀。
几颗子弹过去,一条鲜活生命变成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旁边还有个被惊惶行人踩碎的生日蛋糕。
逝者的七七都已经过了,到现在,这起命案依然是本城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童延知道。
有些事发生过,放下了太可耻,拿起又太过可怕。
可聂先生说:「不要自责,该负责的是凶手。」
「凶手很快就会付出代价,我向你保证。」
「你年纪小,没人能苛求你完全自救。只是,在我对你伸手的时候,你别把手缩回去,能做到?」
这次,刚使过家法的聂先生真的亲了一下童延。
为什么可怜一个总想拿你炖肉的妖怪啊聂先生?
被可怜的感觉很不好受,童延心里很别扭。
一夜无话之后,别扭一直留到第二天早晨。
聂先生下楼时,童延躺在床上状似睡觉。
聂先生出门时,童延站在窗子边上。
像是有感应,男人上车之前幕地回头朝窗子这边看了一眼。
童延闪到窗帘后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能是天意,童延的别扭也注定持续不过三天。就是这天上午,聂先生巡视码头工地,「意外」发生了的。
在奔赴医院的路上,童延突然想起,他爸最后一次离家前,好像也曾回头看一眼他的房间。
万幸,聂先生是有防备的。
还庆幸,只是伤了胳膊,没有生命危险。
再庆幸,只是骨裂,不是骨折。
可童延依然吓得肝胆俱裂。
他身边所有人好像都会轻易离开,现在会不管不顾和他站在一起的,只有聂先生了。
不管聂先生最初是为了什么来。
可能因为吓得不轻,这天童延完全不想说话。
直到,医生护士和其他闲杂人出去,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在床沿坐下,聂先生就靠在床头,头顶一盏白森森的灯照着,两厢无言,一时有些尴尬。
几秒钟后,聂先生低头瞟了眼自己受伤的胳膊,和平常一样不苟言笑,却自语道:「还好,伤不算重。」
这是安慰谁呢聂先生?
小飞侠突然小宇宙爆发,凑上前,亲了下男人薄削的唇。
很重的一个吻,嘴唇碰嘴唇。
空气愈发安静。
童延只是想做就做了,反正他这脑子不太适合考虑太复杂的事,直放飞自我又怎么了?
聂先生的眼神异常平静
童延又凑过去叼着男人的唇,含着、吸吮,而后离开,又蜻蜓点水似的触碰,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趁男人没有拒绝,他抬手攀上男人的脖子。
又一个吻落下,一直坚定且坚毅的男人终于动了,却不是和以前一样拒绝,而是在他退开的间隙主动俘获他的嘴唇。
男人掌住他的下颔,亲他的嘴。
可能,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终于明白了行乐当及时。
接着,男人吻上他的脸颊时,童延略微侧脸躲了过去。
人的求偶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动物是有相似处的,比如,都不吝追逐。
童延这一躲不是退却,而是挑逗加蓄力,下一秒,他狠狠地堵住男人的双唇。
就像是烈火烹油,所有的浅尝到此为止。
这一次,他们的征途是彼此齿关之内的更深处。
童延的后脑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按住,这个吻一直加深、加深。
舌头缠在一起放肆翻搅。
呼吸互相摩擦,越来越粗重。
即使有伤在身,成熟男人依然能做到体力压制,虽然引火的是童延,最后被箍在怀里压着脸亲的也是他。
咳!差点忘了,这是医院病房。
小弟敲门帮着煞车之类的,也不难理解了对吧?
分开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童延面红耳赤,可能是憋气憋的。
聂先生捏一下他的耳朵,用很低的声音说:「别怕。」
接下去的几天,聂铮要住院观察。
反正自然不自然的,童延也跟着留下了。
不得不承认聂先生挺能耐,回国还不到两个月,在本地居然已经有了那么多熟人。
来探望的人挺多,生意伙伴,老同学,还有各种场合下认识的朋友。
其中居然还有个女明星。
还是个漂亮的女明星。
童延以前还挺喜欢这女明星,但这天突然就不喜欢了。
这人来探病的心意他都跟着聂铮一块儿领了,可冲着聂铮含情脉脉的,干嘛呢?
容易送走了女明星,童延收拾东西,「顺手」把女明星带来的鲜花摆在窗台。
身后的男人突然问:「你以前,是不是也想当明星。」
童延手顿了下,转身笑,「那都多久前的事了。」
聂铮说:「一直到去年,你都在学跳舞。」
此一时彼一时,童延自忖现在大小是个小开了,学舞,跳给伙计们看?那画面挺美。
聂铮却又从床头抽屉摸出个东西,递到他跟前,「你的,舞跳得不错。」
手机。
童延扔到窗外,找半夜也没找着的那个手机。里面存着他所有的舞蹈视频。
他乐了,「扔都扔了捡回来干嘛?」
聂铮缩手:「不用就算了。」
童延突然伸手抓过手机,稳稳揣兜里,「谢了。」
这不就对了吗?
背后的事儿也不用问了。
聂铮那天打完板子,下楼离开前,捡回了他扔掉的手机。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还给他。
就随便扔东西这一点,在聂先生那不用吃教训啊?
聂铮严厉时很严厉,但平时也足够宽厚细致,真是个好男人。
一个体魄强壮、长相英俊的精英好男人总是受欢迎的,事实上,对聂先生暗送秋波的角色,就这些日子,光童延见着的就不止一个。
好男人已经三十多了,他们相遇不算早。
此时,聂先生低头开始翻看文件。
童延在床边凳子落座,胳膊肘撑着床头柜弄出个没正形的样,「你前任什么样?」
男人眉头微蹙,抽空瞟了他一眼,「什么?」
这种话谁想问第二遍啊聂先生。
童延立刻就觉得没意思了。
他听见男人提醒,「药水没了。」
抬头,输液袋里药水果然已经见底,童延急忙起身,没滋没味地准备朝外边去。
「没有。」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那叫一个肯定。
小飞侠心都要飞起来了,他飞似的窜到门口。
还没出去,又煞住脚跑回来了,对着一脸无奈的聂先生说,「哦,按铃,按铃。」
转眼五天过去,次日就是聂铮出院的日子。
第五天晚饭后,童延突然说:「今晚我回去睡,我都几天没洗澡了。」
聂铮当然无异议。
车开出医院时,正是黄昏。
阴天,沉沉浓云下的城市又像是在黑白默片中。
准确的说,童延此时的感觉像是电影散场。
他不喜欢电影,也不喜欢散场。
那么多残酷的情节,他希望只是在戏中,可是,总有人告诉他,那就是真实。曾经美好的一切,他以为是人生,可又一次一次地明白,过去就是过去,如幻如梦。
心情从美妙到非常不美妙只是一瞬间的事。
难受,还能百无聊赖,这感觉他也是服了。
聂铮不在,他一个人单着没事做,那就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小飞侠立刻掏出手机·发讯息,呼朋引伴。
童延是在一家便利店门口下车的。
从便利店后门出去,成功甩掉了司机。
又穿过一条巷子,人迹罕至的后街,已经有群小弟在等着他了。
天色已经黑定,刺骨的风刮着斜飘小雨,童延把外头帽子兜上,走过去,「东西带了吗?」小弟甲递给他一把两尺来长的刀。
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跟着小飞侠,影子被路灯越拉越长。
十五六个人,谁都没说多余的话,风雨不侵,气氛很是肃杀。
可当肃杀军团快要走上街口的时候,前边转角处突然有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下了。
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童延不耐烦地用手挡着眼睛。
等这一阵不适应过去,他看见,有个高大的剪影立在后街尽头。
依稀能看清那影子披着毛呢长大衣,只有一条胳膊撑着伞正昂首阔步朝他们走来。
大事不好。
小飞侠这次又没帅过三秒,突然清醒,对身后的小弟说:「跑!」
小弟们很讲义气,「那谁啊?老大别怕,兄弟们护着你。」
一群人呼呼喝喝,嚷得震天响。
童延说:「那是我老大,求你们了,今儿就到这儿,先散了。」
混混就不要面子啊?
这种刚成列就鸣金收兵的状况,一般混混都不会服气的好吗?
男人越来越近。
童延把刀塞给小弟甲:「跑!快!」
而后,夜幕下的后街出现一道奇景:高大男人撑伞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在他身前,一群混混在雨里作鸟兽散……
童延呆呆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伞遮在他头顶,不尴不尬地笑:「你怎么提前出院了?那个,我出来散个步。」
聂铮眉头压得很低,环视一圈,又看向他,「丢掉司机,纠集一群人在这儿散步?」
童延抵死不认,「他都四十了,跟年轻人玩不到一处。」
突然一道风声从他身后刮过。
接着咣叽一声,童延回头,见小弟甲摔倒在地上,刀摔了老远。
「老大对不起,那是个死角。」小弟甲捡起刀,继续飞奔遁逃。
聂先生见状扬了下眉,童延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
……这是敌人派来的逗比吧?
回去路上,车里气压很低。
聂先生脸色很难看,一直到了房间,童延还能感觉到自己头上罩着块乌云。
哦,是聂先生的房间。
小飞侠抵死不认自己筹划聚众斗殴,但也没敢若无其事地到一边凉快。
进屋,聂铮把大衣扔到一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现在的情况你应该能看到,要是你认不清,我给你交个底,码头出事,那边已经现形一半了,警方正在搜集证据,不用你多此一举。」
你对你对你都对。
童延说:「我知道了。」
聂铮面无表情地注视他一会儿,把眼光瞥到一边,「你去洗澡。」
童延如蒙大赦,正要开溜,又听见男人说:「就在这儿洗,衣柜里有衬衣。」
依你依你都依你。
情况有些不寻常,聂先生身上那种猎手般的气息又出来了。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洗白白。
童延从浴室出去时,身上当真只有一件男人的衬衣。所幸尺码足够大,下衬一直遮住屁股。
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床头灯照明,所有光亮都集中在大床床头,聂先生已经半靠在床头,被子盖到腰杆,上半身都袒露无遗,强健胸膛和块块分明的腹肌镀上一层暖黄的光,就像健美的男体雕像。受伤小臂裹着的纯白绷带跟皮肤的古铜色对比分外鲜明。
原来男人剥掉那层绅士外皮,性感得这样雄壮。
聂铮眼神在他身上停滞片刻,「过来。」
小飞侠脚不太听使唤,回过神时,一条腿的膝盖已经跪到男人身边。
男人掀开被子,他躺进去。
短暂对视。聂铮突然倾身,啄了下他的嘴,而后,一下接着一下。
嘴唇胶着在一起就很自然了,呼吸交融,男人捏住他的下巴,啃咬他的嘴唇,舌头强势侵犯他的口腔。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就是男人最真实最火热的身体,童延身体先于意识先有了反应。他心口发麻,手脚发软,下边很快就硬了。
热烈地交吻,男人把他压到身下,解开他衬衣的扣子。
身体互相摩擦,肌肤相贴,大腿触碰到的是男人灼烫的大腿皮肤,男人勃起的阴茎毫无阻碍地抵在他腿根处。
聂铮下半身也是裸着的,什么都没穿。
童延脑子发懵,气喘吁吁地问,「干什么?」
男人深沉双眼中有浓烈的情欲,直勾勾地盯着他:「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这这这这……来真的了?
果然比真金还真。
聂铮一条胳膊受伤,只能用手肘撑床着力,另一只手手指已经游移到他双臀之间,指头粗糙湿润的质感拓进他的后穴。
明明是肖想已久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箭在弦上,童延脑子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身子快化了,难得找回一丝清醒,开始挣扎,但也没敢太用力,偏头躲过男人的唇,「不要……」
可他大半个身体都被压住,几乎动弹不得。他越挣扎,男人的束缚越是用力。
男人很沉默,喘着粗气,已经完全放开控制者的本性,嘴唇强势而固执地覆上他的脖子,又咬又吮。
童延身子不住地发颤,好像有个药丸大小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身体。
男人开口时,声音沙哑而平静,「放心,用这个,待会儿你就没那么疼。」
他的身体好像被劈成了两个部分,一半冰霜,一半火焰。童延又挣了一下。
男人已经把两根手指送入肉穴,打着圈地按压。虽然呼吸粗重,说话还是没多少情绪,「不想?你可以呼救。」
没错,只要他大叫出声,楼下的人会立刻上来搅局。
可童延放弃了。
他突然猛地搂住男人的脖子,用更加热烈的温度回吻男人,他的腿缠上男人的腰杆。
「操我。」他要疯了。
如此迫不及待,不知是屈服给男人,还是屈服给欲望。
就算他贪心。以后归以后,至少现在,他要完整地得到聂铮一次。
三根手指送进去,他的身体终于被开拓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就算是这样,男人硕大的肉头顶进来的时候,童延还是呼吸一滞。
可他也真是个淫荡体质,男人只进入一半,欲望如潮水般的淹没他的身体,他只能跟从本能,不满地用腿磨蹭男人的腿,带着哭腔浪叫,「啊……要你……操我。」
聂铮似乎也没了理智,双眼被情欲灼出血丝,一入到底。
而后就是最原始的摩擦,男人有力的腰杆推送他的身体一起上涌下伏,像是颠簸在浪尖上。他软成了泥,柔软的穴肉包裹住男人坚硬粗大的肉棒吸吮,怎么吸也吸不够,于是他再次叫出声来。
聂铮动作更加刚猛,眼神也更加癫狂,英俊面目被情欲扭曲,用极致的力量一次次把自己撞进他的身体。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发泄什么。
他被操出了水,阴茎肉头的小眼汨汨冒出清液,滴得整个小腹都湿哒哒的。
一切都迷乱狂野。最后,他硬生生地被操射,聂铮咬他的嘴唇,把最狂放的热情喷发在他身体的最深处。
小飞侠破处了。
聂先生也破处了。
一大一小,两个向过去挥别的男人。
接下去的日子可想而知,用食髓知味四个字形容半点不过分。
聂先生白天依然很忙,但晚上回家这样那样。
这个,大家都懂。
哦,小飞侠依然每天补习。
以为爬上聂先生的床就不用认真学习了?
不存在的。
对,只要挨到空闲,他们就疯狂地做爱。
有时在聂先生的房间,有时在童延那。
童延的房间,有一面对着花园的落地窗。深夜关了灯,在窗边来一下,的确很有滋味。
二月,热带城市已是春意融融。
深夜,窗外拂来的风也透着暖意。
一次高潮过去,童延歪在聂先生怀里,手指在男人胸前画圈,「今天陈律师跟你谈得不愉快?」
他心里有些打鼓,这么大的事,男人回来居然没提。
说到这个,男人本来惬意的神色很快淡去,眉头微蹙,「我也想问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今天,童延话律师去办的事:把自己的全部股份转给聂铮。一点不意外,被聂铮给拒了。
童延不高兴地说,「那是我的嫁妆。你人都上了,不想负责?」
聂铮沉默片刻,揉了揉他的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承诺,「你的就是你的,你的全部我都会负责。」
干嘛要跟钱过不去啊聂先生?
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才是聂先生。
真是绝世好男人,不赞美几句不合适,是不是?
童延把胳膊挂上男人的脖子,说:「你是……」
突然卡壳,应该怎么说来着?
聂先生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嗯?我是什么?」
童延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合适的话。
该读书时不读书,遭报应了吧?
可他脑子又转了个圈,突然想到那天他在便利店听的一首粤语老歌。他觉得这歌应景,于是一直记着了。
这歌太文艺,好像不太适合他。
可他还是说了。
「你是……春的花、秋的风、冬的飘雪、爱的人。」
爱的人,对了。
聂先生也很满意,很显然是对了。
聂先生低头深深望了他一会儿,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那你呢?」
窗外,花园的池塘边,有一大片红花石蒜,花瓣的红色在景观灯下亮得灼眼。
童延眼神瞥过去,「我是那个……」
聂先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缓缓敛笑,「怎么说?」
童延白皙的手臂蛇一样滑上男人的脖颈,慢悠悠地说:「那花看着丽,只要捣一捣,你会发现,它不止艳丽,还很鲜嫩多汁。」
真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可这黄色废料,男人吃得还挺高兴。
聂铮笑了,把他翻了个身,让他背对自己坐着。
就着这样的姿势,把再次勃起的欲望用力顶进去,「那个不好,对兰,对兰更准确。」
抽插几次,深深喟叹,「果然鲜嫩多汁……·J
窗外,那片红花石蒜安静地绽放。
红花石蒜,彼岸花,黄泉路上的引魂花。
拿这种不吉的东西形容自己……
谅解一下,小飞侠没文化。
就像聂铮说的,码头事件真让凶手露出了行迹。应该说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二月,警方来人讯问了很多次,有时是找童延,有时是找聂先生。根据所有的线索抽丝剥茧,童延大概知道,魏爷跟童老爷子一直有龃龉。
童延他爸的确混过黑,可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譬如毒品,从来是不沾手的。童爷手下的兄弟们也是,只除了这姓魏的。从警方询问的内容之中,他们基本上可以拼凑出一个事实:从十多年前开始,魏爷就一直想利用童爷的码头贩毒,可是一直被童爷压制。
到这儿,魏爷就应该被捉拿归案了,可还不是时候。不久后将有一大宗毒品交易,货要销毁,交易双方一个也不能逃,警方这次的行动意在斩草除根。
童延知道全部消息时非常平静,聂铮宽慰他说:「沉住气再等一等。」
他们就要看到黎明后的天光了,可黎明之前往往是最深的黑暗。
为安全计,二月中旬之后,聂不再允许童延出门,自己却忙得脚不沾地,越是到最后,公司的各项事务越是要小心。
三月初,这个城市突然阴雨延绵,可能是因为日夜操劳,聂先生胳膊骨裂处连着几天疼痛不已。
和童延一样,聂先生对疼痛的耐受度也很低。
不过,可能是因为意志足够强大,聂铮没吭一声,只是从苍白的脸色,能看出他吃过药,依然在极力隐忍。
医生说:「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
送走医生,童延蹲在聂先生面前,想了半天,说:「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吧?」
聂先生似乎有了些兴致,「表演什么?跳舞?」
跳舞,那可不行。
童延模样生得艳丽,跳起舞来更加艳丽。别总是让聂先生血脉奔涌了行不行。
童延神秘兮兮地回房间。
半个小时后,一个小丑站在聂先生面前。
小丑涂了油彩的脸,咧得大大的嘴,红红的圆球鼻头,五角星眼睛,整个人都像是被装进了一个五彩袋子里,真的太滑稽了。
聂铮可能一时没敢认,问「童延?」
小丑迈着鸭子似的步子晃过去,说:「是我。」
聂铮一下笑出来,小丑的表演开始。
小丑扔球,球滚了一地。
小丑转盘子,盘子几乎飞到窗外去。
聂先生忍俊不禁,「别摔着自己,你真学过?」
小丑不高兴了,「就学过几天,人家杂耍是一单独行当,不太好学。」
表演在鸡飞狗跳中结束。
聂先生把小丑叫到身边,「你是不是真想当演员?如果是,等凶手伏法,情况安定,你再去学跳舞?」
聂先生说:「你想当演员也好,想做明星也罢,只要你想做就去做。别担心其他事,可以放心交给我。」
小丑站起来。
小丑转过身。
小丑哭了。
他学着扮演小丑,最初的目的就是这个,可是,这个应准好像来迟了点。
终于到了魏爷非法交易的当天,只要这一个夜晚过去,等着他们的就是曙光。
晚饭后,童延带了瓶酒到聂先生的房间,「今天高兴,咱俩喝一杯。」
聂先生垂眸看了眼茶几上的酒杯,又认真注视他的眼睛,沉默许久后说:「我以为,越到关键时刻,越要保持清醒。」
童延转瞬就缠到男人身上去了,「红酒而已,也这点度数,喝不倒你的。」
聂先生一直是个足够自持而且足够坚定的男人。
可再坚定的男人,面对小情人撒娇,也不能强硬到底。
两杯酒,两个人,一饮而尽。
童延伏在男人的胸口,舍不得错开任何一个眼神。
聂先生抚着他的脸,目光如水般温柔。
「知道吗?从去年年末开始,我遭遇太多不好的事,唯一让我高兴的,就是有你。」
知道,知道,我也是。
童延说不出话。
聂先生仰靠在沙发背,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童延嘴唇落在聂先生的嘴唇,最后一个吻,给熟睡的爱人。
你是,春花秋月,夏阳冬雪。
你是我爱的人。
你是人间所有的美好,是可以站在骄阳下,让万人称羡景仰的一切。
半个小时后,童延的房间,小丑关上装着枪的大提琴箱,整装待发。
窗外,红花石蒜妖异绽放。
我是……
我是什么?
我是黄泉路上的引魂花,粉身碎骨,只为把恶魔送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小丑抱起大提琴箱,也要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打开门,本应在昏睡中的男人直直立在门口,用鹰隼般犀利的眼眸逼视着他。「你去哪?」
前一年的十二月,有一对华人老夫妇在巴西旅行,却在车祸爆炸中罹难。当天,警察没能确认老夫妇的身分。
次日,是童延的生日。
童延特意做了身小丑行头,还学了杂耍。他想当演员,亲爹一直不屑,趁这个机会彩衣娱亲,说不定老爷子一高兴就松口了。
他给自己扮上,等着老爷子回家。可是只等来一个临终电话。
他最喜欢一家老字号糕点坊的栗子蛋糕。当天,老爷子的遇害地点就在那家店门口。
凶手最初的一枪打中老爷子的左肩,老爷子倒下时,还有打电话的力气。
之后的一枪是爆头,半个头盖骨飞出去的惨烈场面,见过吗?
所以小丑很坦然地回答了男人的话,「你知道我要去哪。你怎么没睡?我在酒里下了药,哦,药早就被你换掉了?」
聂先生的眼色说不出是挫败还是失望,厉声问道:「为什么?凶手今晚就要落网,以后将被法律制裁,你为什么一定要弄自己的手?」
小丑忍不住咆哮出声:「那怎么够?他不配有全尸,谁允许他有全尸?我要他把血流干,脑浆撒一地,要是有可能,我还要拍张照片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死状有多凄惨。」
弄脏自己的手?他怕吗?
他不怕,他连死都不怕。
老爷子故去后,他没哭过一回,逢七不拜,因为根本不用哭不用拜,反正,他也快去了。
如果没有经历过亲人横死,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亲人尸骨不全,就不会知道什么是,日日饮恨,夜夜难眠。
可聂铮也是知道的,那对在巴西遇难的老夫妇,那对经历爆炸之后连尸骨都捡不全的老夫妇,就是聂铮的父母。
这是灭口,旅行中的聂老大目睹了魏爷本人跟当地毒品贩子交接,还告知了童延的父亲。
要不,聂铮为什么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自己回来讨公道。
他们是一样的人,有同样的恨。
小丑说:「你就不恨吗?」
聂先生胸口剧烈上下起伏,没说话。
小丑突然笑了,「我有个主意,你藏了我的药,现在去找出来,吃两粒,然后回房间,一夜睡到天亮,天亮后,什么都解决了。我立了遗嘱,公司以后交给你。」
你是人间所有的美好,应该继续站在骄阳下,让万人称羡景仰。
我是黄泉路上的引魂花,粉身碎骨,负责把恶魔送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那里是,十八层地狱。
多好的提议,可聂先生站着没动。
聂先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在股东面前故作荒唐,只为让他们知道我更担得起信任?」
小丑摇头,「公司那些事,我是真的力不从心。」
聂先生沉默许久,突然又问:「所以,你说喜欢也是谎话?」
小丑应该说是的。
可他胸口刀绞一样的地疼
小丑只能坦诚地摇头,「没有。我一直喜欢你,久仰大名。」
小丑哭了。
要不要把人剥得这么干净。
聂先生这次却没宽慰他的眼泪,只是声音放低了些,「童叔死前为什么让你洗白?他的公司在十多年前就开始洗白了,他那是让你不要用过激手段报仇,法律会制裁罪人。」
小丑不太想说话了。
他的报仇计划已经筹谋太久。
下一秒,变故发生,他只瞟见男人伸手,怀里的大提琴箱子转瞬就到了聂铮手里。聂铮转身就走,「你实在放不下,我去。」
小丑不顾一切拽住男人的胳膊,「不要!」
挣扎中他死死抱住男人的腰,「不要!」
男人低头看着他,「我出事你承受不了,你想没想过,你出事后,我怎么办?」
「我这个德行,你过不久就会忘掉的。」
「你这个德行,这世上还找得出第二个?」
「……」
真是不太好意思呐。
都写遗书流泪狠心诀别了,又被人拉回来什么的……
确实太不好意思了。
小丑坐在沙发上,「不要看我,我暂时没脸见人。」
噫噫噫,说好的没脸没皮呢?
聂先生笑了,笑着亲了下小丑被油彩糊花的脸。
口味很重啊聂先生。
既然求死不能,小丑只能开始得寸进尺地筹划以后的人生:「你说要对我负责的,等事情过了,你要带我去国外结婚。」
「好。」
「要一辈子对我负责,不能变心,想一想都不行。」
「好。」
这是一个还算圆满的故事,虽然他们都遭遇过极致的痛苦,所幸最后放下前尘在一起了是不是?
嗯,其实还是挺圆满的。
因为几十分钟后,他们接到电话,魏爷拒捕外逃,车被子弹击中,当场被炸上了天。
童延听完就笑了。
男人低沉的声线像是从天外来:「这是在笑什么呢?」
鼻子挺痒,好像有人在拧他鼻子?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房间里的灯光非常温暖,聂铮放大的脸就在他眼前,手指擦了下他的脸颊,「又哭又笑,这是做梦了?」
落地窗外是夜幕下北海道的莽莽雪原和林海。童延握住聂铮的手,发出猫一样的呜呜,「你来了。刚到吗?嗯,我做了个梦。」
真是好长的一个梦。
年轻的影帝梦见自己是个黑道的小少爷,而聂铮又是他的教养人。
都说梦想照进现实,可好像他们的现实比梦还美一些。这是二零一七年的年末,童延下半年一直在拍戏,聂先生也特别忙,他们两个多月没见了。正好这次童延的戏份在日本杀青,聂铮就订了北海道的度假别墅。
童延特别喜欢雪天。
童延是中午先行抵达的,好多天没睡好觉,放下行李吃了顿饭,又泡了个澡,往沙发上一躺,睁眼就是晚上。
看样子,聂铮还真是刚到,头发上还有雪花融成的水珠。
男人脱掉西服,解开衬衣袖口,在童延身前坐下,「睡了一整个下午,你晚上怎么办?」
童延立刻一个媚眼飞过去,用腿蹭了蹭男人腿,小别胜新欢,晚上那点事还不好解决。
挺有默契。
聂铮眉头压低,却笑了,扯松领口,侧身压过来亲了下他的额头,接着又亲了他的眼皮,手在身下解开了皮带和裤钉。
他笑着躲,手却勾上男人的脖子,「你不饿?」
聂铮抽走皮带,猛地把他身体往下一拖,到足够触碰的程度,「饿!」
而后不容分说地把勃起的性器顶进他的身体……
夫夫俩就别重逢,见面先来一炮再说话。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大家都懂的。
一次未必能满足?
唉唉唉好歹能缓解一下饥渴。
晚上吃完饭,壁炉前的羊毛地毯上,聂铮靠凭几坐着,姿态难得放松,童延窝在他怀里。
炉火熊熊,室内温暖如春,窗外是鹅毛般的大雪。
影帝在聂先生面前有秘密吗?不存在的。
所以童延把今天的梦跟聂铮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聂先生听完,认真地问:「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你最近看了黑道片?」
童延说:「重点难道不是,我做梦都想把你搞到手?」
说到这个,聂铮的惬意劲儿也淡了些,点下头,「做梦都想把我搞到手,然后自己去报仇,把我丢了。」
童延:「……」
我那不是宠你吗?身给你,心给你,钱也给你。
好像有什么不对。
一老一少加起来六十多岁了,计较一个梦真的挺没意思,是吧?
聂铮把童延圈得更紧,「平时办事可千万别跟你这梦里一样,不管遇上什么,都得跟我商量。」
遇事不跟对方商量,他是不是还因为这个当众挨过骂?
不过,聂先生还真不是个会翻旧帐的个性,交待也就点到即止。多好的男人啊。
童延心都要化了,他真是,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全部融给聂铮才合适。
于是他转头,又献给聂先生一个热吻。
唇舌交缠,可聂铮还在在意那个梦。不怪他在意,那个梦的前半段,童延的行为至少有两种可能:应激性障碍、表演性人格。
一吻终结,他握住童延的手,「你最近,压力是不是挺大。」
计较一个梦多没意思啊,可童延的一切,聂先生都没有办法不计较。
但就是因为这样细致温和的聂先生,他们的故事才一直美好。
对,以后还有很多属于他们的故事。
很多故事……
更甜美的故事……
一直流传,永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