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开着空调并不冷,从浴室出来,手软脚软地裹在被子里休息一会儿,夏知非就饿得躺不住了。中午就吃得少,被折腾了半天更饿了。
“大少爷,你吃饭了没?”
“午饭吃了,下午三点就一直在楼下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夏知非翻身过去面对着秦旭扬,即使秦太太也只是知道自己在云城,不可能具体到哪个小区?哪栋楼?
“你手机被他们摔坏的那次,我在新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监测芯片。如果你的生命体征异常,或者手机离开你身体0.5米范围外超过一小时我就会收到报警。不过具体数据要用专门的电脑才能查看。”因为如此,秦旭扬才敢确定夏知非没什么危险,定位显示是在一所大学附近的小区里。
夏知非没想到秦旭扬会这么上心,早就防患于未然。自告奋勇道: “我去做点东西吃,你也饿了吧。”
“你会做饭?”
“煮方便面算吗?”他有点不好意思,家里还有面包,但是方便面好歹是热乎的,总不能让大少爷大冬天地啃冷面包。夏知非从被窝里出来,穿上家居服。这里没有秦旭扬的衣服,自己的衣服他又穿不上,只能让他先裹条浴巾。
等夏知非把两碗打了荷包蛋又放了几片生菜的方便面端上来,大门被敲了两下。就看见秦旭扬打开门,从外面接过来一个行李箱,打开后拿出一套干净衣服穿在身上。
“你每天都吃这些?”秦旭扬挑起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
“没有,平时都下楼吃,不想出门的时候就煮一碗。”夏知非没好意思说,超市里买五联包送一个大瓷碗,自己是看中这个碗才买了两包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还是自己超水平发挥,夏知非觉得今天煮的方便面比之前好吃多了。
秦旭扬很给面子地把满满一碗面条连同鸡蛋生菜都吃完了,碗里只剩下一点汤。
“秦太太那边……”夏知非洗完碗出来,秦旭扬正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用平板电脑处理公务,他坐过去小声问道。
“都处理好了,已经送她出国了。”
“那些照片的底片都删除没?”夏知非还惦记着这件事。
把邮件发出去,秦旭扬合上电脑放在沙发扶手上:“不用担心那些照片,就算我父亲看见也没什么,他早晚都会知道。”
“可是……”夏知非还是很担心事情没这么简单。
“没有可是,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就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这样的氛围让秦旭扬紧绷了几天的情绪放松下来,他开口和夏知非聊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父亲一贯认为秦家的孩子不该对任何事物有过多的情感,觉得感情用事的人成不了大器。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我对这些没有概念,因为我什么都不缺,不会对某个人或物有多余的关注。八岁那年妈妈去世了,很突然。那天放学妈妈还跟我打招呼,出门和父亲一起出席一个晚宴,结果路上出车祸,妈妈当场就没了。”
“我当时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待在妈妈的房间里,总觉得她会随时推门进来再抱抱我。一个月后我父亲觉得我这样不行,一点男子汉的坚强都没有,就把卧室给拆了。”秦旭扬表情依旧淡漠,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拆了?”夏知非震惊地重复了一遍,完全不能理解秦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年幼丧母已经够痛苦了,竟然连孩子唯一能缅怀的地方都拆了。
“对,把他和妈妈的卧室全部拆除,家具扔掉,妈妈的衣物和首饰也都清理了。我当时偷偷拿走两对袖扣和一件妈妈的睡衣,袖扣是妈妈准备等我十八岁时送的成年礼,装在一个小盒子里被我藏在自己衣柜的最里层,还用衣服包住。”
“袖扣上有一个‘秦’字?”夏知非蓦然想起参加香岛酒会的时候,秦旭扬亲手戴在他手上那对袖扣。
“袖扣定制了两对,一对在你那儿,一对在我这儿。”
夏知非整个人都傻了,原来大少爷早就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自己还一直不确定他的感情。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声音有点哽咽。
“傻瓜,现在知道也不晚。”秦旭扬把他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
“卧室被重新装修,焕然一新,没有一点过去的痕迹。妈妈去世100天后,他就把岑姨娶进门了。住在新装修的卧室里,还带了两个已经一岁多的弟弟。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男人不该沉湎于任何感情中。”
“后来,他发现了我每晚会抱着妈妈的衣服睡觉,当着我的面把衣服烧了。妈妈的卧室被拆除后,管家看我郁郁寡欢,弄来一对小兔子让我养着玩。我每天放学都会跟它们玩很久,被他知道后,让李婶杀了做成一锅红烧兔肉,还让我必须当着他的面吃下去一块。”
夏知非握紧秦旭扬的手,无非想象年幼的他经历这些时得多有痛苦。
“所有他认为会让我变得软弱的东西都必须消失。妈妈有一只蓝白色英短叫淘淘,养了五年多特别亲人,我妈一直说淘淘就是我弟弟。妈妈去世后,淘淘就一直养在花园里,这是我对妈妈最后的念想。”
“猫也被他杀了吗……”夏知非五脏六腑都揪着疼。那时秦旭扬才只有八岁,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兔子死后,我就刻意很少去花园看淘淘,让他觉得我对猫完全不在意。但这样远远不够,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猫下手,就偷偷找了赵柯的妈妈托她帮我找一只和淘淘毛色差不多的死猫,她是我母亲生前的好友。阿姨帮我在宠物医院找到一只得了重病安乐死的蓝白英短,趁他出差的时候,我把淘淘装在书包里送出去交给阿姨,把死猫带回来放在花园一个角落里。”
“所有人都以为猫死了,从那时起我就不再对任何东西表现出兴趣。因为我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当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喜欢都是一场灾难。”
秦旭扬用手把夏知非头上的呆毛顺了顺:“我这么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不用受制于人,有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一切。权力之下才有自由,才能让自己不必按别人安排好的一切生活。”
“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我爱的人。”秦旭扬亲了亲夏知非的额头,把这些陈年旧事说出来好像终于跟过去的自己和解。曾经他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弱小无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强大到可以和父亲抗衡。
夏知非之前对秦旭扬的过去一无所知,听他讲完心疼得眉毛都皱到一起,大少爷看着有个爹,比自己这个没爹的还惨。
“淘淘还在吗?我能去看看它吗?”夏知非用纸巾把鼻涕擤干净问道。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不在了,长到了17岁寿终正寝,在赵柯家被养得很好。”等秦父监管得不那么严,秦旭扬经常会去赵柯家看猫,不过淘淘已经不太认识他了。
“以后我陪着你。”夏知非看着秦旭扬的眼睛,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