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巫筠听到玄关处传来的钥匙声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一回头正对上薄深没多少表情的脸,愣愣说:“你、你回来了。”
忽然又想起这个时间点薄深出现在这里着实很诡异:“你早上是不是有课……!”
薄深把钥匙收回兜里,冲着巫筠走了过来。
他是不是生气了。巫筠忍不住想,没想过薄深真的会回来,他惊诧的表情都写在脸上,被薄深看了去。
“记性这么差,两个小时前自己说的话全忘了?”薄深懒懒垂着眼皮和他对视,把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脸都白了。
看巫筠没什么反应,许是在思考怎么解释早上“无理取闹”那一出,薄深心情又莫名好起来,暂时放过了他。
“吃饭了没?”
没等对方回答,他又接着说:“我还没。”
“早上煮了点粥没吃完,还是直接做午饭?”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尴尬,薄深不想解释为什么会回来,巫筠也没再追问,很快关心起他的三餐问题。
薄深没意见,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巫筠自己纠结,迈腿往浴室方向走去。风尘仆仆赶回来,黏腻的汗液和灰尘覆在身上实在是令人感到不适,略有洁癖的薄深选择先把自己弄干净。
浴室狭小的空间里残留着沐浴露的味道,洗衣粉的味道,还有……信息素的味道。
他能很快把那丝甜甜的玫瑰草从一众普通香味里分离出来,并且它也似有所感,直直往alpha鼻腔里钻,像是找到了可依靠的港湾。
薄深闭着眼背靠在浴室门,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胸口起伏弧度越来越大,最后慢慢睁开眼,暧昧的旖旎的氛围被alpha强大的信息素席卷镇压,一股冷淡的木质香盖住了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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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巫筠没由来地感到忐忑,薄深换了一件烟灰色的睡袍,安静地坐在对面夹菜吃。
按规矩,应该由他给alpha布菜,搞清楚对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必要时监督alpha健康饮食。
但薄深不用他照顾,并且饮食习惯良好,不挑食,每一碟子菜都下过筷子,荤素搭配合理,巫筠便搞不清楚对方的喜好了。
巫筠咬着筷子尖惆怅地盯着薄深的碗看,想要找出点什么不一样的来。薄深夹了一块茄子放进他碗里,冷不丁开口:“不要挑食。”
巫筠慢半拍地应下,随后又反应过来:薄深怎么看出来的他不喜欢吃茄子?这就是alpha的观察力吗,所以他不仅没照顾到薄深还反被照顾了?
巫筠心里默默流着泪,他或许是omega毕业生里最失败的一个了,希望老师们不要责怪他。
薄深吃完了,心不在焉的巫筠基本没怎么动筷子,碗里还剩小半碗米饭,时不时咬着筷子低头沉思。
意识到正被alpha注视着,巫筠收起杂七杂八的心思,专心吃起饭来。他不怎么饿,但陪着alpha吃饭也是一项必要规矩,所以他尽量表现得有食欲,不影响alpha的用餐。
薄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眼神略过对方握筷子的手,轻声道:“不想吃了就放下,吃撑不好。”
巫筠能感受到对方的疲惫,哪怕是alpha,在高强度的学习状态下还是会吃不消,何况薄深这种晚期分化的alpha。刚才估计是急着回来,洗了澡又吃饱饭,免不了困意袭来,连说话语速都放慢了不少。
“那我……我洗碗,你先休息一下。”
薄深点头,用手轻轻按压太阳穴,起身去沙发上无聊地按电视遥控器了。
等巫筠收拾完厨房,回头一看薄深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一层轻薄的烟灰色笼住alpha充满爆发力的身体,薄深一只手撑着脑袋安稳睡着,呼吸平稳。电视机里在播放一则新闻,可见播音腔催眠效果有多显著。
巫筠没有去碰薄深,睡眠中的alpha会对外界保有一份警惕,如果贸然靠近,只会打扰到他们。但巫筠是薄深的omega,带有他的标记,所以当巫筠慢慢坐在地毯上靠住被薄深圈起来的一小片沙发时,alpha并没有察觉。
他抬头就能看到alpha俊朗的面容,干净的下颚线,偏左位置上的小痣,和漂亮的唇角。巫筠见过很多的alpha,在那天去找薄深的时候,虽然做好了准备,可混入那么多alpha中还是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惧。
恐惧。omega对alpha与生俱来的畏惧。
但薄深身上没有那种压迫感,alpha天生的优越感和对强大信息素的依赖在他身上都没有体现出来。或许是习惯了用beta的身份生活,也或许是缺失了对权利的狂热向往,薄深不像是传统的alpha,也没有逼迫自己成为那种alpha。
他很……很温柔。
巫筠想。
虽然没说,但巫筠能感受到alpha的包容和体谅,在一些很微小的细节上,和他没说出口的诉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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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薄深带走之前的某一天,他曾见过被领走的omega哥哥回保护协会来看望老师。那个哥哥之前和巫筠一个宿舍,性子温和,给过巫筠不少零食。
但那一次,巫筠从他身上闻到了很陌生的味道。哥哥说那是alpha的信息素。alpha无故不得进入omega住宿区,所以巫筠也没见到哥哥的伴侣长什么样,他想那应该也是很温柔的人。走前哥哥摸着他的头,往他口袋里塞了一颗牛奶糖,是巫筠最喜欢吃的那种。
巫筠问他还回不回来,哥哥轻轻摇头。他明明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眼神里却多了巫筠根本看不懂的东西。哥哥当时和他说的原话是,小筠,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太多美好的东西,特别是除去人们的想象之后。
太深奥,太难懂,巫筠懵懵懂懂地点头,看着哥哥一步步走出协会大门。他多站了会儿,所以也看到了哥哥在出门后忽然蹲下的背影,像是将痛楚忍到极致再也遮掩不住,只好弯下腰歇一口气。站在不远处的alpha冷漠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手的意思,厚重的大门很快把他们都隔在另一端。
巫筠有些喘不过气。
他好像也没特别大的能耐,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在不久的将来会被一个不认识的alpha领走,不知性别,不知性格,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好。
这不是巫筠能决定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照顾alpha,并且不让alpha讨厌。从记事起他就在学习这个了,他以为自己表现得还不错,直到遇见薄深。
在薄深面前总是出错,总是给他惹麻烦,总是控制不住那些奇怪的想法,可好在薄深纵他。
也不是什么好事,巫筠没被人这样待过,一时紧张地害怕触及alpha的底线,被人提着丢出家门——毕竟他也不清楚薄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观察许久,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朝哪个方向继续。
……或者就此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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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深睡了两个小时,醒来身边没有人。空调的温度刚好,身上披着一件薄毯子,一看就知道是巫筠干的。
凭着细微的感应,薄深往二楼书房走去。
书房的窗帘拉着,显得光线有些昏沉。巫筠正坐在一堆书中间挨个分类贴标签,他没什么事做,把书柜上的书搬出来打理。薄深靠着门,看向盘腿高高坐在书桌上的人,似乎是歪着头在纸上写什么。
站了会儿巫筠还是没发现他,也许是太过投入手上的事情,没法分心给alpha的存在。薄深穿过一地的报纸期刊走到巫筠背后,伸手捂住对方的眼睛。
一片烟灰色从眼前略过,温热的掌心挡住了光线,巫筠握着的笔尖在白色标签纸上划过长长的一道碳黑痕迹。
薄深冷淡的音色骤然响起:“什么时候跑掉的?”
巫筠莫名紧张,喉结滚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触到薄深的手心:“跑什么?”
“什么时候,”薄深又走近了一步,把omega完全裹在怀里,占有的意味十足,“从我怀里,跑掉的。”
巫筠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