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意刚从辩论场上下来, 他的好斗属性完全被激发:“你说你对我有责任,所以这样管我,OK, 这可以解释你的在意。可陈玦你能分清,什么是占有欲, 什么是责任心吗?”
“你想多了, ”他只在顾思意提到“被人碰他不想让人碰的东西”时眼神抬了下, 现在连表情都没变化,“他家背景复杂, 正处于媒体聚焦中心。你们走得近,公开场合搂抱,媒体或者竞争对手会更注意你,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我不希望你卷入党争。”
陈玦看着他, 说:“以及, 我对你没有占有欲。”
顾思意:?
顾思意燃烧的小火苗被陈玦瞬间浇熄了。
陈玦永远、永远可以为他的不正常的行为找到看似非常合理的理由!
这不是占有欲是什么?!
“好,我明白了。你的责任就是看着我不能出问题。”顾思意冷笑一声,耸肩, 正要转身离开,对面男人忽然拉住他,在顾思意没反应过来时抬手,温热的指尖碰了碰他额头上的伤疤, 道:“刚刚比赛中怎么了?你这儿又痛了?”
顾思意浑身一僵。
陈玦修长的手指停了一下,眼神微微一偏:“还是耳朵?我记得你从小头疼时只按这里,现在怎么戴耳机都不摘?耳朵有什么问题吗?什么时候出现的?”
顾思意感觉好像有细微电流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背脊,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偏头躲开陈玦的指尖,几乎有些颤抖, 嘴唇抿紧道:“你别打岔,你刚才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凭什么回答你,这不公平。”
陈玦没有强求,安静地放下手:“公平是吧,那你先正面回答我——你喜欢戴耳机听歌,连睡觉也不摘,到底是为什么?”
语气变快:“耳鸣?还是头疼又严重了?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
顾思意轻轻扭开头:“我没事,这不是什么事。”
顾思意的症状其实没那么严重,也不是小时候的后遗症,只是前两年高烧不退,家里没人,他怕张疏桐担心就没给她说,自己吃了退烧药就睡了,留下了后遗症。
他连医生都是自己去看的,吃点药,听点歌,也能缓解问题。
陈玦盯着他:“不是大事脸白成那样?等下就带你看医生。”
“不看了,”顾思意低下头,他能感觉到陈玦的关心,“我不是小孩子,有问题我知道去看医生,而且我晚上还有事。”
陈玦:“派对?”
顾思意:“嗯……”
话音刚落,乌云已悄然聚拢,湖面被砸起了细碎的雨痕。
陈玦皱了皱眉,随手脱下外面的冲锋衣罩到顾思意头顶:“下雨了,回去吧。”
他不由分说,护着顾思意往回走。顾思意没再和他赌气,安静地被他护在臂弯里。
周遭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他忍不住偏头望向身侧的陈玦。
冲锋衣像一道临时的帘幕,挡住细密的雨丝,只露出陈玦的半张脸,高挺的眉骨、微拢的睫毛,眼尾自然上挑,带着冷淡锋利。
顾思意注视半晌,低下头,在心底重新感受他温暖的肩膀和结实可靠的拥抱。
这单纯的搂抱比任何的亲密都让他觉得难以平静。
顾思意吸了吸鼻子,低声说:“你现在怎么不和我保持距离了?”
陈玦看他一眼:“我是甲方。”
顾思意抬目:“哦,意思是乙方主动的不行,甲方主动的就可以,对吧?”
陈玦垂眸,对上他的眼睛,说是。
因为他的主动不带性暗示和别有意味,是保护性质更多;但顾思意的主动可能不一样,不加以控制,手说不定伸他裤//裆了,陈玦不觉得这还能没反应,他没那么好定力,事情发生了就晚了。
“……”顾思意懒得说他,但突然又不生气了。
合同满是陷阱和为人双标,是一名优秀律师应有的职业操守。陈玦的合同看起来挺离谱的,现在又让他觉得儿戏。
走了一会儿,顾思意没憋住,又说了句:“哥哥,我们算和好了吗?”
陈玦说算:“我没和你闹掰,你自己喜欢脑补。”
有雨滴落在了顾思意的睫毛上,他颤了颤眼睫:“哦,既然是我脑补的。那合同可以现在作废吗?”
陈玦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顾思意撇嘴:“好吧,那我去回去跟朋友吃饭了,晚上不看手机,也不会理你了。”
陈玦说好:“那你别喝酒,别吃不对劲的东西,叶子是什么味道你知道,上次路上给你说过。行程要和我报备,手机别静音,不能完全不理人。”
顾思意乖乖应了声“嗯”。
等到了大楼,两人正好撞见Barry撑着伞出来,喊了他一声:“Nathan。”
顾思意抬首望去,笑着招了下手,旋即Barry大步走过来递伞。他看见了陈玦,两人对视间,Barry表情略有诧异,朝他点了点头。
顾思意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陈律师。”
Barry伸手和陈玦握了下:“你好。”
顾思意趁机推销道:“他是Linklaters的正式律师,非常优秀,职业生涯无一败绩,有需要你们全家都可以找他!我给你个名片。”
顾思意说完,把手伸进陈玦的裤兜,被陈玦打开:“有人看着,别乱摸我。”
顾思意嘴角一笑:“……你戏真多,我找找名片而已,平时不放这儿吗?给你找这么大一活你还不乐意?这是天大的客户。给我分点钱。”
陈玦五指直接桎梏住他的手,漆黑短发湿润后显得更黑,皱着眉:“不需要。”
Barry的眼神扫了两人拉拉扯扯的动作,他表情不太好地笑了一下,说:“Nathan,我父亲和Linklaters有合作,不需要名片。”
顾思意这才哦哦两声:“这样啊。”
陈玦也放开了手。
顾思意不太舍得从他怀里离开,但陈玦的胳膊已经放下了。
顾思意没走,问陈玦:“你没拿伞吗?”
雨还在下。
Barry马上道:“我让人给陈律师拿一把伞,稍等。”
过会儿,顾思意望着陈玦撑伞离开,身上卫衣半湿,背影很高,在单手穿冲锋衣。
顾思意低头看着自己沾水的皮鞋,和保持干燥的衣裤。
Barry也低头看顾思意,问了句:“他是你的律师?”
顾思意低声说:“是我……家人。”他用了family这个词。
晋级后的庆祝晚宴在切尔西区的威尔顿Club。
顾思意刚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离陈玦家还怪近的。
不过邱耀没来。
他一听说今晚参加的又是一群小政客或上流白人,就特别烦躁地拒绝了:“我是真受不了他们那套,还没聊几句就开始隐晦地打听家底,没点背景都不配和他们说话。你自己小心点,别把什么都往外掏。”
“你放心吧。”顾思意安慰他,“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
他自认还算游刃有余,他花妈妈和陈玦的钱,花的有些不妥。顾思意其实物欲不小,有很多想买的东西,但他已经节约过日子很久了。
这家俱乐部历史悠久,门口站着穿燕尾服的侍者。推开厚重的木门,迎面便是奢华古典的装饰,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壁炉里燃着暖橙色的火苗。
Barry对这里显然十分熟悉,带他径直去了二楼的私人包间。
房间里灯光柔和,Barry温和地问顾思意:“今晚想喝什么?白葡萄酒还是威士忌?”
“我……”顾思意摇头,决定守法,“其实我不太会喝酒。以及我没到法定年纪……不能喝的,抱歉。”是顾思意跟他提出要来的。
而Barry没有为难他,把酒杯推开了:“喝什么果汁?”
顾思意点了菠萝汁,然后小声问他:“你们今晚……不会碰其他东西吧?”
Barry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微妙又柔和地笑了笑,摇头道:“放心,我们不抽那个。家里不让。”
考虑到Barry家里情况,多半不许他这样,顾思意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陈玦刚刚见完一个住在牛津郡的当事人,开车回到律所。
关上办公室的门,他脑子里还在过刚才顾思意与Barry一起的画面。他对那个名叫Barry的男生有点印象。今年年初Barry和他父亲曾经来律所做过私人法律咨询,接待他们的是律所高级合伙人史蒂芬。
但Barry的父亲身为英国保守党内呼声极高的下一任党魁候选人,家族背景显赫,拥有私人家族律师,根本不需要特意寻求Linklaters这样的律所。
陈玦想了很久,他猜测除非是有什么特别敏感的事情。
细想下这事儿确实不对。
陈玦坐下来喝了口咖啡,随即打开电脑,输入律所内网的权限账号,进入内部查询系统。
Barry姓氏很显眼,很快记录弹出来。
可当他打开查看时,却发现资料被特殊加密了,只有事务所合伙人级别才能查阅。
陈玦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史蒂芬的办公室。
这会儿史蒂芬正在和其他合伙人开电话会议,抬头看见陈玦站在门口,朝他打了个稍等的手势。
十分钟后,会议结束,史蒂芬摘下眼镜,笑着问他:“怎么了,Drake?这么晚了还有事?”
陈玦站在史蒂芬的办公桌前,神色平静地道:“年初Barry Watson和他父亲来律所咨询的案子,具体是怎么回事?”
史蒂芬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变得警惕而迟疑:“这件事涉及到客户隐私,Drake,你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
陈玦微微抬眸:“我理解,但这件事很重要。你不说,我也能通过其他渠道查到,到时候可能更麻烦。”
史蒂芬皱眉:“你查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
“我弟弟,”陈玦坦然道,“他今晚和Watson在一起,参加聚会,我担心出事。”
史蒂芬表情猛地一变,随即沉默了几秒,脸色变得严肃而凝重:“……你弟弟?是那个你带来过几次、在牛津读书的男生?”
“是他。”
史蒂芬深吸口气,抬头望了眼落地窗外没有人走动后,他拉下百叶帘,方才低声道:“Barry牵扯进了一场私人聚会的丑闻,涉及毒//品交易。他本人可能没有使用,但在场的人有过量服药导致事故,他父亲为了避免消息扩散,不得不紧急寻求法律协助。我们帮助他们进行危机公关和法律干预,消息一直被严格控制。”
“具体是什么?”陈玦表情一变,追问道。
“大//麻、迷//幻药和少量可//卡//因。”史蒂芬坦白道,“Barry的检测结果是干净的,但他身边的圈子很复杂。”
陈玦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下意识收紧。
史蒂芬看着他:“这件事绝对不能外泄,尤其不能让Mr.Waston知道是我透露的。”
“我明白。”
陈玦大步离开办公室后,立刻掏出手机,拨通顾思意的号码。
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他心底的不安迅速扩大,连拿车钥匙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转身用力按电梯下了负一楼,直接给顾思意的朋友邱耀打了电话。
铃响三声后,对方才慢吞吞地接起:“哈喽?”
背景里传来女生兴奋的笑声和店员的声音:“Ray,卡刷这里。”
邱耀掏钱包:“喏。”
女生娇滴滴的声音说:“宝贝,我还想要个鳄鱼皮,给我买嘛。他们要配货,你家里缺不缺沙发凳子啊。”
“不缺,好丑啊,”邱耀把手机拿开了点,“我卡上限一天只能刷三十,多了我爸会问我,家具你喜欢你买自己家的就好。”
说完他才把手机凑到耳边:“喂?谁?”
陈玦皱眉:“我是陈玦律师。你和顾思意没在一起?”
邱耀诧异:“哦你啊。我没啊,我在陪妹子买包。Nathan去参加庆祝聚餐了。”
陈玦沉声:“地点告诉我。”
“他和牛津那群政客子弟……叫什么来着?Wilson Club?还是Wilton?差不多吧,你找他干嘛?”
陈玦坐进车里,启动引擎,声线低沉:“他很乐在其中?”
邱耀听出他语气不太对,疑惑道:“还行吧,他不就是喜欢这种社交吗,认识点人也挺好的。你别那么扫兴行不行。”
陈玦追问:“他之前去过几次?”
邱耀随意答:“三四次了吧。”
陈玦:“你怎么不去?”
邱耀嗤了一声:“拜托,那么无聊,一群小老外聚在一起假模假式地聊英国脱欧政策、经济危机,聊了两小时也不带换话题的,我才懒得去。”
陈玦挂断电话,焦躁情绪几乎快要冲破理智,引擎声扬起巨大嗡鸣,跑车几乎是擦着限速的边缘一路飞驰,向聚会所在地的方向急速驶去。
与此同时,俱乐部包间里,顾思意正端起杯子,微笑着与人碰杯。
他本来坚持不喝,然后发现自己扫别人兴了……考虑到每个话题里都可能藏着他赚钱的信息,顾思意没办法,就开始参与了。
Barry见状,给他换了低度鸡尾酒,说:“你少喝点。”
桌上的话题从脱欧后的经济政策一路延伸到德国哲学、自由意志,甚至有人津津乐道地讨论起英国上议院的改革:“托马斯说得没错,真正掌控英国的是贵族和金融精英,政治人物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你们知道吗?威廉姆斯家族最近准备进一步增持BioGene的股份,这次的资本运作背后有内阁官员参与,据说下一次议会开幕前,政策就会放松。”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交换眼色,纷纷流露出心领神会的神情。
顾思意心跳微微加快。
半个月前顾思意在这项目里投入总共6万英镑,短短半个月内,股价已经明显上涨,马上就可以翻番了。
今晚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社交本身,而是这些藏在政商圈内的隐秘消息。
顾思意看起来在放松地聊天,其实满脑子计算着利润。
下一秒,有人又岔开话题,转向宗教哲学:“Nathan,你们中国人怎么看尼采的‘上帝已死’?还有你们国家那个佛祖,叫什么?悉达多?他是你们中国人吗?”
顾思意面带微笑:“悉达多是古印度人,不是中国人。”
对森*晚*整*理方一脸恍然:“那你们拜的又是谁?孔子?”
顾思意:“……”
后面顾思意明显感觉头有点发晕,他不能再继续了,不然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今晚得到的信息已经够了,顾思意佯装喝醉要去厕所吐一吐,就趁机溜掉了。
他靠在厕所隔间里垂眸看手机,睫毛的长长影子洒在脸颊上,他这才发现屏幕上有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而且下一秒电话又来了。
哇,是陈玦。
顾思意笑起来,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接起,用轻快的声音道:“喂?你好啊陈律师。”
“在哪个房间?”陈玦压抑的嗓音传来,透着隐忍,“具体位置报给我,马上出来。”
顾思意愣了一下,脑细胞开始高速旋转,用拖长尾音的声音朝他撒娇:“陈玦,你来接我了呀?”
陈玦语调却非常严厉,单手握着方向盘,扯开了领带:“你喝酒了?抽东西没?桌上有没有针?”
顾思意眼前有点涣散,但神智还在,答道:“嗯嗯,喝了一点酒,是鸡尾酒,但没有抽东西,Barry跟我保证说这场聚会没有哦,我也可以保证我没有,我很乖的。”
陈玦把车一个漂移停在门口,轮胎几乎滋出火花,门童还在震惊他的车技,就见来人下车大步闯看进来,一边推开拦路的所有人,一边在电话里质问顾思意在哪。
顾思意声音低低的,有点哑有点软:“我在……二楼的,男厕所。”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Barry的声音:“Nathan?你还好吗?”
顾思意闻言,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不知想了什么,突然用中文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唔,不要亲我了……头晕了,好缺氧……”
听不懂的Barry表情疑惑,隔着一扇门道:“你说什么?我需要找个翻译吗?”
听得懂的陈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