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顾二人接受我去裂云山一事,便同行而去。
陆冕因被我夺取修为,身体十分虚弱,只能坐马车。一共两辆马车,一车是玉峰那些女眷,一车是陆冕和顾衍。陆冕提出要我与萧轲与他们共乘一辆马车,我当然不会那般厚颜,却没想到萧轲一口应承下来。
我私下怨他,他撇我一眼不屑道:“你从小养尊处优,骑了几天马就腿伤成这样。既然他自己开口,你客气什么,还是你想在他面前逞能?”
我自然不能承认自己要逞能,又看他没皮没脸坐进人家车中正位,实在是觉得没脸,也只得跟着他。
好在萧家马车豪华,虽是走山路小道,仍是八匹长辕,车内宽大,又摆了矮桌,叠铺着锦褥。玉峰又办事周全,将我和萧轲也安顿得十分舒适。
但马车到底比骑马慢,原本还有十日的路程恐要半月才到。
萧轲上了人家的车,抱着剑闭目养神,顾衍又是个闷葫芦,垂眸喝茶,车里气氛便闷得不行。
我处境实在尴尬,更是不好主动开口,便只有陆冕一人挑起话头。
“师兄,藏云老祖真有办法帮你除去心魔?”
“应该是吧,毕竟也没别的办法。”
陆冕微微一笑,看向萧轲:“萧公子古道热肠,竟然不远万里护送我师兄,真是多谢你了。”
萧轲眼皮都没动一下,仿若没听见陆冕说话。
陆冕其实性子有些敏感,我怕他心里不高兴,就扯了扯萧轲衣袖,低声道:“你怎么这般无礼。”
萧轲微微蹙眉,才抬起眼皮,淡淡扫了陆冕一眼:“我与他之间这算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替他收拾烂摊子。”
我闻言自然不满,他又是故意要我在陆冕面前出丑:“就算你帮了我,还不是都要念回来,一回念上半年,这回不知道要念几年。”
萧轲挑眉:“你倒是出息了,那你自己去,当初别求我。”
我胀红脸:“我没求你!”
萧轲语气十分欠揍:“是是是,你没求我,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当你的跟班来着。”
“你!”我气得气结,“萧轲你够了,不要以为每次欺负我我都会忍。”
萧轲面露不屑:“那你想如何?”
“事成之后咱们打一架,也做个了断!”真是够了,当着外人面还要这样句句揶揄我,他就非叫我颜面尽失才满意。
谁知萧轲竟然没完:“你从小到大挨的揍还不够?”
若说刚才是怒火中烧,此刻已是火冒三丈,却又知道我确实打不过他。萧轲之前告诉我他也入了无尘境,我靠着别人功力不可能是他对手。从小到大我就从没在他身上讨到什么便宜,他就是欺负我才开心。
我说不过他,便闷闷不乐,他伸手拉我我也只是扭着脸撇开。只气得口干舌燥咳嗽两声,想喝口茶,却发现杯中已空。
萧轲哼了一声,也不再理我。
陆冕静静看了一会,脸上只是如常的淡淡笑意,手握着一盏白玉茶盏,一下一下轻轻扣着桌子。
“你是不是要茶?我叫玉峰再上一些。”顾衍忽然开口。
他一路都沉默的很,此刻忽然说话,我还真有些意外。但又觉得他对陆冕实在体贴入微。我心里难免有比较之心,萧轲说我处处不如顾衍,也不算错,可我到底不甘心。
玉峰一直坐在外椽候着,听见顾衍声音,不一会就提了新茶进来,替陆冕布好茶。
我杯中茶水也喝完, 但玉峰只给陆冕布茶就要退下,我不好意思自己伸手倒茶,只拿着杯子踌躇。
“你也太没规矩,这里只坐了一人么。”顾衍淡淡开口。
可玉峰已经吓得额头渗出细汗,惶恐伏身道:“奴婢不敢。”说完,连忙起来替其他三人也布了茶。
顾衍脸上没什么表情:“自己下去领罚。”
我心中难免觉得顾衍小题大做,不懂怜香惜玉,但他管教家仆,我自不能开口。
玉峰只得诚惶诚恐退下,伺候就只有玉钥玉敕伺候,再未见玉峰进来。
一路四人都再不说话,山路颠簸,我腿伤没好,有些坐立难安,怎么坐都有些难受。
萧轲看我心神不宁,低声道:“你别动来动去,实在难受就坐我腿上。”
我脸上一红,低声回他:“成何体统。”
萧轲捏捏眉心,有些无奈道:“少爷,出门在外你就别讲究许多,捱到裂云山我就回去和姑母交差,你看我可还会管你。”
我瞪他一眼,到底不好真坐他身上,将他身下软垫抽出来自己垫上,只歪在他身上靠一会补补眠。
刚要睡着,隐约听见陆冕说话:“师兄,我有些难受,今日先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赶路吧。”
顾衍应了一声,车马停下。
有顾家亲信随行,我和萧轲实在沾光不少,不仅住处有人收拾出来,也不用连日骑马,一路更有婢女安排饮食。一行人停下各自安置,萧轲与我交待一声,再往前去探几十里,我一人留在营地。
看着顾衍和陆冕二人相依,前面火堆烤着芋头和兔肉,玉舒在一旁还架了火堆烧水。萧轲不再,我不好意思自己上前要吃的,摸到怀里还有剩的野果,又看自己距离上次洗澡已有几日,就自己也暂离营地,找了附近一处水塘坐下,掏出果子洗洗,慢慢啃着。
果子不大,但又硬又涩,我吃得就很慢。待吃完,天色已有些暗。想着萧轲出去探路,应该也至少半个时辰之后才回来,不如趁现在洗洗腿上伤口,就自己脱了外衫和下裤,慢慢浸入塘水。
这塘子很浅,周围有一圈芦苇可做遮掩,晚风习习,月在西边只是淡淡白色,斜阳余晖仍未完全消弭。我在塘子里洗了洗身上,就坐在岸边一块青石上,撩起沾水的衣襟拧了拧,张开腿仔细看看两腿大腿内侧被磨破的血肉,此刻有些地方已经结痂,估计再有几日就能愈合了。只是走路时候,难免磨蹭到,十分疼痛,还是会少处破了,渗出淡淡血丝。萧轲备的药膏都用完了,我自己也没有,只能好好洗洗,免得恶化。
我张着腿自己看着伤口,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不由心头一颤。正要回头,就感觉那人从后背贴上,将我裹在怀里,伸手按住我两腿间的手,呼吸就贴在耳边。
我简直汗毛倒竖:“大师兄,你、你怎么过来了。”
顾衍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似完全不觉得我俩姿势尴尬:“萧轲走了,你又趁人不备溜开,我当然要来找你。若让你跑了,岂不是中了你的计。”
我此时才明白他是怕我和萧轲跑了,轻咳一声:“怎会,我只是几天没有沐浴,向来清洗一番。”
“你要沐浴,交待玉舒安排就是。她以前服侍过你,你和她也熟悉。”
“这怎么好意思……”陆冕和顾衍日日沐浴,若我也要玉舒她们伺候,就要她们多烧好几桶水,让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干这等粗重活计,我是实在做不出的。
可我说完,顾衍虽未反驳,可完全没有放我起来的意思。我只穿了一件中衣,刚才下水也都湿透黏在身上,下身未着寸缕,着实有些羞耻。
“师兄……你能不能先放我起来,我把衣服穿上……”我慢慢把腿合上,实在是害怕顾衍,以前还敢跟他顶嘴,可是挨过他一掌之后领教了他厉害,在梦阖洲他梦境之中又被他那样调教,几乎任他摆弄都成了自然反应,他现在又有些怪怪的,不知有什么打算,萧轲也不再,我实在有点害怕……
顾衍并不理我的话,只将我圈在怀里,一手按着我手,一手慢慢分开我腿, 手在大腿上抚摸,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只似平时讨论剑术一般冷静:“你腿伤是怎么回事。”
虽有长衣遮掩,只露出一片大腿肌肤,这样仍是太过奇怪。我只想叫他先放我起来,腿伤大可等我穿上衣服再说,可他胸膛手臂肌肉硬得很,我磨蹭几下完全不能挣开,想动用功法,就只感觉到手上扳指传来电击般剧痛,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但也不敢动用魔功。
“这些天……骑马……便、便磨破了……”我小声讷讷,总觉得顾衍好似又同那几日似的,十分吓人,不敢惹他,就怕他……
想到在梦阖洲……我竟然觉得身体有些……
顾衍的脸贴着我脸颊,我看不见他表情,却能听见他平稳呼吸,和胸膛传来的震动:“既然受伤了,直说就是,玉舒药物备得齐全,普通外伤膏药还是有的。”
“嗯……那、那谢谢师兄……”我动了动,忽然觉得顾衍身体有些绷紧,吓得又停下。
顾衍的手离开我大腿,我暗自松了口气,可他下一刻又顺着长衣下摆探入,向上抹去,吓得我又是一身冷汗:“师兄,你、你做什么!”
顾衍语气淡淡:“萧轲是你什么人?”
那里被他攥住,汗毛倒竖,但也不敢真说萧轲是我表哥:“他、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我好朋友……”
感觉顾衍手用了用力,那处酸胀,竟不争气地硬了……
我无地自容,可身上却觉得又软又烫。听萧轲说,顾衍叫顾家找了南疆的大药家,将千里引已经压制,难不成因为我的还在,所以才会这般不堪?
“朋友?他一个大世家公子,不怕身败名裂也要帮你,对你倒是真好。”顾衍松开我手,捏住我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明月渐升,此刻已至天中,夜风虽凉,在他怀里竟一点不觉得冷。
顾衍长眸中似有银月清辉,长睫半遮着眼,居高临下淡淡看着我。
我实在怕他,虽然不敢确定,当初我俩荒唐他记不记得, 不止是他一直以来处处压制我让对他习惯性的畏惧,更是他那时整治我的厉害叫我实在害怕。我缩了缩,小心翼翼看着他,转过身面对着他,跪在他怀里,哀求道:“师兄,我和他真没什么。”
顾衍眸光微动,喉结动了动,声音仍是毫无波澜:“料想他也看不上你。”
顾衍眸色深深。
我微微垂下头去,任他手在衣中抚摸,既不敢躲,也不敢动弹,我想他一是有些烦我,二是怕我诳他自己跑了,所以有些不快,只希望他出够了气,放我一马。
“自己把腿张开。”
“啊?”听见顾衍要求,又是吓了一跳,抬起头,却看见他仍是面色冷淡。
见我愣在那,顾衍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耐:“听不懂吗?我给你上药。”
我这才松了口气,可这样对着他张开腿,实在羞耻,但想想他就从来没瞧得起我过,虽然当初救我,也是同门之谊,不想赶尽杀绝。现在估计也只是为了折辱我,自己出气,顺便也替陆冕出气。就硬着头皮将腿张开,小声道:“师兄我自己来罢。”
顾衍并不答话,只是深深看我一眼,真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玉药瓶,将瓶中药膏涂在手上,在我腿上来回摩挲。不过大腿内侧两片伤口,他却涂了好半晌,但他也真的只是将药在伤口上涂抹一番,并未再有何出格举动。
我僵着身子等他涂完,却听见一道淡淡声音,听不出喜怒:“顾师兄,你和沈师兄在做什么?”
我吓得连忙将腿合上,踢到顾衍也顾不上了。
顾衍手中药瓶被我踢掉,他手微微一顿,但脸色没有一丝波澜,缓缓站起身来,掏出一条手帕将手指慢慢擦拭干净。
三人都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诡异。
陆冕站在树下阴影中,慢慢走近,才露出脸上淡淡笑意,不知是不是月色有些黯淡,看不出他眼中到底有无笑意:“二师兄,你怎么了?”
他二人都站在塘边月下,只衬得他俩一人朗朗临风,一人如兰芝玉树。我衣衫不整跌坐在水塘里,靠着浅水才勉强遮掩住下身裸露肌肤,只觉得羞愧难堪,只能合拢双腿,拉着中衣勉强遮蔽两腿。
“陆冕……我……”陆冕那般淡淡看我,简直要将我急的哭出来。
陆冕又是微微一笑,并未再看我,转而对顾衍道:“师兄,我找你许久却未见你,有些着急了。玉舒将野味都烤好,你也劳累一天,快去吃点吧。”
顾衍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陆冕只是站在原地,长睫微垂,遮住眼中神色,可我却还是感觉到他在淡淡看我。
顾衍走了几步,顿了顿:“师弟,你不走?”
陆冕这才顿了顿,又露出一抹柔和笑意:“这就来。”
二人离开水塘,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两腿软得几乎要站不起来。
我心头酸涩,又有种莫名委屈,心中复杂难言,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竟弄成这样。
粗粗擦了擦身上,将衣服穿上,回到营地。
萧轲还没回来,不知今天怎么一下子去了这么久。
又见众人都在吃东西,我虽吃了两颗野果,闻着烤肉想起,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我离陆冕极近,以陆冕耳力肯定听见了,我只觉得脸红,有些难堪。但陆冕只是好像没听见一样,脸上也不像平时言笑晏晏,反倒有些阴沉。
我心中酸涩,也不敢同他解释,自己走到一个角落坐下,想默默等萧轲回来。
玉舒忽然走到我旁边,半福下身子,微微笑道:“沈公子,这是我家少爷命我给您送的伤药。”玉舒拿给我一个瓷瓶,又拿过一个食盒,里面摆了果菜野味,“料想沈公子还没用晚膳,这是刚刚烤好的。”
我面上一红,怕是饥肠辘辘叫玉舒看出了。红着脸接过:“谢谢玉舒姐。”
玉舒也脸上一红,双眸盈盈,她带着两颗珍珠耳坠子,火光之下摇曳,竟显得熠熠生辉。
“公子不要嫌弃奴家手艺粗鄙就好。奴家告退了。”玉舒福了福,抬眼又盈盈看我一眼,这才退下。
顾衍这几个婢子都甚是美貌,玉峰就不必说,玉舒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玉敕、玉钥两个年纪小些,也是水灵灵的,甚是惹人怜爱。这么几个知情识趣的美人,若是配了顾衍那等不解风月,一心只知闭关修道的木头,倒还真是可惜了。
心中摇头可惜,不由又多看了玉舒几眼。
玉舒在一旁烧水,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我看她,也抬起头来,同我对视一眼,就忙低下头去,芙面染上淡淡红晕。
玉舒可真是朵温柔解语花。
我给萧轲留出干粮,自己也吃过一些,才觉得腹中不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