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回到十分钟前,郁敞床上躺太久,就出去透气抽根烟,不料碰上来医院看宋不言的沈柏。
沈柏早在宋不言刚入职不久,来过一次医院,为了同事能对宋不言好点,买了不少水果,护士们几乎都认识沈柏,见人来找宋不言,就把宋不言这几天住的房号说了。
沈柏听了心下一沉,宋不言昨晚还跟他说已经到家了,现在看来,这是在瞒着什么。
他在电梯里还以为宋不言是工作太忙住在医院,又怕他担心所以没说。可看到郁敞的那一瞬,他脑子里倏地有根弦断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沈柏意识到时隔五年郁敞又来纠缠宋不言,顿时怒火中烧,让他立刻滚。
郁敞也不是什么善茬,嘲讽他:“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他现在的工作、房子、甚至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我送的,生活里全是我的影子,我怎么能离开他呢。”
沈柏被这段话彻底激怒,郁敞能侵蚀宋不言的生活,必然是抓着那人的性格缺陷一步一步将他引入圈套。
沈柏逼都不忍心逼一下的人被这么设计,哪里忍得了,当即动手打了郁敞一拳,这一打,就没完没了了。两人一路打进郁敞病房,然后,就有了宋不言站在门外看到的场景。
疾速行驶在城市主干道的迈巴赫里,郁敞一言不发开着车,宋不言一脸呆滞坐在副驾驶上,眼睛好半天才眨一下,瞳仁里没有焦距,表情空白,丢了魂一样。
郁敞把车开入地库,抿唇打开车门,见宋不言坐着不动,索性上手解开安全带,将他抱下车,抱着他进了电梯。
宋不言没有反抗,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屏蔽了外界的刺激。
就像被同学欺负那样,被郁敞标记那样,被同事陷害那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已经进化出了自己的壳子,一旦受到刺激,就会缩进那个壳子,不再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宋不言现在清醒,就会发现郁敞家就在他的对楼。不过郁敞没有拿望远镜偷窥的变态癖好,只是单纯想让宋不言离他近点。
其实他这五年并非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宋不言在南城,他大学也去了南城。他很少在学校待,都是在外面搞房地产,生意上也不是一帆风顺,偶尔扛不住了,就会去找宋不言,远远看他一眼。
看他大学在图书馆安静看书,看他毕业那天穿着学士服,看他工作后在医院忙碌,又看到在水果超市打折框里挑挑拣拣的他……
郁敞以为没有他宋不言会越来越好,可现实并不是这样,宋不言一如既往的凄楚。
他不确定宋不言和沈柏如今发展到什么地步,但看着这人如今的处境,他实在无法袖手旁观,所以他时隔五年,又一次将人堵在了巷尾。
得知宋不言仍然单身后,他心中暗喜,再也忍不住,恨不得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送给宋不言。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宋不言对他的戒备心太重,不能强塞硬送,他只好换了种方式,先取得宋不言的信任,再送东西也不迟。
宋不言太单纯,斗不过他这个在商界混迹多年的生意人,几次三番下来,果然对他软了下来,还愿意照顾他给他做饭,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他有信心,不到一年,就能将宋不言彻底划入自己的地盘。
可惜天不尽人意,沈柏的突然出现,令他几个月的成果轰然倒塌,又回到起点。
郁敞看着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的宋不言,心下一片焦躁。
因为刚打了一架,他腹部伤口裂开,正往外渗着血,不过他没心思管这些,坐在宋不言旁边,定定看着他。
走得急,宋不言还穿着手术服,看着很不舒服的样子,郁敞瞧了瞧,打算先给脱了。
只是他刚把宋不言腰后的带子解开,这人眼睫倏然快速闪了几下,像被触及到警戒线一样,当即清醒,本能地往后退,缩到沙发角落,惊惶地看着郁敞。
郁敞对此有些棘手,他坐回沙发,尽量让语气柔和一些:“那你自己脱。”
宋不言小脸一白,身子开始颤抖,连忙把自己衣服攥得更紧。
郁敞愣了两秒,明白宋不言误会了,他捂了捂脸,无奈道:“是让你脱手术服。”
宋不言:“……”
他这才放松下来,以为郁敞嫌他弄脏了沙发,赶忙起身,把手术服解下来抱在怀里,站在原地不动了。
郁敞腹部伤口疼得厉害,揉了揉眉心道:“你去休息吧,随便那间房都行。”
已经知道郁敞真实面目的宋不言哪敢留在这人身边,小声道:“我,我想回家。”
郁敞不容置喙道:“就住这儿。”
宋不言抿唇,不再吭声。
郁敞眯了眯眼,语调有些冷:“怎么,不愿意?还是说,想去找沈柏。”
宋不言都快被吓破胆了,郁敞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对宋不言的冲击力有多强。
郁敞盯着一言不发的宋不言,忽然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他,宋不言不住地倒退,他步步紧逼,很快,就把人赌到酒柜上。
宋不言低着头,郁敞强烈的Alpha气息令他腿软。
别忘了,他们两人信息素契合度极高,而且是最佳匹配,只要郁敞想,就能让宋不言被迫发情。
不过他没有,他只是死死盯着宋不言,将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低缓开口:“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想沈柏。”
宋不言近几年还从没被这么逼过,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半天颤抖着委屈道:“你,骗我……”
郁敞见此,心里软了一大截,又缓和了语气:“我不这么做,你能放下戒备心?放心,现在我不会伤害你,等你情绪稳定点,我们再说以后的事。”
宋不言蜷了蜷手指。
郁敞又问:“你手机呢?”
“忘在医院手术室外面了。”
“那就好,今晚早点睡。”
“……”
宋不言孤身一人在这儿,不敢违抗郁敞,天真地想着,等明早去医院,他就自由了。
却不曾想,第二天一早,郁敞竟然不放他走,说已经帮他请了一周假。
宋不言感觉这一刻天都塌了。
全勤奖没了。
郁敞不傻,现在放走宋不言,不就是把人往沈柏怀里推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和沈柏之间,宋不言目前肯定选择沈柏。
但也只是目前。
既然沈柏不懂怎么爱宋不言,那他这次就不会再像五年前那么轻易放手了。
不到一天,郁敞腹部伤口感染,家里没医药箱,他必须去趟医院。
临走前,他让宋不言乖乖在家待着,做好饭等他回来。
宋不言欲言又止。
郁敞看出了他的心思,温声道:“别急,过几天我就带你出门。”
郁敞处理完伤口,回家路上愈发不安。
沈柏没在医院蹲守。
那么,他能在哪里呢……
这么想着,郁敞加快车速,一路飙车回家,到最后都是用跑着的,啪一声,他打开门,进去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宋不言还在。而且已经做好了饭。
郁敞很是欣慰,觉得他这几个月的努力没白费。
因为这个,郁敞很克制,往后几天从没碰过宋不言,也不说什么下流话,是铁了心重获宋不言的信任。
宋不言也很安静,从不闹着出去,几本书就能打发他。
他看书,郁敞就看他。
有时他无意中对上郁敞的视线,心跳不知怎的,蓦然加快。
有次他数了数时间,郁敞可以什么都不做,安静看他三小时。
相安无事了两天,郁敞去医院拆线,他依然防备着沈柏,所以锁了门。宋不言像上次一样,还是留在家。
回家路上,郁敞途径水果店,想到宋不言爱吃,就下了车,专挑贵的买,上电梯时左右手都是满的。
然而,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家时,脸色瞬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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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不言坐在沈柏车里,双手紧紧攥着裤子,唇色有些发白。
心里一直想着如果郁敞回家没看到他会怎样,会生气吗?或者,会伤心吗……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和沈柏保持着联系。郁敞第一次去医院处理伤口时,他发现沈柏在他楼下徘徊,便打开窗喊了声,沈柏转身看到了他。
门被郁敞锁了,宋不言出不去,只能扔纸条。他不想看到沈柏和郁敞打架,也表示自己很安全,让沈柏找个开锁师傅偷偷来接他就好。
但那天郁敞回来的太快,沈柏没来得及,为了顾及宋不言的感受,他避免跟郁敞起冲突,又在楼下苦守两天,直到郁敞开着迈巴赫再次离开,他才和开锁师傅一齐上去,顺利带走了宋不言。
沈柏边开车边道:“不言,你现在那份工作不能再继续了,我查过,郁敞有那家私人医院的股份,你只要一去,他立刻就会知道。那套房子也不能再住。现在最有效躲他的办法是你离开南城,去北城,郁敞所有楼盘都在南城,他脱不开身。我已经联系好了,北哥他爸妈手底下也有家私人医院,你去了可以直接入职。”
说到这里,沈柏唇角蓦地压了压:“不言,你不应该瞒着我工作上的事情,我说过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
宋不言抿了抿唇,愧疚低下头:“对不起。”
沈柏无奈叹了口气:“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愿不愿离开南城?我这边还有个案子没跟完,下个月开庭,如果你愿意回北城,我办完这事就辞职,回北城发展。”
宋不言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阻止:“不要,你不要辞职。”
宋不言最怕的不是自己穷,而是怕拖累沈柏。他欠这个人的太多了,实在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毁了沈柏的事业。
沈柏:“以我的能力,哪里发展都可以。”
宋不言还是摇头,找着借口:“不,我不要回北城……好不容易才离开那里的。”
沈柏一想,也是,那座繁华的城池对宋不言来说宛如地狱。那里住着打他的舅舅,有欺凌他的同学,任谁也不想再回去。
但如果这样的话,宋不言还能去哪里?
宋不言又小声道:“我没事,以后小心点就好了,你别担心。”
沈柏闻言眸色一暗,他突然转动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
宋不言疑惑看向他。
沈柏趴在方向盘上揉着眉心,半天才颓败道:“不言,你能不能……”
别对我这么客气了。
说到一半,他又说不下去了。
没人能理解他在得知郁敞给宋不言送房送工作后的心情。
这人连他一百块都不愿意收,而郁敞给的,无论是月租上万的公寓,还是无数医生挤破脑袋都想去的高薪医院,再或者一套好几千的衣服,他却都收下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和宋不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柏揉了揉眼睛,忽然道:“不言,既然不离开南城,我在我家附近先给你租套房,你暂时住着,等找到合适的工作再根据距离搬。”
宋不言一听这话,连忙道:“不用,我最近存了些钱,可以自己租。”
看,又是这样……
因为还没看下房子,沈柏先把宋不言带回了他家。
沈柏有点手段,营造了他和宋不言已经离开南城的假象,用来干扰郁敞。
他也成功了,郁敞当天就出了城。
风平浪静好几天,宋不言在网上选了几套房,打算去看看。
沈柏无奈,没让宋不言出门,他自己抽时间去看房。
不久,宋不言在家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沈柏看完房子回来了,忙跑去开门,可就在看到门口那人的脸后,咽喉像被一只鬼爪倏地攫住,无法呼吸,脸色血色尽失。
郁敞阴沉笑道:“以为是谁在敲门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柏回来看不到宋不言,一定会切身体会到他几天前的心情。郁敞如是想。
令郁敞最抓狂的其实不是沈柏接走了宋不言,而是宋不言的伪装。
只要他一想到那个乖乖坐在他面前看书、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的人,背地里却一直联系着另一个Alpha准备逃走,他就恨不得把这个人永远禁锢在床上。
这对Alpha来说,是一辈子的羞辱。
宋不言又一次被郁敞带走了。
重新回到南平区郁敞的公寓,宋不言一进门,看到散落满地的水果后,睁大了双眼,与此同时,心脏簌然一抽,莫名难受。
郁敞并没打算和宋不言继续住这儿,他回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拿两人的护照。
郁敞前段时间给宋不言办护照,完全是为了以后度假用,没想到最终却用来避开沈柏。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而后紧紧拉着宋不言的手,将人带去了机场。
作者有话说:
尽量在下一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