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伴随着电梯门的打开，一声隐隐约约的水滴声从祈无渊耳边不远处的地方发出。
只响起过一次的滴落声存在感很弱——偏偏还是被祈无渊给听到了。
他没有去理会响起的“滴答”声，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地下三层。
电梯门打开后，负三楼的模样彻底暴露在了祈无渊面前。
同样漆黑的空间内，被模糊掉的视觉还没有看得清负三楼里的具体情况，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湿气。
湿润粘连的空气里混合着点点土腥味，在祈无渊的鼻息间不断加重着存在感。
祈无渊不带犹豫地从电梯里踏出来。
在他走出电梯的瞬间，正对着电梯门的墙上，一整面墙的玻璃全部破裂，无数的细小玻璃渣轰然跌得满地都是。
只要祈无渊稍晚一步走出电梯，这些掉落的玻璃渣就会有大半砸到他的身上，嵌进皮肤中让人痛不欲生。
又一张燃烧符在祈无渊身边飘起。
柔和的火光照亮了附近的场景。
有了光线后，祈无渊站在电梯门口，这才真正地清楚了行政楼负三层的一些面貌。
这个地方居然和幸福小区四栋四单元的四楼走廊一模一样。
除了幸福小区四楼的走廊是有一侧没有封闭的，而这个地方的走廊是完全被封死而且还没有窗户的之外。
其他所有的外表、摆放，包括祈无渊记得很清楚的各种角落细节都一模一样。
完全在这个地方复刻出来了另一个幸福小区四栋四单元的第四楼。
还有一处不同。
公寓楼里上下楼梯楼道变成了祈无渊乘坐到负三楼的唯一一座电梯。
其他的布局就找不出任何区别了。
祈无渊此时正站在电梯门口，他在走廊的最左端，复刻的404号房则是在最右侧的尽头。
祈无渊想要去复刻的404号房，就得穿过整个走廊。
而小风就在那里。
祈无渊毫不犹豫地向着404号房走去。
无声的走廊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细长咽喉，静静地耐心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后再开始肆意咀嚼。
祈无渊路过401号房。
解邢把他房间里的墙壁上全部都重新装修成了隔音墙。
祈无渊在路过的时候什么也听不到。
他只是用着余光无意间看到了在401号房门门框上不断浮现出来的许多颗眼球。
继续路过402号房。
402号房间的房门前几天因为一号壮汉的死亡，玄关到防盗门的地方都受到了轻微破坏。
细微的声音从漏风的防盗门里传出来，祈无渊听得一清二楚。
祈无渊听觉敏锐，本来隔音就不好的墙壁对他来说更是一点隔音的作用都起不了。
402号房里不断有“砰砰砰”的声音出现。
像是一个人正在不断用自己的头狠撞着墙壁，闷闷的敲击声露出不详的寒意。
“好痒……我好痒啊。”
一道听起来很模糊的细小声音从402号房里传出来。
祈无渊顿了顿。
他听出来了，这是郝俊材的声音。
郝俊材没有睡觉，大半夜还清醒着饱受意想不到的折磨。
他身上的三把火已经熄灭了一把。
和祈无渊想得大差不差，玩家自身出现状况后，道具能起到的作用就会大幅度减少。
从郝俊材身上的一把火熄灭起，系统对他的清洗才算是显露出端倪、正式开始。
祈无渊听到了郝俊材的声音——负三楼里伪造出来的公寓楼中有真正的住客。
那么行政楼地下三层的空间就不只是对幸福小区的单纯复刻。
这个地方甚至还有可能在某种叠加状态下和幸福小区建立起某种连接。
可以直接从这个地方通过特殊方法进入公寓楼也说不定。
前几天402号房郝俊材和一号保安遭到的攻击、二号保安的失踪，这一切就串联起来了。
除了祈无渊之外，所有的玩家身份都和校园有关。
他们对应的鬼魂应该是待在学校里的。
学校里的鬼想要寻找自己的替身用来在最后时刻躲避小风的怒火。
他们进入公寓楼里途经原本还是一个迷。
在祈无渊发现了负三楼之后，这个秘密迎刃而解——在空间重叠时，鬼魂们就是从这个地方进入的公寓。
幸福小区和幸福中学的关系逐渐连接起来。
402号房和403号房的玩家都遭遇了对应身份卡鬼魂的袭击。
其中402号房的两个保镖更是被幸福小区的保安抓住机会给害死了。
更不难解释这两个保镖都和电梯有关的死法了。
幸福小区和幸福中学有了行政楼这个连接处后，哪怕是保安们想要杀死自己的替死鬼来代替自己，出门左拐就能用电梯实现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杀人办法。
祈无渊没有理会此刻郝俊材在402号房中发生的情况。
他的脚步不停，紧接着又路过了403号房。
403号房间和402号比起来，十分安静，几乎听不到屋内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直到祈无渊快要路过着错身走过402号房的时候，才又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小小，今晚小心点，我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今晚阮利和阮小小都没有休息。
有了402号房的前车之鉴，他们还听到了隔壁郝俊材发出的不正常声音，兄妹二人已经待在客厅里严阵以待，就等着怪物的到来了。
浑然不知屋外的环境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阮小小举起自己的小洋伞，信心满满地回了阮利一句：“放心吧哥，谁敢来找我们麻烦的话……”
精致的黑色小洋伞在阮小小的手上熟稔地翻了一圈，转出一个漂亮的动作。
“谁敢来找我们的麻烦，就锤爆他们的狗头！”
阮小小还是那个喜欢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小妹妹。
阮氏兄妹已经做好了面对鬼魂攻击寻找替死鬼的准备。
在路过时无意间听到阮小小这句话的祈无渊笑了笑。
他继续朝着404号房门走去。
祈无渊抵达了404号房的门口。
他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了404号房的防盗门。
整个负三楼，只有404号房的内部结构和幸福小区里的404号有些不一样。
客厅里的沙发茶几被换成了一个更大、更高的办公圆桌，屋子里各种画具画架散落满地。
各种昂贵的颜料和画笔随处可见，小风坐在办公圆桌前的一张椅子上，手上还握着一只画笔，脸上的颜料都没有洗干净，就埋头睡了过去，看起来十分疲惫。
小风左手边放着厚厚一沓的画纸，这些全部都是他已经画好的画作，完全就不是什么“一天只用画十张画”的条件。
小风起码已经在这里一刻不停地画了十几个小时。
祈无渊刚去补觉，小风就开始画了。
祈无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有吵醒小风。
他拿起小风放在自己左手边的一沓画。
画上除了各种各样的人头花之外，还有的几张画是装满了暗红色血液的404号房主卧、两只在鞋柜里蹦跶的眼球、教室里坐满了四肢奇异地萎缩着正在尖叫的大头学生……
小风甚至还画出来了人头花的”制作过程”。
在灰白色的肉块里注入一种透明液体，一个花苞就算是制作成功，最后经过孵化后就会长成一朵人头花。
小风画的画充满了压抑诡谲的风格，但凡是给一个正常人看了之后，都会被他画作上大片的灰色系弄得心情烦闷、又丧又累。
祈无渊不动声色地看完了所有的画。
一共二十一张画，每张画的完成度都很高，不止有人头花，还有其他更多的怪物。
虽然祈无渊收敛了气息小风完全没有发现他，但小风还是突然一下子被吓醒过来——他怎么能偷懒呢？要快点准备继续画下一幅画了。
小风愣在原地，僵硬地转过身来看向祈无渊。
他的喉咙一阵干涩：“阿渊哥哥，我……”
祈无渊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一向如此。
让小风害怕的责怪并没有来临。
祈无渊摸了摸小风的头，缓缓开口：“不要养成不良嗜好。”
他想说的是让小风不要熬夜拼命画画。
谁知小风摇了摇头却回答道：“他们不算滥杀无辜。”
小风倔强地说“不是不良嗜好，没有不良嗜好。”
他分得清楚，他只是杀了欺负自己的两个保安而已，郝俊材的两个队友不是他杀的。
小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居然就死了。
祈无渊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小风误会了，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话题。
“那两个人我知道不是你杀的。”
他顺势跟着小风的话题说了下去：“小风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真正杀了玩家的鬼，是在死后害怕被小风报复、企图找替死鬼代自己受惩罚的其他鬼怪。
“乖孩子不可以偷偷在睡觉的时间跑出来画画。”
淡淡的关心隐藏在面无表情的冷淡声音之下。
但小风还是瞬间就听出了祈无渊的关心。
他抬头对着祈无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像个小太阳：“好，都听阿渊哥哥的！”
小风变了很多。
他身上无意中展露出来的一举一动越来越像是一个副本BOSS该有的气质。
祈无渊却在小风抬头向他微笑的时候，看到了小风脖子、手臂上的好几个针孔。
祈无渊顿时想到自己翻看完的二十一章画。
被暗红色液体完全装满的卧室、每朵人头花上张开的猩红色大嘴……几乎每幅画上都或多或少的用到了红色颜料。
祈无渊看了眼小风的颜料盘，
很好，上面果然有一大格调好的鲜红色颜料。
小风心里一缩：“哥哥……别进去！”
祈无渊转身打开了小风卧室的门。
顿时，一股浓郁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小风一直在抽自己的血画画。
祈无渊冷冷地问着：“为什么？”
小风低垂着头老实回答。
“只有画出更多的怪物，才能保护自己和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