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1:35。
书房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电脑屏幕上布满了实验数据,借着屏幕光隐约能看到搭在鼠标上的那只手。
再往上是半截红绳,另外半截藏在袖口里。
谢俞最后浏览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把文档拖进邮箱里点击发送。
大二这一年谢俞过得异常忙碌,忙碌的同时也越来越适应医学生这种没日没夜的“办公”模式。临近期末,实验也刚好收尾。
毕竟是横跨了大半个学期的项目,数据极其繁琐,光是整理就费了很大工夫。
等邮件状态从投递中变成“投递成功”,谢俞这才缓缓合上眼,满身的疲惫席卷上来。
贺朝拿着毛毯和空调遥控器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他媳妇儿整个人缩在办公椅里,长腿曲着,即使睡得不舒服也懒得动弹。
他叹口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想把人抱起来,结果手刚碰到谢俞腰上,人就醒了。
谢俞瞇着眼睛,意识不是很清醒,好半天才冒出来一个字音:“哥?”
贺朝:“哥什么哥,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空调还开那么低,你是不是想死——”
谢俞却好像是迷迷糊糊间确认了什么事一样,下一秒,他主动抬手环上贺朝的腰,直接把头埋进贺朝怀里。
“……”
贺朝顿时什么埋怨都没了。
谢俞也只有这种时候乖得跟社区楼下见到他就颠颠跑过来蹭裤腿、舔手的猫一样,他甚至轻轻拿脸蹭了蹭贺朝胸口,声音闷闷地:“不是让你先睡吗?”
“讲点道理,你不在我睡得着?”贺朝动作顿了顿,继续道,“……别缩这,回房间睡。”
两人大学不同专业,没被分到同寝室,刚入学那会儿还循规蹈矩,在寝室里住了一阵。下学期不谋而合一起办理走读,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套间。
同居生活跟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差别,在一块儿住惯了,连对方的某些小习惯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变成自己的。
谢俞本来是那种刚醒会特别烦躁,但起床气过了也就过了,该洗漱的时候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含糊的人,现在经常也会边刷牙边靠在贺朝身上打哈欠。
“弄完作业,是不是该给哥弄弄了?”
贺朝本来想放过他,但人就在怀里,说没想法肯定是不可能的。
媳妇儿现在又异常地乖,贺朝跟哄骗似的继续说:“就一下。我伺候你。”
谢俞等衣服一件一件被扒掉之后才清醒过来。
他身上那条裤子被褪到脚跟,脸埋在贺朝胸膛处,张嘴就要咬他:“滚开。”
贺朝任由他闹,低下头在他脖子右侧吻了一记:“乖一点。”
贺朝一点也不排斥口交。
给谢俞口,就是精液他也能吞下去。
只要媳妇儿爽就行。
于是谢俞从一开始的“滚”,变成了低声闷哼。
最后勾着贺朝的手往后面带,意识不清地喊他“哥”。
贺朝哄他:“叫老公。”
谢俞本来嗓子就哑,念起这两个字来异常缱绻,贺朝差点没把持住立马缴枪。
……
结束已经是深夜。
贺朝以为他家小朋友这生物钟已经够不健康,没想到高中老同学里有一位离秃顶只有一步之遥。
三班聊天群。
【万达】:大学生活实在太苦了。
【万达】:我为什么要学新闻?!!!
贺朝帮怀里那位爷定好次日的闹钟,退出去就看到这两条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贺朝】:小老弟,你什么情况?
万达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讲述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他期末要交一篇采访稿,奈何采访对象不肯配合,为了能够顺利交稿,甚至不惜潜伏在隔壁学校数周。
日晒雨淋。
不辞辛苦。
【万达】:这兄弟真是个狠人,鼻孔朝天。我们这次课题是“身边的伟人”,他以为他拿个校园杯科技奖第一名就了不起了?
万达吐槽完,心里爽了,继续埋头研究课题。
这时候的万达还没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并且一头栽了进去。
次日。
谢俞早上被闹钟叫醒之后洗了个澡,擦干头发出来就听到贺朝讲电话的声音。
顺着摸过去,摸到了厨房间。
贺朝:“昨天晚上我急着睡觉,这样,老万现在我给你整理整理思路——我难道不是你身边的伟人?当你看到身边的伟人这个课题,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不是你朝哥帅气的面庞?”
这人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衣领歪斜、发型凌乱、一边头发还遮住了眼睛,谢俞看着他动作利索地把煎蛋翻了个面,继续不要脸地吹嘘:“清华传奇,立阳二中的骄傲!”
“……”
谢俞把毛巾往脖子上搭,半瞇着眼睛没出声,靠在厨房间门口听贺朝说骚话。
“做采访怎么不早说,”贺朝关了火,“你一定很想找我采访,但苦于不知道我有没有时间不敢开口。兄弟一场,这点小忙哥能不帮?”
电话另一头的万达就差给他跪下了。
他压根没有那个意思啊大哥!
真的没有!
谢俞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难得善心大发想解救一下老同学,走上前抬脚踹踹他:“聊什么呢。”
万达耳朵尖,逮着这句话就隔着电话喊:“是我俞哥吗?俞哥!俞哥早上好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有空再联系!”
贺朝强行插话:“我今天就有空——”
通话中断。
万达自从学了新闻,经常在班群里分享各种消息,区域跨度能从从南大一路跨到A师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打听不到。
然而无所不能的万达这次是真的踢到了铁板。
两小时后,清华大学校外的咖啡厅里,走投无路的万达最后还是约了贺朝做采访。
他把笔记型计算机打开,委婉地说:“朝哥,你收着点,适当地隐藏一下你的优秀行吗。”
万达永远都不会忘记贺朝当年写过的那篇《背影》。
要是真由着这位“伟人”发挥,这次期末作业点评大会上,他绝对能一炮而红。
贺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他给谢俞完共享位置,又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大一的时候贺朝就跟计算机系的几个人合在一起搞了个项目,平时忙起来也忙,谈生意拉赞助饭局肯定少不了。
贺朝外表太有欺骗性,说话也很有意思,刚开始跟他接触的人都以为这位肯定是个“会玩”的,没想到认识之后发现这人意外地节制。
烟酒不沾。
到哪儿还都得给对象发消息报备。
谢俞压根不查他岗。
但贺朝在圈子里听多了类似因为一方应酬太多导致感情破裂的惨案,又琢磨着自己那么优秀、更加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只要一过十点赶不回来就会给谢俞打电话,解释清楚自己在哪儿、饭局都有谁。有回甚至还躲在厕所里跟他说:“你别担心,我等会儿偷偷给你开个直播,全是秃顶老爷们。”
“……”
谢俞心说,我根本一点也不担心。
医学部会议室。
“你们昨天给我发的实验报告我都收到了,”教授说着,鼠标从U盘里十几份作业上滑过去,最后点开了其中一份,“其他人的我就不做细说,出现什么毛病的都有……我就拿谢俞的给你们讲讲,也就他做得还凑合。”
还凑合。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所有人扭头去看坐在最后面的谢俞同学。
谢俞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平静地抬头往投影屏幕上看,一点也没有上课开小差的觉悟,手指微动,在桌子底下盲打出一个字。
谢俞:么。
贺朝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抬头看万达,示意他采访可以正式开始了。
万达忐忑地抛出第一个问题:“在别人看来你很成功,你是曾经的A市高考状元,也是现在清华经管学院一分子,已经达到了大部分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我相信这些说法你内心一定不会认同,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评价自己的?”
贺朝十分认同:“我觉得别人评价的没什么毛病。”
万达:“……”
万达:“大哥,谦虚一点?”
贺朝:“做人还是应该实话实说。”
采访时间全程四十分钟。
万达每分钟都在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虽然贺朝的优势就是随便拎起来一个问题就能给他吹够作业字数,但这份作业他真的不敢交上去。
贺朝说完自己的创业规划、未来蓝图,说得跟真的一样,又开始给曾经的高中同学发空头支票:“你这可是我的独家,知道这场采访的分量有多重吗。”
当时听得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的万达并不知道,未来的几年后,这些听上去天马行空的构思,真的会一点点变成现实。
万达边听边做笔记,看到右下角统计字数已经破五千大关,终于憋不住打断道:“够了,朝哥,可以了可以了。”
“可以什么。”
贺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说:“你再给我安排块版面,我炫耀一下我对象。”
万达没听清:“啊?”
贺朝:“我对象比我牛逼多了,医学界的新星。”
还医学界的新星呢。
万达简直心如死灰。
他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偷偷给刘存浩发了条短信:耗子,这次期末成绩出来,准备给我收尸。
刘存浩回得很快:有我惨吗,你猜猜我几天没睡觉了?
毕业后三班聊天群从来没冷场过,一个月恨不得班聚好几次。
刘存浩学了酒店管理,他们下学期会有家大公司提前来招实习生,总共两个名额,整个系都忙着筹备期末作业。
他这一说,万达想起来了,这哥们比他秃。
贺朝说到谢俞,比说他自己的“商业帝国”还能叨叨,统计字数直接从五千跃到八千。万达放弃挣扎,低头做记录,专心偷工减料,没有留意咖啡店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两声。
谢俞作为全项目唯一一个“作业还凑合”的学生,获得特殊批准,提前下了课。
“还没采访完?”
谢俞刚问完,万达就把计算机屏幕转过来对着他。谢俞本来没当回事,目光从上往下扫过去,选择性略过类似“商业帝国”的字眼,最后落在自己的名字上,发出一句灵魂质问:“……关我屁事?”
贺朝:“……”
万达点头附和:“就是说啊!”
几个人距离上次见面也才隔了不到半个月,三班这帮人有事没事就搞班聚,对彼此的信息了如指掌。什么学委最近在谈恋爱、许晴晴又提前花光生活费穷得掀不开锅……
已经毕业两年。
离开立阳二中整整两年了。
刚毕业的时候,谢俞想过他们这群人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渐渐走远,没想到不管走到哪里,“三班”就像一根剪不断的线。
见谢俞赶过来救场,万达立马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准备撤退:“那我就先走了——等我忙过这阵,再给你们好好讲讲我最近挖到的八卦,十年前隔壁师大女大学生离奇坠楼案——”
谢俞:“别坠楼案了,你这作业能交吗?”
万达视死如归:“能是能的,只要胆子足够大……”
贺朝低头翻菜单,给谢俞点完饮品,抬头万达人就不见了。
“来一杯咖啡,”贺朝阖上菜单,又问,“为什么不能交?”
谢俞直接伸手过去拿贺朝没喝完的那杯:“你他妈说的都是我,连我初中拿过奥数竞赛第一名都往上写,有你这样做采访的吗?”
贺朝盯着谢俞嘴角沾上的咖啡渍,心不在焉道:“那有什么。”
“在你朝哥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那位初中拿过奥数竞赛第一名的小朋友了。”
2.
万达的期末小论文没出什么问题。
别人都要对采访对象添油加醋一番,他绞尽脑汁偷工减料,终于挨着及格线低空飘过。
期末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万达抖着手往三班聊天群里发了好几个惊叹号。
惊叹号十连击之后,谢俞看到万达又发过来一个问号。
【万达】:?
【万达】:耗子呢??
【万达】:@刘存浩,期末成绩怎么样?需不需要兄弟给你收尸?
班群里热闹得很。
谢俞没搭话。
他这学期成绩还是全优,梅姨依旧把他当小孩,说要奖励给他一样东西。
“不用了,我这什么都不缺,你有这工夫不如把家里那台空调修了,”谢俞边打电话边关掉成绩查询页面,“……还等,你怎么不干脆等过两个月自然降温?”
梅姨在那头敷衍地应下。
但谢俞丝毫不给她敷衍的机会:“我等会儿就到。”
“多大点事,不就空调坏了吗,”许艳梅简直崩溃,“哎呀你们这一个两个的。”
谢俞抓到重点。
“什么一个两个?”
许艳梅习惯性地大着嗓门喊道:“贺朝啊——你跟那小子是不是商量好的,他也说要来。”
“小俞儿,干妈跟你说,你就别来了啊,别费事。我这有小朝在就行了……”
“……”
黑水街今年被划入了郊区发展项目里,该修建的修建,哪儿哪儿都要整治,许艳梅为了抓住这次商机基本每天都睡商场杂货间。
谢俞放心不下,常数落她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贺朝平时总逼逼“你妈就是我妈,你干妈就是我干妈”,这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家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比谢俞管得还上头。
刚开始顾女士和许艳梅对着贺朝还有点尴尬——虽然认同了他们这段关系,但实际相处起来又是一码事。
结果贺朝凭着过人的口才,三两下直接杀进这两位中年妇女的交际圈里。
两位即将步入中年的妇女心说:嘴甜会说话,心细,长得又招人喜欢。
可不比家里那根姓谢名的木头儿子好上几百倍。
许艳梅继续强调:“你真不用来,小朝说他特别会修空调——”
沉默间,谢俞虚弱地张口:“……到底谁才是你干儿子?”
还小朝。
而且贺朝那傻叉哪儿会修空调啊。
算算时间,谢俞也有一学期没回黑水街了。街宠橘猫前阵子怀了孕,再出现的时候身边绕着一群小猫崽。谢俞下车的时候,那群猫崽就窝在雷妈那栋楼楼下,走路还不太稳当,磕磕绊绊的。
谢俞停住脚步,蹲下去面无表情地盯着它们看。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
虽然表情看起来象是不太好惹的样子,动作却异常温柔:“小家伙。”
谢俞摸了两下,抬头去看对面楼层梅姨家的阳台。
一眼望过去看见某个身影在阳台和客厅穿梭。
贺朝拎着从空调里拆下来的那层滤网,由于天气太热,这人直接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屋里头转悠。
谢俞看了两眼,笑了。
然后故作轻佻地喊:“喂,楼上那位帅哥。”
这片居民楼隔音不好,谢俞这一嗓子音量并不大,还是清晰地传入“楼上那位帅哥”的耳朵里。
贺朝倚着栏杆往下看,也乐了。扬声道:“楼下这位,你长得很像我男朋友。”
谢俞又喊:“你真会修空调?”
贺朝理直气壮:“我可以学,马上就会了。”
贺朝确实不会修空调。但是他这个人总是有种谜之自信,以为凭借着自己异于于常人的头脑,看看书就能自学成才。
这个结论总体来说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唯一失败的一次还是高中时候,为了给男朋友过生日上天台学习撬锁。
于是两位清华大学高材生对着本《空调维修指南》看了整整一下午。
“不会修就不会修,你瞎吹什么牛,”谢俞跟贺朝挨着,贺朝腿碰上他的,久了两人都开始心猿意马,“……别乱蹭。”
“明明是你在蹭我。”
谢俞扔了书,作势要起来打他,贺朝反应迅速,直接伸手揽上他的腰,把人往身下压。
而贺朝用某个起了反应的部位不动声色地往上顶了顶。
燥热的天气,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和汗液逐渐交杂在一起。
贺朝舔了舔下嘴唇,问:“试试?”
谢俞:“在这不行。”
不知道梅姨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且阳台就这样敞着,雷妈要是从对面随便望一眼过来都能望到他们……白日宣淫。
两人只能假正经地继续研究空调。
空调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里头那层滤网积了太多灰,遥控器电池接触不良,全部弄完已经是傍晚。
等许艳梅回来,一拉开家门,冷气嗖嗖地往她身上招呼。
“你们这是给我开了多少度,”许艳梅把菜放厨房,又探头喊,“先别走啊——我买了点菜,你们吃完再回去。”
忙碌了一整个学期,总算迎来暑假。
贺朝和谢俞两人吃完饭还去雷妈家打了几局牌,谢俞负责赢,贺朝负责把谢俞赢来的钱输回去。也正是因为有贺朝这样的“得力帮手”,谢俞才能够重新在雷妈家里拥有一个好友位。
万达重拾起了游戏。
许晴晴利用假期时间准备去山区支教。
……刘存浩的QQ头像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静。
【贺朝】:耗子人呢?
【万达】:可能被大公司安排上了【/斜眼笑】。
【罗文强】:+1。
就在大家隔空向刘存浩发去贺电的时候,老唐也发出来一大段话,其核心思想为:祝贺大家完成一学期的课业,虽然现在是放假时间,该玩就好好玩,但大家千万不要忘记学习最重要的还是温故知新。
假期第二天深夜,可能被大公司安排上的班长大人却在班群里发了一条语音讯息。
刘存浩说话口齿不清,一听就知道是喝高了,还带着些许哽咽与委屈:“我操他妈的——
“……改我论文。
“我、我他妈把你当兄弟,为了一个名、名额,至于吗?”
刘存浩上了大学还是继续当班长,跟各科老师的关系也都打点得不错。
这次两个名额是公平竞争,但他同寝室的一哥们觉得肯定会被刘存浩占走一个,最后直接在提交论文的时候动了点手脚。
刘存浩虽然比同龄人沉稳,为人处世考虑得也周到,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青年,哪里经历过这种明争暗斗。
【谢俞】:?
【贺朝】:怎么回事,说清楚,哪个狗东西。
曾经的东西楼两位大佬带头,三班其他成员也相继冒了出来。
【万达】:我操!这他妈什么事!?
【罗文强】:谁欺负我班长?
【许晴晴】:气死人了真的是。
刘存浩发完语音,出去扶着墙吐了一会儿,回来清醒不少,看到群里所有人一副立马要去干架的样子,更加清醒了。
不管是他发泄过后想想也就算了,就当买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耗子,俞哥问你那狗东西姓什么叫什么住在你寝室里的哪个位置,你们专业这假期基本上都留校是吧——我们人已经集齐了,等会儿就到你学校门口集合,”万达在电话里豪情万丈地喊,“让他有种别跑。”
刘存浩:“……”
刘存浩回过神:“不是,你们要干什么啊。”
万达:“干架啊,干什么。”
刘存浩从来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贺朝大一就考了驾照,考得还特别快,他就是驾校名片上印着的那种“一个月下证”天赋型人物,甚至还被当作优秀学员印在了宣传手册上。
他人脉也广,大半夜地居然还能向朋友借到一辆大面包车。
“耗子学校是不是在南校区?”
夜色已深,却没有扰乱贺朝开车的视线,他边开车边说:“我记得是在南校区,他们上学期期末不是还搬寝室来着。”
谢俞坐在副驾驶,沉着脸没有说话。
放假之后大家基本都回到A市,贺朝、谢俞两人把能联系上的、顺路的接了个遍。
刘存浩忐忑不安地站在校门口,等到的就是一辆面包车。
那辆面包车停下之前甚至还秀了一把车技,来了个强行漂移,然后从车上走下来七八个人,风吹起他们的衣摆,社会得不行。
最后下车的是两个熟悉的身影。
个子稍微高点的那个嘴里咬着根糖,另一个戴着口罩,确认过眼神是名高震二中的谢俞没错。
刘存浩:“……”
迎着风,贺朝把嘴里的糖咬碎了,说:“愣着干什么,带路啊,过去跟那位傻逼讲讲道理。”
刘存浩看看贺朝,又看看谢俞,觉得“讲讲道理”这四个字可信度实在不高。
谢俞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真不打架。”
讲道理,还真是讲道理。谢俞学了医之后不再轻易打架,又或者说跟学医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到一定年龄,成年人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冲动和血气方刚,解决事情的方式也有所改变………改成了精神上的凌虐。
“这是真的,”有幸给贺朝做过采访,光是谢俞生平干过哪些丰功伟绩就听了两小时的万达最有发言权,“俞哥上了大学之后……三个字,惹不起。刚当上实验组组长就把手下组员全整哭了。”
谢俞:“我他妈不是跟他们好好讲道理吗?”
谢俞说话向来不给人留情面,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刚接触起来还是承受不住。
刘存浩看着他们,神情恍惚,心思突然飘出去很远,飘到高中的那场篮球比赛。
到那场跟其他班级打赌的考试。
到高二分班第一天,他举起手说自己不当班长,谢俞推门而入,贺朝迟到的那天早上。
……
等思绪一点点再飘回来,他才发觉自己湿了眼眶。
这就是他们的东西楼大佬啊。
曾经叱咤风云的两位人物。
不管高中时光过去多少年,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3.
【咸鱼卖家“万达123”已上线。】
【温馨提示:出售闲置物品时,请务必核对买家身分,谨慎交易,祝您交易愉快。】
买家“甜甜圈”:你好!请问……这个签名是真的吗,真的是本人签的吗?
万达123:绝对本人,童叟无欺。你仔细看看这豪迈洒脱的笔锋,品品它狂野的起承转合!
甜甜圈:⊙0⊙。
万达123:您再看看它占满整张A4纸的姿势,是不是相当霸气?这世界上能把签名签成这样的,你能找得出第二个人?
这行字发出去之后,对面那位“甜甜圈”犹豫一会儿,又问了几句,竟然真的付款拍下这张看起来相当浮夸且不正经的签名。
交易物品描述里甚至还写着:这不是普通的签名,这是清华传奇,是人民的骄傲。
在这位卖家猛力吆喝,一张A4纸恨不得吹出花来的努力下,对面那位买家不再犹豫,点击了“购买”。
【交易成功,请等待卖家发货。】
——等我日后飞黄腾达,你们就拿着我的签名卖个好价钱,肆意挥霍。
万达放下手机,恍惚地想:……这他妈还真是一语成谶。
贺朝白手起家的创业故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曾以为是这货不要脸瞎吹的“清华传奇”也变成了现实,光是“贺朝”这两个字都已经变成经管学院的金字招牌。
谢俞毕业后直接去医院工作,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刀。
这对“谋财害命”组合,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
A市人民医院。
谢俞刚结束一台时长三小时的小手术,他摘下手术口罩,倚靠在更衣室门板上稍作休息。
换了衣服出去,就看到有小护士聚在一起。
“咱医院门口总停的那辆车——好像是谢医生对象的,”那位小护士浑然不知事件中心的主角就在她身后,“上回我看到谢医生从车上下来了,就在前面那个路口。我说那辆车怎么每天都来,雷打不动的……可惜没看到脸。”
“……”
“谢医生有对象了?”
“岂止是有对象,婚都结了。”
谢俞听着自己的八卦,低头给贺朝发短信。
——你在门口?
他下班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一台手术能做上半天,也不知道这人在门口等了多久。
贺朝现在也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业内人士基本都知道这位贺总下班时间不怎么出去应酬,整天到了点就去医院门口接媳妇儿。
贺朝很快回覆过来。
——是啊,等我家小朋友下班回家。
两人一毕业就结束了“未婚夫夫”关系,整个过程没有弄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饶是贺朝这个平时戏多的人也没在结婚这件事上过度发挥自己的才华。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但是领证的那天晚上贺朝整宿没睡着。
而谢俞把五点当成七点,直到出门才发现自己看错时间。
——我们自愿结为夫夫,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
谢俞收到短信就换了衣服往外走。
拉开车门弯腰钻进进去,人还没坐稳,贺朝已经将他一把拽进去,顺带关上了车门:“抱会儿,都他妈十二小时没见到面了。”
谢俞就这样被他拥着,甚至顺从地伸手攀上贺朝的脖子,嘴里却说:“……你有病?”
贺朝:“嗯,你有药。”
“回哪儿?钟家?”贺朝抱了会儿,吸口气全是谢俞身上的消毒水味儿,但就是消毒水他闻着也上瘾,“前几天顾女士是不是叫咱抽空回去一趟?”
顾女士说了好几次,说是要给谢俞补过生日,但每次谢俞都因为临时有患者需要救治,这饭只能一拖再拖。
看贺朝提起钟家像个没事人一样,谢俞出声提醒:“你确定你要一起去?”
贺朝:“那有什么不行。我怎么着也算是个女婿吧?见到我不是应该热烈欢迎吗?”
谢俞心说还真没像你这样的女婿。
“行行行,”谢俞说,“你牛逼。”
贺朝前两年刚在商界站稳脚跟的时候,跟钟杰抢过同一块儿蛋糕。
当时谢俞还不知道钟杰在饭桌上连骂一个月的不要脸“对头”就是贺朝。
只知道这位大哥象是跟钟杰有仇似的,能怎么膈应他就怎么膈应他,那套雷厉风行的作风简直是把钟杰往死里怼。
最后不仅抢了钟杰差点谈到手的生意,还拿着合同在他面前显摆。
在饭桌上听的时候,谢俞就隐约觉得这画风好他妈眼熟。
钟杰被怼得颓了整整一个月,公司也不去了,整天关在房里。
比当年得知嘲笑多年的拖油瓶突然从学渣变成学霸还难以接受,都快成心理阴影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跟他什么仇什么怨。
——直到他在谢俞的婚礼上看到了另外一位笑脸迎人的新郎官。
“……”
半小时后。
钟杰坐在大厅看球赛,见到贺朝出现的那一刻,脸都绿了。
这顿晚宴吃得极其尴尬。
“来来来,多吃点,”贺朝泰然自若,往钟杰碗里夹菜,虚情假意道,“别客气。”
钟杰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噎死。
谢俞一直到跟顾女士告别,跟贺朝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才忍不住笑起来:“你故意的。”
车窗打开一道缝,风顺着缝隙呼呼往里吹。
贺朝:“我他妈当然是故意的了。”
“谁让那傻逼欺负你,你不记得了我可记得很清楚,我见他一次搞他一次。”
以前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谢俞确实记得不多了,或者说是不在意。
但贺朝忍不了。
他这个人很少跟人计较,气量也大,但只要是跟谢俞有关的仇,记得门清。
如果贺朝要是有一本专门记仇的小本本,估计上头罗列着的全都是:××年××月××日,谁谁谁欺负我媳妇儿。这仇记下了。
谢俞不动声色地去牵贺朝的手。
两人无名指上戴着相同款式的戒指,是两枚设计简约的银环。
等回到家,贺朝弯腰输密码,家里门锁的密码就是他和谢俞领结婚证的日子,“滴”的一声,门开。
贺朝半只脚踏进去:“等会儿先吃……”
贺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谢俞已经把他推进门,然后反手把门带上,后背抵在门板上,直接把贺朝的脑袋摁下来封住了他的唇。
也封住了贺朝后半句话。
……等会儿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我去做饭。
谢俞一边用舌尖勾着他的,一边主动去解自己身上那件衬衫。
他锁骨处还有上次贺朝咬出来的牙印,那道印子已经转变成很深的红色,暧昧得很。
男人身段修长,顺着大开的领口往下,是凹陷下去的腰线。
在贺朝想要逐渐深入之际,谢俞却微微往后仰头,避开了他,目光仍胶着在他身上。
然后谢俞轻舔下唇,吐出三个字:“先吃我?”
贺朝在心里骂了一句“操”。
两人的身体早已经契合得不能再契合,谢俞浑身上下都是敏感点,弄一弄就软下来喊他哥。贺朝将那玩意儿狠狠抵进他身体里的瞬间,谢俞颤着声说:“……慢、慢点。”
贺朝托着他的腰,将那玩意儿抽出来,又猛地插进去,把谢俞惹得眼角都红了,变本加厉地欺负道:“乖,叫我什么?”
谢俞哑着嗓子,叫床似的哼了两个模糊的字音。
“老公。”
贺朝低头吻他,该怎么弄还怎么弄,甚至动作力度都加大了:“说的什么,老公没听清。”
谢俞眼角更红:“你他妈——”
贺朝从他嘴角吻下去,最后把脸埋在谢俞脖颈处,话锋一转,近乎虔诚地说:“我爱你。”
我爱你。
一想到你是我的,一想到你就在我身边,好像全世界都亮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