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简慌忙站起身,对着刘老师大声道:“换衣服!”
刘老师和迟言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 同时疑惑的看向俞简, 刘老师开口:“不是,换什么衣服?我说的是换座——”
危急关头, 俞简连忙大声开口,涨红了脸道:“换衣服!换校服, 对对对, 我校服穿着太小了,所以想换校服。”
迟言疑惑的盯着他,眯起眼睛满是怀疑的看着俞简:“你校服小了是怎么个意思?长个了?不应该啊。”
俞简使劲点头, 把刘老师往外推, 随手抓起一张卷子道:“老师我有道题不太懂,你给我看一下。”说完连推带搡把刘老师推出了教室。
迟言看着两个人唱戏一样,又看了看被俞简拽走的一张物理卷子, 眼里散发出危险的神情。
刘老师是教数学的。
*
刘老师一路被推出来, 看着俞简,半晌开口:“你该不会, 还没告诉迟言呢吧?”
俞简大口喘着气,如实的点点头:“对的,老师。”
刘老师叹了口气, 劝道:“能不换就不要换, 为了一点小打小闹的矛盾大动干戈换位置,不值得。”
俞简摇摇头,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绞痛:“不是小打小闹, 老师。”
刘老师一脸“年轻人我都懂”的表情,悉心劝道:“不管是不是小打小闹,总之,有什么矛盾都是可以说清楚的嘛。”
俞简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还是一团乱麻。
刘老师抬眼看了看表,对着俞简道:“好了,依我看就别换了,迟言辅导你学习也很合适,就这样,我还要去上课。”
俞简哎了一声,连忙道:“老师,让我再考虑一下。”
刘老师摆摆手下了最后通牒:“最多班会课之前,商量好。”
班上事情这么多,他也没精力把时间都花在这些事情上。
俞简嗯了一句,开口道谢:“好,谢谢老师。”
俞简回到教室的座位上,刚坐下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按往常来说,每次俞简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迟言都会暗戳戳的在旁边暗示他告诉自己,等到俞简真的说了之后又摆出一副“是你告诉我的啊我本来不想听你说了我勉为其难听一下”这种态度,简称为傲娇。
但是今天俞简和刘老师两个人打哑谜打了这么久,俞简又把人推出教室,迟言按理说也应该探头探脑,但是俞简一回来,就看见迟言居然安安静静的在座位上坐着,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俞简有一丝心虚,坐回座位上,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试图引起迟言的注意,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迟言翻了一页书,依旧波澜不惊,一动不动。
俞简有点沉不住气,把迟言的书夺过来放在自己桌子上。
迟言转过头看着他。
俞简一惊。
他没有看见过迟言这样的眼神,刚认识迟言也好,还是后来两个人熟悉了也好,那双灰色眸子都是清澈的,而现在那双眼睛却像是破裂的玻璃。
俞简愣了愣,下意识的开口解释:“我没有……”
迟言抢先一步,不紧不慢开口,语气里却有点自嘲,那双眼睛变成了锐利的刀锋,刺的俞简生疼:“想换位置直说,收拾了东西就滚。”
俞简出去之后,要不是于柯回过头问自己俞简是不是要换位置,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
于柯告诉迟言,说俞简前两天之前找过他前桌,问他想不想换位置,被他听见了,刚又听见刘老师说换什么,自然就联想到了前几天俞简找他们换位置这个事儿。
迟言捏紧了拳头。
刘老师知道,于柯知道,全班同学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
他真是小看俞简了。
更何况,他更介意的,不是这件事。
俞简想换位置,不想和他做同桌。
认识到这点,他感觉心里像是被玻璃渣渣了一下,很小很小,非常小的玻璃渣,肉眼看不见,也不足以造成多大的伤口,但拔又拔不出来,只有伤口隐隐作痛。
俞简愣愣的,双耳变得通红,连忙摇头道:“不是,我,我……”
迟言看着俞简就烦躁,特别是那双红红的耳朵,没记错的话,就是因为这对耳朵,在和他坐的第一天红的像兔子一样,自己才开始好奇,后来的深入了解,一起压过的马路去过的画展,第一次和别人挤被窝,都是因为这双通红的耳朵,那通红的脸所起。
迟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自己桌上俞简的卷子找出来,哗啦啦丢给他:“滚。”
这些卷子上的错题改到了一半,还有另一大半没改,但目前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俞简刚准备开口,脖子上又麻又痛,半边已经没了感觉,嘶了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
迟言余光瞟到,不为所动。
俞简也不想在迟言面前表现得自己太虚弱,但这个地方确实也能久留,他放下手,收拾好书包,对着迟言轻轻落下一句“对不起”。
他欠迟言一个解释,他知道。
俞简说完之后,就连桌子带板凳,搬到了迟言的对面——教室的另一个角落。
两个人各守着一个角,班上人见此,也知道这两人是剑拔弩张,都没敢说话,整个教室一片沉寂。
“嘭——”
教室突然传出一声巨响,迟言一脚把凳子踢开几米远,摔上门出去了。
于柯震惊的看着迟言出去,长大嘴,班上人也是不可思议。
迟言虽然上课睡觉,作业不交,但是从来没有旷过课,最多也就是迟到,这次怎么闹这么大,还有两节物理课,就这么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于柯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看迟言凌乱的书桌,又瞄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最后把视线投向俞简。
俞简低着头看书,很沉静,仿佛整个世界和他无关。
于柯火冒三丈,拽了把旁边的司言,开口:“卧槽,俞简这小子,过来坐几个星期,招惹老大之后把老大气跑了,自己在那儿悠哉悠哉的看书。”
刚才的动静司言都听见了,他淡淡恩了一句,翻了页书道:“我觉得迟言没那么容易生气。”
于柯啊了一声,转而怒火中烧,看着俞简愤愤道:“所以说才可狠嘛,我们找人,在路上堵他,骂他,气死了,就他会气人,谁还不会气人啊?”
司言摇了摇头,翻了一页书:“我的意思是,很少有人能让迟言生气,俞简能让迟言生气,至少说明他在迟言心里还挺重要的。”
于柯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扑通一声坐下,使劲摆摆脑袋:“不可能,俞简和迟哥那是死对头啊,怎么可能处到一块去。”
司言淡淡的看他一眼,开口道:“迟言和俞简做同桌这么久,你见他俩打过架吵过嘴吗?有闹出过一点动静吗?”
于柯一时语塞,马上辩驳道:“那是迟哥不愿意和俞简计较!”
司言“噢”了一句,不紧不慢道:“那为什么他现在又和俞简计较了呢?”
于柯拍桌而起:“那是因为俞简做了很过分的事!”
司言轻笑了声,点点头道:“我没记错的话,俞简出去之后,你转过头给迟言说俞简要换位置?”
于柯立马一拍脑门,仿佛找到了确凿的证据,拍书而起道:“就是因为这个,俞简擅自换位置,没有告诉迟哥,哎我告诉你,当时迟哥的表情可懵了,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懵过,先是懵,然后瞬间眼神冷的像冰一样,太可怕了,好久没见迟哥这样过了。”
司言叹口气,转过去看了眼俞简,俞简还在安安静静的看着书,仿佛活在世外桃源里:“这事俞简做的确实不对,但是单凭这个,让迟言发这么大的火,你觉得可能?”
于柯愣愣的摇摇头,呆愣愣道:“那,那会是因为什么?”
司言摇摇头,开口:“而且,我觉得俞简变化还挺大的。”
于柯嘶了一声,不屑的看一眼对面角落:“有什么变化,不就是更会装了吗?”
迟言带上门出去那一瞬间,俞简跟着颤了一下。
他一动不动,低着头,一节课过去了,手里的书依旧翻到那一页,只是纸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不敢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扯着了自己的筋。
为什么会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他抬起头往左边看一眼,都变成了这么艰难的事?
俞简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汗水已经浸湿了整件衬衫。
身体不能动,但是他的耳朵很灵敏,余光也很贪婪的捕捉者迟言的动作,心里生出一片愧疚。
他没想到迟言会这么生气,自己本来是想着忍一下,心里想着再拖几天,说不定病情就好转了,那就不用换座位了。
没想到刘老师半途出现,杀得自己措手不及不说,而且自己出教室也就短短几分钟,迟言居然就知道了真相。
迟言一连串质话他答不上来,不知如何回答,也没有办法解释,刚好在这一关头,自己居然发发病了。
病发的突然而毫无预兆,疼痛像是突如其来的雨点,狠狠的砸在他脖子上,蔓延到后背,嗓子发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刚想伸出手去拉一下迟言的袖子,就感到自己手臂上的酥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
太痛了,刺得他神经发麻。
他最终咬咬牙收回手,为了不让迟言看出自己这个样子,他使出最后仅存的一点力气,把桌子搬到了对面,然后重重瘫坐在座位上。
每一步对于他,都像千里远,桌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比一座泰山还要沉。
他不是不想让迟言看见自己的软弱,而是,不想让迟言暗中操心。
迟言生气,暴躁,摔门而去,都是暂时的情绪,但是俞简知道,他对于自己,是真真切切的关心,拽上自己去医院,不顾正在上课把花端出去丢掉,冲上去接热水,这些全都是温暖真实存在的,这种情真意切的关心,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
越是这样,俞简就越愧疚。
对于迟言来说,不公平。
他费力的转头望向迟言的座位,低垂着双眼。
与此同时,于柯看了看手机屏幕 ,对着司言哎了一声:“迟哥给我发消息了,让我们放学去篮球场找他。”
*
云城冬天一片白茫茫,又是雪又是雨,还有雾气,操场上什么都看不见,又是放学之后,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人早就走光了。
操场上,三个男生都气喘吁吁,大冬天的都穿着短袖,校服早就被他们扔到一旁不知道哪个角落。
于柯扶着腰对司言道:“不是吧,天都快黑了,迟哥还在打?”
司言摇摇头,他也不太明白迟言想干嘛。
一到晚上灰蒙蒙的,又有白雾,因为这个点基本没人在操场,所以学校里面的路灯压根就是个摆设,啥用都没有。
迟言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刷的一下——
三分,空心球。
“喔噢。”
“迟哥牛逼。”
于柯戳了戳司言的胳膊,对他道:“像不像,像不像那个,植物大战僵尸里晚上大雾弥漫的那几关,豌豆射手射出豌豆,砸到了僵尸身上。”
司言看了眼站离他们很远的迟言,点点头道:“迟哥应该感谢你没把他比喻成僵尸。”
正说着,迟言已经抱着球走到他们面前,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了T恤,一拧能拧出水来。
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于柯开口愤愤道:“迟哥,这事儿好说,俞简那小子贼狡猾,但其实巨怂,我找人把他打一顿,就完事儿了。”
迟言继续走着,没说话,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司言看了眼于柯一眼,示意他停下,别说了。
外人不清楚他俩发生了什么,不好插手,但是凭他的直觉来看,他倒是觉得,迟言此刻的情绪成分比较复杂,不只是生气这么简单,也不只是把人拉来打一顿就能解决问题。
司言开口尝试问道:“你俩闹矛盾了?”
迟言冷冰冰开口:“一直都有,没有闹不闹这一说。”
司言摇摇头:“不是以前的矛盾,我看你俩最近就处挺好。”
迟言依旧散发着冷气,转头看着司言:“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他自己都没发觉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什么变化。
于柯听此,也有点怀疑的开口,回想了最近发生的事:“是啊,我感觉你俩关系好像真是和之前不一样。”
迟言没有说话。
于柯想了想惊奇的对司言道:“哎,你知不知道,迟哥和俞简每天上下学一起,那天我打电话给迟哥,问迟哥在哪儿,迟哥居然说,在俞简宿舍,我一问还是和俞简一起睡的,我的个老天爷,要不是知道迟哥比旗杆还直,我真的——”
迟言危险的眯起眼看了眼于柯,于柯立马止住了话头,眨巴眨巴眼,企图装作什么都没说。
司言点点头对迟言道:“我上次还看见他给你做笔记,勾知识点,满满几大本书的知识点,我那天借你的书用的时候特地翻了翻,发现里面的知识点竟然真的一个都没有错。”
迟言脚步顿了下。
他想起来了,当时自己是为了让俞简更好的复习知识点,巩固基础,才让俞简给自己补笔记的,那些笔记都很基础,自己拿来基本上没有翻过。
当时自己是周五给俞简的,没想到俞简周一就全给他了,因为前天晚上画画画得太晚,当时想补觉,所以只粗略扫了一眼没怎么细看。
他以为俞简估计也就只做了开头两张,后面的都是一大版空白,没想到他是真的全做完了。
听司言的样子,做得还挺好?
按常理来说,不可能啊。
算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做的再多再好,都和自己无关。
想到自己还掏空心思想着怎么提高成绩,又怕自己写的东西太高深俞简不适合看,还专门跑去百度了不下几十种快速稳定提高差生成绩的办法,他就觉得好笑。
替自己觉得好笑。
自己费尽心思想着怎么提高对方成绩。
对方费尽心思想着怎么逃离自己。
*
俞简静静躺在医院里,看着输液瓶的液滴一点一点滴下来,板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这个月生活费还剩多少。
家教能挣不少,餐厅服务员那边挣不了几个钱,费时长,吃力不讨好,最近学业紧张,又要为画画做准备,他不太想干了。
但是今天一输液就要花掉好几百,俞简想了想觉得得干下去。
上次自己的医药费是迟言付的,他自觉已经亏欠迟言很多,不想再欠迟言钱。
这两天连着输液,整个人都萎靡不少,偏偏自己越是萎靡,越是现在这个状态,就越不能见到迟言。
回想自己刚穿来那一阵,一心想着逃离学霸,简单的认为,只要不在学霸身边就好。
自己和全级第一坐了这么久,一直都没发现他的身份,搞得现在大家姿态都难堪。
最重要的是辜负了他对自己真心实意,真实的关心。
俞简看着输液瓶里一滴滴滴落的药物,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在逐渐减轻,心里却越来越难受。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
自己的父母忙得团团转,每天脚不离地,转眼就是凌晨回家,所有时间奉献给了学术。
在幼儿园里的小朋友炫耀自己的父母:“我爸爸这周带我去游乐场,旋转木马可好玩啦。”
“我爸爸和妈妈带我去烧烤,土豆片和烤肉超好吃!”
轮到俞简时,他无不骄傲的开口:“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不光教好多好多学生,还每天做实验,研发好多好多东西。”
班上的小朋友纷纷拍着自己的手道:“哇,那你爸妈好棒棒,他们好厉害!”
这时俞简就会无不骄傲的停起自己的小胸脯,坦然接受大家羡慕的目光。
回到家,看不见爸妈的身影也没有关系,俞简听家里的保姆说过,爸爸妈妈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也教好多好多的学生,他们超厉害的。
俞简每天盼着他们回来,回来呆一小会儿,然后又带上实验数据出门。
他每天都等啊等,有时候等到凌晨睡着,根本等不来,只能在梦里见到他们。
他也觉得很幸福。
后来幼稚园变成了大班,幼稚园的小朋友翻来覆去的话题不过就是新玩具和好看的动画片。
“我妈妈和我去电影院看了“小小熊”,超好看的,戴上眼镜超级酷。”
“哇好棒我下次也要让我爸爸带我去。”
“我我我,我过生日,爸爸和妈妈带我去吃小火锅了,超好吃的,还给我买了蛋糕唱生日歌!”
俞简羡慕的同时也连声:“我我我。”
“我爸妈最近在研发一个药剂,反正喝了能治好多好多的病,可厉害了。”
大家都摇摇头,撇了撇嘴,似乎对他的话都不感兴趣。其中一个小男孩呵了一声不屑道:“不是,你爸爸妈妈除了做这个,还会做什么呀,每次听你都是这两句,哎呀我们走,他好无聊啊。”
俞简急得快要哭出来,蹦了蹦道:
“不是的,他们还会做其他的,好多好多人都是他们学生,好多好多……”
他的话消散在大家的喧闹声中,大家都忙着炫耀自己爸妈给自己买的新玩具,津津有味的互相讨论,没有人理他。
这件事,不大不小算是个小插曲,对于俞简来说,这个回忆太久远了,突然能想起来,全都是因为迟言。
迟言今天早上拽他的胳膊,呵斥他去医院的时候,他有些不真实感,又重复问了一遍以防自己听错了。
从小到他,他习惯了淡漠的自己一个人,不习惯接受亲密关系,这是原生家庭给他的影响,他从来没想过有什么问题。
直到遇见了迟言。
那天上楼,准备掏出冰冷冷的钥匙进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站着迟言,手里拿着电话,一看见他上来就拽着他质问去哪儿的时候,俞简完全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他没想过迟言会特地在楼下,看着他有没有安全到屋,看见屋里的灯没有亮,会焦急的跑上来敲门,还有那么多通未接电话,也是意料之外。
俞简感觉到浓浓的不真实,心里的愧疚感越发浓重。
他看着天花板,皱着眉头,心里一片茫然。
在心里想着等病好了就去,但又等不了这么久,心里焦急。
*
班会课刘老师看了看坐在角落的迟言,迟言旁边那张桌子已经空了,搬到了对面,而对面没有人。
没想到这两人还是换位置了。
俞简前天向老师请两天假,说是生病了在医院,他叮嘱俞简好好休息,以身体为重。
刘老师猜到估计是过敏,那天俞简对花粉过敏,迟言走上去又是扔花盆又是接热水的。
于柯歪了歪头,对司言道:“计划要搁浅了,这两天堵不了俞简,他请假了。”
司言恩了一声,看了眼迟言:“都几天没来了。”
迟言翻了一页书,没有反应。
于柯叹口气道:“别是生病了啊,生病了还怎么打啊,欺负弱小多没意思啊。”
司言转过头,观察了下迟言的脸色,继续道:“我听说还挺严重,在医院挂吊瓶去了。”
于柯翻了个白眼:“报应吧。”
迟言啪嗒一下合上书,趴在桌子上:“睡觉了,别吵。”
司言和于柯对视一眼,彼此摇摇头。
下节课是语文,传说中的催眠课,迟言在语文课上就没醒过,但今天语文老师的声音落在迟言耳朵里格外喧嚣,吵的迟言一直睡不安稳。
迟言啪嗒一声起来,蹬了下司言的桌子:“哪个医院?”
司言嘴角染上一丝笑意:“我不太清楚,你去问刘老师。”
*
俞简舒展了下身体,伸了个懒腰。
在医院睡了两天,医院的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闻得人浑浑噩噩的,床睡起来也并不踏实,中途还有护士进来查房。
现在终于可以走了,俞简收拾好东西,心里有点不受控的愉悦,想着等会马上就可以见到迟言了。
虽然不能靠近他,但是只要能看见,就很好。
这几天在医院无聊,又因为PHA交稿时间快到了,所以一直在练习画画,俞简收起桌子上的画稿,看了一眼。
这次PHA比赛的主题是匆匆。
匆匆什么呢,时光匆匆,岁月匆匆?听上去都好像太俗套了。
俞简躺在病床上,朝窗外望去的一瞬间,突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倾盆的大雨。
那天晚上好像就能称之为匆匆,两个人睡在一起,时间流逝的格外快,俞简总希望能再慢一点。
下定决心之后,他就着笔开始画,他问过C,说是可以用黑白装饰画。
那天晚上,宿舍关灯之后,除了窗外透过来的一点亮光,其余都是黑色,除了迟言眼眶里的灰色双眸,没有其他颜色。
他想尽可能的还原当时的场景,包括色彩。
虽然黑白画在比赛过程中会吃亏,但是也没有关系。
俞简正准备收好画往外走,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俞简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来人:“你……”
迟言冷冷看着他,走上前来,挑眉:“我什么,我怎么在这?”
俞简愣愣点头,他没想到迟言会在这儿,他来医院这事儿他只在请假的时候告诉了刘老师,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
迟言把他逼到角落里,双手交叉在胸前:“那你怎么在这儿?”
这样一说,俞简立马想起了自己这两天才打完针输完液,身上的红斑刚消下去,立马从迟言身边避开,躲开他几步远:“你好好说话,别过来。”
迟言惊了。
他大老远翘课跑到医院,先是找老师问了俞简的医院和病房号,又连忙打了个车到这里,找房间找了大半天,结果这人看见自己的第一句话居然说“你别过来。”
俞简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说重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急忙忙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说什么,最后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谢谢你。”
迟言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坐在俞简病床上,看着恨不得离自己十几米远的俞简,嘲讽开口道:“谢我什么,谢谢我大老远跑来听你说离你远点,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着?”
自己也真是邪了门了,好好的觉不睡,偏偏要折腾半天过来,明明心里还在介意为什么俞简要换位置,别扭的要死,却发了疯一样跑过来,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俞简病情加重,担心他一个人在医院里睡不好,乱七八糟的想一大堆,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迟言冷冷地看一眼俞简:“是我傻逼。”
俞简连忙摇头:“不是,是我不对,对不起,抱歉。”
迟言冷冷看了俞简一眼,不知道俞简除了这句话还能说什么,他做了这么多也就换来一句抱歉,以前做的所有事情估计也就值这一句话而已。
他刚准备走,就看见桌子上的凌乱画稿,他匆匆扫一眼,却在下一瞬眼神定格在纸上移不开。
他拿起稿子。
上面画的,是那天自己在俞简宿舍的晚上,只有一个线稿草图,但是能轻易看出来,从飘扬的窗户,两张彼此相对的上下床,一张床上空无一物只有凌乱的被子,另一张床挤了两个人,盖着被子。
两个人挤在同一个被窝里,彼此对视,只漏出两双眼睛,眼睛里盛满了开心。
画的底下写了两个小字:“匆匆。”
迟言嘶了一声,皱着眉头想,这个名字好熟悉。
他想起来了,这是PHA比赛的那个主题,俞简告诉过他想要参赛来着。
他拿着画问俞简:“你要拿这幅画参赛?”
俞简恩了一声,点点头。
迟言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心道还算这小兔崽子有良心。
他随意问道:“画什么,油画还是水彩?”
俞简摇摇头,老老实实开口道:“画黑板装饰画。”
迟言嘶了一声,心中疑惑,怎么又来一个画黑白装饰画的,这是什么新潮流吗?
明明自己记得这种画也不是很火啊。
迟言皱着眉头:“可是黑白版画的话,没有颜色会比其他画逊色很多,至少在色彩上不占优势,你确定要画这种?”
俞简坚定的点点头:“没关系的,我想最大程度的还原当时的场景,那天晚上关上灯之后,就一片黑,根本没有色彩。”
迟言一愣,对着俞简笑了笑:“这么认真呢?”
俞简点点头,指了指画上的角落:“因为想要表达好这个主题。”
迟言挑眉道:“为什么叫匆匆?”
俞简解释道:“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迟言一愣,转过头,深深的审视了一眼俞简。
俞简眼里都是认真的神色,无比专注,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迟言把画放下,问出最根本的问题,也是让两个人闹矛盾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换位置?”
俞简看着迟言,表面平静,心内风起云涌。
怎么说,要怎么说,说自己对他过敏?又为什么会过敏?那一开始为什么又要去和他做同桌?
因为他并不知道迟言成绩好,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吊车尾的。
两个人在一起做了几个学期的同学,俞简早应该知道迟言的成绩,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清楚?
因为他不是原主。
一个问题好解释,但是由这个问题接连引出来的一大长串问题,要怎么解释,准确的说,无论怎么解释,都会归根到掉马上。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迟言发现自己不是原主,俞简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万一迟言知道自己不是原主,要怎么办。他怎么看待自己,又会不会觉得自己欺骗他,会不会和自己关系渐远,会不会会不会,一大堆会不会,俞简心慌的要死。
迟言和俞简对视了半天,彼此陷入沉默,都没有开口。
迟言打破沉默,见俞简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动作,开口道:“不说?”
俞简没有回答。
迟言点点头:“行。”说完拿起衣服,转身出去。
俞简站在原地,眼神目送他离开。
迟言走出走廊,心里已经有了决策。
当时自己听说俞简要换位置,被气昏了头,一时没想过其他的,后来冷静下来才发觉,俞简很反常。
两个人明明好好的,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矛盾,为什么俞简突然就提出换座位,那天公布成绩的时候,俞简一脸被吓到的样子,像是完全不知情,那天去医院,为什么死活不去,有为什么不想做检查?
太多疑点了。
迟言走出医院,挽起袖子,锐利的灰色眸子回头看了看医院住院部。
要查就先从最可疑的事情查起。
迟言打了个车回到学校,坐在座位上,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毕飞。
毕飞和俞简关系最好,从他身上应该能问来不少东西。
更奇怪的是,毕飞这段时间居然也开始学习了。
以前毕飞和俞简一样,都是每天除了学习什么都干的人,不学无术,为什么转变突然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文不会有玻璃渣,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