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来得特别早，虽然一直憋着没下雪，但一阵风吹过，就能让人从外到里都冷透了，特别是今天这种出庭的日子，蒋丞羽绒服里就一套西服，坐车上暖气打足了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
手机上有几条顾飞发过来的消息，说是下午出差回来，让他直接去潘智店里，一块儿吃晚饭。
-伍一也去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蒋丞迅速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看到自己英俊的脸和潇洒的发型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打了一把方向，车往潘智店里开了过去。
最近天儿冷了以后，潘智和肖老板差不多每天都在店里吃火锅，对于顾飞和蒋丞这种忙起来能为了到底谁做饭打一架的人，实在是个非常美好的蹭饭去处，特别是在徒手打架蒋丞一般都打不过顾飞的情况下。
天儿一冷，来店里装逼的客人就没几个了，门口的几个车位都是空着的，只有潘智的车在最边儿上停着。
蒋丞把车开过去挨着停好，往店里走的时候又回头瞅了一眼，跟潘智那辆不知道上哪个泥塘子里跑回来的车一比，他的车简直熠熠生辉。
“一看就知道你今天出庭了，”潘智坐在椅子上捧着个茶壶，“这英俊潇洒的打扮。”
“我平时上班也英俊潇洒，”蒋丞把外套脱了，往店里看了一圈，除了穿着对襟褂子老头儿棉鞋越来越复古的潘智，再没别的人了，“就你一个人？”
“有我一个人还不够吗？”潘智说，“难道我不是你最思念的人吗？”
“闭嘴。”蒋丞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到了潘智对面。
“你家二淼在隔壁，跟伍一那小子一块儿来的，”潘智说完又凑过来，小声说，“越来越像一对儿了。”
“他俩本来就是一对儿。”蒋丞喝了口茶。
“啊，”潘智看着他，“你居然这么平静。”
“不然呢？过去打伍一一顿么？”蒋丞啧了一声，“也不是没想过……”
“可惜打不过，是吧？”潘智笑了起来。
蒋丞看着他，绷了几秒钟跟着笑了：“操。”
“你现在也就能打得过我了，”潘智叹了口气，“悲哀啊爷爷。”
“我舍不得打你。”蒋丞说。
“那是，这个我太确定了，咱俩感情多好啊，要不是顾飞插足，咱俩……”潘智停了停，估计是在找词儿。
蒋丞没出声，看着他乐。
“算了，”潘智摆摆手，“给顾飞留点儿面子。”
“不用，”店门被推开了，顾飞的声音传了过来，“千万别给我留面子。”
“哎，”潘智放下茶壶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外走，“我去隔壁，这个店留给你俩了。”
“不用这么孝顺。”蒋丞说。
“一星期没见了吧，”潘智边走边说，“我要跟肖老板一星期没见，我大街上都能扑过去抱着她腿哭诉相思之情。”
蒋丞乐了半天，潘智出了门之后他才转过头看着顾飞：“来吗？”
“什么？”顾飞愣了愣。
“嗯？”蒋丞也愣了愣。
“来什么？”顾飞笑了笑。
“我是问你要不要过来抱着我大腿哭诉一下。”蒋丞说。
顾飞没说话，直接一伸胳膊把他腿给抱住了：“是这样吗……啊，丞哥我这几天过得好苦啊……”
“哎我操！”蒋丞赶紧推了他一把，这句话倒没什么，听着跟逗你玩似的，但这个姿势这个动作，大庭广众的不知道的以为碰瓷的有新招了，“你是真能配合。”
“二淼是不是在隔壁了？”顾飞笑着起身，拿过他的茶杯喝了一口。
“嗯，”蒋丞点点头，“你行李呢？”
“刚进来之前就扔车里了，”顾飞脱掉外套，“不过去吗？”
“开饭了我再过去，”蒋丞往椅子里一靠，“这会儿过去干嘛，又没什么话可说，你先去跟二淼聊会儿吧。”
“我跟二也聊不起来啊，她也不爱说话，”顾飞笑了，看着他，“你这个‘没什么话可说’是特指伍一吧？”
“怎么，”蒋丞啧了一声，“我跟他必须有话说吗？”
“这是不是你们学霸之间的相互排斥？”顾飞笑着问。
“他算个屁的学霸，研还没读完呢。”蒋丞说。
“这口气。”顾飞感慨。
“我不排斥他，”蒋丞想想又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儿不舒服，看到他跟二淼在一块儿就不怎么舒服。”
“二淼是我妹妹，”顾飞说，“不是你闺女，这都多久了，心态调整一下，丞哥。”
“行行行行，”蒋丞摆摆手站了起来，“过去过去。”
肖老板店里也没客人，店里就他们自己几个人，店中间支了个桌子，放着肖老板新买的大铜火锅，旁边全是肉，青菜加一块儿估计也就半斤。
顾淼跟伍一在旁边的桌子，面对面地坐着，桌上放着一个围棋棋盘，俩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仿佛国手对奕。
“飞哥，丞哥。”伍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想站起来，站到一半的时候顾淼伸手指着他，手指往下压了压。
他犹豫着冲这边看了看，顾飞摆了摆手，他又坐了回去。
“二淼。”顾飞叫了顾淼一声。
顾淼回过头，把手伸了过来，顾飞过去把手放到她手心里，她抓着顾飞的手搓了搓，然后指着棋盘。
“下围棋呢？”顾飞说，“现在越来越牛逼了啊，都能下.….围棋了？”
蒋丞听顾飞这话说得有点儿犹豫，于是走过去看了看，一眼就看到所有的黑白子都聚在棋盘中间。
“这他妈五子棋啊。”他说。
“文明，蒋律师。”顾飞看了他一眼。
“你俩摆这么大阵式就下个五子棋……”蒋丞叹了口气，“上回不还能下个军棋的吗？
“她要下，”伍一说，有些无奈，“她反正一阵儿一阵儿的，这阵儿喜欢围棋，就让我教围棋，我也不会啊，我就会五子棋。”
“长得差不多，”顾飞点点头，“有这个意思就行。”
“将军。”顾淼把手里的黑子放到棋盘上，说了一句。
“没将成。”伍一说着放了一颗白子堵上了顾淼的黑子。
顾淼没什么反应，继续往上放着棋子。
“我发现这小姑娘有一点特别好，”肖老板靠在一边的台子上，“赢了输了一个样，胜不骄败不馁的，风轻云淡，老大风范。”
“她对输赢就没什么概念……她赢过么？”蒋丞问，顾淼看书学习认字儿下棋之类的能力跟她的运动打架天赋相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赢过啊，她说她赢了就是赢了，玩十把宣布个一两次吧，”肖老板学着她的样子，把手往桌上一点，“我赢了。”
“赢了。”一边的顾淼拿了颗黑子往棋盘上一按，“啪”的一声脆响。
“好，”伍一点点头，“我输了。”
顾淼偏过头，托着腮往这边看着，看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了蒋丞脸上。
“我不会下五子棋。”蒋丞说。
顾淼没说话，竖起拇指朝下指了指，嘴角带着不屑的挑衅。
“嘿！”蒋丞弹了一下桌面，走了过去，把伍一往旁边推了推，“小丫头片子，今天让你知道丞哥的厉害。”
“丞儿，你这定力还不如顾淼啊？”潘智笑得不行。
“她居然鄙视我。”蒋丞把棋子都放回棋篓里，看着顾淼，“你先手。”
顾淼拿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正中间，蒋丞挨着她放了颗白子，她再放了颗黑的，蒋丞一边往上搁棋子一边观察，发现顾淼是能理解游戏规则的，她知道该怎么下才算赢。所以，她胡乱宣布自己赢了的时候……应该是在耍赖。
蒋丞突然觉得很开心，有点儿忍不住想笑，顾淼这一点一点的进步对于他来说，每一点都是惊喜，现在都学会耍赖了。
在这些事情上，蒋丞还是很感谢伍一的，顾淼现在对两个哥哥的依赖已经明显不像从前，她更多的时候会跟朋友呆在一起，跟伍一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俩要多，伍一超凡脱俗的耐心和专业引导，蒋丞是很服气的……
“我赢。”顾淼放下一颗黑子，然后抬头盯着他。
“什……”蒋丞愣了愣，看着棋盘上加一块儿都不够二十颗的棋子，再看看最多只连了三颗的黑子，“你耍赖都能耍得这么明目张胆？”
顾淼没理他，把棋子一颗一颗都捡回了棋篓里，特别平静。
“这么风轻云淡？”蒋丞说。
顾淼抬头冲他笑了笑。
“哎，”蒋丞叹了口气，“行吧，你赢了。”
顾淼从兜里摸了颗糖放在他手里。
“你俩继续玩吧。”蒋丞一边剥糖一边站了起来。
“吃饭了，”伍一说，“先不下了吧？”
顾淼点点头。
这种天，在温暖的屋子里，忙了一天之后，对着一个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的火锅，和面前仿佛小山一样的大五花，身边坐着顾飞，对于蒋丞来说，这就是最大的享受了，虽然对面还有个时而顺眼时而不顺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看顺眼的伍一。
“怎么样，”潘智美滋滋地往椅子上一靠，“这生活多美好……肖老板给涮点儿五花吧。”
肖老板看了他一眼，夹了两筷子肉片放进锅里涮着，蒋丞有点儿感慨，肖老板终于也能给他孙子一回面子了，不容易。
涮好肉往外夹的时候，潘智愉快地把碗伸了过去，肖老板却一点儿没犹豫地把肉都夹到了顾淼碗里。
“二淼多吃点儿，”肖老板说，“感觉你运动量也太大了，这秋膘冬膘的一点儿也没屯下来，还这么瘦。”
顾淼笑了笑。
潘智啧了一声，完全没有一丝尴尬地把碗收了回去：“行吧，先给二淼，我等下一拨。”
下一拨也没有潘智的，肖老板给自己涮了一碗。
“我帮你涮吧，”顾飞叹了口气，“别太执着了。”
“我自己我自己，”潘智赶紧拦住他，一边自己涮肉一边叹气，“所以说，人就是这么贱，早先那么多哭着喊着给我涮肉的小姑娘，我全没要……”
“来，给你倒点儿酒。”肖老板笑着给潘智倒了点儿酒。
“全没要，这是我最英明的决定，”潘智说着拿起杯子，跟肖老板碰了一下，“是吧老肖。”
“是，”肖老板点点头，喝了口酒，“蹲一边儿感动去吧。”
伍一吃饭的时候基本没话，跟顾淼算是沉默二人组，蒋丞一直注意观察着，伍一的注意力有一多半时间在顾淼身上。
真爱啊这是。
蒋丞看了一眼旁边的顾飞，正好迎上了他的目光。
“给你涮点儿大五花？”顾飞问。
“嗯。”蒋丞笑笑。
真爱啊这是。
不过比起他和顾飞，对于伍一和顾淼要想“真爱”，蒋丞并不太看好。
凭心而论，伍一文武双全，长得也不错，而顾淼现在虽说不接触深了不太看得出来跟一般姑娘不同，还能在俱乐部靠滑板给自己赚到不少零花钱……但伍一家里估计依然很难同意。
只是现在顾淼挺开心，他和顾飞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感情这种事儿，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总会经历的，”顾飞安慰他，“我们一直努力按普通姑娘那样对待二淼，那她在感情上如果有挫败，也不应该刻意回避。”
是啊，感情这种事儿……现在想想还会有些感慨，很多回忆能瞬间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步入中年就已经宛若老年了。
“吃吧，”顾飞把涮好的肉放到他碗里，“挺久没吃这么爽了吧。
“嗯。”蒋丞低头咬了一大口。
“你俩是不是天天吃外卖啊？”潘智问，“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凄凉。”
“轮流做饭，谁也不愿意做，”蒋丞说，“再说也没几天在家吃的，忙死了。”
“顾飞你们工作室那个摄影培训是不是弄起来了，”潘智看着顾飞，“你上课吗？你要上课我就去报个名，学学摄影，以后我跟老肖的结婚照可以自己拍。”
顾飞扫了他一眼：“你俩结婚，就拍肖老板一个人？”
“没事儿，”肖老板一挥手，“可以找个群演配合一下我，弄个帅点儿的。”
“还是你拍，”潘智赶紧一指顾飞，“你拍，就你了。”
“一直不都说我帮你们拍么，”顾飞笑了起来，“也没变卦啊。”
“其实飞哥帮拍一套，”伍一说，“潘总自己也可以帮肖老板拍几张，有纪念意义嘛。”
“也是，这样挺好，”潘智想了想，又看着顾飞，“你上课吗？你上课我就去报名。”
“不上。”顾飞回答。
“靠，为什么啊？”潘智有些失望。
“请不起我啊。”顾飞说。
潘智没说话，冲他竖了竖拇指。
“你想学直接找我不就行了吗？”顾飞说。
“找你，说得容易，”潘智啧了一声，“我爷爷都不是天天能见着你……”
“何况你这种隔着辈儿的。”肖老板说。
“委屈肖老板了。”蒋丞笑得不行。
“不委屈，”肖老板边吃边说，“去年还收了压岁钱呢，今年有吗？”
“有，”蒋丞点头，“按规则给到你俩结婚。”
“那先不结了，多拿几年压岁钱再说，数都不小呢。”肖老板说。
“老肖！”潘智瞪着她，“你可比我大啊！我不是急，我是替你急呢！”
“高风亮节。”肖老板冲他举杯，俩人碰了一下，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离开潘智他们店的时候，这条街比下午那会儿热闹了很多，虽说天儿冷，吃饭泡吧的娱乐活动还是要进行的，对面的酒吧这会儿正进人呢。
“你俩……”顾飞看着顾淼和伍一。
“先不回。”顾淼说。
“还要去哪儿？这大半夜的。”蒋丞马上问，问完又看了一眼表，啧，八点多……可不就是大半夜吗！
“滑板。”顾淼脚尖挑起地上的滑板。
“下周有比赛，”伍一说，“她可能想回俱乐部再练练。”
“那开车送你们过去吧。”顾飞说。
上车的时候蒋丞看到了顾淼耳边有一小绺头发被染成了不太明显的暗蓝色，他伸手揪了揪：“你带她去染的？”
“不是，”伍一说，“俱乐部一个小姑娘给她喷的，洗一次就没了。”
“哦。”蒋丞点头。
“好看。”顾淼说。
“是，挺好看的，”蒋丞点头，看了看她的头发，顾淼对发型的偏好依然是鸡窝短发，指定终身私人发型师李炎一直对此怨念颇深，“你什么样都挺好看。”
顾淼很满意地笑了笑。
把人送到俱乐部之后，顾飞换下了蒋丞，坐进了驾驶室：“我开吧，你歇会儿，今天是不是挺累的？”
“还行，”蒋丞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比上回开庭轻松多了……你这月不用再往外跑了吧？”
“不跑了，”顾飞没有发动车子，枕着胳膊也靠在椅背上，“过完年出去玩一趟吧，上回九日说的那个游轮你有没有兴趣？”
“他有空去吗？”蒋丞说，“王总不是沉迷于开发新口味馅饼不能自拔么，上回叫他出来喝酒都婉拒了呢。”
“他跟我说的，应该是有时间吧，总得出去放松一下，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干劲，女朋友都拼没了。”顾飞说。
蒋丞有点儿感慨，事业和爱情对于王旭来说都挺重要的，这两者之间并不是他选择了事业放弃爱情，而是爱情扛不住他的事业所以选择了离开。
之前王旭给他打电话哭诉的时候，让他又想起很多年前情人节晚上的小河边，王队长一边哭着一边给他和顾飞点燃烟花的场景。
“哎，”他叹了口气，“九日这一路是有点儿坎坷啊。”
“我也坎坷，”顾飞凑到他身边，小声说，“要没有你，我也就坎在钢厂那儿了。”
“不会。”蒋丞很肯定地说，“你不会坎在钢厂的，挺多是晚几年跟别人一块儿出来而已。”
顾飞啧了一声没说话，看着他。
“看什么看，”蒋丞偏过头，“你是睡着了，又不是晕迷了，还能总不醒过来么。”
“那别人叫醒我我也不要啊，”顾飞说，“得丞哥来，丞哥不来我就一直睡。”
“你他妈吃了毒苹果啊。”蒋丞笑了。
“是啊，”顾飞闭上了眼睛，“赶紧的。”
“多大的人了幼稚不幼稚啊顾大摄影师？”蒋丞看着他。
顾飞笑着睁开眼睛，发动了车子：“你是不是不需要马上回家休息？”
“嗯，马上回家也不代表马上能休息，不还得久别重逢地叙旧吗，”蒋丞点头，“你想去哪儿？”
顾飞指了指窗外：“去看雪啊。”
“靠，这会儿怎么不说我南方人了啊？你一个拿酒缸喝酒的北方人，”蒋丞看向窗外，的确是下雪了，而且明显能看出来越下越大，“还要去看雪？”
“看不看啊？”顾飞说。
“看，”蒋丞拉过安全带系上，“我们小兔子乖乖要看雪，我们就去看雪。”
小兔子乖乖的感觉，蒋丞差不多能体会得到，他俩每天上班下班加班出差，日子过得忙碌而规律，回到家的时候都挺晚了，随便吃点儿，往沙发上一窝，抱着笔记本，周末要是有时间就去健身房出出汗，大多数时间里他俩都不太出门。
其实工作的忙碌跟他上学时在图书馆和自习室里拼命的状态比起来，强度谈不上多大，主要是累得没以前单纯了。
像今天这样出来吃个饭，顺带到处转转，算是调剂，能让他想起以前上学那会儿的感觉，吃个烤肉都能幸福好几天。
啧啧啧。
他转头看了顾飞一眼。
“脑子里没转什么好玩意儿吧。”顾飞看着前方说了一句。
“全是正经东西。”蒋丞说。
“不信，”顾飞说，“你要说全是怼我，我差不多能信。”
“滚。”蒋丞笑着骂了一句。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顾飞把车转上了一条小路，估计是想上前面的河边待一会儿。
“冷吗？”他问。
“不冷，又不是原来那辆车，”蒋丞说，“这车不漏风。”
“下周送店里保养吧，”顾飞说，“够公里数了。”
“嗯。”蒋丞点头。
这车是新换的，原来的计划是二十万以内，结果去年收入还挺不错，于是顾飞把计划里的二十万以内改成了三十多万也行，然后让顾淼去挑了一辆她看着顺眼的。
不过相比车厢这种狭窄空间，顾淼还是更喜欢踩着滑板飞，车买回来之后她坐的次数加一块儿都凑不够一周一次的。
蒋丞回忆了一小会儿之后，顾飞转头看了他一眼。
“好好开车，”蒋丞说，“不要东张西望。”
“还真一脸感慨，不知道的以为我出差出了三个月呢。”顾飞笑了笑。
“你也就是因为在开车，没时间感慨。”蒋丞说。
“那要不你开，”顾飞踩了一脚刹车，“我上副驾感慨一会儿去？”
“闭嘴看路！”蒋丞说。
“好。”顾飞坐正了继续开车。
平时河边人挺多的，毕竟这一片就这一条小河，早锻炼晚锻炼的，谈恋爱瞎溜达的，放了学写作业抄作业的，不过今天这种下雪的晚上，就基本没有人了。
他俩停了车，一块儿坐车里往外头看着。
“是就这么看，”顾飞问，“还是勇敢地出去看？”
“怎么您还想出去扬着脸在雪花中奔跑吗？”蒋丞看他。
“这么看也看不出个效果来啊，”顾飞把车窗放下来，“你看……”
车窗刚开了一条缝，裹着雪花的老北风就挤了进来，直奔蒋丞衬衣领口。
“关上！狗操的玩意儿！”蒋丞喊了一声。
“后座有你毛衣，”顾飞笑着关上车窗，“换上吧。”
蒋丞转身往后够着在后座上翻，顾飞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这身体素质也不行啊。”
“操。”蒋丞把身上的毛衣扯好，抓了外套，一把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下来！”
顾飞立马也抓了外套跳了出来。“啊！啊！啊！”蒋丞一边原地蹦着一边把外套穿上，“跑起来吧小兔子，立这儿用不了三分钟就冻上了。”
“跑。”顾飞把外套拉链一拉，往他肩上一搂。
疯了。
蒋丞顶着老北风跟顾飞并肩往前连蹦带跑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疯了。
“冷吗？”顾飞在他耳边喊了一嗓子。
“不冷！”蒋丞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这是顾飞给他织的，特别厚实的羊绒大围巾。
顾飞每年冬天之前都会抽时间织围巾和毛衣，有时候时间来不及还会带到工作室，休息的时候织。
围巾和毛衣都是给他的，现在顾淼已经不穿慈哥手中线了，小姑娘喜欢满街转悠找她认为时尚的装扮，他倒是每年都殷切地等着顾飞给他织的温暖牌。
“再跑一会儿估计能出汗！”顾飞继续喊。
“我没聋！”蒋丞也喊。
“这不是风大么！”顾飞喊。
“风也没大到需要吼着说话的程度吧？”蒋丞换回了正常音量。
顾飞笑了半天：“不知道，我有点儿兴奋。”
“……我也是。”蒋丞说。
俩人继续一块儿往前跑，风吹得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烈了，也许是跑了这么半天身上暖和了不少，也许是兴奋。
挺久没这样了，寒风大雪里顺着河边儿的路奔跑，完全没有目的没有原因地干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儿。
莫名其妙地就挺舒坦。
往前又跑了一段，顾飞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九日。”
“是不是要问游轮的事儿？”蒋丞说。
“可能，”顾飞接起了电话，“喂？”
“哎……这什么动静？风吗？大飞你在哪儿呢？”那边传来了王旭的声音，“怎么这么大风声啊。”
“我在河边儿跑步呢。”顾飞说。
“什……我操你是大飞么？”王旭很震惊，“对不起我打错了。”
接着电话就挂掉了。
“怎么？”蒋丞问。
“他说他打错了。”顾飞说。
蒋丞还没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打我这儿来了。”
“喂？”蒋丞接了电话，打开了免提。
“……我操？”王旭震惊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你他妈是蒋丞吗？”
“是，”蒋丞说，“刚那个也是顾飞。”
“你俩这种天儿在河边跑步？”王旭继续震惊。
“嗯，”蒋丞应着，“有事儿？”
“操，没事儿了，”王旭说，“等你俩发完疯了我再打过去吧，这风声我听着都冷，牙都快打架了。”
“虚货。”蒋丞说。
“没你俩强壮，我毕竟一个正常人，也受不了这个刺激，挂了，你俩真不是人！”王旭悲愤地挂掉了电话。
“……这电话又不是我们打过去的。”蒋丞看着顾飞。
“我还是挺壮的。”顾飞说。
“我也壮啊。”蒋丞说。
“啊。”顾飞看着他。
蒋丞也瞪着顾飞。
挺长时间了，得有一年了吧，起码也有大半年了，这种久违了的想要傻笑的感觉。
蒋丞咬紧牙关，坚持着。
顾飞清了清嗓子，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
“我看到了。”蒋丞指着他。
“什么？”顾飞说。
“你他妈眼睛都笑弯了！还装什么啊！”蒋丞说。
“是么。”顾飞又把围巾拉了下来，绷着脸最多也就两秒钟，笑意就再次从嘴角漾了出来。
“操。”蒋丞骂了一句，往身后的树上一靠，开始了止不住的傻笑。
顾飞也有些失控地跟着他一通狂乐。
“我出汗了，”蒋丞好容易才停下了，用力叹了口气，抬手往脖子后头摸了摸，“这他妈比跑步有效果啊。”
“我摸摸。”顾飞伸手。
“手凉！”蒋丞打开了他的手，“敢碰我我抽你。”
“那换个暖和的。”顾飞开启了疯狂搓手模式，一通猛搓之后在他脖子后头摸了一下。
蒋丞有几秒钟的震惊，搓了这么老半天，是一点儿温度都没升上去。
“你他妈，”蒋丞蹦着拍开他的手，“是拿冰搓的手吧.…..”
“是的，”顾飞点点头，“丞哥，这种大雪天手搓破皮儿了也暖和不了。
蒋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热个身？”顾飞突然拉开围巾，又扯了扯衣领，“丞哥。”
“哟？架式挺足？”蒋丞瞪着他，顿时就有点儿雀跃。
“慢的包一个月杂活。”顾飞飞快地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回跑。
“你大爷！”蒋丞愣了愣才猛地拔腿追了过去，“要脸吗！”
“不要！”顾飞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