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加云先是一怔，而后笑道：“你知道，人类会给他们的宠物命名。”
怪物看着他，不说话。
“加宁。”
终于，他等到了一个名字。
“宠物的名字吗？”
加云摇摇头。这是他小时候就想好的，以后自己孩子的名字。左右要困死在这个星球上，那把名字给他也无妨。
“趁着天亮，我们干活吧。”
加云先是查看他晒在沙滩上的海草，发现他们脱离了水没有枯萎也没有被晒干，大概是空气太过湿润，亮橙色的水草还保持着一定活性，只是表面便韧了。他拿起一长片，往腰上一裹，打了结，正好覆盖住下体。
怪物嘲笑说他这是无意义的行为，加云不以为然，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下身被有些黏滑的海草摩擦得难受，又扯下扔掉了。
两人战机已被拆卸开来，运到岛南部的巨石处。加云使用机体外壳靠着石壁搭建出一个小房子。房子四处是缝，黑夜到来仍是无以御寒。
加云又转而研究两人战机的通讯设备，在怪物的帮助下以加云战机的备用发动机发电，发出一次求救信号。在这片被遗弃的无人的死区，他们两只舰队的坟场，求救信号被回应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多时，加云的腕表提示他到了进食时间。吃你了青鱼，加云想试试海草，却发现堆在石头旁边的海草粘在那里，竟是迅速地长进石缝之中。加云若有所思，拿了海草到扁平的石头上打烂磨碎，又拿几块碎石拼成一个大碗形，将海草的汁液残渣抹上。
进食过后再来看，被碾碎的海草仍然继续生长，将碎石粘连起来，表面也变得光滑了，似乎重新合为一个整体。
加云得意洋洋地对怪物说：“如此一来，夜里我便不用靠着你才能活下来了！”
怪物问他：“依赖我让你恐慌吗？”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给彼此留一些空间，大部分时候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毕竟你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伙伴，我对你来说亦是如此吧？”
怪物说：“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也并不会在意。”
加云轻浮地耸肩，支使他干活，到水中多采些水草来，再变幻开拓一下他的食物种类，水中分明有其他类型的生物的，有的也看起来比青鱼美味。
怪物照他所说摘上来许多橙色的水草，加云已经挖出一条很长的沟壑，直通不远处的喷气口。他又叫怪物将水草磨碎，涂抹在沟壑中，佐以碎石，砌出一个中空的管道来。
过了两个小时，管道已经被重新塑性生长的海草覆满，加云跳上去踩他都不异形。他眯着眼上前拿开挡在喷气口附近的巨石，热气灌入到管道中，加云兴奋地跑着，跑到搭建的小房旁的管道另一端蹲下查看，被热气扑了个跟头。
他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着看向怪物，问他：“现在有没有觉得人类比你们聪明很多？”
怪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幼稚。”
无视掉腕表的睡眠提醒，加云又继续改造小房，用海草粘住缝隙，将小房的墙壁做成双层结构，引热气到中空的墙壁里，再进屋，热得好似被火烤着。
加云喘着粗气钻了出来，脸被热得通红，拿手扇着风说：“现在是热了一点，等到天黑外界降温，这里应该可以维持在一个非常怡人的温度。”
房子建好，加云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跑到海边睡了个好觉。
次日他也是心情愉悦，带着怪物归整修复了一些战机残骸。
离日落只有几个小时了，加云又与怪物一同潜水，捕捉了许多食物作为储备。他们在房子旁边挖了许多小坑，抹上水草，灌上水。
日落的景观辉煌，加云和怪物一起看了，等到温度急剧下降他才从巨石上滑下来，站在小房的门口，伸出手来对怪物说：“我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怪物说：“我不怕低温。”
“有暖暖和和的小屋，为什么要自己在外边挨冻？”
“你不是说要留有个人空间，保持距离吗？我进去之后，屋子里会很挤。”
“你也知道你胖，我看不必要的身体组织，干脆丢掉比较好吧。”这么说着，加云已将怪物拉到屋里，关上了门。
怪物低着头弯着腰，坐在房子的一个角落，看起有些委屈一般蜷着身子，即便如此，他还是占据了屋子中的绝大部分空间。
他说：“若是我丢弃不必要组织，体型变小的话，就无法将你置于体内了。”
“哦……这样吗，也是。”
怪物的膝盖将加云从自己战机上拆下来的椅子挤歪，加云躺下仍是晃晃悠悠，亦是不太舒服。他索性将椅子踢到一边，坐到怪物腿上，上身依在他的怀里。
怪物身上虽然滑，但是软软的，加云已经习惯这种滑软了，靠上去只觉得十分舒服。
透过向天开的玻璃窗看到外边已经全黑，屋中的温度下降了一会儿之后稳定下来，非常怡人。热气噗噗地从屋子另一端的排气口排出，在屋中亦能捕捉到源源不断的气流的声音。
水汽凝结落下，天边好似被洒了银沙。不就之后天空中一片通透，星光亮起。
加云看着看着天，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怪物的胸口，问：“你能不能躺下一点？”
怪物调转了身子，搂着加云躺下去。加云趴在怪物的身上，扭来扭去寻找舒服的位置，半睡半醒间还砸着嘴抱怨：“你说你讨不讨厌，把我的衣服都毁了。再往这边来点，我屁股都着地了，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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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在一个温暖舒适，又有遮蔽很有安全感的小空间里睡过去，加云一觉睡了十个小时，被尿憋醒，在怪物的帮助下出去解了手，又从外面拿了冰块和冻鱼回屋里啃食。
加云在屋里抱着通讯器钻研，怪物为他在头顶点了一盏灯，仍旧是幽蓝色的，加云看了便觉心安，却又觉得怪物头上探出个发光的角的模样滑稽，笑话了他。怪物看着他，没有说话。
加云嘴里叼着一小块牛肉干，又含又咬，不舍得吃下去，他盘腿坐在加云怀中，手中拿着小改锥，弓着腰在机械面板上拧来拧去。
怪物伸出手来，放在加云的后脑，轻轻地揉了一下。
加云觉得痒，又很舒服，也扭着头在他的手上蹭了两下。
过了不会儿，怪物的手指动了动，又在他的发间抚弄了一下。
加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退开一些扭过上身问怪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怪物收回手，长久地沉默着。
加云审视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有些得意地挑起眉，说：“你不知道吧，我来解释给你听。”
“当人对另一个人心生爱意，便会情难自禁，不由自主，做出类似这种下意识的爱抚。”
怪物说：“你是暗示我对你产生人类的情感？”
加云抱着手点点头。
“你不是说我没有情感，甚至没有意识吗。”
“那也耐不住我魅力太大，哈哈！”
怪物伸出手来，手掌中是两块水彩的碎屑。他道：“你头上沾的。”
加云耸肩，不以为然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抠的呢。”
怪物道：“那以为理解，我抚摸你，相应的你顺从和享受，是不是也证明你对我心生爱意。”
加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那么你是承认，这个海草是你从墙缝里抠的了？”
“我没说过。”
“你说你一个活了一亿多年的活化石，怎么做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诡计，还狡辩。”
这话说完，怪物就灭了灯，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加云哈哈笑出声来。无论是怪物真的从他头发上摘了东西下来，还是下意识抚摸他而在掩饰，他都觉得可爱，并且调戏到他，使他心情无比愉悦。
他调戏了一个一亿多岁的触手怪。
在屋中度过二十多个小时，加云终于受不了了，进入到怪物体内，到外面活动。
他先是清点验看了一番机体残骸，又到四周巡视一番，再又检查了他搭的小屋子是否有漏风，管道可有破损。
让人欣慰的是水彩在高温气体的洗礼下并没有死亡，也没有长得过于欣欣向荣，挤满管道。
真是方便的工具。
还有他的怪物。
活动够了，他们再回到小屋中。
这次加云拿了个小型蓄电池拆开琢磨，做着做着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旧时代的女人，在家中蜷着做手工。
他的怪物先生为他狩猎，搬重物，就是不给他衣服穿，还时常违背他的意志侵犯他。
他们还应该有个小宝宝，长得像他，但是生理上像爹，浑身软软的，动不动双手伸长缠住他的脖子。
想着想着加云笑了起来，他又觉得不服，应该由他来侵犯这个怪物，把他制服，叫他在自己怀里挣扎求饶……
不过想想也觉得没这个可能。
再说怪物浑身都是软的，捅哪里哪里就是洞，也不太有意思。
“我有个问题，胖胖，你们是如何生殖的？”
“你不是叫我加宁吗？”
“大名加宁，小名胖胖。”
“我们遇到同类，如果双方都有交合的欲望，便将身体交融在一起，‘脑’区域融合，将所有信息进行复制交换。若两人的信息皆有价值，便选择部分信息复制到一个新的个体内，两人赋予第三个体部分身体组织，再进行分离。”
加云目瞪口呆。过了半晌，问：“那……两个交合的人的……记忆在交合完毕之后就是完全一样的了？你将所知信息翻倍，而后丧失了个性？”
“是的。”
“分离之后，你们还分得清彼此吗，知道那个是他，哪个是你自己。”
“知道，个体信息和交合信息都被保留和记忆下来。我曾遇到个同类，执意将一个贝类带在自己身上，作为个体标志。”
“那你有孩子……后代，或是第三个体，随便你怎么说，你有过吗？”
“没有，我还年轻，没有什么经历，遇到的同类也少。”
加云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们会对孩子产生感情吗，会照料他们吗？”
“第三个体产生的那一瞬，便已是一个成熟强大的个体，无需照料，因而也不会对彼此依赖。”
“真没意思。”加云说。而后他又笑了，说：“是这样，你见识太浅薄，都没人愿意跟你生孩子，是吗？”
“可以这样理解。”
“那也证明你所遇到的都是浅薄之人，交配了那么多次都没获得有意义的信息。”
“是这样。”
“那你父母为何会生了你这样……嗯……一无所知的人？”
“我的创造者皆是第三形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选择没有给我太多信息。”
加云说：“或许他们是想创造一个纯净的，自由的初生儿。”
叹息一声，他又问：“等你离开这里，再遇到你的同类，你也会和他分享我的信息是吗？你在一个星球上，和一个人类在一起，我们一起生活，做爱，对话。然后那些人与更多人结合，就有更多人知道我。”
“不会。”怪物说。
“你可以有所保留？”
“并不是。我不会再与任何同类进行交合。”
“为什么？”
“上一个与我交合的对象，起初拒绝我的交合请求。在我的坚持之下他同意交合，条件就是之后我不再与他人交合，也不创造新个体。”
“为什么？”
“他说他身上有病毒。”
“你们也会生病吗？”
“我想……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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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这是加云与怪物一同迎来的第四个白天。
黑夜的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在小房中度过，加云向怪物询问工程相关的问题，怪物也将他所知都讲解给加云。研究后加云明白，他的战机就算完好无损，也不具备脱离这个星球重力场的能力。
而他对怪物的战机仍旧抱有期望，他的战机所用科技是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远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如果我们不是在这个情形下相遇就好了。”
“在其他一般情形下相遇，我对你这种低等种族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做深入的接触了。”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说话吗？能活到现在也是万幸了。”加云挑道：“改变一下说话方式如何？”
怪物说：“这难道不正是人类的交流方式？至少你很喜欢如此。我只是在配合你。”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的态度不好，所以你也如此？你是在抱怨吗？”
“我是在陈述。”
加云说：“那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如果我们不是在这个情形下相遇就好了，宝贝儿。”
怪物呆住。
加云心里都要笑开了花，不知他程序一样的脑回路现在是怎样的一副纠结到当机的样子。
过了片刻，怪物说：“若是我们在他处相遇，也定会如此刻一般陷入爱河，那时我们便可以永远相守，我的亲爱的。”
加云哈哈大笑起来，跳到怪物身上紧紧地搂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就是这样的，我的大宝贝儿！”
怪物也伸手搂住加云，一手托住他的屁股，稳稳地将他抱在怀里。
“喜欢这样吗，我的亲爱的？”怪物也在加云耳边低声说话，声音中有一股湿冷的气息，蜥蜴舌头一般探到加云脖颈上。
加云浑身一抖“嗯”了一声，双腿将怪物盘得更紧。
“想要我抱你吗？”
“喂，怎么就说到这个上边来了？你别……”
加云推开怪物的胸口想要挣脱，被怪物往上颠了颠，半扛着走向水边。一边走，他还一边说：“人类互诉衷肠，心意相通之后不都是要做爱的吗？或是我理解错了，这里……”人形的手摸上加云的阴茎，怪物说：“只是尿急？”
加云红着脸，心中暗骂一声。
带着加云走入水中，两人露着头漂浮在水面上，怪物松了手。
一阵微弱的水流似要将加云带走，他赶忙搂住怪物的脖子。
“喂，你……不做吗？”
怪物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强行侵犯你吗？”
“不喜欢，是不喜欢……可是都到这种情形了……”加云在温热的水中揉捏抚摸着怪物的背。“不是说不再这样，互相嘲弄了吗？”
“那你也坦诚一些，说出来，想我怎样。”
“想你抱我，加宁，我的怪物先生，我的宝贝……”
回应他的坦诚，怪物重新将加云搂入怀中，人类形状的阴茎抵在加云的股间，与水流一起轻轻顶弄。
加云在水中漂浮着，只能依赖怪物。两人随着微微起伏的水流缓缓漂得更远，一些鱼在他们身边聚集起来追逐嬉戏，加云从嘴中不断呼出热气，打到怪物耳边。
肛门被这样锲而不舍地越顶越开，水涌进他的身体，再被挤出来，终于加云腰上一挺，将怪物的阴茎吞人体内。
他长呼一声，将怪物搂得更紧。
怪物的阴茎在他体内抽动起来，甚至在他适应之后变得更为粗大，将加云体内撑得满满的。
汗和水汽混杂在一起贴在额头上，加云低下头，咬着怪物的脖子，被插得“哼哼”叫出声来，高潮，精液弥漫在水中被鱼吃去。因为被温柔地对待着，又很快再次勃起，又再次被插射。
加云已经没了力气，但并不想与怪物分离。好似察觉到这一点，在彻底地满足了加云之后怪物也没将阴茎抽出，而是继续留在他体内，只是变得软了一些，不再侵略性十足。
他搂抱着加云，加云也搂着他。孩童的小脚拨出般的小浪打湿了加云的脸，加云低下头，也接受了水的爱抚。
岸已经看不见，头顶是雾蒙蒙的淡蓝一片，身处于清澈幽蓝的深水中，加云一会儿闭上眼，一会儿又侧头看着眼前怪物的皮肤，水与他的皮肤似乎能融合到一起。
加云说：“有时候，尤其是这种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一个人遇难到一个荒星之上，太过孤独，所以幻想出一个奇怪的伙伴来。你对我残酷的时候还好，残酷让我觉得真实。可每当你对我温柔，我便会质疑自己，是不是一切都是假的。”
“人类的幻想力的确令人钦佩。”怪物说。
“不过后来我想，若真是如此，无论如何我也会幻想出一个女性伙伴来。”
“你更想要一个你可以凌驾于他之上，弱于你的伙伴？”
“并不是凌驾，或是强与弱的关系。”加云思索片刻，道：“我一直都渴望女性的爱，温柔的，包容的，我喜欢被女人搂在怀里，柔软的胸贴着我的，抚摸我，对我柔声说话，唱歌……”
“这是一种相处状态，与男或女有关吗？”
“人类的男人要是这样，才真叫人毛骨悚然。”加云轻笑，又说：“恐怕完全无法享受。”
怪物说：“我若是给你唱歌，你会被吓到吗？”
“你还会唱歌？”
怪物说：“我知道很多歌。我的星球上有一个种族，很喜欢唱歌，他们所有的文明都在歌里。”
“真的？那你唱来听听。”
“是水中的歌曲，不过考虑到你的耳朵无法感应，我将它略为改动一下，用人类能接受的方式唱出来。”
“好啊！”
话没说完，两人身边的水微微颤动起来。
前奏一般，平缓又舒畅，水纹一波波地拍打着加云的皮肤，水中的身体也被这种震颤环绕。
之后，声音从怪物的胸前及喉咙发出。好似音调，却捉摸不到，震颤着，鼓动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冲击，每一个毛孔都被骚动得发麻。被怪物拥抱着，与他贴合的地方感受到直接发自他身体的鼓动，还有他的体内，仍旧插着怪物的阴茎，也以同样的频率震动着。
加云紧闭上眼，过了好久身体才适应了，也可以享受起来，随着波动舒展身体。耳朵所听到的音波虽不能以人类音乐的形式归纳出旋律，但他也感受到声音的曲转，律动，身体与灵魂一起被波浪侵袭着，他感受到宁静，感受到空旷与饱满，甚至感受到一种温柔的爱意。他被这种温柔的爱意包裹着，眼泪低落下来，睁开双眼，看到两人身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片鱼群，随着怪物的歌声成群地游动，旋转。
这一定不是他的幻想，他怎会做这么美的梦？
一曲终了，怪物又变幻回人类的声带，说：“这是一首表达同类之间相互陪伴和依存关系的歌曲。虽然无法理解这种关系，但我喜欢这首歌。”
他也有喜欢或是偏好这种感情吗？
加云说：“很好听。”
怪物说：“现在我为你唱过歌了，你会觉得毛骨悚然吗？”
加云没说话，抱紧了怪物。
他的阴茎早已吐出稀稀落落的腺液，在水中不易察觉，加云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失禁过一两次。他伏在怪物身上，说：“真的不可以为我变出女人的阴道来吗？你对自己没有性别的认知吧，为什么一定要以人类男性的立场来侵犯一个男性。”
“因为……”怪物话没说完，两人的头顶突然划过一道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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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块巨大的陨石从天边滑过，加云抬起头来，见那颗燃烧的陨石越来越亮，直向他们飞来。怪物立即变形，将加云包裹在体内。
加云呼喊了一声：“战机！”
怪物没有理会他，带着他迅速地潜入水底。
天空中有越来越多的陨石燃烧着落了下来，被火光点成橘红色的天空越来越模糊。
他们所在水域尚浅，怪物一边潜入一边向更深的地方飞速游去，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已有零星的陨石砸入水中，爆炸般在水中蒸出大量气体，平静的水面沸腾起来。
不再继续移动，怪物带着加云蛰伏在水底。他将身体撑起成拱形，内骨骼重新组合，伞骨般构成一个半圆形，将加云扣身下。
加云被保护着，又好似在牢笼里。他向上看去，见有越来越多的陨石落下，也有的深入到水中，恰巧砸到他们身边。
陨石并不坚固，在水中逛荡着沉沉浮浮。加云这才明白，应当是这颗行星的卫星带受到某种影响坠落到星球上，而这些卫星大都是冰构成的，因此在陨落的过程中消融得十分迅速。
应当不会太过严重吧。
他还不想此时此刻死去。
陨石坠落得越来越密集，水底的沙土和岩块都被搅乱，温度疾升，即使有怪物的躯体阻隔着，加云还是感到了灼热。
就在此时，一块人头大的陨石砸到怪物身上。
还好有水的缓冲，撞击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但怪物的内骨骼还是被砸得变了形，他赶忙将骨骼重组，恢复到原来的形状。
但这场流星雨远没有结束。
又有一块更大的陨石砸了下来。怪物移动开躲掉了紧接而来的另一颗，但更小的陨石没有躲避的意义，他都以躯体承受下来。
加云看到怪物的骨骼不断变化重组着，受损的表皮变了色，有的被直接抛弃飘散到水里，有的被吸纳入体内，再以新的组织代替。他不断地受击，重组止损，但流星雨不知要持续多久，在此过程中体内为加云维持的供氧都有一段时间中断，叫加云窒息得头晕目眩。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加云拍击着怪物的内壁，道：“不要考虑我，你移动到更深的地方吧。”
怪物没有回应，不为所动，依旧矗立在那里。
分明可以变换身体的形状，或是快速躲避坠落下来的陨石，分明可以找到更为安全的地方，但怪物没有。任何移动都可能将加云暴露在危险之中。
加云蜷着身体坐在怪物体内，急得直落泪。
他说过自己的身体并非无懈可击，也会死去。那他可以承受多少撞击和损伤？他会不会就此死去？若他死去，他一个人又将如何生存？
相反的，他自己的死去并不会对怪物造成任何影响，毕竟，他只是他漫长的生命中尘埃一般的存在。他只需在这个星球进行短短二百年的进化，便可以离开这里了，新的生活即将在他面前展开。
他会不会觉得疼？
为何他会如此脆弱，为何他是人类。
漫无目的地焦虑思索着，像是很快，又像持续了很久，陨石的陨落渐渐平息，在水中漫扬得阻碍视线的沙土也坠落沉淀起来。
怪物仍是不动，等待着。
直至一切彻底尘埃落定，他才将埋没在沙土中的身体拔出来，在体内变出人类的面孔，发声道：“结束了。”
加云扑身上前，双手捧着那张脸，眼泪再一次聚集起来。
怪物又说了一遍：“结束了。”
“你有没有事？”
怪物说：“没有事。”似是察觉到加云的情绪，体恤地安慰道：“这点撞击对我来说不痛不痒，你不必担心，重型武器都无法轻易杀死我，只要‘脑’不受损。”
加云松开手，说：“我们上岸看看吧。”
怪物说：“就算上岸，你也要在我体内。不知大气中空气成分有没有发生变化，或是产生了什么有毒气体。”
这个时候加云并不是想要上岸，他只是想抱一抱他而已，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抱另一个个体。但他仍是说：“走吧。”
两人很快上了岸，怪物变回人形，将身体的主动权交给加云。
不知是不是错觉，加云总觉得怪物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地面之上仿佛地狱一般。
地表被砸得坑坑洼洼，有的地方仍旧灼烧着，土地焦黑一片。什么都没了。
他栖身的巨石，建造的小房子，他们战机的残骸，什么都没了。
离开这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被彻底抹杀掉。
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加云长叹一声，坐到地上。
他还在坚持什么呢？活下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分明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死在这里了，他又为何一直如此执着，甚至不断地麻痹自己呢？
这里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里。条件恶劣，失去希望，他是无法在这里活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