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凉爽,陈秋替陈遇珩按完摩就将他推到外面去晒太阳,陈遇珩的腿这样的情况已经小半年了,陈秋每天都会带他下去溜达,让他尝试着站起来,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每次陈遇珩都只能依靠着陈秋才能勉强的站一会儿。
今天也是如此,陈秋费了很大的劲将陈遇珩扶起来,陈遇珩半身的重量几乎都依靠在他身上了,但腿部还是使不上力,陈秋不禁有些气馁,反倒是陈遇珩这个当事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只好推着陈遇珩在附近转圈,前两天陈步世来看过一回,陈秋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青白青白的,像是生了什么病,但陈秋对此不感兴趣,也就没有问,不知道怎的,陈步世对陈遇珩的腿伤忽然变得关心起来,隔三差五打电话问陈秋陈遇珩的情况。
陈遇珩得知陈步世的做法,什么都没有表示,他们早就没有一丁点儿父子关系,也就谈不上什么在乎不在乎了。
散完步,陈秋又将陈遇珩扶回房间歇息,他将陈遇珩扶到床上去,陈遇珩忽然拉住他,深深看着他,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陈秋只是抿了下唇,没有反对。
处理好陈遇珩,陈秋就出去外面做晚饭。
屋子里开着灯,陈遇珩目送着陈秋出去,半晌,缓缓的叹了口气。
他找出手机,给以前的助理打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董事长确实去过几次医院,但具体情况打探不出来,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陈遇珩沉吟,“继续跟着,有什么情况都告诉我。”
他打完电话,将脑袋靠在床沿,目光一路看下去,落在自己盖着被子的腿上,眼神变得越来越暗,又悄悄落到紧闭的房门上,继而先是动了动脚趾头,又费劲的挪动自己的小腿,他做这一点在常人再不过普通的动作额头上就出了一层冷汗,陈遇珩屏住呼吸,捏着拳头,用力的将小腿抻直了......
他是在一个星期前的某个夜晚惊醒时发现自己的双腿恢复知觉的,当时陈秋就睡在他身边,他几乎是狂喜的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秋,但没来得及高兴,随即又想到陈秋留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他的腿好起来了,陈秋就会离开吧,陈遇珩脑袋像扎进一根针般的疼,他快速的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药瓶,干吞了药片,靠在床沿喘气。
那次陈秋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后,他每天又得依靠大量的药物控制自己的情绪,一闭眼,就是密闭的房间和骇人的电流,那些电流会像蚂蚁一样钻进他的身体里,啃食他的五脏六腑,在钻进他的大脑里,在他的大脑狂踩,让他痛不欲生,他每一天都在期待陈秋能将他解救出去,夜深时躺着看白花花的天花板,就会去描绘陈秋的脸。
陈遇珩呼吸稍微平复了些,继续费劲的挪动自己的双腿,他做得认真,没想到房门悄然被人打开了,陈秋脸色淡淡的站在门前,四目相对,陈遇珩动作僵住,甚至是不知所措的看着陈秋。
陈秋也在看陈遇珩,他没想到事到如今陈遇珩还会骗他。
他缓缓的走进去,站在陈遇珩面前,声音有点哑,“什么时候好的?”
陈秋的淡定反而让陈遇珩恐慌,他喉咙发紧,“上个星期。”
“为什么瞒着我?”
陈秋越是冷静,陈遇珩就越觉得抓不住陈秋,他几乎是害怕的上前想去抓陈秋的手,陈秋躲了一下,躲过了,陈遇珩语气染上解释的慌张,“我怕哥哥知道我好了以后,再也不管我了......哥哥,别生我的气,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在乎这两个字从陈遇珩嘴里讲出来其实是有点可笑的,陈秋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就走,陈遇珩眼睛一瞪,就要去抓他,听见陈秋说,“我去端饭。”
陈遇珩不安的看着陈秋走出去的身影,他想追上去,却无能为力,气极之下,狠狠的拿拳头砸自己的腿,他现在就是个废人......
陈秋回来的时候,陈遇珩已经摔下了床,他把饭放好,居高临下站着看了一会儿陈遇珩,才伸手去扶陈遇珩,陈遇珩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他,好似少看一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陈秋闭口不提陈遇珩腿的事情,但陈遇珩知道他生气了,他这个哥哥,就是再伪装成心硬如石,其实还是个柔软的人,陈遇珩吃过饭,小心翼翼的喊,“哥哥.....”
陈秋扯出一个冷笑来,是问陈遇珩也是在问自己,“我还能走得了吗?”
能忘记这所有的一切,假装正常人平凡的生活吗?
陈遇珩被他问得一噎,没有回话。
晚上睡觉陈秋准备收拾东西去隔壁房睡时,陈遇珩才终于忍不住了——医生嘱咐陈秋,夜晚一定要陪着陈遇珩,谨防他有自残的倾向,因此这些天来,二人都是同床而眠,陈遇珩也不敢再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至多也是悄悄的拿手臂贴紧了陈秋的手臂,感受陈秋身上的温度。
可陈秋如今却要与他分床,他不禁伸手抓住陈秋,惊慌的喊了声,“哥哥。”
陈秋淡淡的看着他,“既然好了,就自己睡。”
仿佛急于跟陈遇珩撇清关系似的,陈遇珩呼吸有点急,脱口而出,“那之后呢,我全好了的话,哥哥是不是就要一点点远离我的生活?”
陈秋咬紧了牙,他看着陈遇珩可恨又可怜的脸,那种无力感又升腾了上来,他艰涩道,“所以你就可以骗我吗?”
这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似曾相识的台词,却是不同的场景。
上一次,是陈秋把陈遇珩骗去精神病院时,陈遇珩的控诉。
他们两个之间,总是在欺骗里度,事到如今,过没有爱,没有恨,错综复杂的感情让两个人都看不清这迷雾团团的世界。
良久的沉默后,陈遇珩又握紧了陈秋的手,整个人慢慢的挪过去,将脑袋靠在了陈秋的肚子上,他闷闷的认错,“我错了,以后不会了,我只是太害怕,这陈家太大,我一个人很孤单。”
陈秋被他搂紧了腰,觉得整个人都被陈遇珩绑了起来,他喉头几次滚动,最终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陈遇珩见他有松口的意思,将他拉到床上坐下,他看着陈秋很安静的侧脸,情不自禁伸手去捧陈秋的脸,陈秋看着他,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去亲吻陈秋的唇,两人这半年几乎没什么亲密的动作,陈遇珩大着胆子含住陈秋的唇吮吸着,他把陈秋推到床上去,像是吃糖一样伸出舌头在陈秋的唇上舔舐着,把陈秋舔得湿淋淋的,才是喘着粗气深深的看着陈秋。
陈秋下意识想挣扎,陈遇珩眼疾手快的按住他,没有再做其他的,只是把自己靠在了陈秋的身上,轻声说,“我不会再勉强哥哥的。”
陈秋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如同迷幻灯在他眼前闪过,令他头晕目眩。
他和陈遇珩本来就是错的,一错再错,错得离谱,陈秋闭上了眼,难过得无声流泪,陈遇珩发现了,亲吻他眼角的泪水,抱紧了他,与他依偎在一起。
像两只飘荡在大海上找不到着陆点的床,是陈遇珩自私的把原本在陆地上自由自在奔跑的陈秋拉到波涛汹涌的海面。
不知道是谁发起的亲吻,陈遇珩暧昧卷着陈秋的舌头,把他含进口中舔舐着,陈秋只是闭着眼,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他的吻一路下去,在陈秋的脖子上留下吻痕,又伸出手掀开了陈秋的衣服,陈秋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下,陈遇珩低低在他耳边说,“不会再弄疼哥哥了。”
陈秋依旧死死闭着眼,陈遇珩轻柔的舔舐他,像是抚慰一只不安的小兽。
被进入的那一刻,陈秋眼睛的泪汹涌的流淌,他想,陈遇珩终于如愿以偿的把他同类化了。
那就永远的沉沦,不要醒来吧。
——
第二年的夏天,陈步世被传出癌症晚期,陈遇珩已经能下地,陈氏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冬末,陈遇珩和陈秋去医院看望陈步世,原本气势骇人的男人,如今变得瘦骨嶙峋,头发全掉光了,连说句话都费劲,医生说他时日不长了,陈遇珩和陈秋是来看他最后一面的。
张婷不在,他们谈不上情分,也就更加说不上共患难了,实则陈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张婷,他也没有想找的欲望。
陈步世看着兄弟俩,眼睛瞪得很大,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遇珩的眼神很冷,良久,沉声说道,“你这一辈子,有没有后悔过?”
但他并没有等陈步世的回答,带着陈秋离开了。
所有的一切,起源都在上一辈,痛苦却留给他们承担。
回去的路上,陈遇珩忽然问陈秋,“你说我会不会跟陈步世一样老了也有报应呢?”
陈秋看着陈遇珩的侧脸,说这话时,他甚至是淡淡带着笑的。
他在心里想,不知道,或许会吧,生在地狱的人,死了怎么可能上天堂。
下了一场小雪,世界彻底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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