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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废土(7)

“没有明显外伤, 没有注射剂针口,没有眼结合膜下出血,没有肿胀面部或发绀……唯一不能排除的死法是中毒。”

汉斯的尸体被平放在祭坛上方,一旁, 波斯豹摘下手套, 对众人平静道。

汉斯死了, 但他死得太蹊跷。根据0123头一天晚上的说法, “魔鬼”有实体, 手持镰刀, 见人就砍,此时汉斯身上却没有遭武器击打的痕迹。甚至没有外伤。

“死法已经不重要了,”神父说,“我只知道, 汉斯死时, 只有他们两个在身边。只有他们有动手杀人的条件。”

贺逐山没有反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如何,他也没法为自己开脱。

但是太巧了。

他转了转手里茶杯, 不动声色地想——时间上太巧了。只要再多一分钟, 不, 甚至半分钟, 他就有把握将汉斯的尸体做好处理, 并且伪造不在场证明,避免现在这个棘手的局面出现。

但几乎在统播报刚刚结束的瞬间, 神父就一脚踹开了门。

一点星芒忽引起了贺逐山注意, 他抬眸, 发现神父胸前的十字架正在反射粼粼月光。

他顿了顿, 视线不着痕迹游到元白身上。元白脖子上赫然也挂着这么个物件, 十字架,小巧精致。

是巧合吗?不会是巧合。游戏引擎是一套相当严谨的复杂程序,从不设置偶然。

他正出神,这眼神却叫元白误会了。元白开口打圆场:“那怎么办呢?已经缴了他的枪……”

“杀了他。”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声线甜美,带着点惶恐般的颤抖,内容却让人感到残忍。

“杀了他,让他出局。否则只要他还在游戏里,就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威胁。你们不怕夜里睡觉时,有人提刀找上门来么。”

说话的是那个最胆小的女孩,游戏ID“挽茶”,身份角色“修女莉莉”。

“不行,”波斯豹立刻否决,“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杀人?谁知道‘魔鬼阵营’到底有多少人?事实上,活着的好人玩家越少,他们就越方便下手。说起来……互相怀疑猜忌、互相栽赃,玩家开始内讧,从而借刀杀人,反而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她若有所思,莉莉却面无表情:“照你这么说,谁都不能死。可你还记得魔鬼阵营的获胜方式是什么吗?‘隐藏到最后。’我很难不怀疑你们是在互相包庇。”

她立刻反咬波斯豹。

波斯豹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是惊异。思索片刻,她抱臂而立,不再说话,像是想要避开莉莉锋芒,以免引火烧身。

“这样吧。”Error忽然开口。

不知为何,此时他是众矢之的,可他懒洋洋靠在椅上,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令人觉得仿佛他才是掌握全局的那一个。

便见这军官抬手,把茶杯倒扣在桌上,指尖沾了点茶水,一边漫不经心在桌上乱画,一边说:“又不想我死,又怕我杀人,不如把我关起来,省得你们睡不好觉。”

“我记得神父说,圣器室下面还有个地下室,相当隐蔽,我看那儿就不错。关我一天,直到下一个零点。看看下一个零点到来时会发生些什么……孰是孰非不就很清楚了么。”

女孩诺亚笑嘻嘻地问:“可是谁负责看守你呢?被你杀了怎么办?”

“不用看守,两道大门都从外侧上锁,再用石块顶住。我出不来。”

“假如没人去放你出来,你怎么办?”格林呆呆地问。

“那不是再好不过么。”贺逐山哂笑着答。

格林的小脑瓜呆滞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其实无论“Error”是好是坏,只要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里,不出意外,他就能一直活着。而这一游戏副本获胜的第一前提,归根结底,就是“活着”,至于什么教堂血案的真相,反倒可以放在后面再去考虑。

“那……那他呢?”格林又看向阿尔文。

谬一直站在Error身后,像他最忠诚的守卫者。

男人闻言莞尔一笑,俯身将Error圈在怀里。

“他去哪,我去哪。”谬淡淡道。

*

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其中两个角落堆满了破布与干草,地缝洇黑,似乎曾有成团斑驳血迹糊在其上。阿尔文将搬来的被褥置在另一角,点了盏油灯,吊在凹凸不平的石墙壁上,寒风絮絮,把那烛芯吹得明明灭灭。

他靠墙而坐,贺逐山倚在他身上。但倚着倚着便往下滑,最后干脆枕在他腿上了。阿尔文便垂眼轻轻抚他黑发,然后是额头,一遍遍,安静看着贺逐山把玩那把非法带进副本的小刀。

他边玩边思索,在心里做仔细的打算,不一会儿便觉得倦,闭眼睡在阿尔文怀里。

深夜风雪更甚,石室里寒意砭骨,阿尔文将他抱起来,搂在胸膛前,又拢紧被子,让这小猫抓着他衣角安心睡。

贺逐山醒来时,阿尔文还照原样坐在那儿。

“几点了?”

“不知道。”

“再睡一会儿吗?”他低下头,在贺逐山肩窝处啄了一口。

猫呆了片刻,终于完全醒过来:“我枕得你不麻吗?”

阿尔文笑而不答,凑近了又吻他。

贺逐山打开游戏面板,见已是早上十点多钟,只是地下室不见天日,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发觉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废土之下”导致的身体消耗了,或者说,他越来越习惯这种意识上载的游戏方式。刚开始接入虚拟世界时肢体的种种僵硬、不听大脑指挥,此时已荡然无存。

“你没睡吗?”

“没睡。”

“那你在做什么?”

“看你。”

秩序官琥珀色的眼睛里浮出笑意,带着点促狭,每次见他这副神色,贺逐山就知道他心里多半又飘上了什么坏心思。

他眯起眼:“看我干嘛,看不够?”

对方乖乖摇头,盯着他:“看不够的。”

地下室没有食物,“关禁闭”前,阿尔文捎带了两块饼。现在他将那饼撕成小碎,一口一口塞到贺逐山嘴里。猫很挑剔,本对这种干巴巴的聊以充饥之食毫无兴趣,但看在是某人喂的份上,也就算了。

阿尔文说:“你还没告诉我,诺亚找到的布条为什么能洗清军官的嫌疑。”

“那布条是本写的,对吧,你还记得本吗?”

本是元白的角色,阿尔文点头。

“他的眼睛被人挖了、耳朵被人割了,舌头也被切掉,所以能传递的信息应当非常有限。”

贺逐山咀嚼着饼,略略提点。片刻后,秩序官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他道,“0123曾听见神父说,本在教堂里住了很久,是病人里待得最久的那一个。所以很大概率,在军官闯入教堂前,本就已经重伤在床,躺在三楼,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语。所以很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军官的到来,不知道教堂里多了什么人,那么他写血书让诺亚逃跑,也不是针对军官而言的……让他感到害怕的另有其人。”

“嗯,这个人多半来自教堂内部。”

贺逐山依旧枕着他的腿,仰头和他说话。那双向来冷淡的狭长眼睛微微弯起,里头满是旁人不能得见的放松与惬意。

阿尔文看了他片刻:“教堂血案,你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猫欲擒故纵地皱了皱眉头:“唔……差不多吧。有些推断还差几个关键证据才能被证实,不过我想不会有错。”

猫总是克制、内敛、冷漠,只在这时,在唯一的家人面前,会不经意流露出稍许幼时的机灵与顽皮,狡黠又得意,好像一只养不熟的野猫,却主动为你捕住蝴蝶,叼到你面前等你摸摸他的下巴。

于是阿尔文没有忍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今晚会有人死吗?”

“你觉得呢?”贺逐山眯了眯眼,状似享受。

“如果有人想嫁祸你,坐实你是凶手,那么今晚应当是个平安夜。但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

“‘他们’?”贺逐山挑眉。

阿尔文“唔”了一声,低头吻他的眼睛:“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又舔了舔了贺逐山的齿尖。

“今晚将是一个腥风血雨之夜……”

阿尔文的吻很深,他仗着贺逐山无处可逃,此地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便胡乱把他的猫亲得不由喘息,身上发热。贺逐山只得任由这人的手顺着肩窝游走,激起一阵敏感的痒意,不由打了个抖,挣脱出去哑声说:“他们一定会杀人。其中一个被害者是波斯豹,另一个多半是诺亚。”

“不出意外,‘魔鬼阵营’应当有3人,总共11人,这个比例是符合游戏平衡的。神父、0123、修女莉莉,他们三人应该从第一天开始就定下了计划,卢卡斯是莉莉杀害的。”

“第一天晚上,他们没有杀人,0123故意拖延时间,并且编造了所谓遇到魔鬼的谎话,让神父跳出来怀疑自己。这样一来,他们互相指认,其他玩家会下意识将他们分作两个不同阵营,等到了游戏后期,即使有一方身份暴露,另一方反而能因此被视作‘好人’,从而尽可能留存到最后。”

“那天晚上0123没有说假话,0123和神父应该确实在厨房见面了,神父也确实去0123房间找了他,但这都是演戏。0123所谓的投诚,一来可以在我们面前洗清自己和神父的嫌疑,二来再次加深了他与神父不合的印象,可谓一箭双雕,确实是一步好棋。”

“我让元白盯着0123,并不是害怕0123杀害神父栽赃我,而是想给他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安生待着——他们那组四个人,除元白外都是杀手,可谓群狼环伺,但我赌他们不会朝元白下手,因为他们得保证0123从头到尾一干二净,不能让他有任何嫌疑。”

“直到今晚汉斯死前,我都秉信这套推论,认为它大概率不会出错……但汉斯的死在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他们会向诺亚下手,这让我感到疑惑。”

“所以我重新审视了这套理论,发现有几个无法解释的疑点。”

“第一,能力。根据游戏提示,‘魔鬼’应当具备某种特殊能力用以杀人,这个能力是什么?有限制吗?会有怎样的增益,如何确保它不会破坏游戏平衡?”

“第二,汉斯是怎么死的。假设这个能力能够使‘魔鬼’远程杀害玩家,为什么选择汉斯?对方是想嫁祸我吗,嫁祸我的理由又是什么?”

“第三,‘挽茶’——也就是修女莉莉,刚刚突然教唆众人联合起来将我处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担心你我二人对他们产生武力上的威胁,这种煽动性任务完全可以交给神父,反正他和我也一直保持某种对立关系……但今晚她却突然跳出来发声,直接引起了波斯豹的警惕和怀疑,对他们来说,这应该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还有最后,就是0123的未知身份。假设教堂血案和我推断的一样,凶手是神父、修女,还有0123,那么0123在整个故事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贺逐山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死活说不上来。

好像某个念头被悄无声息地植入在脑海深处,牵一发而动全身地影响着他的所有推断。但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拔除。

“所以只能等今晚,通过观察凶手的选择来倒推其动机。”

——今晚对方一定会动手,是因为这游戏玩到现在,已经是个死局。

根据游戏规则,好人阵营需要找出魔鬼并将其击杀,魔鬼阵营则需要“隐藏到最后”。但随着玩家数量的不断减少,好人被杀害的几率越来越高,魔鬼阵营获胜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高。游戏获胜方会获得惊人的奖励,其中有一条,是平分所有参赛玩家的积分与游戏内私人财产,若某一副本内没有获胜方,则积分充公。

所以,在这种囚徒博弈中,一旦好人方认为自己得胜的概率已经下降到某个临界值,他们一定会保证剩余的所有玩家,不分好坏,一起同归于尽,从而达到无人获利的死局。

这个临界值已经不远了。为了在最后的大战中取得胜利,魔鬼阵营一定会速战速决,在还有机会翻盘的时候把玩家数量压到最小。

“所以,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哦。只有我,和你。”

猫又躺回主人膝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一抬眼,见对方笑盈盈看他。

“说了这么多,你不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吧。”

阿尔文还是笑。

他笑得人有些恼火,贺逐山用刀尖撩他的下巴,稍不小心就会划出条血口,但对方不躲。

“在想什么?”

“你猜?”

“谁知道。”

“在想,有一天,在提坦学院的钟楼上,你说要把我带到地下城的无人区去,找个私牢锁起来。”

阿尔文抓住他的手腕,顺下去缴了他的刀。那刀尖轻轻一转,挑下贺逐山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子“啪哒”一下掉在地上,顺着石面滚出去老远。

故意划破虎口,落下两滴血在贺逐山脸上。

然后伸手把血抹开,像在人眼下烙上标记似的。

“我现在想,觉得被你关进去,每天就等着你来赏脸看我,只要讨你欢心,哄你高兴,别的什么都不用做……唔,好像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个补更,以我的手速,应该是补不上了。

咕了,咕咕咕咕

作者感言

阿苏聿

阿苏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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