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言跟人吃过很多次饭，但很少有这种到陌生人家里去吃晚饭的经历。
他问了节目组的意见，那边很是乐意，但是说现在来不及派跟拍摄像师过来，只能让梁泊言自己用手机拍点素材。
“我有意见。”李昭说，“我不喜欢暴露在镜头里。”
梁泊言说：“车里不也有镜头吗？”
“那记得给我打马赛克。”李昭说。
“会打的。”梁泊言说，“去你家也可以打码，这样你同意吗？”
李昭这才像一个很难伺候的大牌明星一样，勉强同意了。
“爸，我晚上带个人回家吃饭，饭多煮点。”李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梁泊言好奇地问：“你们家是你爸爸煮饭吗？”
“我妈前几年查出来肺部有结节，”李昭说，“他把烟戒了，换成他来炒菜。”
正说着话，李昭的爸爸给李昭发来了信息：“你还有朋友能来家里吃饭？”
“我没说是朋友。”李昭打着字回复。
李昭的家不远，梁泊言没开一会儿车就到了。李昭还在找钥匙，门就已经开了，梁泊言站在门口，笑眯眯对着门内说：“叔叔阿姨好，我是他朋友！”
李昭：“……”
梁泊言说这话的时候打了个磕巴，转头才偷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终于想起来问了。”李昭说着，在手机上打了自己的名字给梁泊言看。
李昭的家并不大，客餐厅连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电视机没有关，本来播的是新闻节目，但李昭把台调到了电视剧频道。
“你能不能关心一下国家大事，成天就知道看这些肥皂剧。”李昭的爸爸批评他。
李昭的妈妈拿过遥控器，又换到了体育频道看网球比赛，也开始教育李昭要多锻炼身体，出去打打球，别老宅在家里。
最后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今天的客人，梁泊言很是尴尬，想了想今天是过节，随便调了个台开始看晚会。这下大家都挺满意，看看歌舞小品，没一会儿，电视里就出现了梁泊言的身影和声音。
李昭听了十几秒，就发觉了不对，抬头看向梁泊言，眼神里充满了不高兴：“你假唱？”
梁泊言倍感冤枉：“没有。这是录播，我录制的时候是真唱的！他们换音源了。”
还换得极其拙劣，直接就是CD的声音，假得不能再假。
李昭说：“电视台为什么要换音源，是不是你唱得车祸了？”
梁泊言还没什么反应，李昭爸爸先受不了了，敲了敲碗，对李昭说：“能不能跟朋友好好说话，你这性格到底随谁。”
他还跟梁泊言道歉：“我们全家都觉得你唱歌很好听的。”
“我知道。”梁泊言说，“李昭还去看了我演唱会，我们才认识的。”
正说着话，李昭爸爸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瓶酒，还顺便给梁泊言倒了一杯。
李昭当即就把脸给拉了下来。
梁泊言其实自己也觉得挺奇怪，平日里劝他的人也不少，他从来没有认真听过。现在倒是要看这位歌迷朋友的眼色。
不过李昭在他拒绝之前，就先把酒给没收了。
“说了多少次不要自己在家酿酒，”他一边说，一边毫不留情地把玻璃瓶里的酒都倒进水池，“不知道有多少杂菌，新闻上都出过多少事了。万一他在我们家出事，你没钱赔的。”
梁泊言发现了，这人嘴里真没一句能听的。
李昭的爸妈也是这么想，又在让他不要乌鸦嘴，他妈妈还敲了李昭的头。
李昭的父亲做菜手艺不错，梁泊言嘴也甜，夸得天花乱坠，好久都没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
“你们当明星的这么忙，好久都没回去看爸妈了吧。”李昭爸爸笑呵呵地说。
的确是好久都没见到过了，梁泊言说，以前也没怎么吃过家里做的菜，不像李昭运气这么好。
李昭没吭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很快，李昭爸爸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以后随时过来吃，”他说，“叔叔现在退下来了，想吃什么都能做。”
梁泊言也答应了下来。
临走之前，梁泊言跟李昭说：“以后你来我的演唱会不收钱，请你看。”
正常情况下，粉丝听到这种话都是很高兴很感动的，但李昭说：“你这么许诺没用吧，难道我每次走到门口大喊一声我认识你，人家就放我进去吗？”
梁泊言又还要解释：“我回头会让助理联系你的，到时候每场送票求着你去看行了吧。”
李昭想，明星真是讨厌，联系还要让助理来，太大牌了。
但是他仍然写了自己的号码，拿给梁泊言。
“不过我今年的巡演已经结束了，”梁泊言说，“主题演唱会得明年了。”
后面可能只有一些零散的拼盘商演和晚会节目，梁泊言想，得好好休息一年，看能不能改改唱法，养养嗓子。
“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会让你失望。”梁泊言说。
李昭却是一愣。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没有对你失望过。”
非要说的话，他希望梁泊言变得更好，不仅仅是嗓子。
梁泊言走了没多久，便有人来加李昭的微信。
加上以后，李昭点开对方的朋友圈，内容很少，几个月前发过一条，写着今年的巡演告一段落，谢谢大家的支持。
很官方的口吻，似乎不像是助理。
“你明天还要继续开网约车吗？”李昭问。
那边的人果然是梁泊言：“是啊，要拍两天呢。”
“那以后也不太可能来这个城市了。”李昭便这么判断。
“也不一定……”梁泊言说，“离我那边也不是很远，而且我觉得这里气候挺好的，很宜居呀。”
他又问李昭是做什么的。
李昭便说了公司的名字。
“上次还有人让我投资这个公司呢，说是发展势头很好。”梁泊言居然知道，“那你很厉害啊。”
李昭突然变得羞赧。
他觉得应该给梁泊言说明一下自己是怎么厉害的，列了一个表，写了他做过的项目，但是发给梁泊言，又似乎会显得很奇怪。
李昭从来没觉得跟人交流这么难，毕竟以前也没多少需要他去交流的人。想了想父母教他的，如果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夸对方。
“你长得跟我想象的一样，”李昭说。
和他想象的一样好看，甚至更加醒目。
“一样颓废酗酒烂醉啊？”梁泊言问，这都是李昭那天批评他的词语。
李昭却没有反省的意思，也不想道歉：“那你真的会戒酒吗？”
“如果我找到新的事情来消遣的话，我应该能坚持下来。”梁泊言回复，“不过也可能不止是消遣。”
李昭问：“喝酒都不能满足你了吗，你不会要去飞叶子吧？”
“……你这个人真的有点问题。”梁泊言很无奈，“也不知道我怎么还把你加上了。”
李昭当然也没想明白梁泊言怎么就和他联系上的。
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几个月之后，当总经理宣布，要将总部迁往北京时，他第一时间就报了名。
“我以为你在这里待得挺好的，父母也都在，”总经理很惊讶，“去那边的话，工资会涨，工作压力会大不少的，租房就不便宜。你确定要调过去吗？”
“我是男同。”李昭说。
“啊？？？”总经理直接傻了。
“这个城市太小了，我在这里找不到对象的。”李昭说，“去北京，我们这种少数群体的机会大一点。”
“我觉得你找不到对象跟城市没有关系……不是，你突然出柜干嘛啊！”
“北京应该会有我想找的人。”李昭说，“记得多给我加点钱。”
李昭到北京，是前网约车司机梁泊言开车去机场接的他。
往车窗外看去，路边的共享单车和电动车上，有一层明显的尘土痕迹，梁泊言说，这几天风沙有点大。
“怎么会突然想来北京的？”梁泊言边开车边问。
“公司调整业务。”李昭说，“还给加了工资。”
“但你这种做技术的，其实在哪里都可以吧？”梁泊言提出疑问。
“还有……”李昭难得有些迟疑，“想多见到你。监督你有没有又去酒吧。”
他听到梁泊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见到我。”梁泊言说，“想监督我有没有再去喝酒，应该都是真的。但你能不能别放到一起，能分开说吗？”
李昭便又重新说了一遍。
“我想多见到你。”李昭先说明第一点理由，“不然等你来我的城市，太久了。”
他又停顿了一下，来完成分开的要求，正准备讲讲为什么他不信任梁泊言，要监督他的戒酒计划，梁泊言在红绿灯前刹了车。
“我也是。”梁泊言的声音带着笑意，“先不去你那出租屋了吧，我们去……”
“大白天开房不太好吧。”李昭说。
“我们去附近的KTV，我唱歌，”梁泊言和李昭的话同时出口，场面十分尴尬，过了几秒，他才缓缓继续说，“让你自己见证一下我现在嗓子的恢复情况。”
还好李昭坐在后排，梁泊言一定看不到他的脸涨得发红。
“好不好？”梁泊言征求他的意见。
他当然答应。
“至于别的事情。”梁泊言说，“我们可以后面一件一件完成。”
这个城市今天风有点大，天气也有些干燥，刚落地的时候，李昭其实不太适应。
不过，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