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60章 番外三

灵魂缓刑 二团书生 4787 2024-10-08 23:32:11

所有市民在家窝了一个月后,城市自来水终于恢复正常,矿泉水的价格也逐渐回落。

席眠站在衍辰家门口,隔着厚厚的防盗门望眼欲穿。

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下室,衍辰自从出现,就一直住在这里。

“你来干什么?”门里人闷闷道。

席眠抱紧了手里的礼物:“给你带了东西。”

“我不是说没有通知别来找我吗?”

席眠:“……”

一周没见面后,面对王珏的质问,他也是这样和王珏说的。

然后王珏把他骂了一通。

最后他在滔滔不绝、声泪俱下的教导中得出一个结论:做人,要主动。

但他能做到的就只有站在这里。

……那些演练过的话已到嘴边了,可就是说不出。

衍辰在猫眼里看着他抱个大盒子,撇撇嘴:“我不是什么都收的……你不如送我个活的。”

活的?

比如……你自己。

席眠愣了一下,说:“它是活的……”

衍辰也愣了,问:“什么东西?”

“盆栽。”席眠如实说。

衍辰:“……”

“这破地方还没通水,自己喝还不够。我没有多余水浇它。”衍辰面无表情,“养不活,拿走。”

席眠顿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为自己的沉默而懊恼的席眠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每天来浇它。”

这样每天都能见到你。

他的心怦怦直跳,害怕这个答案给自己判了死刑。

咔。

门开了一道小缝。

回答正确。

席眠长出一口气,走了进去,走进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下室。

他不明白衍辰为什么一直住在这里,这个破旧的小地方。

衍辰把他手里的盒子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个苔藓景观。大口玻璃瓶里的土壤上覆着一层青色的苔藓,苔藓上立着不知是否有生命的木料,上面还爬着错综精致的藤蔓。巴掌大的瓶子里如同一个圈养的森林,小巧却五脏俱全,生机勃勃。

衍辰把它捧在手里,压下眼里的喜欢,下意识凑上去闻了闻。

是只属于活草的清新气。

“为什么买这个?”衍辰抿着嘴问。

席眠说:“我记得你说你喜欢没人的地方,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大自然一点。”

“我那是讨厌人。”衍辰把它塞回他手里,“这东西真要每天浇水?”

席眠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顺竿爬道:“对,每天都要浇。晚上喷透闷,白天晾干,不长霉丝。”

“麻烦。”衍辰斜他一眼,在床边坐下,“那你明天来?”

“嗯。”席眠连忙点头。

“那你直接拎一桶水来得了,我自己有喷壶。”

席眠闻言一愣,表情有些痛苦。

无法继续抖机灵的他脑细胞好像已经用尽了。机灵没用,那就只有真诚了。

于是他也大步走过去,重心下坠,蹲在他床边——示弱。

“起来。”衍辰坐在床上命令。

“什么时候,原谅我?”席眠不起来,还半蹲在地上仰视着他。

衍辰注视着他,突然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原谅你?”他抱着手臂,“我追着你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谁准你问我问题了?”

席眠眼球颤动了一下。

“对不起。”

衍辰略抬下巴:“手。”

他握住席眠立刻递上来的指尖,捻了一下。

那光滑的、被磨了指纹的指尖像覆了层壳子,没有纹理,硬邦邦的。

衍辰皱眉:“我讨厌你手上的茧子。”刀枪与皮肉磨出来的茧子。

“等你什么时候茧子掉了,才可以问我问题。”

席眠一点头,就把手放进兜里。

“不许切!”衍辰一下看破了他的心思,下意识喊了一声。

他喘了口气,才恢复语调:“……我要你等它自然掉。”

席眠顿了一下:“好。”

第二天。席眠来浇花了。

他只带了一个小喷壶。饶是迟钝如他,也知道带一桶水来就没的处了。

衍辰把盆栽递给他时,无意间刮擦了一下他的指尖,那触感好像被泡发了一样,皱皱巴巴的。他一下抓起他的手指,凑在鼻尖闻了闻。他嗅觉灵敏,即使微乎其微,也瞬间认出那是凡士林的味道。

衍辰:“……”

“你在凡士林里泡了一晚上?”

席眠低下头,没说话。

“算了,”衍辰抿嘴,大发慈悲道,“你可以预支一个问题。”

席眠瞬间抬头,表情还是淡淡的,但眼里是不多见的惊喜。

他思考了很久。

反复斟酌后,正欲开口,又欲语还休。

怎么做到假死的?

这期间你又在哪?

不,这些都不重要。需要一些现实的。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对我真的恨之入骨了吗?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一周了,衍辰难得松口。席眠拟圣旨般地拟了好几个问题,都不满意。

斟酌又斟酌后,终于,他把心一横,问:“我想问……遗书说了什么?”

衍辰根本没把他的郑重放在眼里,抬了抬眼皮:“太长,忘记了。”

席眠再度表情痛苦。

他缓了缓,突然想到什么,退了一步:“最后一个字,‘岁'是什么?”

衍辰问:“你拿到了碎片?”

“嗯。”

“‘岁'是 ……”衍辰淡淡道,“长命百岁。”

席眠呼吸一滞。

长命百岁,竟然是这个词。

他的长命百岁,是在有他的世界一直活下去;如果遗书成真,那长命百岁就成了一种诅咒。

如果他的遗愿是这个,他想他也许不会自杀,而是在没有衍辰的世界苟活一世,谨遵遗嘱。

是成全遗嘱,也是……成全组咒。

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一生该如何度过。

但是……是他希望的,他就会努力做到——不管是下一秒去死,还是长命苟活。

他喘了气,沉吟片刻,最后直直道:“我会努力健身的。”

衍辰:“……”

衍辰:“?”

席眠试图解释:“身体好,会活得久一点。”

席眠顶住这惊疑的目光,尝试性地又换了个方向继续道:“我还可以注意饮食……”

衍辰扑哧一声笑了,下意识就道:“哥你这是要养生啊。”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是一滞。

席眠面目都在轻微颤抖,定定地看着他。

衍辰目光移开,撇撇嘴。

最后是席眠先开口:“我曾经想,能再听你叫一声哥,我什么都愿意做。”

衍辰挑眉:“你确定?”

席眠看着他:“嗯。”

衍辰轻笑,淡淡道:“那你把衣服脱了吧。”

席眠呆滞了。他整整停顿了三秒,点了点头。

衍辰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把外套脱了,然后黑色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露出结实的臂膀和胸膛。

然后他对着那臂膀伸出手,把那件衣服取了过来。

“躺到床上去。”

席眠心里一紧,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

“把被子盖上。”

席眠有点发蒙,还是把被子盖上了。

漫长的十分钟后,衍辰把他赶了出去。他临走的时候欲穿上衣服,可衔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他的衬衫,没有让步的意思。他低头去寻,又看见衍辰赤裸的足尖一脚踩上他的外套。

这是都不许动了。

于是他就这样裸着上身走出他的房间。

那天晚上,衍辰在充满席眠味道的被窝里,缓缓闭上眼睛。被窝下耸动着,急速呼啸的气流让喉咙和鼻腔干燥得钝痛。

然后他突然停滞,颤抖了一下。接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仰而躺在床上,把那件黑色衬衫蒙在下半张脸上,细细嗅着药香里透出的荷尔蒙的味道。

一分钟后,他的右耳里留下一小摊水渍。

第三天,席眠又来浇花了。干湿交替的苔藓比刚送来时状态好多了,或许是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本就像一个巨大培养皿的缘故。

衍辰理所当然地霸占着席眠的黑色衬衫,跷着腿坐在床上。他懒懒地又一次从席眠那里接过喷好水的玻璃瓶,突发奇想,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那味道随气流钻进鼻腔里时,他浑身突然紧绷了一下。

他立刻又深吸了一口。

活草与土壤的大地清香,如今再加上矿泉水遗留的一股水锈味儿,混合在一起一下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直蹿到大脑皮层。那威力快赶上席眠的药香,让他疯魔。

衍辰想起他嗅觉爱好的第二名,是森林里潮湿的土腥气息。

他压下心里生出的恍惚,深吸一口气,随即把玻璃瓶放下,冲席眠道:“过来。”

席眠只当又是什么恶作剧式的发泄,便毫无防备地走了过去。

然后毫无防备地被拽着领子拉下去拥吻。

席眠脑子里嗡的一声。

紧接着下意识想回抱行辰,却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听见扯着自己的人在他唇间细着嗓子说:“让你碰我了吗?”

席眠只好把落到一半的手腾空,像被一根线突然吊住的傀儡。保持着这个张开手臂弯腰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

衍辰又在他唇瓣上舔了一下,才放开他。

“至于吗?”衍辰轻笑,“你都发抖了。”

席眠不语,只是盯着他粗粗地喘气,表情似乎极度克制。

衔辰问:“这是你初吻吧?”

席眠点点头。

衍辰笑:“感觉怎么样?”

席眠一愣,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他想了好几个词,都怕衍辰不满意。简单的询问感受,被他理解为一道送命题。随着沉默时间的累加,他脖子都急红了。

“亲傻了?话都不会说了?”衍辰用力踹他一脚,“你喜欢不喜欢?”

席眠忙道:“喜欢。”

“你就只会回答选择题吗?”衍辰被他气笑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的确,选择题让人有安全感,尤其是判断题,至少还有一定的概率存活。

可人生如果只有选择题,就太无趣了。

不管怎样,衍辰既然亲了他,就说明心情不错。席眠决定抓住机会,趁热打铁:“我茧子快没有了。能……能,再叫我一声哥吗?”

衍辰抬眼。

“能。”他爽快道。

席眠眼睛亮了,期待地看着他。

衍辰狡黠地笑了:“我只负责回答问题,又不一定叫。”

“……”

席眠表情痛苦。

“你是不是说……”衍辰得逞般地笑了,在裤兜里摸索,“我叫你一声,你做什么都行?”

席眠:“嗯。”

“那你把它喝了。”衍辰递出一个小瓶子。

席眠看了,也没问是什么,拔开盖子,仰头就干了。

三秒后,瓶子掉在了地上。刚刚豪爽喝药的人瞬间跪了下去,颈椎似乎都脱力,把头耷拉了下去。

衍辰自始至终都没动过,还是那样跷着腿坐着。他居高临下地把他低垂的头抬起来,拇指落在他的嘴角,摸了一下:“刚刚亲到我嘴角的疤了吗?”

席眠眼神失焦,似乎还没缓过来,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我这里还有一个,”衍辰左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想不想亲?”

“呼……呼……”席眠心跳震如擂鼓,盯着他的心口,感觉自己体温在急速上升,身体也起了不可言说的反应。

他好像知道那药是什么药了。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衍辰一字一句地问,“提前说好,你想做什么之前要申请。”

席眠顿了顿,似乎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鼻腔里发出一声“en”的音节。

衍辰眯了眯眼睛,继续说:“如果你乱来,就再也不许你来浇花了。我说到做到。”

克制、顾虑、隐忍。猜忌、迎合、假意。

你是让我失去一切的帮凶。你骗我,把我从死亡的解脱里拉出来,从此掉进名为你的深渊。你的深渊真的很脏。从此我浑身泥泞,和你一起罪孽滔天。

可是我能怪你吗?我不能怪你。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过饶是如此,我也做不到和你势均力敌。我和你不同,我的心仍烙着社会伦理,良序公俗,我和旁人一样脆弱。

曾经有无数个瞬间我都想一刀杀了你。

可是最终,我还是把刀指向了自己。见你就软着嗓子叫“哥”,离开就把谄媚的笑落下来。白天就疯狂做实验麻痹自己,夜里就一遍遍推演你尘封的心。我假设,我论证。可是它坚硬似铁,好像找不到一丝突破口, 反而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我论证,我不再假设。我看清事实。

这些,我真想连本带利一并还给你。

可是我没死,那你就一辈子都欠我的。

“听见了吗?”衍辰沉声道。

席眠挣扎着开口:“听见了……”

“过来,”他命令席眠,“帮我脱。”

那双颤抖的手把衬杉从衍辰身上剥下来。因为常年从事后勤,衍辰的身体软而匀称,只有手臂上有一点少年的模糊线条。 他胸前的肌肤也理应是滑嫩有弹性的,可惜上面凭空生出一道可怖的深粉的玫瑰色疤痕。

“为什么……”席眠看到那道疤痕,自己最不愿意触碰的回忆瞬间涌上来,“不抹掉……”

他是指,那种可以让疤痕消失无迹的皮肤黏合剂。

“我身上有两个疤。”衍辰说,“一个在嘴角,一个在心口。”

“一个是你叫我生。”

“一个,是你叫我死。”

很有纪念意义,不是吗?

他已经知道了——多年前那天他自杀前接到的电话,是席眠让房东打给他的。

但席眠不知道,他吃了50%概率生效的假死药,以此致敬席眠杀他还是带他回去的二选一。

他是想报复他。但他们的爱恨纠葛似乎永远都是一半一半,他像只在莫比乌斯环上行走的蚂蚁,永远能看见不一-样的反面,永远向前走,却永远没有尽头。

他本没有求生欲了,但决定尊重这个形式,把一半留给天意。

其实他听见席眠惊慌的声音,摸到他颤抖的手——在他心里, 就已经算报复成功了。

“嘴角的亲过了,”衍辰指着自己的胸口,“来亲亲这个。”

席眠狼狈地喘息着,俯身吻上他的心口。

胸前一片温热,辅以急促的气息在交替流动,是热热的痒。衍辰闭了闭眼睛,开始一系列不依不饶:“伤口太深,有点增生。不过我照镜子时候,看见增生的疤痕形状原来是像小树杈一样,你看到了吗?”

他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脑袋。

“对,你现在看不见。”

“那你只亲能亲出纹理吗?”

“你还得记着它的形状。”

最后,衍辰下了命令:“把舌头伸出来,好好舔一舔。”

一句一句好似魔鬼的低语。 巨大的意志力让席眠张开嘴,把舌尖覆上去,又喘了一下,才开始缓缓移动。

“哥,”衍辰说,“用力一点。”

说完这句话,衔辰通过皮肤明显感觉到席眠脸颊周围的空气都是热的。

“你不会吗?”半响,他掐住了席眠的喉咙,手腕抵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要我教你吗?”

“教……什么?”席眠艰难道。

衍辰在他耳边呼气:“教你怎么上我。”

于是,在半小时的试错式的侵犯后——

“对不起……”席眠一边做着毫无歉意的动作,一边不停道歉,“我控制不住……那个药……”

“唔……都怪那个药,”衍辰脸色通红,尽力控制声音,“不然你能控制住,对不对?”

席眠又愧又怕,但这最简单也最极致的生理快感已经让他疯掉了。

他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嗯……”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衍辰说,“要提前和我说。”

“想……”席眠喘息着请求,“想亲你。”

“我知道了。”

于是衔辰主动吻了上去。

“哥,”一吻毕,他才在席眠耳边偷偷道,“你知道吗——”

“其实这个药效只有五分钟。”

席眠脸色暴红:“真的?”

“过零点了。”衍辰瞄了眼时间,扯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今天不用浇花了,来浇我吧。”

时隔多年,时隔衍辰的幻想多年,从陌生大叔到“陌生”同事,衍辰终于得到了这个人的心。因为那人还保持着上半身撑起的姿势,眼泪就吧嗒吧嗒地隔空掉下来,砸了自己一脸。

两人对望,相对无言,都在等对方开口,又都欲语还休。良久,席眠才开了口:“我……”

衔辰: “……”

“……”他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他的疤。

“我……”

“嗯。”衍辰应了一声。

“那天,”席眠想起那个大脑空白的晚上,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你到天明。”

他本在忏悔。忏悔什么都没做的晚上,忏悔没有夺下那把刀,忏悔更早的时候没有重视他的情绪……可惜在更早,他连忏悔是什么都不甚了解。也许一开始,他的出现就是个错误。但当他发现时所有一切恩怨却又都结束了,这些无解的、堆积在心口无处发泄的情绪,最终拐了个弯,从眼睛里倾泻出来。

却听见衍辰一字一句地说:“哥抱我那么久,死也值了。”

……

席眠撑着的胳膊在颤抖。

两个人终于第一次一起躺在了这张床上。

等席眠的眼睛完全闭上,呼吸开始深重,衍辰才自言自语道:“你知道‘西缅’是什么意思吗?”

“是——”

“‘上帝听见你没人爱'。”

“于是上帝他老人家,派我来爱你了。”

我爱你,于是对你杀过的人来说,我一直都是帮凶。

逢着便杀,你我都知道,死其实就是解脱。

所以我们俩应该一起服刑,一起苟活。

回地下室住吧,回到起点。

“从此,你就是我的狱友。”

作者感言

二团书生

二团书生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