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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番外二

白日事故 高台树色 6427 2024-10-10 23:18:52

01

无论过去了多久,成絮再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郑以坤时的情景,那份窘迫和局促都还清晰无比。

成絮总觉得,有时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明显的界限的。就像有一次他去一家便利店里买东西,收银台旁边站着一群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他们明明只是聚在一起说笑着,看都没有看成絮一眼,却让站在一旁的成絮在付钱时显出慌乱。他总会下意识地远离那些看上去就和他差别很大的人,甚至会有些惧怕属于他们的那个充满着热闹和笑闹的世界。

而第一次见郑以坤,成絮就是这种感觉。他被他撞得翻了车,第一反应,却是立即鞠躬说“对不起”。面前的男人没说话,撤了一步,歪着脸看他。直到他胀红了脸往后躲,那男生才说:“不是,我说同学,是我没看路突然改了方向才撞上了你,你道哪门子歉,嗯?”

低着脑袋,成絮答不出问题,看着男生腿上那很明显的车轮印,还又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好半天,地上那条高高瘦瘦的影子都在颤。成絮不知道他具体在笑什么,但心里已经肯定他是在笑自己。

“你没受伤吧?”

成絮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也终于抬头,看清了面前这个男生的样子。细长的眼,眼角因为笑而微微阖着。这一眼,他就将郑以坤划到了与自己界线分明的那一类人里。

事后证明,他好像是对的,郑以坤爱和他开玩笑,可他说的,他每次都接不上,郑以坤感兴趣的事情他都不懂,郑以坤会做的事情他完全不会。他们第一次去打保龄球,他连球的磅数不同都不知道,在郑以坤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学傻了的书呆子,除了点头、摇头,就再给不出什么别的反应。

第二次碰到郑以坤,是在学院楼的电梯里。郑以坤走进电梯时手里拿着电话,脸上笑得灿,成絮有点愣地盯着他,郑以坤留意到,连电话都没挂就跟他打招呼:“哎呦,小学长?”

这称呼让成絮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正犹豫着,郑以坤已经自顾自跟电话里的人说:“没,我今天在学校呢。晚上有点事,宝贝儿你自己玩,我这进电梯了,没信号,待会儿给你打啊。”

这声“宝贝儿”,往后的日子里成絮又听过许多遍,都不是说给他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这么一声唤舍不得。

怎么把手机号给出去的,怎么答应下来周末要和郑以坤一起吃饭的,成絮后来竟然都捋不清,走出电梯的时候晕晕乎乎的,郑以坤在后面笑眯眯地控制着电梯门,喊了他一声。

“小学长。”

成絮回头,郑以坤一手拦着电梯门,漫不经心地朝他抬了抬下巴,说:“鞋带开了。”

02

成絮对于傅岱青的暗恋大概始于他们的第一次出游。由于父辈相熟,几家人约了一个假期,一起到郊外去玩。那时成絮还很小,傅岱青读高中,他们两个差了好几岁,以前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整个游玩的过程中都没怎么说过话。

一个小孩儿,对于性向、爱、喜欢,都是一无所知的,成絮只知道第一眼见到傅岱青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哥哥很高很帅。

白色的短袖,标准契合所有小说里描写的暗恋。

傅岱青那时偏向于沉默,爬山的时候总是走在最前面,大部分时候,成絮都只能遥遥地看见一个背影。这像是预示了他们往后多年的关系,一个在前面毫无察觉地走着,一个惶惶地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寻着。

成絮本来一直跟爸爸妈妈一起走,但小心思的驱使下,使得他追着前面的人越走越快。妈妈在后面喊他小心,他应了一声,接着往前跑,到了一个暂时停歇的亭子,成絮终于追上了傅岱青。傅岱青正在一个柜台前买水,回头看到这个小弟弟,忙招呼了一声。

成絮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往他那边走,腿都累得发软。“我买了水,”对于傅岱青来说,成絮就是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孩子,所以他指了指冰柜,试探地问,“要吃雪糕么?”

成絮不嗜甜,也不贪凉,但那时也不知怎么,点了点头。傅岱青于是领着他去挑,成絮没敢拿贵的,就拿了一根小雪生。

旁边就有垃圾桶,但成絮撕了雪糕纸却没仍,而是趁傅岱青不注意,叠好,自己偷偷藏进了口袋里。

长大后,他也说不清那会儿对于傅岱青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近似于爱情的喜欢,可他知道,自己从那第一面开始,就对傅岱青有着特殊的情感。傅岱青看他一眼他会想笑,傅岱青夸他一句他会欣喜好久,傅岱青送他一件礼物他能捧着看半个晚上,傅岱青……连成絮也不知道,傅岱青这个名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样开始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

之后那么多年,不是没有沮丧过,不是没有想劝自己放弃,可那天山上,傅岱青在阳光绿树下朝前走的背影实在让成絮太过沉迷,沉迷到只要回想起那一帧画面,成絮就会觉得自己这份隐秘的喜欢很值得。

这份感情他不敢说,不敢碰,一直在心底偷偷埋着,但某天,却被郑以坤一语道破。

那天他被郑以坤拉出去吃饭,饭还没开始吃,服务生推出一个生日蛋糕。郑以坤撑着脑袋看他,懒洋洋地伸出一只胳膊,引出一簇火苗。

火苗跳上了蜡烛,烛光竟然也从郑以坤的脸上寻到了几分认真。

“要许愿么?”

成絮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想这个愿望是什么,手机便响了。像从前一样,傅岱青仍旧记得他的生日,也仍旧打了电话来祝他生日快乐。

那端的人像是喝了酒,说话有些含糊,还一直在低声地笑。傅岱青说完生日快乐之后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郑以坤还在对面等着,成絮却也不敢打断傅岱青的话。直到看到郑以坤屈起手指,不经意地敲打了两下桌子,成絮才轻轻咳了一声,对着电话说:“知道了,我在和朋友吃饭呢。”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然后一声笑,说:“好,你们玩。”

挂了电话,成絮刚刚勉强压住自己又要乱跳的心,却又对上了郑以坤的目光。

“干么?”成絮吓了一跳,在这样的打量中有点心虚。

“什么干么?”

“你干么一直看着我?”

郑以坤听了,抱着手臂往后一靠,笑得意味深长。

成絮瞥了他一眼,赶紧低头躲开。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见郑以坤把手里那支银色的打火机扔到桌上。

“怎么这么想不开,”郑以坤将身子往前一凑,嘴角挑着,“搞暗恋这套。”

一口水没咽下去,成絮咳得厉害。郑以坤抽了两张纸起身,递到成絮手边,然后摁了摁他的脑袋:“别激动,我不八卦。”

郑以坤没追问过傅岱青这个人,但他唯一的这句话说得没错,成絮就是想不开。他早就知道傅岱青不会喜欢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可还是凭着傅岱青对自己的那点好坚持到现在。一直暗恋,也不过是因为知道一旦自己说出口,就再没办法继续喜欢了。成絮深知自己骨子里的懦弱卑怯,与人交往是这样,连爱一个人也是这样。

他尝够了暗恋的痛苦,所以在发现白己像是有些喜欢郑以坤之后,第一个选择就是逃避。但即便离开北京了,很久不见郑以坤,他还是偶尔会想起在酒吧那一晚,混乱迷幻的灯光和噪杂喧闹的音乐声中,郑以坤朝他走过来。

成絮有时想着想着就会有点生气,气这个人怎么能将戏演得那么逼真,让他总能梦见、想见,念念不忘。

好在,和傅岱青不一样,在成絮离开北京之后郑以坤就再没联系过他,这样躲得久了,成絮便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人放下了。一直到那天在海上遇到风浪,船晃得厉害,成絮一个没站稳跌到了栏杆上,撞得脑袋发晕。有个学长过来扶他,四周杂乱,他又不清醒,不知怎么,竟把学长的声音听成了郑以坤的。

等到勉强撑着栏杆站起来,视野由模糊转到清晰,在海风的催促下,成絮鼻头一酸,忽然疯狂想念郑以坤那个吊儿郎当的抱。

烟草味,酒味,每一种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但这些味道在那一晚合在一起,附在郑以坤的身上,却让他喜欢得紧。

那次风浪真的算是死里逃生,船靠向岸边的一刻,一直绷着脸的学长忽然叹气,说:“其实,我刚才真的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突遇险情,工程组放到海底的设备都没来得及收完。尽管这样,码头还是涌满了来迎接他们的人,大部分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还有一些船上的人的亲属。成絮到了这里之后就跟着老师忙前忙后,要么在实验室,要么在船上,除了平时学习和工作按触到的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熟悉的人,所以在那么吵闹的环境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成絮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等转过头,看到拧着眉走过来的郑以坤,成絮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撞坏了脑袋。

连着刚刚被撞出来的包,成絮的脑袋被摁到了一个怀里。他尚在失神,就听见耳边有人说:“操……他妈吓死我了。”

成絮没闭眼,他思考着现在是什么情况,眼睫一下下扫着郑以坤的衣服。郑以坤是会喷香水的,但是今天他身上的香味很淡,反而混了很浓重的大海的咸腥味。

两个拥抱,味道都很特别。

“你……”

也不知是不是成絮的错觉,他好像看到郑以坤的眼角发红,有血丝布着。低下头想想,可能是海边风大,吹的。

成絮是个非常规矩的人,别人不着痕迹地拒绝过他,他就不会再说第二次。所以一句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了下来。他想,郑以坤会出现在这里总有他的理由,自己大概不该去问。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和以往不一样,那天郑以坤始终没什么话,有好几次成絮抬头,都看见郑以坤在看着自己出神。

“怎么了?”盛了一碗汤,成絮终于忍不住问。

“没事。”郑以坤将头向窗外转了转,用手撸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烦躁。

“你吃饭呀,”成絮轻声催促,“你都没怎么吃。”

“不饿。”

“不饿也吃点啊,”刚刚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就有感觉,这会儿又细细看了郑以坤一眼,成絮确定他这段时间是真的瘦了不少,“你都瘦了。”

郑以坤静静地看着他,没接话。到成絮闷头喝完一碗汤,听见郑以坤问:“一定要做这种水下的课题么?”

“嗯?”

成絮不明白,抬头去看郑以坤。郑以坤迎着他的视线静了一会儿,又忽然撇开了脑袋。

“挺危险的,能换个别的课题就换个别的,不能换就自己注意点。”

成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自做多情了,但那天之后,他便觉得郑以坤起码是很担心他的。他不敢认为郑以坤那次是专程去找他,但那顿饭间的沉默,却让他心里头又生出了那点不该有的期待。

后来他回了北京,又到海南去看许唐成,在沙滩上和许唐成说了许多话。真的将自己心里头的感情说出口之后,成絮发现,原来将这些自己琢磨不透的事讲出来也并不是那么难。

回北京的飞机上,一旁坐的是一对情侣,飞机起飞时女生的耳朵似乎不舒服,男生温声提醒她把嘴巴张开,不要紧张。待飞机飞稳了之后,成絮又听见男生小声问:“好点了么?”

窄窄的机窗外是蓝天,蓝天下有白云,轻飘飘的样子,很像那些看似遥远,却绵软到无孔不入的情感。飞机落地后,成絮自己回了学校,他在地铁上做了一个决定——离开北京前,要再见一次郑以坤。

03

成絮早就打算好了看流星,可是邀请郑以坤时并不顺利。听了他的话,郑以坤犹豫了一下,才说:“那天我可能有饭局。”

说不失望是假的,站在无人的楼道里,成絮用指甲抠着墙上的砖缝,琢磨着郑以坤话语里委婉的拒绝。

“饭局很重要么?听说那场流星雨很难得,我……”考虑了很久,成絮没再继续描述这场流星雨有多值得观看,而是说,“我下个月就要离开北京了。”

静了一会儿,郑以坤问:“以后要去哪?”

“找了上海的工作,离家近。”

楼道里的电梯门打开,几个学生走出来,同样的实验室,里面的人却已经换成了成絮不认识的学弟学妹。那一瞬间,成絮握着电话,忽然有点委屈。他咬了咬唇,低头,用很小的声音问:“你真的不能跟我去么?”

在成絮看来,这话他问得很不懂事,有点纠缠的意思。但其实,还有后半句没敢说——“我找不到别人跟我去,而且我想在走之前见你一面。”

他做不出这种情感绑架的事情,哪怕他是真的很想见郑以坤。

“去。”

在成絮觉得自己已经委屈到必须要挂断这个电话的时候,郑以坤忽然叹气,出了声音。

“去,我陪你去。”

他们到的时候,山顶的人还不多,两个人四处望了一圈,选了一块很高但平坦的石头坐下。郑以坤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再转头看看周围一个比一个兴奋的人,非常怀疑这种大冷天跑山头上来蹲着的人是不是还没进化完全。

“这真能看到流星?”

“应该能,”成絮坐在他的身旁,扭过头来,“我问过我朋友的。”

郑以坤本想说两句风凉话,可成絮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这样,他便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将两只手撑到身后,抬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再转头时,郑以坤看到成絮正一动不动地仰着头,看着静悄悄的夜空。夜风不算温柔,将成絮的头发吹得乱飞,有几缕伏在成絮的脸上,堪堪挡住小半只眼睛。

烟夹在指尖,郑以坤忽然有些回不过神。有那么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心跳的声音却在被放大。

“郑以坤。”

成絮唤他,但没转头看他。

“嗯?”

夹着那支烟,郑以坤的手落在了腿上。

“你说,对着流星许愿真的管用么?”

这话对于郑以坤而言有些幼稚了,他没想到要怎么回答,成絮已经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

“其实没用的吧,他们说在流星落下的时候许愿,愿望就会成真。可是这有什么依据呢?明明流星是……陨落的星体。”成絮忽然笑了笑,说,“可就是还有人会相信。一开始我想不明白,后来明白了,别人或许也不是真的相信什么流星下许愿能愿望成真,只是心里有期待罢了。有期待……就是很好的事情。”

说完这些,成絮便不再说话,只是保持那一个姿势坐着。

“嗯……可能吧。”

成絮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平时仓促惯了,加上害羞胆怯作祟,他不大会专注地注视着谁,所以别人看到的永远都是他的躲闪、低头,而从没看到他好看起来的样子。

可能是白天在酒桌上被灌得不清醒,郑以坤那时候看着成絮,便觉得移不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抬起了手,迎着风,手指逐渐上移,直到快要触碰到成絮的耳朵,郑以坤才像是猛地清醒过来。他匆忙收回了手,这种彷佛做了一场梦般的慌乱感于他而言非常陌生,使得他的脑中空白了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失控。

而成絮仿佛对郑以坤刚才的动作没有任何察觉,仍仰着头,静静地看新漆黑的夜空,要不是眼睛眨了一下,郑以坤会觉得这个成絮不是真的。

郑以坤低了低头,用一只手臂撑着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成絮一会儿,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转身朝后面空旷的地方走了几步,终于点了那支烟。抽烟平静的工夫,他接了一个电话,是工作上的事。山上信号不好,郑以坤听不清那边的人在说什么,草草应了两句便挂了。刚刚猛吸了一口烟,忽然听到一阵阵惊呼,再抬头时,连他都有些被震撼到。

大片的流星正从天边划下,比起美,郑以坤竟觉得那是壮烈,神圣。

“成……”他抬着头,向前一步,想要唤成絮,却发现坐在石头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低下了头,像是要这样静悄悄地沉没下去。

即便此刻,天边热闹,人群雀跃。

那一瞬间,方才短暂的惊喜荡然无存,耳边也像是突然消了音,郑以坤的整个世界里,彷佛就只剩了那个埋着头的人。

心里头疼痛酸胀的感觉让郑以坤的脚步一下子滞住,连呼吸都疼得一颤。

郑以坤可以很骄傲地说自己是适应这个社会的,见人说人活,见鬼说鬼话,没什么场合是他应付不来的。可唯独面对成絮,他一点都不想拿出自己对其他人的那一套。许是从最初开始,他给成絮的定位就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在他看来,成絮就是最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总是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又带着点羡慕,偷偷望着外面的人。他不会算计,不会争抢,半点都不会对别人不好,而别人但凡对他好一点,他都会死命记着,然后还回去。这样的人,郑以坤觉得即便是自己,都没资格伤害。

所以当初知道傅岱青的事情,郑以坤其实恨不得把那个男人堵在没人的胡同打一顿,别人说什么装作不知是不愿意伤害,但郑以坤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人打的什么算盘。装胡涂,作为一个哥哥给弟弟应有的关怀,反正成絮又没挑明过,他也没做过过分的事情,即便成絮疼了痛了,那也是成絮误会了哥哥的好意。这样,好似谁都挑不出这个被暗恋的人的毛病。

所以说,成絮这个人是真的傻,傻得郑以坤很多时候都不相信,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能承得起成絮的真心。

流星很快告别了短暂的光亮,坚持要来看流星的人,却根本没有看。

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场景,不是么?

郑以坤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在心里提醒了自己几百遍不要冲动,他还是已经越过意兴阑珊的人群,蹲到了成絮的身旁。

成絮正用一只手描着另一只手的掌纹,如同方才对于郑以坤想要触碰的动作没有察觉一般,此刻,成絮也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变化。

“有流星,不看么?”郑以坤轻声问。

成絮眨了眨眼,后摇摇头。他的嘴巴动了动,郑以坤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郑以坤微微转了身子,在石头上摁灭了烟,烟头烫出一个斑驳的黑点,即便风吹走了烟灰,那点黑色还在。

“成絮。”

被纵容着逃避久了,就容易接受自己的无过失。可是郑以坤一直都记得,当初是自己先招惹了成絮。

“我总觉得,你值得最好的。”郑以坤被自己这有些恶俗的话吓到,但无奈笑笑,还是接着说,“你以前问我是不是一个好人,我说‘我不是’,那不是骗你的。我对交女朋友、男朋友,完全不在意,我都数不清我交往过多少人。可是你不行。”

成絮听到这话,那根拇指便不再动了。他这次慢慢抬起头,眼神平静,问郑以坤:“为什么?”

“我害怕。”郑以坤从没向任何人承认过这件事,可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从自己意识到对成絮的喜欢,到后来意识到成絮也喜欢了自己,他都是害怕的。

成絮有些疑惑,看着郑以坤,静静等着他的解释。

“你不一样的,我想着你会遇见一个能走一辈子的人,可是又婆婆妈妈地想,要是那个人他妈的对你不好怎么办。有时候想着想着,也会忽然冲动那么几分钟,想,要不干脆把你带在我身边好了。但是一想到这,我又会害怕。”

眼睫微眨,成絮感觉到自己的唇都在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用酸涩的喉咙小心地挤出几个字:“怕什么?”

“怕最后,是我让你伤心,让你失望。”

郑以坤抬起手,将挡着成絮眼睛的头发轻轻拨开。

“我怕有一天,你跟我说,郑以坤,你说好要一辈子爱我的。”

成絮没谈过恋爱,光是这句并不属于他的“一辈子”,就让他心里酸疼。

“一辈子……对我来说太长了。”

听郑以坤说完这句,成絮的泪水就再也憋不住,他今晚是打算最后来见郑以坤一次的,他一点都不想今晚在郑以坤面前哭出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他早就知道,郑以坤那么聪明,什么都明白的。

成絮终于再次抬起了头,向着天空,却不是因为想看流星。天空似乎比刚才还要漆黑,好似流星短暂,希望亦是。

郑以坤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蹲在那里看着成絮,也看着顺着他脸颊流下来的泪水。他总觉得爱情这东西就是一时冲动,所以他不信,也不想要。可是刚刚看见流星下成絮的背影,郑以坤就知道自己再怎么害怕,也还是栽了。

“一辈子太长了,我怕我坚持不了。可是放你自己过,我又真的做不到。”

刚刚没勇气触碰的脸,这次隔着泪水碰到了。

“天上那点破光,我再不稀罕,也舍不得你像刚刚那样低着头,不看它们。”

花言巧语说了不少,掏心掏肺,郑以坤真的是第一次。

他屈起食指,用指节抹去了成絮脸上的泪痕。这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次妥协。

作者感言

高台树色

高台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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