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境城城主因周身压迫的可怖威压, 冒出一身冷汗,将后背浸湿。
当他听到那一声“进来”时,身形微僵了瞬, 旋即迟疑地走进书房。
书房内昏暗不明, 唯余外界月华照拂进来, 落下半面光影。
荒境城城主犹豫了一瞬,终是迟疑出声:“你是……”
“魔种身份, 还敢问我是谁?”
云容声就坐在荒境城城主的书房内, 目光冷漠地看向荒境城城主。
荒境城城主神色微顿, 故作无辜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话音未落时, 周身施加而至的威压愈重, 压得他身形往前倾了下。
荒境城城主恼羞:“你……”
云容声打断他的话, 出声说:“我从中州来。”
荒境城城主闻言,惊惧道:“你……你是中州昆仑圣地的人?”
昆仑圣地远在中州,距离东荒本来就遥远无垠。可昆仑圣地的除魔大名却早已经远扬五域。
中州繁盛, 昆仑圣地更是中州第一宗门……又或者说是修仙界第一宗门圣地。
多少修士曾远去中州求一番修炼。
云容声坐于黑暗之中, 似笑非笑地开口道:“看来你也知道你的魔种身份不容于世……”
“该诛!”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声剑音自黑暗内虚空传来。一同袭至的,是一道凌冽剑意!
剑域席卷,瞬间将整个城主府笼罩于其中,彻底隔绝开来。
“你!”
荒境城城主震声,抬手反击。
他与之交手的时候,心中警觉此人修为的确高他太多。
这个神秘人远比他高了一小个境界还不止。
渡劫初期过后,是渡劫中期,再然后才是渡劫后期。
荒境城城主在东荒, 只见过两个位列渡劫期大圆满境界的修士。
一个是天衍宗宗主祁越明, 以一式君子剑扬名东荒, 而另外一个渡劫期大圆满境界的修士,是徐家家主徐凌启。
除却这两人之外,荒境城城主在东荒再也没见过其他渡劫大圆满的修士了。
而他今夜遇见的这个人……出手行事皆是无常,也并非是他所已知的那两人。
这人用剑……
而中州昆仑圣地弟子最擅长的,便是用剑。
“砰!”
荒境城城主被一式雪亮剑意给掀飞在地。
“跟我交手,你还敢分心?”
云容声自黑暗之中彻底走出来,置身于如银月华下,一身黑衣如墨,面容间所戴的银制面具是荒境城城主所熟悉的面具,此刻却犹如地狱修罗般寒颤冰冷,勾魂锁魄。
云容声抬剑刺穿荒境城城主的肩胛骨,又不允许此人痛叫出声。
冷汗拂满了荒境城城主的一张脸。
云容声冷声道:“看到这张面具,你应该知道我今夜前来寻你,所为何事。”
“我……”
荒境城城主张口就欲否认,那柄刺穿他肩胛骨的长剑因受力而蓦然一横,在伤口中搅得剧痛难忍,就连声音都开始剧烈颤抖。
云容声平静道:“地下黑市,赌场。”
“我不知道你在说……”
……些什么。
“啊!”
荒境城城主再次被刺了一剑。
云容声道:“我没什么耐心。”
“是要你自己说,还是我来搜魂?”云容声望着狼狈不堪的荒境城城主,低声幽然道,“搜了魂,你可就活不下去了。”
其音色宛若蛊惑的魔音。
“我……啊!我说!我说!”
云容声手中握有一块留音石,安静地听完荒境城城主对他自己的罪述,指尖轻覆于留影石之上,又出声问道:“这么没骨气,你的城主之位是被人扶持上来的吧?”
“不仅如此,就连你的修为也全是因为背后之人给了你魔种,才强行提拔起来的。”
云容声平静地评价道:“你这个渡劫初期,远不如其他渡劫期修士,废物。”
有人的魔种是为了“锦上添花”,有人的魔种,只为“滥竽充数”。
“你……”
荒境城城主意欲挣扎,却被云容声一柄长剑钉在原处,不敢再动弹半分。
云容声笑起来,又似好奇地问道:“你猜我是怎么找上你的?”
荒境城城主并未出声,径直听见眼前这个人平静地说出一个名字来。
“徐凌启。”
荒境城城主瞳孔剧震,说不出话来。
云容声幽然道:“是徐凌启。”
荒境城城主反驳出声:“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云容声反问过后,又道:“你能推替死鬼,他又为何不能推替死鬼?”
“你的替死鬼是那个化神境界的修士,而徐凌启的替死鬼……是你。”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怎么可能?”
荒境城城主声音几近颤抖,面容间满是惊色。
云容声又问:“你知道云裳吗?”
“云裳?”
荒境城城主起初听见这个名字,先是迷茫。毕竟,谁会去记一个已经陨落近十年的人的名字。
而后,他再是确信,出声道:“对!就是云裳!”
“云裳是中州人!你也是从中州来的!”荒境城城主情绪激动道,“你真实意图是为云裳而来的!”
“啊被你给发现了。”
云容声笑着出声,神色冰冷道:“所以,你也知道……她是中州人。”
“她身上带着中州才有的特质玉珏,又是上古之物,当年又是在东荒与中州的边境捡到的人……”
荒境城城主脱口而出,说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
“你在诈我!”
荒境城城主终于反应过来,情绪起伏不定。
云容声学着谢述一惯最容易惹人生气的表情,笑嘻嘻地开口道:“呀又被你给发现了。”
“你究竟……”荒境城城主话语迟钝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云容声将手中长剑抽出,鲜血溅洒开来。
下一瞬,还没等荒境城城主稍微松口气,自他眼前寒光一闪,寒凉又湿润的触觉掠过他脖颈。
“我说不搜你的魂,可没说你不会死。”
云容声平静出手,收剑的同时,开口道:“你问我是谁?”
“徐凌启……他曾经可是我所敬重的父亲啊。”
云容声换了个有意思的说法,低声道:“前辈,据说我出生时,你还抱过我。”
“他想要一个真相,所以我就替他寻了这个真相。”
“明日,你所有罪述都会公之于众。”
“你……”
荒境城城主至死,都未曾知晓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
云容声回到客栈时,天还未亮。
他悄无声息地从徐渊清的房间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徐渊清的房间。
月华入室,温柔而静谧。
云容声坐在床侧,抬手正欲去握徐渊清放在被外的手时,目光触及到月光下自己分明干净的指尖,却是怔了瞬。
他忆起一刻钟前这手指还沾染过鲜血,便又无声地收回了手。
云容声将声音压得极低,道:“祝好梦。”
睡一觉,睡醒之后,便再没有烦恼了。
到最后,他趴在徐渊清手边,短暂地睡着了。
天光大亮时分,徐渊清与云容声几近是在同一时间先后醒来。
徐渊清指尖微抬了下,然后才睁眼准备坐起身来。当他起身的时候,便察觉到了趴在他床边的人。
徐渊清转眸望去。
云容声眼睫微垂闭着,于眼下雪色肌肤上落了淡色阴影。
徐渊清思忖瞬息,昨日夜里之事很快被记起,他神思微顿了下,正准备抬手将云容声抱到床上来,云容声便已经醒了过来。
“师兄?”
云容声抬起头,看见已然清醒的徐渊清,出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徐渊清应声答道,“昨晚……是我失礼了。”
云容声问道:“哪里失礼?”
“师兄指的是昨夜你喝酒喝醉的事,还是喝醉酒后别的什么事?”
徐渊清闻言,神色顿住,似有些迟疑地问:“我昨日夜里还做了什么事吗?”
云容声安静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没什么事。”
这样一说,他就更慌了。
徐渊清蓦然想起前几日他生辰的那日夜里,停在他唇畔的柔软,呼吸微滞。
他问:“我是不是……”
……吻你了?
最是暧昧不清的态度,才最心乱。
云容声轻声笑起来,开口道:“真的没有什么的。”
“师兄是克己守礼第一人,又怎么失礼呢?”
这两句话,他说的的确是真话。
说罢,云容声站起身来,一边转身,一边问道:“师兄你头疼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准备一碗醒酒汤?”
“不用。”
徐渊清见云容声转身,便从床上站起身来,自储物空间内取出一套衣物,很快穿戴完毕。
末了,他轻垂的眸光落至一旁昨日由云容声帮他脱下来的外衣,指尖轻扣于腰带之间。
徐渊清正准备出声时,从门外响起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云容声因为离得近,所以已经迈步去开了门。
门外是谢述。
今日是相山境开启的日子,谢述出奇地起了个大早,现下见到自己敲的是徐渊清的门,开门的人却是云容声,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声声你怎么大早上的就在徐渊清房间里?”
云容声并没有回答谢述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谢道友,你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事一般,是出了什么事吗?”
谢述眸光一转,透过半开的房门,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徐渊清朝他们走过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道:“昨日晚上,荒境城城主死了!”
“有人将荒境城城主过去所做的事,撒得满城都是,纸如雪飞,让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