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 冲过石壁发出悦耳的哗哗声。
“小情诗……”萧素素咕哝着这个名字,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
萧钦时忽然轻咳一声,开口道:“楚煦呢?”
萧素素被迫从思考之中抽离, 眼睛一落在穆云间脸上,脑子里刚长出来的东西又缩了回去。
“我怕他吓着小狼,没让他跟过来。”萧素素又道:“子陶哥哥的妻子姓什么?”
“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萧钦时再次打断她,道:“万一找到之后对方嫁了人, 不是徒增伤心?”
“也是。”萧素素还是难掩失落,道:“上一辈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这一代,门户之别,又怎能抵得过两情相悦, 真是没有道理。”
萧钦时意动:“你也这么觉得?”
“那当然。”萧素素道:“除非有什么血海深仇!”
萧钦时:“……”
想起穆云间跟穆凛没什么感情,这才稍微打起精神, 道:“此事不要与楚煦说。”
“这是子陶哥哥的私事, 我自然不会多嘴。”
“我是说我与子陶交好之事。”
萧素素不解:“这个为何不能说?”
“他每三日都要给楚相写家书,若说了我受伤之事怎么办?”
萧素素神色凝重了起来, 又忍不住道:“兄长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你不必多问, 早些随他下山吧。”
萧素素还想说什么, 被他强势地赶了下去。
她走后, 穆云间长长舒出一口气, 心中又忍不住开始思索,是不是应该要离开关州。
感觉这样下去,迟早要暴露……
萧素素闷闷地往下走,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后方两人的身影已经被密集的植被挡住。她微微挠了挠头,嘟囔着:“小情诗, 小情诗……”
楚煦很快离开小院,随她一起下山,见她皱着眉嘀咕个不停,便侧耳听了一阵,忍不住道:“你这是哪里学的方言?干嘛一直叫殿下的名讳?”
萧素素顿时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
下午,穆云间从院子里拿了盒子,准备前往山下胭脂铺,萧钦时不知从哪里找了两个垂纱斗笠,给他一人一个戴在头上。
“这是干什么?”
“你长得太扎眼了。”萧钦时简单解释,穆云间一把将垂纱掀起来,道:“那你又是为何要戴?”
“我不好暴露身份。”
穆云间觉得哪里不对,萧钦时已经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走吧。”
垂纱重新挡在眼前,穆云间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手,动作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显然是不可能抽回来的。
他短暂放弃,道:“萧钦时,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萧钦时慢了一步,等他与自己并肩,语气柔和:“什么事。”
“我想……”穆云间小小犹疑了下,道:“我想离开关州。”
就知道他要跑。
萧钦时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紧,神情在垂纱中看不清楚,但语气明显有了变化:“为什么?”
“我觉得我身份暴露是早晚的事。”其实他之前就想离开了,但当年他不告而别,是因为身份原因,如今既然萧钦时已经知道了一切,穆云间认为自己应该跟他打声招呼:“现在你妹妹都知道了,今日她还与我说,尹迎风过两日就会来……”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穆云间睫毛动了动,垂纱之下,嘴唇很轻地抿了一下。
没有再说话。
两人沉默地下了山,萧钦时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生怕他又跑了。
一路往城门走去,穆云间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紧张,他心中疑问更深,忍不住道:“萧钦时,你怎么了?”
“没。”萧钦时简短地回答,随口转移话题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关州来了许多北境装扮的人。”
他这一提,穆云间也发现了。这些人多穿着粗布麻衣,缠着各式各样的头巾,看上去孔武有力。
他思索,道:“是不是因为你占据了北境,所以原本跟随穆云敬的那些人,只能四处逃窜,而西北偏僻,他们最终选择了此地?”
“也许还有真的难民。”萧钦时低声道:“你最近不要一个人行动,当心危险。”
穆云间赶紧点头。心中又有些叫苦,原本他选择西北,就是看中这块地没有任何势力盘踞,局势简单,虽然地方贫苦了一些,但总归是安详宁静。
怎么感觉自打他来了之后,这边逐渐开始有了乱起来的迹象。
他心中迅速有了决定,今天回去就收拾包袱!最近两天就离开关州!
至于萧钦时……他最近挺正常的,应该能理解他的……吧。
两人很快进了城内,萧钦时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方圆百米之内没有人议论萧太子喜欢男人之事,才放下心带着穆云间往里面走。
穆云间很快来到了熟悉的胭脂铺子,垂纱一掀开,老板娘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君公子来了,可是带来了新的盒样?”
“正是。”穆云间随她一起往里面去,萧钦时亦步亦趋地跟着,老板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略显犹豫,穆云间轻声道:“你在外面等我。”
“不可。”
难道是因为关州多了北境之人的缘故,萧钦时担心有人会对他下手?
穆澈如今还在关州,不能保证他前朝皇子的身份还一如既往的是个秘密,如果北境之人真的想对他下手,是有可能提前打听他经常会去的地方的。
难怪萧钦时今日出门的时候专门让他带了垂纱!
穆云间心头一个激灵,对老板娘道:“他是我家人,不碍事的。”
这个时候,还有有一个会武功的人在身边比较好。
萧钦时的下颌很轻地抬了一下,默默跟在他身边走了进去。
穆云间说他是家人……
他姓穆,他姓萧,若要成一家人,就只能是成亲。
穆云间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成亲了……
他掩饰了一下自己加快的心跳,安静地立在对方身边,并时刻警惕着老板娘会不会说出什么吓到穆云间的话。
穆云间取出做好的小盒子,上方刻着精细的芙蓉花浮雕,还特别用丹青调了色,花瓣之上隐约可见木质纹理,淡雅又温婉,美丽至极。
老板娘果真爱不释手,高兴地道:“公子这盒样,应当费了不少功夫吧?”
“我将雕刻的注意事项还有调色步骤都写在了这里。”他又取出一张纸,展开递过去,道:“这东西雕起来不会很难,只是上色可能需要费些功夫,除此之外,这里的浮雕可以拧下来。”
穆云间给她做示范,露出里面一个暗格,这浮雕一取下来,老板娘才发现,这盛放的芙蓉花下还有一个凹陷的花骨朵的图案,那花骨朵里面正放着此前她送过去的唇脂,淡红的唇脂填满了整个骨朵,十分娇艳。
她一眼明白:“公子的意思是,这小格子里可以放唇脂?日后姑娘们出门,只需带这一盒便好了。”
萧钦时也多看了几眼,在穆云间与对方解答的时候,眉头微皱。
和老板娘交代完毕,穆云间很快离开,萧钦时跟着他出去,道:“你做女子之物,如何这般得心应手?”
因为他前世见惯了,甚至还经常给姑娘们的护肤品做代言,自然懂得不少。
穆云间道:“当然是观察来的。”
萧钦时拉住他的手,道:“观察?你整日盯着人家姑娘看,也不怕被骂登徒子。”
“我是说从姑娘们的行为方式观察,你又想什么呢?”穆云间把他甩开,道:“去扶阳门,我要买包子。”
“扶阳门那边人那么多,我找人帮你买了带回去吧。”
穆云间停下脚步,心中有些紧张。刚刚才把人甩开,就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他小声道:“萧钦时,你跟我说实话,我现在是不是有危险?”
萧钦时:“……算是。”
“你今日一直拦着我下山,是因为已经查到这些北境之人的底细了?”
“嗯……”萧钦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穆云间已经主动抓住了他的手:“那不吃了,不吃了,咱们快回去。”
他逃也似地拖着萧钦时出了城。
倘若那些人是穆云敬散落的亲兵,一旦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虽然他现在很安全,但穆云间素来是个居安思危的人,他喜欢安逸自在的生活,最好是一眼可以看到头的那种。
不喜欢发生任何意外,前世独自一人悠闲的时候,突然接到剧组电话都会让他陷入苦恼。
更别说这种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危机了。
穆云间一回到家,就站在小窗前开始沉思。
萧钦时把两人的斗笠挂起来,一转脸,就对上他郑重的表情:“萧钦时,我要离开关州。”
“……”萧钦时只好安抚:“那些人的底细我并未查清,只是今日关州的确出现了太多北境之人,我心中有些担忧,你不用害怕。”
“不只是这个。”穆云间道:“我是担心事情捅到你父皇那里,到时候我就跑不掉了,萧钦时,我……我确实害怕,你就放我……”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抱住,穆云间又一次陷入苍兰清甜的花香之中,耳边传来萧钦时低低的嗓音:“放不了,穆云间,我知道你害怕,所以我现在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你要相信我。”
穆云间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到底咽了下去。
他拧了拧眉,伸手把萧钦时推开,道:“可是我现在连包子都吃不到了。”
“我已经让人去买,最多再一盏茶,就会回来了。”
不过多久,萧钦时出去了一趟,果然给他带来了油纸包好的包子,还热腾腾的,穆云间拿着包子就着巩紫衣烧好的稀饭当晚饭吃,偶尔抬眼,会发现萧钦时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没有像往日一样盯着他……明显心里压着事儿。
会是什么呢……穆云间悄悄转动脑筋,想不出来,心中就像有蚂蚁在咬一样,一点点地不安了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萧钦时就不太对……太老实了点。
难道,西京那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这个猜测让穆云间当即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又看了一眼萧钦时,后者的目光跟他撞在一起,眼眸温柔地笑了一下。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穆云间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
他无法断定究竟是什么事,但能让萧钦时都警惕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萧钦时说过,会尽全力保护他,保护不了,便给他偿命……
但穆云间并不想要他偿命,如果明明有更轻松简单、对两人都很好的方法,何必要自讨苦吃呢?
他悄悄转脸看了一眼床上的萧钦时,猝然对上对方乌黑的眼睛,心里又是一跳,道:“看我干什么?”
“穆云间。”萧钦时眼珠乌黑认真:“你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
……你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穆云间道:“我才没有。”
一边说,一边拉高被子,有些羞耻地闭上眼睛。
他也知道自己胆子太小了,但如今他处在极度的被动之中,怎么可能那么坦然。
睁眼又看了萧钦时一眼,他板着脸道:“要我睡了,你不许再盯着我看。”
萧钦时沉默。
“快点。”
在他剔透眼珠的瞪视下,萧钦时慢慢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这日,萧素素是被连续的房门拍击声惊醒的,她飞速翻身下床,对上楚煦有些凝重的神情,心中一紧:“怎么了?”
“进去说。”
萧素素让开门,转过去披了一个外衫,楚煦已经又去把她打开的窗户关了,屋内只能听到外面朦朦胧胧的声音,他才转过脸,道:“我终于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刚刚离开就又来关州了。”
萧素素端着水的手一顿,呐呐道:“为什么……”
“因为君子陶就是当年失踪的太子妃!”
萧素素手中的杯子啪的掉在了地上。
尽管她昨天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她一直糊里糊涂,有些自己想到的事情并不会当真,但如今这话被楚煦说出来,就一下子变得无比真实了起来,也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秘密。
“当年我听父亲说过几句,太子妃是自己逃走的,只是后来太子殿下将穆云敬拐走他的事情坐实,还亲自带兵征伐北境,这才让我不得不把那几句话当做戏言……可是,可是如果太子妃其实是男子,一切就都能解释的清楚了!”
萧素素屏住呼吸,脸上全是恐惧。
楚煦一字一句地道:“太子妃根本不是公主,他是前朝皇子——如今隐姓埋名,是关州名匠君子陶!”
“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萧素素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你今日还没有出门。”楚煦道:“你可知,关州城里都在传什么?”
“什,什么……”
“太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楚煦道:“伴随着这个消息的还有,陛下大怒,已经派人要抓他回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
“如果单纯只是太子喜欢君子陶,这会儿关州城里不会有陛下派人来抓的消息,顶多就是一桩风流韵事,但与西京传来的消息一同出现,就代表着这是有人刻意为之,太子喜欢男人一事,根本不是自关州本地传出去的……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人,而君子陶的院子里又时常有其他动静,素素,你兄长是准备抛弃太子之位,也要保他啊!”
萧素素愣愣坐在那里。
她想说兄长糊涂,可想到那日溪边的场景,忽然又觉得心中揪痛。
她立刻看向楚煦,道:“你已经向楚叔叔寄家书了么?”
“我寄家书,也是太子殿下算计过的,他如今就是要掩饰过去太子妃的性别,自己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父皇派了谁来?”
“我不知道。”楚煦道:“这应当是机密之事,但一旦等到陛下派的人到关州,事情就难以挽回了。”
“那我们怎么办……”萧素素哽咽了起来:“楚煦,你能不能不告诉楚叔叔这件事,我们想想办法……”
“没有办法。”楚煦神色复杂,道:“我可以不写家书,但等到捉拿殿下的特使过来,君……穆云间,他只要是男子,就在劫难逃。”
金玉斋里,听罢卷丹报告的穆澈缓缓放下了拿着的棋谱。
自打那日伤了萧钦时之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一直警惕着暗中的动静,并时刻准备着卷铺盖逃离。
此刻,他披头散发,里衣外面只有一件薄薄的外衫,衣冠不整,还带着几分颓丧。
语带犹豫:“你刚才,说什么?”
“关州如今全城都在传,萧太子喜欢上了名匠君子陶,惹得西京那边大怒,派了特使前来抓捕。”
穆澈的目光望向桌上棋局,安静了好一阵时间。
闭门多日都未曾得到的答案呼之欲出,他表情略显恍惚地怔了一阵,才呐呐道:“倒是小疯狗能做出来的事……”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怒意从脸上一闪而过,徐徐道:“收拾一下,我们去拜访君公子。”
萧素素跟着楚煦一起出了客栈,顶着烈阳往城外走去。
“真的要这样做吗?”萧素素还有犹豫:“一定会吓到子……嫂嫂的。”
“现在吓到,总好过被特使处死。”
“你说父皇会派谁来……”
“我不知道。”楚煦道:“但定然是能拿得住太子殿下之人,一旦他被拿下,太子妃必死无疑。”
萧素素深吸了一口气。
马车驶出金玉斋,一样是出城的方向。
收拾妥当的穆澈双目微拢,一侧卷丹神色担忧:“我们这样做,会得罪萧太子的。”
“他既然敢利用我,就该做好被揭穿的准备。”穆澈缓缓道:“何况,我们也只是为了救云间侄儿。”
萧素素和楚煦在山脚下拴了马,转脸便见到一个青衣公子徐徐走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腰间玉佩。
双方对视,均是一怔。
穆澈微笑上前,道:“二位,也是来拜访子陶贤弟的?”
“你就是那个青楼老板?”萧素素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他:“你来干什么?”
“我也是来拜访他的。”穆澈语气温和,道:“二位若是不嫌弃,便一起走吧。”
萧素素一脸不快,楚煦则做了个请的姿势。
穆澈轻笑一声,先一步拾阶而上。
今日的早餐又是萧钦时做的,穆云间喝了南瓜粥,又吃了昨晚剩下的包子,没怎么吃他炒好的菜。
巩紫衣用餐很慢,但吃的不少,穆云间和萧钦时都离席之后,他还在安静的扒饭。
“你一做饭就把衣服弄脏。”屋内,穆云间重新找出一件衣服递给他,道:“不是让你系围裙了么?”
“忘了。”萧钦时把外衫脱下来,接过他递来的新衣,抬起手臂的时候,轻轻皱了皱眉。穆云间道:“还在疼?”
“嗯。”萧钦时道:“外面其实已经结痂了,就是里面疼。”
“好好吃药。”
“哦。”
穆云间拿起他换下来的衣服,还有自己换下来的一起往外走,问:“哥,你有衣服要洗么?”
“放着我来吧。”
“我一起洗了吧。”
巩紫衣没有多争论,指了指外面的晾衣绳。
穆云间一起拿了,丢在木盆里,身边很快走来一个人。
萧钦时脱了鞋袜,挽起裤腿,又将长衫皆缠在腰间,伸脚往里面踩。
“你不嫌凉啊?”
“不凉。”萧钦时一边踩衣服,一边看他,穆云间由着他踩着外衫,将里衣放在小盆里手洗,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这样帮皇后洗衣服?”
萧钦时短暂停下,想了一阵,摇头道:“没有。”
他的脚也很瘦,小腿修长有力,皮肤在水的浸泡下越发冷白。
穆云间任由他踩了一阵,道:“差不多出来吧,也没太脏。”
萧钦时嗯了一声,从里面伸脚出来,刚要踩鞋——
“等一下。”穆云间把一侧的纯色手巾递给他:“把脚擦干净。”
顺便踢过去一个马扎。
萧钦时在马扎上坐下,听话地擦干净脚,重新把脚放在鞋子里,学着他的姿势开始洗衣服。
“小心扯到伤口。”
“不碍事。”
早晨阳光明亮而不灼人,穆云间换了水,把衣服涮干净甩了一下,水珠溅了萧钦时一脸。
后者微微偏头,抬手挡住,穆云间笑出声,道:“往那边去点儿。”
萧钦时往远处躲了躲,看他将甩的平整的衣服整齐的搭在晾衣绳上。
萧钦时抬起腿,把自己挽起的裤腿一起放了下来,衣摆也重新垂落脚踝。
他走过去,从搭起的衣服后面探头看穆云间,穆云间正在从盆里拿衣服,站起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脸,心头一跳,一把将他推开:“别闹。”
“穆云间。”萧钦时又从另一边的衣服里后面探出头,道:“其实我们现在这种生活也挺好的。”
“嗯。”穆云间点着头,知道他还有未尽之言。
“不然……”萧钦时道:“我们私奔好不好?”
穆云间唇边扬了一下,随口答应:“好啊。”
萧钦时眼睛一亮,刚要说什么,忽然眉心一跳,飞身闪入了屋内。
萧素素又来了?
敲门声很快响起,穆云间挂好衣服,走过去拉开了门。
“凌霄老板……苏姑娘,楚小友……”
怎么这么齐刷刷的。
他把人接待进屋里,萧素素先道:“子陶哥哥,我们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穆澈颌首:“我也有话单独与贤弟说。”
萧素素不太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握了一下腰间的鞭子,道:“我要与子陶哥哥说的话,非常重要。”
穆澈道:“我要与子陶贤弟说的话,关乎性命。”
穆云间:“……”
他心里突突跳了起来,正犹豫先听哪个,楚煦已经道:“不必争论了,想必凌霄老板也是听到城中传言,来劝君公子离开关州的吧?”
穆澈多看了他一眼,含笑道:“这位小友真是聪慧。”
室内,萧钦时呼吸急促了起来。
穆云间心里突突的更快,道:“城中,是什么传言……”
萧素素:“子陶哥哥没有下山,想必有所不知……”
穆澈:“萧太子向西京写了书信,说与子陶贤弟你……”
楚煦:“西京那边传来消息,陛下派了特使……”
轰——
穆云间房间的门板忽然倒塌在地,萧钦时穿着浅灰色的长衫,早间未曾梳起的长发从脸侧蜿蜒披散,脸色仿佛抽干了血一样的惨白。
他秾丽的五官变得格外深邃,乌黑眼珠隐隐扩张,眼中血丝无声上涌,眼眶内可以见到爆裂的毛细血管。
他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众人,目光从神色慌乱的楚煦脸上,挪到略显恐惧的萧素素脸上,再到警惕戒备的卷丹,还有神色凝重中又隐含轻佻的穆澈……
最终,落在穆云间茫然失措的面孔上。
萧钦时呼吸放轻,脚步轻巧地踩过倒塌的门板。
卷丹暗暗戒备,巩紫衣也察觉到危险,徐徐自门前靠近。
不远处的山道上,真该死怀抱长刀,眉心紧锁,挨千刀立在石头上,肩头蔷薇随风摇曳。
萧钦时缓缓来到穆云间身边,蜷缩的指尖微微发着颤,眼珠乌黑,泫然欲泣。
“穆云间。”他轻轻拉住心上人的手,另一只手指向所有人:“我不喜欢他们。”
“你让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