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钦时今日穿的还是黑衬衫和黑长裤。
他皮肤白，一身黑衣的时候，五官就显得更加突出，浓睫纤长，鼻梁高耸，唇角笑意浅浅，神情之间有几分温软的满足。
穆云间的车停在河岸的路口旁，一看到他就露出笑容。
等到萧钦时上了车，他便道：“我刚才睡着了，没接到你的电话，考的怎么样？”
“过了。”
穆云间点点头，余光看到他胸前的粉色心形吊坠，一边驱车，一边道：“那是什么。”
“这个叫，情意绵绵石。”
穆云间清楚这条河岸每天有不少人在这里摆摊卖玉石水晶首饰之类，但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古玩市场，来逛的人图一个新鲜，摆摊的人则是图一个闲着也是闲着。
这边儿树荫多，还有不少闲人在这里下下棋钓鱼，尤其是这种凉爽的天气，人更是扎堆儿的来。
他一听就知道萧钦时肯定是相中这个离谱的名字了。但萧钦时在另一个世界怎么也混到了皇帝的位置，不至于被这种塑料石头骗到，估计就是买一个乐子，便没有多问什么。
“科一过了就可以去练车了，晚上给你奖励。
萧钦时摸着那颗石头，倏地望向他：“奖励？”
穆云间理所当然地道：“一次过了考试，这么长脸的事儿，当然得好好吃一顿。”
原来是吃饭。萧钦时没什么兴致，但还是嗯了一声。
“想吃什么？”
“都行。”
“火锅？”
如今萧钦时看到肉的时候已经不太会想到不好的记忆，相反的，他会想到那个雨夜，想到蒙在眼睛上的薄纱，想到穆云间体贴的投喂。
还有后来那些年的朝夕相处里，穆云间每日为他亲手做的饭菜。
为了把他养胖，穆云间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但萧钦时不知道是因为体质还是习武消耗的原因，胖的始终都没那么明显。
但相比之前来说，他的发质明显要比之前好了很多，皮肤也多了一些血色，只是比起正常的健康肤色，还是显得苍白了些。
萧钦时对吃的没什么在意，基本没有特别爱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食物对他来说只是充饥而已，口味如何根本没那么重要。
穆云间跟他相处那么久，一开始是因为萧素素的话，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偏好花糕或者果糕之类的点心。但经过婚后的相处之后，他发现萧钦时其实其实并未有特别喜欢那些食物，他不会主动去要求这些东西，也不会特别吩咐厨房去做，只是下人们可能觉得自家主人的房中应当常备一些点心，才会经常去送。
而对于萧钦时来说，有人送来他就吃，才会导致很多人都觉得他其实很喜欢吃果糕。
此刻，萧钦时也是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
穆云间一边驱车，一边有些不满：“别总是让我决定吃什么，你倒是也给点意见。”
“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好。”萧钦时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我要吃麻辣锅。”
萧钦时从容点头：“好。”
穆云间神情有些无奈。
成婚之后有那么一两年里，穆云间的确没能摸清楚他的口味，他变着花样的给萧钦时做好吃的，试图知道对方究竟喜欢什么。后来的结果证明，萧钦时什么都喜欢，只要是他做的饭，萧钦时连一口汤都不会放过，会吃的干干净净。
但同样的东西，换成别人来做，萧钦时就吃的很随意。
有一次穆云间实在不知道要给他做什么吃的了，就问他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萧钦时反问：“你指什么？”
“我指你究竟想吃什么。”
“我不吃辣，其他都行。”
“最烦你说都行。”
察觉他真的生气，萧钦时沉默了一阵，道：“我喜好你，喜好跟你有关的一切。”
萧钦时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非要有一个的话，那他最大的爱好一定就是穆云间了。
穆云间目视前方，忍不住道：“萧钦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所在的世界一样是一本书，也许你这么无理由的喜欢我，是因为你像母后一样被下了降头。”
萧钦时看向他，道：“你很害怕么？”
穆云间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此刻却陡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他偏头看了萧钦时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道：“难道你不怕么？”
“怕。”萧钦时道：“如果我是被设置成这样的话，那我希望设置我这么喜欢你的人，也能把你设置的很喜欢我，不要对我不好，不要总是抛弃我，总是凶我，总是不理我，总是怪我太黏人……”
“……”穆云间轻声道：“即便是被设置成这样，也没关系？”
“已经被设置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关系呢？”当年在异世的时候，萧钦时就对自己是书中人接受良好。此刻面对穆云间的问题，他也一如既往：“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能让我感到快乐的，如果被设置成和你在一起会让我感到开心，那我就不会强迫自己离开你去不开心，穆云间，无论我们之间的篇章是什么人在书写，对于我来说，那都已经是定格的人生。”
“就像母后一样，即便她永远都不会原谅父皇，永远都无法接受父皇，但在最后的最后，她也还是要接受自己被书写过的人生，接受自己和他有过三个孩子。因为如果她无法接受这些，那她在抹杀别人的同时，也就抹杀了自己。”
“她可以不爱萧不容，但她却不能不爱自己，她可以不做萧不容的温柔贤良的妻子，但她却不能不做虞昭。”
“可能我对这个时代知道的太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担忧，但是穆云间，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改变，也不是所有的改变都会发生在你我身上。”萧钦时想了想，道：“你跟我说过，在我原本的世界里你会死亡，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那个死亡的你，还是你么？”
穆云间凝望着前方，思绪沉浮间，有些感慨萧钦时的通透。
他分明是这世上最偏执的人，却竟然也是这世上看的最清楚的人。
他无所谓食物，无所谓权利，无所谓金银，可是在感情方面，却异常的浓墨重彩，所有的贪婪都集中于爱恨，身外之物被衬的一文不值。
没有人比他更荒唐了，却也没有人比他更真实了。他的价值观与穆云间完全的背道而驰，穆云间打小接触到的三观就是自立更生，不依靠任何人，不要随意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可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枷锁呢。
不敢爱不敢恨，怕害怕怕麻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身外之物上，物质丰富了，情感却逐渐裹上了厚厚的茧。现代人的快节奏与纷乱繁杂的各类娱乐让人与人之间越来越难产生信任之情……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事实也证明了绝大部分人都不值得托付。
车子停在了红绿灯的路口，穆云间偏头看了一眼萧钦时，后者又低头在摸那个坠子，见状又朝他看了过来。
乌黑的眼珠直勾勾的。
萧钦时每次看他的时候，都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因为他是那样的全神贯注，即便只是被他看着，穆云间的心都会软的一塌糊涂。
没有人会像萧钦时这样去爱人，也没有人会比萧钦时更值得被爱了。
穆云间忽然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
萧钦时猝然重重吻了过来。
穆云间在他咬住自己的嘴唇之前抽身离开，心中的那点感动因为对方猝然涌起的贪婪而消散不少。
萧钦时继续想要欺身，穆云间已经没好气地开口：“坐回去。”
萧钦时沉默地坐回去，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扬起。
穆云间这样胆小的人，居然在红绿灯的路口前亲他，可想方才有多情难自禁了。
……这一定是绵绵的功劳。
他摸了摸胸前的心形石，感觉这钱花的真值。
车子穿过红绿灯，萧钦时继续道：“而且我喜欢你，也不是没有理由。”
穆云间有些好奇。
“你虽然胆小懦弱，但你脾气很好；虽然总是想的太多，但还算小心谨慎；虽然你有时候太过冷酷，但你每次对我笑的时候又那么温暖，一下子就扯平了。”
“你长得那么好看，每天看也看不腻，而且你皮肤好，摸起来滑溜溜的，我想每天蹭你一万遍，最重要的是，你每时每刻都那么可爱，尤其是晚上……”
他看了一眼穆云间的脸色，没有再说下去。
并再次摸了一把绵绵。
试图让对方帮忙哄哄穆云间。
穆云间把车停在了地下室，走入电梯的时候，萧钦时还在摸那个心形坠子。
他皱了皱眉，心中的疑惑短暂压过了火气：“这塑料坠子有什么好摸的。”
“你不要跟它吃醋。”萧钦时放过了绵绵，来拉他的手，在他的瞪视中，道：“而且它不是塑料的，它是石头。”
穆云间：“石头？”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萧钦时坦然把绵绵送到他面前，穆云间掂了掂重量，道：“这么轻。”
电梯打开，两人走了出去，穆云间松了手，道：“不可能是石头。”
“它就是石头。”萧钦时拿起来，在他面前捏了捏：“你看，还能捏下去。”
“……”穆云间逐渐发现不对，他也伸手捏了一下。萧钦时轻轻一捏就颤动的东西，在他手下纹丝不动。但这种比例对称到近乎完美的心形，他可以断定是人工的：“能捏下去，不是更说明是塑料了。”
“不是的。”萧钦时解释道：“等你听了它的名字就知道为什么这么神奇了——它叫情意绵绵石。”
穆云间一边带着他往火锅店走，一边皱着眉，因为反复在观看那个石头，他的脑袋几乎贴到了萧钦时的胸前，萧钦时无声地伸手搂住他的腰，心中再次感慨了一句这钱花的真值。
就在这时，他余光忽然瞥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举着黑乎乎的东西往这边拍。
清晰地听到快门声的萧钦时：“……”
他立刻垂下睫毛，顺势往的角落里挪了一步，穆云间正拽着那坠子，猝不及防地被他往旁边带去，身体一下子撞在他怀里，萧钦时顺势垂首，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穆云间懵了一下才站直，“怎么？”
“给人让路。”萧钦时很无辜，道：“你看好了么。”
穆云间没有多想，道：“我看来看去，这东西就是个塑料，你看……”穆云间举起来对着灯照，这石头在萧钦时的脖子上挂着，他的脑袋不得不贴过去，指给萧钦时看：“这样看，里面还有小气泡，这分明就是塑料凝练弄成的。”
萧钦时的心思根本没在他的话上，他勾着穆云间的腰，垂眸嗅着他的味道，喉结微微滚了滚。
穆云间已经三天没给他碰了，这会儿光是闻着，都让人口齿生津。
穆云间忽然拍了他一下，萧钦时堪堪回神，看他皱着脸，表情狐疑：“这个多少钱买的？”
萧钦时本能扯谎：“一百块。”
穆云间眉心一跳：“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多少钱？”
萧钦时眼神飘了起来，但他迅速想到了今晚的大业，逼着自己对上他的眼睛，认真无比地道：“一百块。”
穆云间：“……”
萧钦时：“……”
穆云间：“……”
萧钦时到底没忍住，慢慢转开了眼睛，卷着舌头含糊地说：“偶哀怪。”
“？”穆云间道：“说清楚。”
“古啊挂。”
穆云间：“……”
人话都不会说了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