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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出版番外 家

残次品 priest 4414 2024-05-16 23:26:02

“老爸在,有什么可怕的。”

***

新星历241年8月底,林静恒在乌兰学院的第一个暑假余额不足。

暑假,他应学校机甲设计专业导师的邀请,到第一军工厂见习了一个月,过得比在校期间还忙碌,及至快开学,才回到沃托的监护人家里,刚一进门,他就愣了一下,因为看见九环的机甲车停在前庭院。“九环标志”是联盟上将才能用的,这是陆信在沃托的专车。可是非年非节,陆信不是应该在白银要塞吗?

他快步走上楼梯,听见湛卢熟悉的问候声在门廊里响起:“您回来了,暑假愉快吗?”

林静恒简短地“嗯”了一声,在门廊换好鞋,一边推门一边问:“你们怎么回来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湛卢:“是的,家用医疗舱忽然通知……”

他这话没说完,林静恒刚一开门,眼前就有一道黑影扑过来,然后他整个人被举了起来,悬空转了两圈半。林静恒艰难地抓住门把手,面红耳赤地吼了一声:“你被疯狗咬了吗?吃抱了撑的!”

陆信笑容可掬:“嘘——”

林静恒狼狈地从他手里挣扎出来,十五岁的少年正在疯狂地长个子,瘦成了一张纸片,自觉心比身提前成熟了一百岁,已经是个什么都懂得大人,被陆信那大猩猩一只手箍着腰举起来十分伤自尊,他双脚落了地,立刻多开陆信两米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整理衣冠,顺便赏了陆将军一个白眼。

“不要叫,”陆信压低声音说,“她睡了。”

林静恒一愣,想起湛卢刚才没说完的那句“家用医疗舱”什么的,顿时有点紧张起来:“穆勒阿姨怎么了?”

陆信看了看他,表情一瞬间有点扭曲,想笑,还想努力装出一副悲苦忧虑的样子,于是眉眼嘴角耷拉下来,成了一副不伦不类的怪样,林静恒没看明白他复杂的面部表情,皱起眉问:“好好说话,你做什么鬼脸,到底怎么了?”

陆信:“……”

他本想作怪吓唬这小孩一下,没想到因为太高兴了,临场发挥不佳,于是朝林静恒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神神秘秘地宣布:“她要生小宝宝了!”

林静恒先是一愣,拧起的眉没打开,少年老成地问:“多久了?家用医疗舱需要进行相应的配套升级吗?还有,你俩为什么没选择体外培育,自己生对身体不好,再说不耽误她工作吗?”

“……”陆信被他这一连串的务实追问堵了个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他才颇为噎得慌地一揽林静恒的肩膀,叹了口气,“宝贝,爸爸用‘你妈妈就要生小宝宝’这种句型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应该开心地回答‘真的吗?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和我玩呀’,而不是在这儿操心这些大人的事。”

林静恒从小就不喜欢肢体接触,快走两步避开他的魔爪,用眼神明晃晃地质问:“你别是缺心眼吧?”

陆信无奈地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一把将他薅过来强行镇压:“我看你再给我装成熟!二十岁以前能随便撒欢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不知道珍惜,等你真长大了,百分之百会后悔自己虚度年华,信不信?哎哟喂,你还挣扎,腰还没有我腿粗,中二病的小东西……我打你屁股哦!”

林静恒暴跳如雷,又怕吵到穆勒教授,只能压着嗓门咆哮:“你给我放开!”

其实房子这么大,楼板又有隔音降噪效果,只要把卧室门关好,就算机甲车开进来穆勒也听不见,就他当真,色厉内荏地张牙舞爪,陆信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玩,于是没心没肺地咧开嘴大笑:“咬我啊,哈哈哈哈哈。”

少年林静恒无计可施时,只好施展自己的终极大招,冷战——很多年以后,他长大成人、翻云覆雨,依然没多大长进,被身边的人气急了还是只会这一招。

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习惯性地摊开一本书,林静恒却半天没看进去,脑子里总是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乱什么,莫名其妙焦躁,在个人终端的提醒下,他心不在焉地洗漱干净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卧室灯暗下来,林静恒房间的屋顶是陆信特意找人设计的,很昂贵的裸眼自然星空效果,置身其中,不用伊甸园,也有躺在浩瀚星河下的感觉——林家早熟的双胞胎在政治旋涡里长大,都有点敏感,尤其后来静姝被管委会带走,林静恒开始更加排斥伊甸园,初等教育结束后,一直屏蔽至今,陆信看出来了。陆信大大咧咧,看着是个不着四六的男人,其实待他真的很用心。

仿真的儿童机甲静静地立在床边,好像一个温柔的守护者。少年林静恒注视着斗转星移的屋顶,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下面藏着的念头于是忽忽悠悠地浮了出来。

他想:“他们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念头一起,他那自以为“一百岁的心理年龄”就默默地退缩回十五岁……甚至更小,脆弱的安全感瑟瑟发着抖,还要强撑着面子不肯露出来,这让他精疲力尽,并觉出了难以言喻的孤独。

忽然,卧室门“咔嗒”一声,被人用指纹刷开了——陆信把他领回来的时候,考虑到男孩还有一两年就要进入青春期,需要独立空间,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教会他怎么更改卧室房门进出权限,但林静恒一直没改过,五年过去了,陆信和穆勒依然有这间屋子的进出权限。

林静恒心里正难受,只想独处,于是刻意放慢了呼吸,闭眼装睡,谁知讨厌鬼陆信见他“睡得挺香”,就很不客气地伸手推他:“唉,醒醒,老爸跟你聊几句。”

林静恒一把按住他冲自己脑袋去的爪子,睁眼瞪他。

陆信大马金刀地往他床头一坐:“没睡着吧?”

林静恒没好气地说:“让你吵醒了。”

“不可能,你要是真睡着了再被我弄醒,早该挠我了。”陆信得意扬扬地拆穿他,“哪儿有这么冷静?”

“大半夜的,你到底有什么事?”

陆信仗着蛮力把他往里—挤,占了他半张单人床,人高马大地往上一躺,就把少年挤得几乎要贴墙,他老人家还好像躺得不舒服,左蹭右蹭地换姿势,一边把小床压得“嘎吱”乱响,一边还唉声叹气:“你这个床怎么又硬又窄?不是可以调硬度和宽度吗?”

林静恒咬着牙:“招待不周,麻烦您赶紧移驾。”

陆信看了他一眼,打开了床头的阅读灯,乳白色的光薄纱似的落下来,男人锋利跳脱的眉目看起来柔和了不少,他突然说:“其实今天听说这事,你不怎么开心,对吧?”

林静恒目光一闪,很快用不耐烦的表情掩过去了:“难道非得跟你一样上蹿下跳才叫开心吗?我们人类没有这个风俗习……”

陆信就抬手按在了他头上,林静恒下意识地把脖子梗了起来,因为大猩猩下一个动作准是把他脑袋往下压,可是这次,陆信居然没有手欠,只是轻轻地抚过他的发梢,低声说:“你进了乌兰学院,就知道自己将来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了吧?小静姝在管委会,没有自由,以后你俩再互相惦记,她也肯定会跟你聚少离多。”

少年脸上的阴郁一闪而过,正耍说什么,陆信却“嘘”了他—声:“这也是为了保护她,懂点事吧,孩子啊!我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甘心庸碌一生、随波逐流的性格,将来,—个有实权的军方人士,要是跟静姝关系过于密切,你俩会互相变成对方的软肋,被人拿着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在一些很复杂的环境里,如果你没有足够多的底牌,爱谁,恨谁,都不能让人知道,就像伍尔夫爷爷不肯替静姝争取一下,并不是因为他心里没你们,懂吗?”

少年心里—动,朦朦胧胧的,似懂非懂,犹疑地看着陆信。

陆信却不肯再和他往深里说,话锋一转:“扯远了——我是想说呢,老爸今年一百四十多岁了,比你大一个世纪还要多,将来我们这些人都是要走在你前边的,到时候亲人都没有了,静姝离你又远,你怎么办?”

林静恒正在中二期,又是个天生的別扭鬼,总是习惯性地跟大人顶嘴,可是这时候,“我断奶了”四个字分明已经涌进了他的喉咙,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陆信是联盟第一战神,他想不出这个人衰老的样子,也不肯去想象将来陆信也会像他的亲生父亲一样,悄无声息地离他而去。单人床很窄,陆信宽厚的肩和他靠在一起,把少年挤进了墙角,生机勃勃的体温弥漫过来,笼罩过少年有些冰冷的手脚。体温那头的男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好半天没吭声,眼皮垂下来,像是困了,半睁不睁的。

“静恒啊,”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之前跟你打赌,是开玩笑的。比起奖学金,我更希望你将来能活得有滋味一点、快乐一点。我希望你多交些好朋友,等再大上几岁,去谈恋爱也很好,不要像那些沃托人一样孤僻冷漠,将来结一场比生意还冷漠的政治婚姻,过那种展览似的‘标准’生活给别人看。可是……交心的朋友和真爱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如果你运气不够好,一辈子遇不到—个也不稀奇,真要是那样,我希望你起码还有个亲人,这孩子将来会和你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以后等我们都走了,也能和你互相照顾。”

林静恒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他的手腕轻轻地压住了陆信上衣的一角,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含混地说:“你才不会死。”

“人都是要死的。”陆信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般家里年纪比较小的孩子都不会太有出息,以后咱们家就让大宝贝专门负责出息,小宝贝专门负责给大家带来快乐——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忽然被分走一半,轻松不少?”

林静恒听着陆信絮絮叨叨的话语,弓起的脊背慢慢放松了下来,他那渎职的生物钟终于再次上岗,给他带来了一点困意,他往下滑了一点,把手垫在自己脑后,紧抿的嘴角露出了一点吝啬的笑意。

旁边的陆信已经开始开豁了脑洞,给没出生的孩子规划职业路线:“……工程师不错,可以去穆勒他们学校,音乐家也不错对不对?正好可以用当年给你预备的那架钢琴,省得它老在客厅里积灰,还可以再找梅老师一次。”

梅老师全名梅青,是当代著名古典音乐家。林静恒没定下未来职业方向的时候,陆信差不多把自己各行各业所有的人脉都发动起来了,让他挨个去试,因为伊甸园给林静恒的初等教育结业评语里说他“内倾人格、感性、高度自律”,适合的职业取向里面有“艺术方向”,而陆信在艺术界的朋友不多,拐弯抹角才联系到这么一位,送他去试上了一节豪华私教课。

“哎,说起梅老师,”陆信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上了一次课就不去了?一直也没告诉我为什么。”

林静恒本来快睡着了,一下清醒了,干巴巴地一翻身,用后背对着他:“坐不住,不喜欢。”

陆信不依不饶地去掰他的肩膀:“啊?不会吧,你坐不住谁坐得住?到底为什么?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穆勒也不说!”

“……吵死了,出去!”

第二天,林静恒起床的时候,陆信已经赶回白银要塞了,他在家用管家系统里留了湛卢的备份和一份儿童房改造计划草稿,并且托湛卢转告林静恒,新的家庭成员是全家人的大事,他也有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负责在开学前完善这份草稿。

林静恒天性认真执拗,接了这个任务,自己的开学行李都没顾上整理,闷在工作间里好几天,恶补了一堆《儿童心理》《学龄前教育》《室内设计》之类的书,然后搜肠刮肚地翻出自己那十岁之前就干枯的童心,小心翼翼地在儿童房和一楼大厅之间加了一个特殊的通道——一个时空隧道一样的大滑梯。

乌兰学院开学上二年级,林静恒一走半年,新年假期才能回家,刚一跨进家门,就被陆信迫不及待地拎到了儿童房,儿童房已经完全布置好了,隐藏的惊喜大滑梯装好了最新的智能安全系统。

“这么早就做好了?”又长高了半寸的林静恒故作老成的本领又高了一些,十分稳重地背着手四下看了一圈,觉得成品还算满意,就是陆信太着急了,“还凑合吧——自然怀孕期不是三十八周左右吗?”

陆信:“……让你随便改两笔,你到底看了多少没用的闲书,怎么连这也知道?”

“人类生理常识而已,需要看书才知道吗?”林静恒用“你以前不知道肯定是因为你不是人”的目光鄙视了陆信一眼,猝不及防地被陆信拎起后脖颈子,一杷塞进了滑梯。

这小子长高半寸,分量没变。

林静恒的“稳重老成”破了功:“你有病啊!”

陆信在入口“哈哈”大笑:“早点完工,当然是为了你寒假回家能玩啊,好玩的东西当然要先留给我家大宝贝。”

林静恒身体反应很快,迅速调整好了平衡,气沉丹田,准备好了一肚子毒液,打算喷陆信一个狗血淋头,忽然,通道里涌起了一股温柔的香味,是穆勒教授经常买的洗涤剂味道,全家的衣服和床单都是这种香味,非常温暖,好像刚刚烘过,扑面而来的时候,像是要把人陷在里面,林静恒一闪神,满腹的冷嘲热讽忘了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滑到了底,以假乱真的“陆信”赫然站在他眼前,朝他伸出一只手:“老爸在,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你也坐过那个滑梯吗?”很多年以后,第八星系的启明星银河城,陆必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静恒。

林静恒端着湛卢给他的红茶,闻着悠远的茶香,轻轻“嗯”了一声。他刚刚以校董的身份参加完新星海学院的开学典礼,礼服还没有换下来,只要不穿军装制服,他身上就总带着几分近乎忧郁的禁欲气息,端着茶杯的手指修长,不言不动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像个古典音乐家。陆必行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于是一不小心跑偏了重点:“所以……那个听着很厉害的梅老师名不副实吗?你为什么上了一节课就跑了?”

林静恒假装没听见这个问题,端着茶杯,转身就走。

“喂!”

梅青老师是一位才华横溢又不恃才傲物的女士,对小孩很温柔,脸上总挂着春风似的微笑。

然而……

那春风似的微笑在听完小林静恒试唱曲谱之后裂了。

“亲爱的,”她在那童音清澈,但跑了八万光年的歌声里,语重心长地说,“回去和你爸爸说,你这辈子啊,可能是跟音乐有缘无分了。”

作者感言

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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