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感冒发烧跟他根本没有一根豆芽的关系，感冒了不睡觉玩一夜游戏，纯属作的，林赫不知道自己把他弄进医院之后为什么还要去他店里看望。
而且是在隔了将近一个月之后。
这期间宋一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主题都是瞎聊，就像宋一之前说过的，预备，聊！不过也没聊出过什么火花。
大概是想去看脸。
这是程博衍说的，宋一就在程博衍他们医院待了三个小时，也能那么巧被他看到。
“林赫我怎么觉得你的春天来了？”程博衍说。
“我的春天不至于来得这么没有情调吧？”林赫笑笑，“一个开摩托改装店的小流氓店主？”
“改装这东西挺要技术的。”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是么？”林赫沉思了一下。
大概是挺高深的吧，他在宋一店里看过他弄车，没感觉出什么技术含量，就知道宋一裤子上弄得都是机油。
不过要说看脸，还真有可能。
宋一长得不算多好，但合他眼，他就觉得看着还挺舒服的，前提是不去想那天他被夹车门里时宋一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宋一的店并不在林赫上下班或者买东西会经过的任何一条路上，所以林赫有时候上他店里去的时候也不会找顺路这样的借口。
他去宋一店里待着的理由是，闲的。
这阵他不用加班，下了班之后就有点儿闲，周末也挺闲的。
“羡慕啊。”宋一抛着手里的扳子。
“忙起来的时候你看看还羡慕么。”林赫笑笑。
“忙起来还能看得着么，”宋一拧开店门口的水龙头洗着手，“一会儿去打球吗？你是不是球打得挺好的？”
“看是什么球。”林赫说，往宋一的背上扫了几眼，这小子胳膊腿儿都挺长，但看着气质也不像是爱运动的那款。
“篮球啊，上回聊天儿你不说你校篮的么？”宋一说。
“你还打呢？看不出来。”林赫有点儿意外。
“也不总打，我懒得动，一年能打三场都算我吃撑了，今天是我朋友租了场地了，一块儿去吧，”宋一回过头打量了他一下，“正好你今天穿的跑鞋。”
“……你朋友啊？”林赫本来有点儿兴趣，毕业以后一直没什么机会打球，但一想到宋一的那些朋友，他就犹豫了。
“是啊，去不去？”宋一问。
“……不去。”林赫说。
宋一的朋友跟他都是同款，一个个全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说流氓吧不完全像，说好人吧又肯定不算。
反正每次林赫碰上他的那些朋友，都觉得被程博衍归到不怎么正经那拨里的自己特别像一个正经人。
他能坚持跟宋一待一块儿的原因是宋一长得合他眼，他要说完全对宋一没点儿心思肯定假，所以他坚持着的另一个原因是想看看宋一是不是。
但他那些朋友，林赫懒得混。
“真不去啊？”宋一到他身边坐下，“大好的时光，真不打个球什么的？”
“真不打，跟你那些朋友一块儿真就算了。改日吧。”林赫说。
“哟，”宋一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是看不上我朋友啊？”
“实话实说，也不是看不看得上，气场不合就不想接触了，”林赫伸长腿仰头伸了个懒腰，“一会儿他们来了我就回家。”
“那我呢，跟你气场能合上？”宋一从小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过来递了一罐给他。
“严格说也不完全能合上，”林赫接过可乐，打开喝了一口，也没看宋一，盯着路边的树试探着说了一句，“但是你长得……合我胃口。”
宋一没说话，停了停才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我以为是我给你捣一回鼻涕让你感动的呢。”
“能不提这事儿么？”林赫转过头，“好容易在我这儿刷出点儿好感能不毁这么使劲么？”
宋一看着他又笑了一会儿才往椅子上一靠，没再说话。
没多大会儿工夫，宋一的那些朋友到了，七八个，外套里都穿着球服，比平时看着顺眼点儿，但也没好多少。
跟林赫打过招呼之后就一块儿蹲在店门口抽烟，看着跟黑社会准备出发去干架似的，经过的路人都是看一眼就立马低头匆匆走过。
“约了老三，”一个人站在宋一椅子后面，在他肩上捏了两下，“说你去他才去的。”
林赫对这人在宋一肩上捏来捏去的手有些莫名不爽，他认识宋一也俩月了，还从未……不，也想摸摸来着，但一直也没上过手……
“去去呗。”宋一懒洋洋地说。
“他不回回都这么说吗，”另一个蹲着的笑着接了一句，“甭管是要干嘛先得问宋一去不去。”
几个人蹲门口聊了一会儿，宋一起身去店后面的屋子里换了条运动裤出来，一帮人准备出发去球场，跨着摩托往路边一轰油，本来要往这边走的路人都过街了。
宋一准备关店门，林赫站了起来。
“真不去？”宋一把他坐着的那张椅子踢进店里，拉下了卷闸门。
“去。”林赫说。
“嗯？又去了啊？”宋一锁好门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他为什么，只是说了一句，“那我坐你车。”
“你不开你车？”林赫问。
“我这两天鼻炎有点儿不安分，不想吹风，”宋一揉揉鼻子，“坐你车吧。”
往车边走的时候，林赫跟在宋一身后，拿出手机迅速地给程博衍发了条短信：程大夫，有鼻炎怎么办？
坐上车的时候程博衍给他回了短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就骂了一句：“靠。”
擤鼻涕啊。程博行回复。
“怎么？”宋一看着他。
“没，”林赫发动车子，“我就发现我朋友一到关键时刻就抽疯。”
几辆摩托开得很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宋一给林赫指了路，半小时之后他们到了球场。
这球场还不错，新的，比林赫他们以前去的球场要好得多，不过来的人也挺多，这么冷的天儿，还得提前订场子，要直接过来就得蹭别人的了。
进了球场，先到的几个人已经在场上跑着了，宋一过去把外套脱了往场边的椅子上一扔，喊了一声：“怎么玩啊！”
“今儿人多，五五打呗。”有人也喊了一句，顺手把篮球往宋一这边扔了过来。
“成。”宋一接过球，运球往篮下过去投了一个。
不过球没进，砸到篮框上弹出来的球被人跳起来一胳膊勾到了手里。
林赫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这个抢篮板的人，这人弹跳力很好，个子也高，抢篮板这姿势很专业。
林赫觉得临时决定过来打场球能碰上这样的对手或者队友还挺不错的。
“十一个人，要不老三一会儿再上……”有人蹲在场边数了数人数之后说了一句，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不干，你怎么不说你歇着啊？”之前抢篮板的那小子转过身说了一句。
在林赫看清他长相愣住的同时，老三也一瞪眼：“林赫？”
“我……靠。”林赫偏开了头。
“你俩认识啊？”宋一挺意外地问。
“你俩认识？”老三反问他。
“我朋友。”宋一说。
老三“嗯”了一声往林赫这边走了过来，林赫没看他。
这个老三，叫张明俊，是程博衍的学弟，也是校篮的，低他们两届……这本来也没什么，但第一，虽然程博衍跟张明俊认识，关系还成，但林赫在某次校际比赛之后跟他干过架。
第二，这人之所以会跟程博衍关系还成，是因为他跟程博衍和自己一样，是同类。
所以……林赫现在脑子里转的并不是碰上了张明俊，而是张明俊就是那个“甭管是要干嘛先得问宋一去不去”的人，那是不是就表示宋一……
“林哥，真巧啊。”张明俊抱着胳膊站在他跟前儿说了一句。
“啊。”林赫应了一声。
“没听宋一提过你，认识多久了？”张明俊问，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了。
“刚认识。”林赫说。
张明俊沉默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球往地上砸了一下，球又弹回他手里，他看着林赫：“今儿咱俩可以来一场了，本来我还觉得这帮人水平太次打着没意思呢，现在好了。”
林赫呵呵干笑了两声。
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张明俊之间的尴尬气氛，一帮人围过来很快就用手心手背确定了分组，宋一跟他都是手背，张明俊是手心。
还成，他不想跟张明俊打配合。
只是他挺长时间没打球了，再加上天儿冷，身体有点发僵，拿过球热了热身，跑了几步投了几个，虽然都投进了，但不是很有手感。
这些人他除了张明俊和宋一，别的都不太认得清，有点儿怕传错了球，好在张明俊那边五个人都戴上了护腕，他们这边都把护腕拿掉了。
多出来的一个人兼任裁判和替补队员。
开局不出意料的是他跟张明俊跳球，跳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同时拍在了球上，球飞了出去，估计路线跟之前两人心里计划的都不一样。
不过宋一反应很快，两步过去抄了球就往篮下跑。
林赫看着他运球犹豫了一下追上去想让他传球让自己带过去，只为这小子……
场边的替补兼裁判吹了哨，指着宋一：“宋一走步。”
“你完蛋了。”宋一把球扔过去，指了指他。
几个人都乐了，林赫发现宋一打篮球的水平大概跟他小学时代差不多。
其实不光是宋一，接下去的二十分钟里，林赫发现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层次的球技，拿的分看着跟踢足球似的，基本属于如果裁判认真吹，这场比赛会被罚到没人在场上的程度。
林赫带着球过了三个人，心里有点儿想不通就这样的一帮人为什么非得专门租个场地来打球，听宋一的意思，还是经常性的活动。
正想着，对面一个黑影拦在了他跟前儿。
是张明俊。
伸手就过来往下面一兜，想要抄球。
林赫还好是反应够快，立马反手把球传给了站在他右边的宋一。
宋一打球水平不怎么样，但还挺积极，拿了球也不犹豫，直接就往篮下带，这回没走步。
只是……
带了没几步，张明俊突然拍了拍手。
宋一也一点儿没犹豫，直接一抬手把球传给了张明俊。
“哎！”林赫喊了一声，“想什么呢你！”
张明俊带着球往回跑了，宋一才回过神来：“我靠我习惯了！”
这话说得林赫心里一阵不爽，也没再说别的，回身追过去，张明俊投篮被干扰了，有人在他手上啪地甩了一巴掌，裁判跑得慢，没瞅见。
球没进，林赫跳起来抢了篮板就带球往回猛跑。
张明俊追上来的时候他压着三分线投了球，球进了。
“进了啊，”张明俊说，“我以为还跟以前似的呢，投十个得三分。”
林赫盯了他一眼，虽然张明俊话没说错，他的三分的确是只看姿势得分勿念，但他听着还是不太爽。
接下去的比赛就变得比较简单明了了，场上十个人，有八个是在练往返跑，只有林赫和张明俊两个人热火朝天你来我往地进攻防守投篮抢篮板。
“哎哟，”宋一弯着腰手撑着膝盖，“我要早知道今儿是来跑步的我就不来了，你俩还打什么五五啊，另找个场子斗牛得了。”
宋一说这话的时候，林赫投出了手里的球，旁边的裁判吹了比赛结束的哨，球进了。
“我们赢了。”林赫拍拍宋一的肩膀走出了场地，往椅子上一坐，喘了半天。
他已经好几年没这么运动过了，一对一打满全场，上学的时候也没这么玩过。
“你行啊，”张明俊往他旁边一坐，也喘了好一阵儿，“宝刀未老。”
“人都没老，刀上哪儿老去。”林赫说。
往返跑的队友们没玩过瘾，在他俩下场之后又来了一场三三，宋一在场上进了两个球，满意地换了人下来了。
“哎，”宋一坐在林赫身边捶了捶腿，“明天腿该酸了。”
“一会儿去哪儿吃？”张明俊从林赫的另一边探过头问宋一。
“回家，”宋一揉揉鼻子，“我鼻炎估计一小时内会犯，我得回家打喷嚏去。”
“吃完了再打吧，来得及吧？”张明俊又说。
“不吃，累了想回家趴着。”宋一又揉了揉鼻子。
“行吧，”张明俊还是探着身子，“你怎么来的，没开车吧，我送你。”
“我坐他车来的，”宋一指指林赫，“今儿不想吹风。”
“我送他。”林赫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我送就行了，我顺路。”张明俊看着他。
“我车不吹风，”林赫突然笑了起来，跟又赢了一场比赛似的，边乐边说，“不吹风，不吹风……”
“……你有没有点儿学长样儿了？”张明俊看着他乐成这样有点儿无语。
“谁是你学长，你学长是程博衍又不是我。”林赫继续笑。
一帮人玩够了之后约着去吃饭，宋一不去，道了别就上了林赫的车，然后放下车窗冲着外面就是一个喷嚏。
“哎他妈还提前了。”宋一吸吸鼻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你这鼻炎还带预告的？”林赫发动车子。
“嗯，早上起来鼻子就有点儿不爽，估计着就差不多得犯，刚打球又出一身汗，”宋一拍拍他的肩，“这种痛你体会不了，你感个冒还有好心路人给你擦鼻涕……”
“那现在我把你夹车门上给你擦擦呗？”林赫说。
宋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哎你是不是跟老三有前仇啊？我本来觉得你脾气还好，怎么一见他就有点儿飘忽了呢？”
“没私仇，球队矛盾，上学那会儿了，”林赫说完顿了顿，问了一句，“你还跟他认识呢？”
“认识好多年了。”宋一说。
“哦，好多年了啊，”林赫沉默了一会儿，“那应该挺了解的吧。”
宋一没说话，过了半天才笑着看向他：“你指的是哪方面？”
林赫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把“性向”俩字儿说出口，只是笑了笑。
“都挺了解的，”宋一咪缝了一下眼睛，“你也挺了解的吧？”
林赫笑着咳嗽了两声没说话。
宋一跟着往窗外打了个喷嚏，也没再出声。
车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儿微妙……
宋一家离他的店不远，一个普通居民小区里，林赫的车停在楼下，宋一下了车，关上车门之后又趴到车窗上探进脑袋来：“要夹我一下报仇么？”
“赶紧上去。”林赫手抠了抠车窗开关，车窗往上抬了抬又停下了。
“行吧，”宋一笑着退回去，在车门上拍了拍，转身往楼道里走，又喊了一声，“有空聊天儿啊。”
“我给你电话。”林赫说。
林赫回到家的时候，老妈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他回来吃了。
“我先洗个澡，”林赫捏了块肉放进嘴里，“我今儿打球了。”
“啊？”老妈有些吃惊，“我以为你告别球坛了呢。”
“嗯，又回归了。”林赫笑笑。
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看，是程博衍的短信。
——过敏性鼻炎很难根治，有些日常护理的方法你看一下，记得转发的时候把最后一句删掉。
然后是一大段的护理方法。
最后一句是：你可以让他到医院查一下过敏源，然后好心地陪着他过来。
林赫笑了半天，给程博衍回过去一句谢了。
然后把这个短信编辑了一下，发给了宋一。
过了几分钟宋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没说话就先是一个喷嚏：“谢谢啊。”
“不客气，”林赫说，“我问了朋友，人家发给我的。”
“这么快就问了？”宋一愣了愣。
“嗯，打球前问的，”林赫很淡定地说，停了几秒又说，“那什么，你这过敏源应该查查。”
“嗯？”宋一似乎没明白。
“就是查查你这鼻炎是因为什么过敏，”林赫说，“我朋友是大夫……我可以……陪你去医院查一下。”
宋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笑了能有一分钟才说：“你挺逗的。”
“啊？”林赫没明白。
“行啊，你陪我去检查呗。”宋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