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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番外篇:新年胜旧年

我乘风雪 弃吴钩 3622 2024-11-09 07:21:26

自从在正则侯府过了一次中秋之后,谢从隽就喜欢过节时带裴昱到处疯玩,两人既上得去青山,掬一手云霞回来;也下得去市井,抖落满袖的烟火意。

裴昱那时还不怎么喝酒,他怕辣,也尝不出酒香,除非礼数使然,需得向长辈敬酒,他会沾一沾唇,却从不会醉。

不过他们的师父清狂客却是个好酒的,除夕这日,谢从隽带着裴昱一起先去跟师父拜年。

裴昱提着食盒,谢从隽手里拎着两壶酒,一路叮当咣啷,奔着清狂客住的小院就来了。

清狂客一打开门,就见一个青衫似柳上春意,姿容秀澈;一个红袍如雪中梅梢,风采鲜艳,两个少年郎落在这破破烂烂的小院门前,更不似凡间之物了。

裴昱毕恭毕敬地行礼,谢从隽则笑嘻嘻的,将酒壶提起,来回一晃荡,说:“师父,过年好啊,瞧弟子给您带什么来了?”

清狂客一闻就知道是芙蓉楼的一壶碧,肚子里的酒馋虫大动。

只不过让谢从隽这等混蛋小子拿捏住胃口,实在有失颜面,他也就斜了那酒水一眼,佯装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才请他们进来。

师徒三人难得在一起吃饭喝酒。

清狂客本想哄着裴昱喝两杯,谢从隽把清狂客端酒杯的手按下了,说:“三郎喝不了,您老也别劝,将我喝倒了再说。”

从前谢从隽偷偷带裴昱去市井里喝过一次,一小盏下肚,裴昱就醉了,那酒水也不好,烧得他胃疼无比,谢从隽最后将他背回去,一路上都听他小声嚷嚷难受,便发过誓再不让他碰这东西。

不过今日除夕,裴昱自个儿倒想陪清狂客喝两杯,他说:“没事的,我也敬师父一盏。”

“算啦,这酒太烈,不如你来尝尝师父酿的杏子甜酒。”

他将春日埋在树下的酒坛起了出来,单独倒给裴昱喝,裴昱尝了一口,只觉这酒酸甜可口,回味中才带有酒香,好生喜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也不觉醉。

席间,裴昱性子沉静,不怎么爱说话,但谢从隽和清狂客都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谈出宇宙鸿荒的货。

两人天南地北一通聊,从江湖到朝堂,相谈甚欢,裴昱只是倾听,也十分欢喜。

直到清狂客提起宋观潮当年对他的施饭之恩,盛赞谢从隽的父亲是何等的侠义英雄,紧接着又不免“讽刺”谢从隽两句,说他这鬼精灵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宋观潮,谢从隽放下酒杯,再也喝不下去了。

他怪笑两声,说:“我怎么会像他呢?”

两个人正谈着,一旁的裴昱身子摇摇欲坠,忽地不受控制往地上栽去,谢从隽忙抱住他:“三郎?”

裴昱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再一瞧,整坛的杏子甜酒都见了底。

谢从隽扶着裴昱出门的时候,心中还存着怨气,对清狂客说话也不客气起来:“讲了别哄他喝,你拿出来的是什么破酒!”

清狂客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混小子脾气真古怪,好端端的,谁惹你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话一出口,谢从隽就后悔自己语气不善,不该在过节的时候还惹师父生气,只是听他提起宋观潮,便觉得这世上一切都令他不痛快。

一旁醉醺醺的裴昱笑了笑,伸手扯住清狂客的衣角:“师父,你别怪从隽,他、他……他是敬着你的,都是三郎不好……”

“我也没想怎么着他,你倒先护起来了。”清狂客一横眉,哼哼两声,“师父同他拌嘴也是常有的,真要计较,早就被这小王八蛋气死了。”

谢从隽:“什么死不死的,少说晦气话。”

清狂客:“行了,你们快些家去罢,侯爷还在府上等着你们。”

谢从隽架起裴昱,目光又在清狂客身上徘徊了一阵,躬了躬身说:“师父,我们走了。”

从小院里出来,天也渐渐黑了,谢从隽扶着裴昱走过热闹的街市。

街市上处处张灯结彩,边上还有叫卖的摊贩,卖着桃符、果子、春帖、一些风干的腊物等年货,偶有两三孩童追逐打闹,手中握着彩风车或者糖葫芦,一路笑啊闹的,春风似的跑过去了。

裴昱盯着那些孩子看,笑容浅浅的,回头踉跄了两步,又盯了一会儿地面,忽地一下拦住谢从隽的腰。

谢从隽问:“怎么?”

裴昱说:“师兄,路不平了,你、你别摔着。”

谢从隽踩了一踩脚下这平整的青石板,顿觉一阵头疼:“我是摔不着,你就不一定了,还头晕呢?”

裴昱笑容里多了些许呆气:“好像是有点。”

谢从隽索性蹲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真拿你没办法,上来,我背你。”

“真的?”

裴昱伏到谢从隽身上去,谢从隽将他背起来,步伐越发轻快。

街道的上空倒挂着数不胜数的油纸伞,间或各式各样的花灯,层叠错落,万紫千红,照着谢从隽与裴昱,仿佛这人世间的华彩金光皆落在二人身上了。

裴昱小声问:“我重吗?

“背你还不轻轻松松?”谢从隽炫耀似的跑了起来,冲出好远,颠得背上的裴昱乱笑,他才逐渐慢下来。

他又觉得裴昱身量太轻了,就问:“侯爷是不是经常饿着你?他要是再对你凶神恶煞的,天天逼着你习武,我就把你拐到郡王府去,以后有哥哥疼你,怎么样?”

“去郡王府?”

“对,到时候你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没人会拘着你。”

裴昱“嗯”了一声,摇摇头,像是撒娇一样否认着:“我爹爹其实很疼我的,我大哥、二哥也很疼我,还有我嫂嫂,他们都很疼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谢从隽听他醉后说话的语气更可怜可爱,只是说出的话很不中听,哼道:“是了,有那么多人疼你,当然不缺我一个。”

沉默了一会儿,裴昱抱着谢从隽肩颈的手臂收紧了一些,他声音更小了:“从隽,不要总是不开心。”

谢从隽故意跟他耍脾气:“我哪敢不开心?”

“去宫里,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帝,你就会不开心;师父提起宋伯伯的时候,你也会不开心……”

谢从隽蹙了蹙眉,不过他更疑惑的是:“你不是喝醉了么,怎么还惦记我如何如何?”

裴昱心思敏锐,天生是温柔多情的人物,倘若他真心在意一个人,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思一念,裴昱都会放在心上。

有些事,连谢从隽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知道,知道你也在思念家人……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裴昱小小声说,“你是我师兄,那我的父亲、哥哥和嫂嫂,也是你的家人,他们会很疼爱你的……从隽,我也会……”

谢从隽坏笑一声:“你也会什么?”

裴昱没那么多歪心思,话也不藏机:“疼爱你。”

这一句硬生生令谢从隽步伐一顿。

裴昱正抱他抱得紧,说话时带着酒热的气息就洒在谢从隽耳边,像是一根羽毛扫过来、扫过去。

那点子痒意瞬间就钻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痒得他指尖都麻了。

“你别……那个……你离我耳朵远点。”

谢从隽可不像裴昱肚子里全是圣贤书,他素日里在风月场里闯撞,就算没试过云雨,却也什么都懂,这会子欲火燎上来,恨不得直接跟裴昱剖白了心意,海誓山盟的,先哄着他弄上一番再说。

可他又担心裴昱没这心思,若是点破了,怕连朋友也做不成,到时裴昱就算明面上不跟他翻脸,肯定也会处处躲避。

谢从隽行事一向不喜拖泥带水,大凡是他想要得到什么,肠子里转出千万个主意也会设法得到,偏偏到了裴昱这里,根本无计可施。

裴昱伏在他的背上,皱着眉,呼出的气息又烫又沉,他嘟囔着说:“从隽,我难受……”

谢从隽忧心地问:“想吐吗?”

“不想。”

“那更要难受了。”

谢从隽瞧见街边有家卖奶酥糕的,小摊贩正巧跟他是熟识,瞧谢从隽背着这么一个小公子,也空不出手,便包了四块奶酥,拴上绳,塞到他手心里。

这回没要钱,讲明是送,那摊贩还跟谢从隽讲了一句“小郡王,过年好呀”。

谢从隽笑了笑,也说:“回头过来找你喝茶。”

“随时恭候。”

他背着裴昱走进一处僻静幽深的小巷子里,将他放了下来。

裴昱难受得弓起腰,醉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

谢从隽就将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挟抱住他的身子,说:“来,靠着我,师兄给你揉一揉。”

他呵暖了手,捂到裴昱小腹上,一边揉一边说:“要是让你这个样子回到侯府,侯爷肯定打断我的腿。”

裴昱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直到谢从隽发觉了他的目光,问:“看我做什么?”

裴昱笑起来时,多了一分酒后的轻浮:“你跟我兄长真像,不如你就当我三哥哥好了,让我父亲认你作义子……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见裴昱心里把他当作是裴文、裴行一样的人物,谢从隽差点怄死:“鬼才想做你兄长!”

裴昱不知他怎么就生气了,小心求问:“你、你不愿意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从隽哑口无言,都不知该从何解释。

裴昱手臂揽着谢从隽,一直挂在他身上,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夜色当中,谢从隽能看到酒熏红了他的脸颊和耳垂,乌黑的眼睛漾着细光,比之寻常的俊美,更多了些妍丽。

那股子邪火再也压不住,直烧上来,烧得谢从隽口干舌燥,他定了定神,说:“你闭上眼睛。”

“做什么?”

谢从隽抱着他往墙上一抵,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谢从隽嗓音都有些哑了:“做点坏事。”

裴昱现在正醉着,脑子也迟钝,猜不透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只道他有好玩的事做,果真听话地闭上了眼。

谢从隽看他唇色鲜红,不禁暗想,品尝起来又该是怎样柔软的滋味?

真不知裴家那种武将出身的人家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小玉郎君的,如果侯爷肯将裴昱舍给他就好了,他愿意拿他的一切去换……

谢从隽这般想着,慢慢低下头去,几乎就要碰到裴昱的唇,却迟迟没能吻下去。

就这样纠结了千百回,见裴昱竟还乖乖闭着眼,谢从隽一咬牙,终是克制住那些不堪的邪念,没轻易轻薄了他。

“张嘴。”谢从隽说。

裴昱唇齿一张,一块奶酥就塞了进来,在他舌尖化开酥软的甜香。

他睁开眼,看到谢从隽将剩下的酥糕也捧到他面前来。

“吃些垫垫肚子,就没那么难受了。”

裴昱点点头:“好。”

“甜吗?”

“甜。”

谢从隽怕裴昱察觉他身下有异,没再继续抱着他,而是与他一同倚靠在墙上,并肩立于这安静的小巷当中。

谢从隽叹了一声,口气称得上是抱怨了:“你真听话,怎么别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是别人,是你。”裴昱说,“你对我很好。”

谢从隽哼了一声:“……以后不想对你好了,想对你使坏。”

裴昱笑了:“你不会的。”

谢从隽一挑眉,看向裴昱:“谁说不会?”

裴昱想了想谢从隽能有什么“坏”,大概就是烦躁的时候喜欢发脾气,却也从不会冲着他。

可有时候,裴昱更希望,至少在他面前,谢从隽不需要再那么忍着、藏着,笑能肆意地笑,哭也能肆意地哭。

他醉着,说出的话却认真:“如果能让你开心,也可以的,从隽,我希望你开心。”

“……”

大约是在此刻,谢从隽就清楚,自己这辈子大概都要栽在他裴三郎手里了。

裴昱双手合十,闭着眼继续许愿:“还希望以后你年年都能来侯府,跟我们一起过节。”

突然,一束绚烂的焰火就在他们上空绽开,照得这处暗巷亮如白昼。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簇簇花团仿佛就在很近的眼前,鲜艳炽烈,一连放了百十筒也不见停。

一声声爆响震得谢从隽心在乱跳,他根本没心思看这天上的颜色,而是装作不经意地,拿指尖碰了一下裴昱的手背。

裴昱不涉邪念,自然而然牵住谢从隽的手,转头看向他的那双狐狸眼又黑又亮。

他神色雀跃,问:“刚才那朵形状像只兔子,你看到了吗?”

谢从隽分明没喝醉,脸却有些红了,他望向裴昱唇边的笑容,目光越来越深。

“三郎,我答应你,以后我们年年都在一起过节。”

下一刻,谢从隽回握住裴昱的手,柔软的力道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同他一起欣赏这夜天灿烂的焰火。

“愿新年,胜旧年。”

作者感言

弃吴钩

弃吴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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