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林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头痛得很厉害,睁开眼睛看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蓝庐的套房里,从卫生间方向传来水声。
他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喝了很多酒,喝到最后已经意识模糊,后面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在他记得在他喝酒之前,他是在蓝庐的酒吧给李荣唱歌,唱的是他发行的新单曲。
距离他的新单曲发行已经两天了,说不上悄无声息,可也只是反响平平,粉丝们都表示支持,但是认真去听了歌的大概也只有粉丝了。
温林觉得可能等不到自己的专辑了,他想他是不是该认真去演戏呢,至少他的演技是得到了专业人士肯定的,如果他继续演下去,或许能在这一行有不错的发展。
可是他会甘心吗?
温林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后来他看到李荣来了,也没有停下来。他们不是约好的,温林不知道为什么李荣会知道他在这里。
他并不知道李荣会出现在蓝庐,本来也不是为了他,只是知道他在酒吧唱歌之后就过来了。
李荣坐在沙发上,接了个电话,语气平淡地叫司机把刚才跟着他的年轻女孩送走,随后把手机静音了放在桌面上,认真听温林唱歌。
后来温林就喝多了,醒来时躺在李荣常住的套房大床上,茫然地睁着眼睛。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温林看见李荣穿着浴袍从里面出来,头发还是湿润的,有水珠沿着他英俊的侧脸滑下。
李荣视线落在温林脸上,随即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他说:你醒了?”
温林脸色有些发白,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李荣,嘴唇张了张问道:“我们是不是--”
“是什么?”李荣听他半天没说下去,于是问道。
温林说不出口,他合上嘴唇,轻轻抿了抿。
李荣说:“你是想问我们昨晚有没有上床吗?”
温林脸色更白了一点。
李荣仿佛好笑一般,问他:“你身体没有感觉吗?”
温林说:“我不知道,我没有……”他没有经验,没有跟男人睡过,也没有跟女人睡过,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泛起了很浅淡的红,叫他忍不住把被子拉起来一些盖过了半张脸。
李荣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喝的那么醉,我又不是禽兽。”
温林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瘫软在柔软的床褥上,他对李荣说:“对不起。”
李荣微笑道:“没关系。”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清晨山间的凉意扑面而来,颇有些侵略性的,叫温林受伤的腿瞬间酸痛起来。
他下台阶的时候,身体不太平衡地颠簸一下。
李荣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问道:“腿还痛吗?”
温林转过头去看他,说:“平时不痛的,就是受不住凉。”
李荣突然在他身旁蹲下来,将他裤腿往上推。
温林心里一惊,连忙想把那条腿缩回去,结果被李荣握住他的小腿肚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温林瞬间打个寒颤,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李荣的肩膀。
他的腿上还留着手术的痕迹。
李荣的手抚摸过那些痕迹,过一会儿将他裤腿放下,站起身说道:“对不起。”
温林稍微沉默之后说:“不关你的事。”
在那件事之后,李荣已经跟姜咏菲分手了。平时温林在公司里几乎碰不到姜咏菲,后来他知道是陆进朗有意安排,不让他们碰到面。
温林心里说不上恨谁,到现在过去那么长时间,他更是看得淡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却始终没有真正投入进去,而唯一在他心里占据了最重要地位的音乐,却始终没有把他完全接纳进去。
他挤在夹缝中,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李荣让司机把他和温林一起送下山,先送温林回家。
温林到现在还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他没有买房子倒不是因为没有积蓄,而是一直考虑着如果公司最后不肯给他出专辑,他可以自费出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所以那些钱放在那里舍不得动,也没有动心思要买房。
司机把温林送到他住的小区门外,温林道过谢之后下了车。
李荣并没有急着催司机离开,车子于是也留在原地没有动,李荣一直看着温林的背影在小区门口消失。
他的司机是个年轻人,跟他关系一直不错,开口问道:“荣哥,走吗?”
李荣说:“走吧。”
汽车朝前开去,李荣点了一根烟,将车窗稍微放下来一些,细细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沿着车窗的缝隙钻出去,被冷风吹散。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有些好奇问道:“认真的?”
李荣仿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他侧脸,“什么?”
司机说:“我说温林,我看你对他耐心很好。”
李荣笑了笑,说:“我挺喜欢他的,就是怕不太合适。”
司机问道:“因为是个男的?”他印象中,李荣承认了的正经恋人都是女性。
李荣回答道:“算是吧。”还有些别的,他不是很想说,换了话题不愿意再提起温林。
过了一个多月,温林接了部新戏,依然是电影,心理惊悚片。
温林接戏的时候,文家宁是出面反对的了,这部电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温林之前拿奖那部小成本电影有相似之处,所以导演才会找上温林希望他能出演。
文家宁知道温林的兴趣不在演戏上面,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外界定型,但是他很担心温林再拍这种电影,心理状态会受到影响。
在这件事上,陆进朗和文家宁意见不统一,因为这部电影的剧本和制作班底都不错,相比起找到温林的偶像剧,再拍一部优质的电影更能巩固温林在圈里的地位。这个圈子里,好电影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温林私下里找陆进朗聊过,他希望能够演这部戏,他的想法其实挺单纯,他想多赚些钱,赚到足以支撑他的音乐梦想就可以了。
签了电影合约,温林正式进组是在差不多三个月之后,这期间他参加了一些商演,为两部剧录制了OST,其他时候都闷在家里写歌,他不断地创作,然后不断地修改,却也不知道这些歌有没有正式发布的一天。
这段日子里他都没有见过李荣,有时候会有冲动去蓝庐的酒吧唱几首歌,但是最终还是留在家里没有出门。
在新电影里,温林饰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却并不是电影的第一主角。电影故事是围绕读高中的女主角展开的,温林演女主角的弟弟。
二十多岁的温林演高中生看起来一点也不违和,用导演的话说,他实在长得太干净了,整张脸上没有一点世故,正像一个还没走出社会的少年。
而扮演女主角的演员是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名字叫陆纯苒。陆纯苒不是第一次演戏,在考进电影学院之前就有演出经验,那时候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童星。因为长相清纯漂亮,演技也很好,收获了不小的人气。
温林第一次见到陆纯苒本人的时候,就觉得她真的很漂亮,不是那种明艳的长相,像个不染凡尘的小仙女。
他们两个人都演高中生,陆纯苒大多造型是白衬衣加上红黑格子短裙,而温林的造型是白衬衣加浅棕色长裤。
出来的效果导演非常满意。
这部电影的风格阴暗压抑,温林和陆纯苒有大量的对手戏,而且温林的台词不多,许多情感的表达都需要靠动作和神态来演绎。
温林是个敬业的人,即便他不喜欢演戏,但是只要他接了这部戏,就会用最认真严肃的态度来对待。剧本从拿到手上那天,温林已经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尝试去了解和融入这个角色,进入整部电影的氛围。
温林加入拍摄的第一场戏,就是和陆纯苒的对手戏。
他们两个在一个房间里,同样穿着白衬衣校服温林坐在书桌边写作业,陆纯苒趴在床上用手机和人聊天。
房间里光线很暗,墙上贴着一幅海报,是一黑一白两个剪影背对背站着。靠墙的角落有一张单人沙发,上面散落着几件女生的衣服。
陆纯苒发了消息,停下来的时候,抬起头对温林说:“小龙,你喜欢吴安俊吗?”
温林停下写字的动作,抬起头来说:“一般,不喜欢。”
陆纯苒趴下来,说:“哦。”
电影前期,两个人之前有很多没头没尾的对话。
那天拍摄到一半的时候,温林本来在补妆,听到现场喧哗起来,他的助理汤绍走过来,说:“陆纯苒的男朋友来探班了。”
化妆师十分好奇,问道:“谁啊?”
汤绍小声说:“李荣。”
陆纯苒是李荣的新女朋友,与他过去的女朋友风格不太一样,他过去喜欢的女星,大多不是这种清纯的类型。
李荣知道陆纯苒在拍一部电影,本来这部戏女主角是陆纯苒和另外一个女演员在竞争,最后陆纯苒能拿到资源,还是有李荣在背后的关系。
但是李荣并不知道和陆纯苒一起演戏的人有温林。
温林从化妆间出来,依然是那件白衬衣,衬衣下摆收在浅棕色长裤的裤腰里,腰身瘦得厉害。整个妆容都把他往年轻清纯的方向化,还利用妆容让他在眉眼间增添了和陆纯苒的几分相似,一双眼睛单纯又淡漠。
看见温林的瞬间,李荣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下意识拿出烟来,看片场人来人往,实在不适合抽烟,又默默收了回去。
温林对李荣点一点头。
李荣也就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陆纯苒戏份结束,李荣站起来打算带着她一起离开,那时候温林还要补拍特写镜头。
温林那个镜头是站在房间门口,将门推开一条缝,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只眼睛朝外面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只眼睛上面。
李荣正好转头朝他看去,不过看了一眼,却莫名想了一个晚上。
一整个晚上李荣都有些心不在焉,陆纯苒后来感觉出来了,她有些不高兴,甚至不愿意去李荣那里过夜。李荣也不勉强,叫司机送陆纯苒回家。
从那以后,李荣就经常去探班陆纯苒。
温林饰演的小龙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他几乎不与别人说话,但是对姐姐却很好。
他们有个继父,深夜里喝醉了回来,与他们母亲在客厅里说话。
姐弟两个人耳朵贴在门边偷听,后来外面两人吵起来了,陆纯苒扮演的姐姐顾凝不自觉发抖,小龙就会伸手把姐姐搂过来,轻轻拍她后背安慰她。
李荣坐在旁边,沉默地看着温林抱住陆纯苒。
陆纯苒的戏份重,温林常常需要在休息室等待,他可以趁这个时候休息,也会趁这个时候背台词。
这天,温林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尝试用手机录自己哼唱的旋律,录到一半的时候,李荣进来了。
温林不好意思继续,把手机收起来。
李荣坐下来,问他:“为什么不继续?
其实温林和李荣没有那么不熟,他知道李荣对他有想法,他不可能接受李荣,但是也不讨厌李荣。
当李荣坐下来安静听他唱歌的时候,他甚至是喜欢李荣的。
温林说:“不好听。”
李荣问道:“谁说不好听?”
温林想了想,回答道:“市场说不好听。“这个答案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残酷。
李荣问了一句:“市场里都有谁?”
温林忍不住笑了,他看向李荣,好奇问道:“李荣,你是真的喜欢我听歌吗?”
李荣问道:“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吗?”
温林只是低头笑着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想要离开休息室。
李荣在这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温林低头看一眼被抓住的手,又朝李荣看去。
李荣握得很紧,没有松手的意思。
温林说:“你女朋友就在外面。”
李荣对他说:“那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