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草长莺飞。
一名年轻弟子身着劲装快步走进丹阳殿，先是对着案后之人恭敬行了一礼，才道：“掌门，宾客们已经入席了。”
“知道了。”施奕在落款处盖上印章，将封好的信件交到那名弟子手中，“此信务必送到春山台，要快。”
“可春山台是魔教……”
“不必多言，去吧。”
施奕目送那名弟子离开，怔了片刻，才理了理本就规整的衣衫，踏出殿外，大步向门派里特设的演武场走去。
今日阳光和煦，无云无风，在多雨多雾的丹阳峰当地，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演武场上旌旗林立，人声鼎沸，施奕现身时，静了一瞬，但很快又喧嚷起来。
施奕跃上擂台，有人在台边擂鼓，现场才重新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位年轻的掌门人。
只见他一身青衫，玉冠金靴，不带刀剑束手立于台上，浑然不似执掌一派大权的上位者，反而更像是某个山庄出来的谦谦君子。
“诸位英雄今日齐聚在此，令我丹阳峰上下蓬荜生辉。施奕不才，有幸承办本次英雄大会，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
“施掌门，今天来这里的都是一群舞枪弄棒的，你就别学那起子文人净说一些酸话屁话！”打断施奕的人，外形粗犷，肩扛一把六十斤的流星锤，嗓门大的让周围人都自动远离两步，“早点说完早点下台去，我贾高虎要第一个上！”
施奕面上丝毫不见愠色，反而笑着冲他一拱手：“还请贾兄稍安勿躁，在下也不愿啰嗦，但有些规矩必须要在比武开始前向诸位讲清楚。本次英雄大会旨在以武会友，各位英雄过招交手时务必点到为止。最终胜出者，即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虽然都是些老生常谈，但最后那句“武林盟主”还是触动了许多人的神经。
一年前的英雄大会，燕无计中毒身亡，紧跟着沈仲清与施正平也命丧春山台。武林盟主最有力的三位竞争者，在短短数月内相继暴毙，江湖一时群龙无首，平静数十载的中原武林正在经历一场权力交替。
这是危机，也是机会。
各大门派几经商议，最终决定在丹阳峰补办一次英雄大会。不少人摩拳擦掌，暗自希冀能一展身手，扬名立万，最好能在青云榜上留下姓名。野心更大者，自然将目光对准了盟主宝座。
“另外还有一事，在下想趁此机会表明立场，”施奕朗声道，“无论哪位英雄当选盟主，我丹阳派自会俯首听命，只是父亲遗志，不愿我派再插手中原武林与赤月教的是非恩怨，所以讨伐赤月之事，恕在下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阴阳怪气道：“施掌门可别当咱们都是傻子，谁不知道你和那赤月魔头曾经称兄道弟，关系好得很呢！”
“是啊，”有人紧跟着附和，“春山台一战中，施掌门迟迟不肯对那姓傅的拔刀，不知是顾惜往日情分呢，还是因为本就同为一党呢！”
施奕修眉紧皱，厉声道：“说话要讲证据，莫要信口开河。”
可话题已不由他掌控。
只因刚才那句颇为暧昧的“往日情分”，许多人已将注意力转移到傅少御喜好男色这件事上来。
有些初出江湖的新人，只听过傅少御年少成名，天赋极高，是誉满江湖的侠义君子，现在却被周边人拉着，左一言右一句，灌输了不少他与另一个男人的风月情事。
“一提这个，我就来气！当初在春山台，那姓傅的以一本十两银子的价钱，散卖问渊剑谱，老子他娘的上了他的当，一口气买了十本！”
虽然时隔一年，但如今一想起当初满怀激动地翻开剑谱，结果却看到整套的龙阳十八式时，这位中年剑客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若非顾忌傅少御实力太强，他当时就提剑冲上山去找他算账了。
“什么狗屁少侠，翩翩公子，都是装的！姓傅的魔头简直就是在把咱们当猴耍！这口气若是不出，我黄松誓不为人！”
“傅少御此招敛财不下千两，的确可恶，而且同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搅在一起，实在有伤风化，自甘堕落，可惜了……”
“这种奸邪狡诈之辈，若是置之不理，就是在养虎为患。依我之见，应该早日斩草除根！”
“对！斩草除根！斩草除根——！！”
台下群情激愤，呼声越发高涨，一个个恨不能立即提刀亮剑杀到春山台，将傅少御大卸八块似的。
这情况，比施奕料想的还要糟糕。
他束手立在台上，一张脸红白交错，掩在袖中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正思索该如何控制局面时，他眼底倏然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只见一人红衣似火，如燕穿长林，只树梢轻晃两下，他已飘然落于擂台边侧的战鼓之上。
肤白发黑，五官冷艳，一双异瞳妖诡无比。
“这这这……这是萧绝！”台下一声惊呼，如同滴水进油锅，刺啦炸响一片。
只是因忌惮萧绝的武功，这些方才还在扬言要手刃魔头的人，此刻只敢按剑于身前，不敢轻举妄动。
“萧公子，你怎么来了？”
施奕又惊又疑，不禁望向萧绝来时方向，只见葱郁树林如鬼影幢幢，竟不见一只飞鸟，这种诡异的静谧他着实令人不安。
战鼓之上，萧绝猎猎红衣无风自动，他亮出缠在腰间的寒霜，只不过随手挽了个剑花，便将不少人吓退半步。
他似乎对这反应很是满意，便赏脸答了施奕的问题。
“自然是来杀……”话到一半，他又微挑修眉，戏谑改口道，“比武。”
台下众人霎时变了脸色。
断空堡掌门敖江和萧绝打过几次交道，他站出来，语气倒不算太尖锐：“萧公子怕是久不出山，不了解这里的规矩。英雄大会是中原武林以武会友，推选盟主用的，萧公子和赤月教教主纠缠不清，实在不适合参加。”
“呵，”萧绝冷笑一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剑尖径直指向方才言辞最为激烈的黄松，“你，上来。”
只见周围人默契地退开一步，将黄松完全暴露在萧绝的剑下。
黄松暗自骂娘，但狠话已经撂出去了，此刻若是退怯，那他马上就会成为整个中原武林的笑柄。
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迎了一步，梗着脖子道：“此事与你无关，那姓傅的魔头在哪，你让他出来和我应战！”
“哦？”萧绝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便杀机乍现，“凭你，也配？！”
话音未落，暴涨的剑气已如离弦之箭钉向黄松心口，紧接着那道红色魅影瞬间闪至台下，于呼吸之间便将黄松蔽体的衣物刺成了烂布条。
众目睽睽之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黄松的剑刚一出鞘，他就被当胸一脚，踢飞数丈，微胖的身体砸起一地灰尘。他喉间腥甜不已，一歪头，竟喷出一口鲜血，短时间内再难起身。
反观萧绝足不沾地，借力旋飞，转瞬便轻飘飘落回擂台之上。
“下一个。”
台下一阵纷乱，短时间内竟无一人敢上前应战。
“萧公子，你……”施奕想劝他作罢，却见萧绝冷眼扫来，异瞳中邪气肆溢，剩下的话霎时被堵了回去。
萧绝再次看向台下，寒霜剑漫不经心地划过空气，最终指向那个肩扛流星锤的贾高虎：“你来。”
“我来就我来！”贾高虎大笑两声，跳上台来，“动手之前我先问一下，你真是男人吗？细皮嫩肉的，比那花魁还要漂亮……”
萧绝剑锋一横，寒霜气贯如虹，闪电般劈刺贾高虎的面门。
笨重的流星锤不及用剑灵巧，在贴身战中丝毫发挥不出实力，只消十个回合，贾高虎便被逼到了擂台边。
突然嘴角一凉，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自唇边快速蔓延至脸颊，贾高虎暗呼不妙，飞速侧身避开沾血的剑刃，跳了下擂台。
“认输认输！我不打了！”贾高虎扬袖一抹脸，大片的鲜血瞬间将手掌染红，他疼得龇牙咧嘴躲进人群中，大声道：“你这小魔头心眼儿忒小了！”
萧绝横剑于肘，轻轻一擦，带血的剑刃复又干净得不染纤尘。
“下一个。”
他短时间内连挑十数人，就连青云榜上第十名的高手丁鸿远都在三十招内被他刺伤右肩，佩剑攥握不稳，“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那身红衣被血溅得越发艳烈，触目惊心。
“没人了？”萧绝把玩着手里的剑柄，不无讥讽地扫过台下，“方才不是还在喊打喊杀么？既无人应战，那这武林盟主之位——”
“贼子休要猖狂！”
转瞬间，组织本次英雄大会的几大门派掌门人便将萧绝团团围住，不给萧绝任何发言的机会，刀剑就已齐齐向他攻去。
萧绝脸上闪过一抹狞笑，再不掩满身杀意，挥剑御敌。
只见一片刀光剑影中，红衣矫若游龙，似是游刃有余。“砰砰”两声炸响，立于擂台两侧的战鼓竟相继被暴涨的剑气砍得四分五裂！
没人拿捏得准萧绝实力到底如何，但见三大掌门都联手剿贼，有人便壮了胆子，提剑上前，伺机而动。
萧绝一时不察，被人从侧面偷袭，伤了左臂，顿时飞溅出一道血线。
施奕心头一紧，随手抽出旁边人的佩剑，就要冲上去帮忙。
也正在此时，一道黑影在眼前飞速闪过，还不容他看清，那人已闪至台上，将受伤的萧绝揽于怀中。
长腿飞踢，偷袭者应声倒地，肋骨竟被当场震断两根！
“傅少御——！”
“魔教的人果然来了——！！”
台下顿时大乱，纷纷亮出武器警惕地看向四周，提防着不知埋伏在何处的赤月教众。
傅少御揽着萧绝的劲腰，一手擦去他脸上的血珠，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你，脚程倒快，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就溜到这来了，还惹出一堆祸事。”
“哼，”萧绝森寒的目光刺向傅少御身后，“是他们自找的。”
傅少御将他左臂的伤口扎好，才转过身，看向那几位高度警惕的掌门。
“敖堡主、白前辈、还有这位是……”
他顿了顿，像是忘了对方的名字，拧着眉头在脑海中竭力搜索着。
“殷、玉、成！”
“啊对，殷掌门，”傅少御笑盈盈的，可笑意却未达眼底，“不知萧绝做错了什么，几位前辈非要联起手来欺负一个柔弱后生？”
“你这说的什么话？！是他挑衅在先，企图破坏英雄大会，而且他这个样子哪里有半分柔弱！”殷玉成气得胡子都歪了，指着擂台边或躺或坐的那十几号伤员，愤懑不已，“这些人可都是被他伤的！到底是谁欺负谁？！”
“哦？”傅少御英眉微敛，煞有介事地看向萧绝：“这些人都是你打伤的？”
萧绝讥讽道：“留他们一条狗命，已是我剑下留情了。”
“群攻，还是一个一个来的？”
“哼，我倒是想将他们一剑全挑了，但这不是有一对一的规矩么。”
“真乖，手酸不酸？”傅少御极尽温柔地问，萧绝摇摇头，但还是被他牵着手腕揉捏几下，“晚些还是擦点药酒，免得明天嚷着说手疼，又要人喂才肯吃饭。”
萧绝挑起眉梢：“你不愿意喂，我大可以去找别人。”
“可不许冤枉我，”傅少御捉住他要抽离的手，“我是宁愿你事事都要我帮忙的，一辈子都不嫌烦。”
他们两个执手相对，亲昵地说着情话，全然不把旁人放在眼中的态度，简直要把殷玉成气厥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这这这成何体统！简直不知羞耻！”
话音未落，傅少御突然射来一记眼刀，杀机陡现又转瞬即逝。
“不知羞耻？”
他摸着下巴，一字一顿重复道，似在咂摸这个词的意思，俊美无俦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可殷玉成等人见此情状，瞬时不寒而栗，纷纷握紧手中兵器，不错眼地紧盯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萧绝遵规守距，一对一比武挑战，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反倒是各位前辈见势不妙，群起攻之，一招一式恨不能将他当场毙命。”傅少御还是在笑，可墨瞳中却泛起了刺骨的寒意，“不知羞耻，本座还是觉得这个词和殷前辈更配。”
“你——！”殷玉成一张清癯老脸被气得直发抖，却一时间说不出半句反驳。
敖江沉吟少顷，道：“傅少御，我也曾敬你是中原武林的一号人物，咱们有话就直说了。今天是英雄大会，以你现如今的身份站在这里，怕是不合适。”
“哦？有什么不合适？”傅少御反问，不待敖江回答，他又说，“英雄大会有定魔教教主不能参加的规矩么？”
敖江哑然，还要说些什么，只见萧绝修眉微拧，表情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傅少御反手安抚性的拍拍萧绝的后背，对敖江说话的语气再度变得柔和：“实不相瞒，我今天来这不过是为了私事。 但你们联手欺负我的人，实在教人非常生气。”
敖江心头一凛：“你待如何？”
“这个嘛——”傅少御突然敛起笑意，“自然是帮他欺负回去。”
短短一瞬间，没人看得清傅少御到底是如何出手的，只不过眨了下眼皮，便见那殷玉成已如断线风筝被踢飞下台。
当啷！
姓白的掌门手中佩剑随即被打落在地。
傅少御长腿一扫，与敖江的铁掌连击数下，落地瞬间脚尖一挑，便将之前被他打落的白掌门佩剑勾进手中，剑光快到显出幻影，暴涨剑气更是将擂台边的围挡木柱拦腰斩断。
一时间木屑漫天飞舞，激起黄尘万千。
“咳咳咳——”
众人连连后退，内心惊骇不已——傅少御的功法比之前更加精绝，只不过两招就将三大掌门打落擂台，那他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是否之前在中原武林闯荡时，青云榜第七名也只是他隐藏实力的结果？！
细细一想，当真令人胆寒！
施奕站在碎成渣的战鼓边，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抹快如鬼魅的身影，心中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他认识的傅大哥矜贵温和、沉稳持重，可现在台上的人，气势迫人，言辞神态间还隐带一丝邪气，与从前判若两人。
或许他从来就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啧，”傅少御随手将白掌们的佩剑扔在脚边，右手递到萧绝嘴边，说：“剑柄糙得很，不顺手。”
萧绝莞尔一笑，抓住他的指尖，冲他掌心吹了口气，问：“还疼吗？”
傅少御敛起了刺骨杀意，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笑笑：“再吹两下。”
萧绝便乖乖地又给他吹了两下。
众人：“……”
被踢飞数丈远摔得现在还不能起身的殷玉成，捂着胸口奄奄一息地骂：“无耻！”
“好了，”傅少御反握住萧绝的手，长身玉立，神态轻松地俯视台下，“打擂继续，按规矩，一对一，下个谁来？”
谁还敢去？！
刚才还在激情喊口号剿灭魔教的人此刻面面相觑，不敢吭声，一张张脸憋的通红，显然是敢怒不敢言。
见一时没人敢应战，傅少御戏谑道：“怎么？真甘心将武林盟主之位拱手让给我一个魔头来坐？”
半晌，身侧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我来。”
施奕踏过满地狼籍，来到傅少御面前。 “还请傅大哥指教。”
傅少御笑得满面春风：“好啊。”
两人都未带刀剑，只空手过招，掌风强劲、拳拳到肉，看似旗鼓相当，可只有施奕本人知道，傅少御根本没有用全力，甚至有时会故意露出破绽让他攻击。
施奕不禁有些羞恼，他咬牙轻声道：“你认真些！”
傅少御但笑不语，一掌劈来，将施奕逼退半步。
“施掌门上啊！打他！”“打死他——！”
台下人又在激情鼓动，施奕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提气运力，再次挥掌而上。
两人从台上打到台下，又从台下打到树上，最后又转回台上。一连过了近百招，傅少御突然后退半步，踩空似的摔下擂台。
电光石火间，施奕下意识想拉他一把，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红色人影飞闪而至，挟着傅少御腋下掠到一旁站稳。
傅少御丝毫不见狼狈，拱手冲擂台上的人点了点头：“施掌门好身手，傅某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萧绝冷哼一声，狠狠剜了施奕一记白眼。
施奕：“……”
“天色不早了，把东西放下我们就走吧，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呢。”傅少御扯了扯萧绝的袖口，小声哄道，“你自己去交给他。”
萧绝又剜了他一眼，傅少御也不生气，语气更柔：“昨晚你答应我的，忘了？快去。”
萧绝一百个不情不愿的跃上擂台，然后在施奕复杂的目光中，从袖口中掏出两个大红色的请柬，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
施奕诧异又茫然，打开请柬一看，只见上面用清隽漂亮的蝇头小楷写明了时间、地点，诚邀他参加婚宴。
他又打开另一个，是给燕飞霜的。
“萧公子你们……”
“下月初二，爱来不来。”
萧绝转身要走，傅少御跳上台来将他揽在怀中，对施奕笑道：“他就这个脾气，阿奕莫见怪。”
施奕摇摇头，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容，诚挚道：“先香二位道一声恭喜，这杯喜酒我一定会去喝的。”
“好，”傅少御又冲他点点头，借着抱萧绝的动作微微近身，轻声道：“方才上山路上巧遇你派出的信差，阿奕有心了，多谢。”
“傅大哥莫要客气，我能做的也只有提个醒了，若是下任武林盟主当真要讨伐赤月……”
“那些后话暂且不提，”傅少御打断他，话锋一转，笑得狡黠，“而且我希望下任武林盟主是你。”
他点到为止，冲施奕告辞：“还有其他请柬要送，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他已携萧绝纵身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丹阳峰霎时寂静一片，只有不远处被几个门派弟子扶着的殷玉成，灰头土脸的撑坐在地上，不甘心地捂着剧痛的胸口，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嘶哑的音节：“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