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中途睡觉,成绩下滑是怎么回事。”
“通宵玩游戏去了,”方婧文吐了下舌头,笑道,“第二天考试实在是太困,直接趴下睡着了。”
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林择总觉得自己把对方想得太过简单。
“该你了,”女孩满脸得兴致昂然,“你跟方远是怎么好上的?”
可惜她还没听到答案,林择的电话就合逢时宜地响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他们俩同时一怔。是方远。
“喂。”
“在哪儿呢,”方远的口气一如往常,听不出有什么不对,“晚上去外面吃。”
“怎......”
“方婧文在你边儿上吧,”对方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继续道,“叫上她一起。”
林择瞥了眼女孩,她正在拼命地摆手:“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男人很淡地笑了笑,“就是请你们吃顿饭。”
方婧文靠得近听了个大概,连忙用气息示意道:“我不去,我有晚自习!”
但显然这招并不奏效,因为与此同时方远在电话那边轻笑道:“跟她说少拿晚自习说事,在她们学校附近吃,来得及。”
“方远你也太寒碜了,”方婧文托着下巴,不耐烦地用筷子头敲着碗沿,“街边摊也好意思说是请客。”
“你现在的状况没什么资格跟我谈寒不寒碜,”方远看了眼菜单随便划了几个,递给老板,“有吃的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方远你什么意思,”对方啪地把筷子拍桌上,震得面前的碗一晃,“你把话说清楚。”
方远没看她,伸手去够茶壶给自己倒茶:“你们张老师刚给我打电话了。”
他这话一说,坐旁边正准备从筷筒里拿筷子的林择不禁动作一顿。
方婧文的表情变得很快,立即露出乖巧的笑来:“她又跟你胡扯了些什么?”
“扯得可多了,考试睡觉,上课看小说,作业不做去抄别人的,”方远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手里温热的茶,“对了,还说你挺能耐,把以前的高考理科状元都请来替家长。”
方远这话不是对着他说得,可林择却听得有点发窘。
他刚想开口辩驳两句,却不想菜正好端上来,让他错过解释的最好时机,莫名其妙成了同党。
“别想说辞了,”方远瞧了眼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的女孩,平静地笑道,“吃完饭跟我回学校道歉,别忘了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
方婧文哪儿还有心情吃饭,绞尽脑汁地为自己开脱:“你都没看见梅超风是怎么对我的,手快戳到我脸上来,还让我给她道歉,你可以问林老师啊!”
她转过头巴巴地望着林择:“对吧林老师。”
“你们老师知道你管她叫梅超风吗,”方远尝了一筷子爆炒腰花,口感有点咸,“方婧文你的检讨书又可以多五百字了。”
“方远!”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噌地站起身,压不住把杀手锏使了出来:“你信不信我把你跟林老师的事儿捅到爸妈那儿去!”
22.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口,最心怵的人不是方远,而是坐在边上的林择。
他脸色微变,手心不由得出冷汗。方婧文的顽劣他方才已经见识过,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他只希望方远不要跟女孩抬杠,安抚下来再说。
方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串号码,按下外放键扔在桌上:“捅吧,好好捅。”
手机摔在桌上哐地一声,把方婧文弄得有些发懵。她原以为威胁几句对方就会乖乖服软,却没想方远根本不为所动。
等待音绵长而又索味,林择只觉得煎熬。他心里的惶然成倍得加剧,方远越镇定,他心里越慌。
电话那头传来“喂”得一声。是方远的母亲。
“妈。”方婧文这声喊得心虚,声音都有点抖。
“文文?”
方母那边似乎在起风,刮在听筒上发出呼啦呼啦的嘈杂音,她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问道:“怎么跟你哥在一起,没去上晚自习吗?”
“马上......马上去了。”
“怎么了,”听到她结结巴巴的声音,方母有些疑惑地说,“出什么事儿了?”
方婧文被问得心发慌,惶惶然抬起眼正好撞上方远从容的眼神,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甘心。这是她最后一张王牌,结果却被对方反将一军。
“文文?”
“我是想说......”她咽了下口水,讨好地笑道,“天气预报说大金山那边降温了,你们小心别感冒。”
“哟还知道关心人了,”方母在那头笑得很开心,“知道了知道了,快去上课吧。”
方婧文“嗯”地应道,挂断了电话。她随即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方远一眼:“你满意了吧!”
对方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好不容易逮到方婧文的家长,张老师满腹的牢骚说起来就没个完。等方远听完说教从教学楼出来,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一半。
喉咙出毛病之后,他很少再抽烟。刚刚被说得烦了,他压不住翻起来的烟瘾,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咬在嘴里。
林择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等他。天色昏暗,光线模糊得只能够隐约看到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这些小孩似乎永远不会累,兴致勃勃地运球跑得撒欢。
他觉得累。
方远揣着兜慢吞吞地走过来,低声道:“回去了。”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目光有点飘散地落在篮球场上:“学校里不准抽烟。”
“忘了。”
对方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得去找垃圾桶。
林择随声抬头望过来,注视着他嘴上叼着的那点星火,冷不丁问道:“我能不能试一下。”
方远看了他一眼,取下来递给他。
林择不抽烟,也不会主动要求想抽。他很反常,方远知道。
他接过来好半天,才低头送到嘴边,然而却不得要领,只一口就被辛辣的口感呛到喉咙,拼命地咳嗽起来。
方远拧着眉从他手里拿过烟咬在嘴上,弯身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林择一直咳到眼眶发红,喉咙像烧过一样的疼才勉强缓了过来,声音发哑地说道:“......我们还是算了。”
他做不到游刃有余,做不到全身而退,做不到无动于衷。这种模棱两可的关系持续得越久,他只会陷得越深。
如果非要结束,他希望是自己主动划清界限。
当初是他提出的开始,现在由他来结束,林择觉得很公平。
方远显然怔了一下,眼里沉下来,咬着烟没说话。
“你有很多退路,”林择停顿了半晌抬头望向他,眼里被他烟头的星火映衬,显得有些熠熠生辉,“我没有。”
我只有你。
23.
许立觉着有点心烦气躁,他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婚,一堆琐碎零散的事情等着处理。而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却坐在自家小区楼下的长凳上,陪方远抽烟。
他自认为烟瘾不小,如今却被烟味熏得有些发闷。
“行了你,”许立伸手从对方手里抢过烟盒一捏,才发觉已经空了,“要不要命了,俩小时半包烟都没了,你好歹给我留一根。”
他切了一声,用力把烟盒揉皱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钟鹃闻不惯烟味,他们家禁烟。他没有辙只能陪对方在楼下长凳上抽。结果没想到坐下来后,方远的烟就没停过。
“别倒腾了,你就是嗓子再坏一回,人林择也不定理你,”许立忍不住奚落他,“这日子都过成老夫老妻了,你还能折腾出幺蛾子来,真成。”
方远没理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牵狗的小孩,吐出口烟雾来。
“你就不能跟人好好说清楚吗。”
他觉得抽烟能够平静心情,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管用了:“说什么。”
方远取下嘴里的烟,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前两天发消息说学校有事忙不过来,这几天在教师宿舍睡,就没回来过。”
他去过学校几次,不是说考试就是说开会,连正脸都没见过一次,更别提接他电话。
“林择这回是下狠心了啊,”许立听得有些咋舌,“叫你以前作孽欺负别人,现在好了,逼急了谁都不好惹。”
方远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许立啐了一口,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告诉你,这他妈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跟人说不清楚,也别去耽误别人了。”
他在通讯录里翻出林择的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最终还是接了起来:“喂,林择啊,是我许立。”
他转头瞪了眼方远继续说道:“喜帖收到了吧,对对对下个星期三丽水酒店,没事没事,能来就成。”
林择听完电话还有点发怔。其实看到来电显示是许立时,他就不太想接。
这时候许立来找自己,八成都跟方远脱不了干系。他现在不想听方远的事,可是对方没提,他却也没觉得心里有好受一些。
“林老师,”老陈老师敲了下他的桌子问道,“总结报告写完了吗?”
林择这才回过神,拉开边上的抽屉,抽出来递给他:“不好意思,昨天忘了给您。”
“也不着急,”老陈老师接过来,顺手扶了下眼镜,“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年轻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林择刚实习那会儿,指导他的老师就是这位老陈老师。
相处下来,老陈老师发现这孩子工作能力是没话说,只是性子冷得不行,又不爱和人扎堆,亏得他能把班上那群混小子管教服帖。
时间长了些,林择的话也会多一两句。只是这两天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冷到了底谷,没课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那儿写教案,能一声不吭呆上半天,时不时还会走个神。
老陈老师光是瞧着就觉着不对劲,好心提醒道:“其实最近学校也没什么事,你也不用特地留下来加班,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说教师宿舍潮得很,睡着也不舒坦。”
林择低着头,有点疲倦地“嗯”了一声。
午饭是在食堂吃的,回办公室路过操场的时候,他远远看见有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在那儿和小孩打球。
这个画面很熟悉,林择步子一顿,一瞬间还以为是方远。
那个人动作轻巧地跳起投篮,篮球哐当入筐。他笑得很开心,伸手和那些小孩击掌。
男人一抬头看见站在台阶上的林择,挥手笑着喊道:“林择!”
林择也不知道隔着这么远,对方是怎么准确认出自己,叫出名字来的,只能客气地点了点头。
24.
关奕是小跑着过来的,一身运动套衫和短裤,透着很随意的感觉,像是专门过来打球的。
上次吃饭的时候林择就听人提过,关奕是在外地工作,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和时间碰见他。
似乎是看出自己的疑惑,对方笑着解释道:“我以前在荣新读过书,好不容易放个假,也想回来看看。”
“小的时候这个操场还是水泥地,边上那片全是树,”他环视了一圈,有点感概,“变得快没原样了。”
其实关奕的话留了一半,他会来荣新,三成是因为怀念,还有七成是听说林择在这里教书。他运气不错,一碰一个准。
林择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答得有些敷衍:“是吗。”
“难得碰见,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
他的笑容很明快,像下午三点钟的太阳。然而再明快,却还是笑不进林择心里。
“抱歉,”林择避开对方的目光,回了句,“我吃过了。”
关奕倒没被他的冷淡打击,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篮球继续笑道:“那过来一起玩会儿?”
“不用了,”他望了一眼操场上雀跃奔跑着的小孩,回绝得很干脆,“我下午还有课。”
关奕一连吃了两个闭门羹,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你还真是......”不知道委婉。
“磨磨唧唧聊什么呢,没看见罗樊都等急了。”
一瓶冰冻过的矿泉水突然猛地朝关奕脸上砸去。他迅速伸手接住,立即被冰冷的触感冷得啧了一声,蹙着眉侧头看过去:“你不是去买水吗?”
林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至少一米八的男人穿着和关奕很像的运动套衫和休闲裤,大步走来。
“这是我的。”
对方从关奕手中抽过矿泉水,口气有点不善:“你要喝自己买去。”
“行了我不喝,”关奕把手里的球抛给他,“你先去陪罗樊,我马上过来。”
男人沉默得看了眼边上的林择,冷着脸转身走下阶梯,运球往篮球场去。
“他就那脾气,你别在意。”被这么一打断,关奕都有点想不起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其实......”
他刚开口,又被林择的电话铃声给生生截住。
操场上的人似乎也没耐心再等他说完,拔高声音喊道:“关奕,快点给我滚过来!”
林择边拿手机,边示意道:“有空再聊吧。”
关奕转头看了一眼在篮球场上气势汹汹扣篮的男人,只好无奈地笑道:“那下次吧,先不打扰你了。”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林择还有点猝不及防,他没想到方母会突然单独找上自己,只是说没事闲聊两句。
方母就约在了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本来是想叫你来家里坐的,”方母边看价目表边笑道,“怕耽误你上课,干脆就直接来了。我要杯柠檬水吧,少加点冰。”
和方远的家人待在一起,林择还是会不自觉得紧张。他害怕自己一个差池被对方看出些端倪,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其实我跟方远......”
“你跟方远的事我都知道,”方母把价目表推到一边,抬头笑了笑,“就当阿姨不讲理吧。这次来我没打算听你解释什么。”
“说句心里话,做父母的知道这种事,要说心里一点芥蒂也没有,那是假话。”
方母浅笑着,目光算不上咄咄逼人,却还是叫林择心里一怔。
柠檬水很快端了上来,杯底沉着薄薄的一层冰。
“方远肚子上有条疤你清楚吧。”
她轻轻用小勺捣着杯子里的碎冰说道:“小时候带他去老家看他爷爷奶奶,夏天天热,他就跟别的小孩跑到水沟里去玩水。当时我跟他爸就坐在院子里跟人聊天,突然跑过来个人,说水沟里呛了个小孩。”
“乡下的路不好走,我穿着平底鞋,一路跑一路崴,他爸那么镇定的一个人,也吓得脸色都变了。我当时边跑就边在想,这孩子要是没了,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方母是笑着说的,可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抖。
“这小子命大,我们到了才知道,他被边上年纪大点的小孩捞了起来。命保住了,就是肚子被水里的石头划了条长口,糊了一身血。”
方远的小腹上有条很长的伤痕,他没有主动提过,林择也没问。
方母顿了一下,重重地吐出口气来。她一直搅着面前的柠檬汁,却忘了去喝。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个吗,”她抬起头很淡地笑笑,“那次方远带你回来后我想了很久。他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想去干涉他。”
“这是我跟方远他爸的意思,”方母起身去结账,“至于你跟方远是怎么打算的,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会干预。”
25.
林择一天都在走神,老陈老师叫了他几次,叫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工作再要紧也不能把自个儿的身体搭进去,”老陈老师上完最后一节课,把书放进抽屉锁好,“你下午又没课,何必坐在这硬撑。”
林择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教案,一下午的时间,他只写了三行字。
“听见没,这都五点半了,”老陈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休息休息,调整好状态。”
再这么坐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林择心里叹了口气,应答着合上本子放进抽屉。
教室和走廊都空了,安静得连脚步声都能听见。他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下面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
听到声响,男人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林择脸上没什么波动,低声道:“有事吗。”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别的,”方远手揣在兜里,不紧不慢地走上来,站在他跟前,“比如几天不见过得怎么样。”
林择抬头看着他,嘴唇抿得有些发紧。
“我自己交代吧,”方远伸手抱住他的腰,缓缓收拢手臂,低头用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我过得不怎么样。”
“这是学校......”林择拧着眉头挣了一下,没挣开。
他很清楚,方远跟他不一样。对方光彩熠熠,又来者不拒,就算无意去招花惹草,也会有旁人主动送上门。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也疲于去周旋。
他觉着累。
“我不喜欢小孩。”
林择微微一怔,似乎有点没听懂对方突然冒出的这句话。
“以后也不打算有,”方远放开他,退后半步笑得有些漫不经心,“结婚的事根本没考虑过,我现在坦白,还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
林择的眉头蹙得生紧,他想透过对方的眼睛看进心里,但再怎么努力,却也只能看到那个神情焦灼的自己。
“别玩了......”
方远的话信不得,他最擅长把握分寸,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能让自己动心。这是他的劣性,林择都清楚。
“林择,”方远注视着他紧绷着的神色,勾起嘴唇笑了一下,“跟我好行不行。”
就算清楚,他还是抗拒不了。
他平静地回视过去,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为什么不行。”
许立的婚礼办得很热闹,光是大学的那拨人就坐了满满一桌。
毕业后好几年没见,结婚得已不在少数,甚至有的直接把孩子给抱来了。
“媛媛,”张亭抓着自家闺女的手,边晃边捏着嗓子笑,“这是你林叔叔,叫叔叔。”
她那闺女才一岁,哪会理会她这些,哼哼唧唧得挥着小手东瞧西看。
“哎班长,”张亭轻轻地颠着小孩,朝林择笑道,“这都毕业几年了,还没个合适的?”
小孩身子前倾着要过来抓他的手。林择怔了一下,伸手让她抓着,回答道:“嗯,没碰见。”
张亭这次不是冲着他来得,但顺手牵线搭桥也无妨。自打结婚时,误打误撞地牵成一对之后,她就当红娘当上了瘾,没事就爱找人唠这事。
“不会是因为要求太高吧,”她打趣道,“班长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要我给你物色两个?”
有人在边上调侃她:“张媒婆,你这介绍对象都介绍到人婚礼上来了。”
“不行啊,”张亭横了那人一眼,边说眼神边往旁边晃,“男未婚女未嫁,我这是做好事。”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她是在瞧站在旁桌帮许立挡酒的方远。
方远是伴郎,一身深色的西装衬得身姿笔挺,透着十足的成熟。他平时上班也穿正装,林择倒也习惯了。
只是相较于停留在张亭记忆里的那个方远,似乎更多了几分味道。
26.
酒是一桌一桌敬得。林择他们是最后一桌,新郎新娘过来时,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
“过来过来,”有人起身勾肩搭背得把许立拽过来,连带着方远一起,按坐在椅子上,“这下一个都跑不了,少拿白水糊弄事,哎拿瓶白酒来。”
许立喝得脖子都红了一片,胡乱得点着头笑:“行行行,就一点,钟鹃不太能喝,你们手下留点情。”
“哟,这还没开喝呢,就先护起食来了!”大家顿时哄笑成一片。
钟鹃坐在旁侧,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行了废话少说,”那人把杯子往他手里一塞,催促道,“快喝快喝。”
方远免不了也被递了酒。
他帮着许立挡酒其实也没少喝,意识虽说还有几分清楚,但太阳穴那块疼得突突跳,跳得他有些烦躁。
“闹什么闹,”他手指在杯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声音却还是镇定,“新郎喝成这样,可悠着点。”
“哎你还别说别人,”张亭的声音突然挤进来,抱着小孩冲他抬下巴,“你这伴郎的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抓紧点了?”
方远脸上的笑淡得没尽心底,抿了口手里的酒:“这种事还兴赶趟?”
他一拿杯子,手指上的东西随之一晃。
张亭眼尖立即就注意到,心里一沉,有些压不住诧异地问道:“你还戴戒指呢......”
许立本来喝得脑子昏沉不得劲,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吓得清醒过来。
方远高中那会就开始打球。运动时磕绊都是常事,身上带着饰品很容易受伤,所以打那时候起,他就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许立握紧杯子,支起身去看坐斜对面的林择。然而看了好几下,也没见着对方手上有戴什么。
张亭这话一下勾起了大家的好奇。
方远顺着视线看去,似乎有点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右手中指上的素戒,举起杯子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有主了。”
许立一口酒闷进喉咙,呛得直咳嗽。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