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末,清早的玻璃雾气朦胧,楼下大风哗哗扫着落叶,云城的冬天早已不知不觉地到了。
也像是突然之间,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事情如雪花片般堆积如山,大家忙碌不停,赶着在年终前为这一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苏成林合上工作计划,泡好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坐下,想趁着这点时间先喘两口气,再面对接下来一整天的摧残。
转头刚到公司的秘书就敲响了他的门铃。
“苏总助,早。”
然后她将一沓文件送进办公室。
“早……”
“这是昨天开会的资料和记录,我先送进来了噢。”
苏成林放下咖啡杯,勉强笑了笑,说:“就放这吧,今天来得挺早。”
“你不也这么早么,”秘书也笑,“他们差不多都来了,最近事情太多,董事长那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行政部也跟着在准备宴会的事,比我们惨。”
她和苏成林私交不错,整理好文件说:“顾总昨天好像说要把国际名城新出的方案重新整理,我要怎么……”
苏成林思忖着道:“这个你不用管了,我过手就行。对了,今天没什么事别过去,要签字的内容你先放我这来吧。”
秘书顿了一下,眨眨眼睛,转瞬反应过来,边点头边打听:“顾总那位弟弟不是挺久没来的了?”
苏成林说:“别问了姑奶奶,到点了,去干活吧。”
时间接近八点半,是顾总早上将到的时间。
秘书闻言果然不问了,立即收敛了神情,整理好仪容要回到工作岗位。
送走这位姑奶奶,苏成林回来瞥了一眼日历本。
祁念确实出于罕见的出差原因,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到访过祁氏总部的总经理办公室了。所以才导致没那么惨的总经办也已经加了快两个星期的班。罪魁祸首显而易见。平常无特殊情况,无论多忙都会在六点准时离开公司的顾总经理,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准点过了。
不用说刚刚进来的秘书还有底下那些小姑娘,总经办很多老员工都是怕顾总的。
顾飒明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像为工作而生。
苏成林在英国刚认识顾飒明时正是觉得青春无敌、未来有无限可能的时候,而最常犯的错误也是挥霍青春。合租室友们的夜生活可谓丰富,白天学术研究不影响晚上泡妞喝酒,在苏成林的圈子里,只有比他小一届却又是他老板的顾飒明是个例外,令他由衷折服。
顾飒明身上拥有很多特质,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但也拥有所有关于冷漠的标签。和高高在上这个词关系不大,而是距离感仿佛与生俱来,他过分严肃冷静,太不近人情了。
即便如此,回到学校里,多的是人喜欢这一款,跃跃欲试想要挑战。顾飒明拒绝得直截了当却留有绅士风度,反而惹得更多人念念不忘。
苏成林曾经腹诽他不近女色必有蹊跷,估摸着剩下这点绅士风度要多亏了英国风土人情的熏陶。
其实苏成林并不知道,顾飒明一如曾经有祁念替他收递情书的时候,从不会当面让对方难堪。但他的态度远比转头扔掉情书还要冷硬。
苏成林第一次知道祁念这个名字的存在,是在顾飒明研究生入学第一年、全权掌控祁氏欧洲分部之后。
祁念,温哥华留学,祁氏集团的小儿子,顾飒明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好像很重要却隐匿在茫茫人海中、没有丝毫重要性可言的人。
苏成林那时候分不清顾总的优先处理代表什么意思,毕竟兄弟情深和豪门内斗都可以满足外人的猜想。
苏成林第一次知道祁念这个人高于一切,是在三年前。
他擅自做主让律师去找祁念签署转让协议书,犯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十分严重的错误。
三年前顾飒明没有开掉他,不是因为顾念旧情,也不是左膀右臂就非他不可。而可能仅仅因为他们抗衡董事长所达成的目的里,藏着最重要的一条——也是为了祁念。
即便有过很多心理铺垫,这也远远超出了苏成林的意料。
做不愿意做的事,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接受血缘的审判,然后守住权力,才能保护弟弟。顾飒明代表的哪叫冷漠,而叫可怕。
这条路每走一步都像迈入更深的沼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让滚滚泥沙漫到胸口,在缓慢且沉重的窒息和自我折磨里前进,根本不要谈终点。没有人会选这条逆天而行的路,趁早放弃都会被当成一种解脱的光荣。
那么顾飒明……
不近人情的顾总原来真是个板上钉钉的禽兽啊。
工作机器的诞生和存在,藏着六年都未吐露过的情感。
苏成林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并不能完全想明白这种关系。当初他若要实话实说,只认为这很荒谬。
但一年又一年过去,除去生意场上的春风得意和虚与委蛇,顾飒明生活的其他部分终于也被填满,有了很多不同的色彩。
无论作为多年朋友、下属还是工作伙伴,苏成林看在眼里,庆幸最终的结果没有辜负他们。好像只是理解为手足之情,也足够了。
反正有祁念在的时候,一切都好说,祁念就是整个总经办的吉祥物、最得人心的祁氏二少爷。祁念不来能让顾总准点走,祁念来了总经办蓬荜生辉,是所有人手里疑难杂事的最佳处理时间。
顾总虽然向来公事公办,不讲人情,但当着祁念的面自然是不骂人的,说话声音大点儿似乎都不愿意。怕在小职员弟弟跟前落了个咄咄逼人的上司形象呢。
一切都好说,就怕祁念像现在这样出差在外,让他们顾总每天独守空房。
苏成林吁了口气,美滋滋心道只要再撑半天,日子总算就熬到头了。
紧接着桌上的内线电话一响。顾飒明已经到办公室了:“国际名城的方案在你那儿?九点之前送过来,十点要开会。”
苏成林扶额:“好的顾总,现在就能给你送过去,已经整理好了。”
“辛苦了,”顾飒明笑了一声说,“下午的来访已经推了吧,记得跟他们说例会也推到明天,今天大家稍微休息休息。”
“已经和那边联系沟通过,只能重新约下周的时间,”苏成林忍不住揶揄,“这下例会就能推掉,到底是老天变脸啊,比翻书还快。”
祁念是下午到的云城。
苏成林原本已经按照嘱咐安排妥当了司机,但顾飒明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情后看了看时间,依然自己开车去了机场。
祁念下飞机后出来,边走边晕晕乎乎打开手机,顾飒明的电话不早不晚的就进来了。
“哥,我到了。”
“嗯,你现在在哪?”
祁念抬头张望两下,手里的行李箱撞到栏杆,差点翻了。他继续朝前走:“快到二号出口了,还是那个司机吗?我应该认得出来。”
顾飒明又“嗯”了一声,说:“别走那边了,向左转,看看。”
祁念没反应过来,迟钝地向左转身,机场的大厅很大,四通八达,他茫然地看着前方,最近的地方有根巨大无比的柱子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啊……看见了旅游广告?”
“你再走两步,仔细看看。”
到处都是步履匆忙的旅客,祁念听话地往前走两步又停下,他再仔细看了一遍柱子上的广告,一头雾水,思索时偏了偏头,顿时眼睛一亮,整个人像是惊在了原地。
顾飒明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傻了吧唧的,终于看见了?快过来。”
祁念高兴极了,立即加快了步伐:“不是要开会吗,哥,你怎么来了呀……”
顾飒明说:“来接你。”
顾飒明终于见到了整整半个月没见过的人,有些心情尤为迫切,他接过行李箱,连同人也一起牵进怀里。
大厅里人来人往,祁念什么都顾不上了,双手一搂就箍着他哥哥的脖子,需要踮脚才能实在的抱紧。
好不容易松开时,祁念脸红心跳,有种做贼心虚的羞愧和快感。他稍微抬抬眼,躲开对方的双眼,看见的就是嘴唇。
想接吻。
不经大脑就想做一些事的冲动充满全身。
祁念定定站在原地,直到被顾飒明揽着肩膀拐进了厕所隔间,仍旧暗自做着斗争,满腹心事,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顾飒明扣着他的腰,俯身低头靠近,他愣了一下才转了转眼珠搞清楚状况,然后就被亲住了。
极度想念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狭窄的隔间里更容易升温发酵,心跳被放得无限大。顾飒明吻得很急,也很温柔,祁念顺从地张开嘴,一只手虚虚放在哥哥的肩膀上,时不时攥紧那大衣衣领,又缓慢松开,他闭着眼,听得见机场的广播回音和外面洗手台的水流哗哗,掺杂几句交谈的人声。
他们在接吻。
在这个潮湿又隐秘的吻里,连日来所有的心慌意乱和毛毛躁躁全都被抚平摸顺。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俩人好半天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从机场离开,顾飒明开车飞速地驶上高速,祁念窝在副驾驶里舔着嘴唇,谁也不说话了,一路上车里都分外安静。
苏成林守在打印机旁时,终于看见电梯门开,顾飒明身后跟着祁念。
他的笑脸刚不自觉要摆出来……
顾飒明的表情竟然如此严肃,让人骤感诡异;再看看刚被接回来的风尘仆仆的祁念,也很奇怪……
难不成在路上吵架闹脾气了?
苏成林难以置信,却眼见这二位直接一前一后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大门合上闷一声没响,紧接着显示器上勿扰的提示灯就亮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稀客到了,难怪下午的例会会取消。”旁边有同事说道。
苏成林心想终究起火也烧不到自己头上,反正祁念这人对付他们顾总那就是万能的:“是啊,连报表都不用我做了,今天估计可以早点下班咯。”
祁念每次来也不是光玩儿的,等顾飒明办公等得无聊的时候他会帮帮忙,那些东西难不到他,报表做得干净利落。
“顾家养出来的儿子,就算不像顾总这样,也是名校毕业文理兼修,啧啧,羡慕不来。”
外面茶水间开始忙里偷着闲谈:“顾总另外那个弟弟不也在公司,怎么没见过啊?而且你说祁念为什么不直接来祁氏?”
“那个是养父母家的,听说关系很一般,具体不知道。”
有人插话道:“顾总肯定是喜欢祁念啊,而且他显小,每次看见跟个学生似的,跟我儿子差不多了。”
“那个到底也不是亲的,在不在祁氏算什么,你就说咱们都认识的只有谁,人家只怕不屑于在祁氏打工吧!”
“反正祁念要是我弟,我也天天宠着。”
正被宠着的祁念不知道这些关于自己的讨论。
他洗了澡吹干头发出来,顾飒明原本还眉头紧锁盯着笔记本屏幕,像是有感应,顾飒明还没转头看他就先合上了电脑,然后叫他过来。
祁念被拉着双手跨坐在顾飒明的腿上。
近距离地看更加清楚,顾飒明的眉眼很深,比起十年前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不笑的时候尤为凌厉锋锐。但祁念和顾飒明对视的时候从不觉得。他不怕顾飒明,无数次实践证明,他们真的吵不起来架,谁惹对方生气了是一句好话或一个吻就能解决的问题,最多来点惩罚,也经常很快乐。
刚刚路上憋得太久,俩人严肃正经得连目光都要避让,到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却没有那么着急了。
祁念严丝合缝地紧贴着顾飒明,把脸埋在颈窝里,声音很轻地说:“哥,我想你了。”
他再也不想出差了。
和昨晚打到一半就挂电话的仿佛不是同一个弟弟,顾飒明手掌一下下拍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说:“现在用得到我就知道想我了,祁念,你挂我电话越来越熟练了,啊?”
“是你非要那什么……而且我给你发信息了。”祁念稍微心虚起来。
“哪什么?”顾飒明顺着脊背抚摸,撑开裤腰把手探进去,“现在做可以,电话里就不行,这么保守?那等会儿得叫小声点,万一被别人听见了。”
祁念浑身发软,很喜欢被抱着、被触碰的感觉,但仍然恼羞成怒地瞪他,好半天才吐出两个成语:“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顾飒明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反驳,闲聊般说起别的事:“这周五晚上空出来了么,要参加晚宴,明天带你去定礼服。”
“他生日不是星期六吗?”
“董事长生日宴会提前,顺带谈点合作。”顾飒明说得心不在焉,手里握住祁念的性器开始缓慢动作,看到祁念瞬间软下去的眼神,被勾引得又去亲他。
“我也要去吗……嗯……”祁念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他们有更重要和迫切的事要做。
顾飒明上下动着动着突然停下了,手指刮擦过顶端,盯着祁念的眼睛威逼利诱道:“叫哥哥。”
“哥……“祁念又被刮了一下,说话声线发颤。
顾飒明重复道:“叫哥哥。”
“哥哥,”祁念蹙起眉头,看起来可怜极了,“求求你了。”
顾飒明喉结滚动,瞬间绷紧了下颚,他解开裤子,下身滚烫的抵着祁念的腿根。
祁念在办公桌前和顾飒明厮混过,桌子硌着肋骨和腰并不舒服,他叫顾飒明不要在这。
顾飒明把祁念抱进了休息室的床上。半个月没有做过,润滑的时间花了很久,他进入的时候祁念已经浑身潮红,抖得厉害。顾飒明每抽送一下只觉得里面夹得更紧,即使心理满足感达到了顶峰,两个人也都不好受。
缓缓动了一会儿等祁念适应,顾飒明压下身来,进得更深,速度也快起来,祁念一直记着刚刚的仇,紧闭嘴唇想要守护自己的尊严,呻吟却不听话地从鼻腔和喉咙里溢出来。这种时候的顾飒,明最坏。
不过如今的祁念哪里痛了难受了就会告诉哥哥,半点委屈受不得。
顾飒明十分愿意听这样的差遣,时时刻刻,在床上的话同不同意另说。
然而归根结底,他的宝贝只要宠着就好了,多少岁都可以调皮任性,永远天真。
两人快做完都到了吃饭的时间,祁念眼里蒙上层水雾,唇瓣润红,后背蹭着床单往上耸动,他已经没有力气叫了,只带着哭腔哼哼。
说错话的教训实在惨重。
明明是他哥哥先问年龄的。三十岁怎么了,完全没变化嘛,干嘛那么敏感……
最后结束了,祁念环着顾飒明的脖子睡着时想,这一笔晚上他一定要记在日记里,而且,以后再被钓鱼执法提顾飒明的年龄他就是只猪。
*****
祁文至今年做的是五十二岁的生日。晚宴提前一天定在了周五,地点在祁氏集团下的云逸国际大酒店。
晚上将近七点,祁念刚在衣帽间穿好西装礼服,拿着个领结左右研究,被顾飒明伸手拿去很快替他带上了。
“这个要带着吗?”祁念将手举起来,手上的戒指变得显眼。
顾飒明捏了捏他的手指,顺势握住,说:“没关系。”
祁念立马点头,瞥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偷偷高兴。
“我们会不会迟到,爸爸说让季叔来接我们,会不会让他们等太久了?”
换上正装的祁念并不多见,顾飒明捏着他的下巴和他接了个吻,说:“不急,我们不去那吃饭,已经让季叔回去了。饿了没,等会先去吃东西。”
祁念仰着脑袋,摇摇头,笑了一下:“公司的下午茶我吃了好多,不饿。”
“那也得去吃晚饭。”顾飒明也笑,刮了刮他的鼻梁,两人这才从家里下楼。
天还没完全黑,云逸国际大酒店宴会厅的里里外外已经全部亮起了灯,此次晚宴的准备虽然各方面都在原设计上有所精简,但依旧气派辉煌。
现场宴请的嘉宾无数,有祁文至来往多年的生意伙伴和老朋友,也有不过点头之交的同行,而祁氏高层均有到场。
祁念和顾飒明从车上下来,差不多算晚会入场的压轴,无论是人本身还是落地价不菲的豪车都十足引人注目。
这是祁氏的两位继承人第一次在这样的正式场合共同露面,其中意义不凡。
祁念以前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所谓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其实离他很远。
他从踏入宴会厅起全程紧跟着顾飒明,看哥哥被人敬酒、攀谈,那些人顺带对他投来关心的眼神。
大家好像都对祁念颇为好奇,叫顾总给介绍介绍。
外界知道祁文至有两个儿子——除了那位年少有为的祁氏顶梁柱顾总,还有个寂寂无名、普普通通的小儿子。
今日一看,普普通通这几个字实属谬论。从顾总全程护着的态度中就能看出来。
途中祁文至的秘书来了一趟,有公事要请顾飒明过去,顾飒明只能让祁念先到休息区去坐一会儿,他忙完再来找祁念。
祁念在休息区走了两圈,找了个方便拿甜点和水果的角落坐下。
他对社交不感兴趣,没有和人认识的想法,时不时看见投来的目光,只希望不要有人来找他,便迅速移开视线,专心致志捣鼓手里的小蛋糕。
不过祁念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碰见了个多年未见的熟人。
顾飒清毕业后考核通过,继续留在了祁氏总部。虽然没有得到过来自顾飒明本人给予的直接便利,但依靠着这层关系,依旧让他可以在现在的工作环境里过得稍微好一点。
祁念是知道这些的,人情世故的事他早已看得懂。
这些和顾飒明没有关系。
他不需要靠剥夺顾飒明与养父母还有顾飒清的正常来往再去获得什么了。
他所拥有的已经完全足够。
顾飒清如今见了祁念不再张牙舞爪、张口就是你抢了我哥哥,但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祁念也不用得到他的好脸色。
顾飒清停下脚步看着他,祁念像见了陌生人,面无表情地从一侧经过,冷漠而淡然。
祁念今天与他格格不入——一个是主宾,一个只算半个来客。
“祁念。”顾飒清开口想让他站住。
“祁念。”一个两人都熟悉的声音传来。
祁念听了这一声才很慢地回头,而顾飒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我回来了,要去哪?”
“哥哥,”祁念叫他,然后说,“去洗手间。”
“走啊,董事长马上要致词了,我们得快点。”顾飒明揽着他的肩膀,打算一起。
祁念看了顾飒明一眼,说好。
顾飒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顾飒清。
“哥……”顾飒清明明早已认清,一切都和小时候不同了,他依然感到强烈的不公,难堪,还有委屈。
可没有人能改变顾飒明的想法和决定。
顾飒清想过很多理由,始终认为一切都是因为偏偏他和顾飒明没有血缘关系。
恰好那边有同事来喊,让他过去帮忙布置,顾飒清来不及拒绝,顾飒明只朝他温和示意:“去吧。”
然后便什么也不管,搂着祁念往长廊另一头的私人区域去了。
祁念无暇理会别人的感受,默默承认自己长这么大了还很幼稚,所以假装走了两步侧身想躲,开口提醒:“这里还看得见。”
顾飒明不乐意,祁念自然就躲不掉。他说:“我搂我弟弟,看见又怎么了。”
“谁是你弟弟。”祁念小声回嘴。
“你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弟弟,”顾飒明凑过去,低低笑了声,用压得更低的声音说,“然而念念不止是我弟弟,还是......”
祁念飞速捂住了顾飒明的嘴巴,耳朵尖莫名发红,嗔怪地让顾飒明不许说。
“好,不说,晚上回家再说。”
“晚上回家也不许说!”
“那就直接做。”顾飒明理了理领带,一本正经且面不改色地说完,看他弟弟像看手下败将。
“……”
祁念输得哑口无言,嘴角却情不自禁偷偷抿起。
再回到大厅,祁文至的致词刚好结束。内容里第一次公开谈及祁念的部分,祁念一个字也没听见。
祁文至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从那边姗姗来迟,停顿了顿,缓缓摘下眼镜,才阔步下了台。
和一圈相识几十年的老朋友相互寒暄,有人说起,祁文至哼了一声,才说:“有什么好介绍的,都懒散惯了,要找他们一次不知道得费多少时间,”他目光点到顾飒明,“这位就不用多说了吧,祁氏集团近几年能有如此发展,离不开顾总经理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
“这是小儿子,祁念,”祁文至笑了笑,神情很轻松,不似平日总带着董事长的威严,“孩子们人各有志,不归我管,也不多操心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早点看开对谁都好。”
众人纷纷应和,调笑祁董事长命好,不乏恭维教子有方的。
至于此刻祁董事长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谁又知道呢。
顾飒明在一旁默默听着,懒得久留,更不想喝酒应酬,打算直接带着祁念离席。
苏成林是替顾飒明提前开溜打掩护的老手了,趁着祁文至和其他长辈都没注意,成功将这两位老板送到了大门口。
他看着祁念身上披着顾飒明的大衣,和顾飒明一起坐上车后扬长而去。
苏成林再转身看回富丽堂皇的大厅,满目衣香鬓影,人人笑容满面,在觥筹交错和推杯换盏间自如转换。
侧角,祁文至的秘书似乎已经在那儿站了一阵了,此刻朝他走来:“走了?”
苏成林并不言语。两人算是心照不宣。
崔秘书说:“董事长让顾总和祁念少爷明天回去吃饭,怕他们忘了,本来是想让我过来说一声的,但没赶上。”
“我会提醒顾总的。”
苏成林和崔秘书告了辞,顿时百感交集。
不知道当事人得付出多少,才能让他目睹得到今天。
苏成林忽然想起宴会的最开始。
他站在外厅的大门旁等着,和所有人一起注视着他们从车上下来。顾飒明和祁念穿的同系列正装,一个打的领带,一个系的领结,左手都带着一般人察觉不了的素戒,都身姿笔挺,相貌出众,不过轻易就能从身高和气场认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非常般配。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都非常般配。
祁念经过台阶时顾飒明会自然地伸手搭过去,一起签字时会帮忙拿着笔盖,祁念走错方向顾飒明就会低头提醒。
大家从未见过这般的顾飒明。
宴会厅里金灿灿的水晶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照在他们光鲜亮丽的脸上,照见无限的爱与温柔,照见光明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