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叫声尤荣伊听过, 在昨晚下海捕鱼的时候——那些差点将他们杀死的怪物就会这么叫。
但此时这些上岸的怪物们似乎没有杀死他的心情，在这一声调笑招呼般的“救命啊”之后，尤荣伊他面前这只, 或者说这位“客人”转了方向朝里走, 餐厅里, 淅淅索索的桌椅板凳移动的声音响起——这些怪物都进去落座了。
这理应是宾客满座，无比喧哗的一个场景, 但尤荣伊除了海风和木椅移动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没有任何的脚步声, 只能感受到地毯上诡异的蠕动感。
耳麦里传来张东海紧张又模糊的声音：“客人上来了吗？”
尤荣伊：“上来了。”
“好, 好。”张东海深吸一口气, “它们应该要准备点餐了, 我这边通知厨子做饭，收银员就位了。”
楼下传来更为迅捷的案板声，尤荣伊听到黄景辉带着哭腔的声音：“我, 我站在这里就行了？”
张东海说，收银员只需要站在船舷口，等客人离开的时候报数收钱就行了, 和蒙眼的服务员不同，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低着头就行了。
一般也不会有客人赖账, 毕竟都是有钱的贵客，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
——至少听起来是这样。
等其他人都安排完毕后, 尤荣伊的耳麦再响起, 张东海说：“和客人说今晚的菜单有焚烧刺豚刺身, 荧火肚鱼辣汤, 珍珠鱼翅奶油汤……”
张东海陆陆续续报了十几种菜名：“都记住了吗？”
尤荣伊：“嗯。”
张东海：“那去做事吧, 不要让客人等得着急了。”
他这句话刚落，餐厅当中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叮！”
这是点餐铃的声音，尤荣伊循声望去，寂静无比，暗流涌动的餐厅里传来一道人声。
“16号桌点餐。”
和之前那种嘻嘻哈哈，尖锐的“救命啊”的声音不同，这声音正常无比，是一道男声，但听起来就像是泡在水里，吐字的时候带着咕噜噜的水汽。
——就像是溺水的人在说话。
尤荣伊接到点单之后朝前走了，16号桌在整个餐厅偏里的地方，他昨晚已经熟悉过整个餐厅，在蒙眼的情况下走到这里并不困难。
但第一步，他就顿住了。
原本用来通行的，桌与桌之间的走廊之间，此刻他刚一抬脚往下落，就能感受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鱼尾从他的脚踝处冰凉地扫过，尤荣伊能感受到鳞片隔着工服从他裤腿擦过的质感，鱼尾一直交叠到他小腿肚的高度。
“别踩到我的脚了！”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没礼貌！”
“也别碰到我的脚。”一个衰老的男声紧跟着响起，冷哼道，“没长眼睛吗？”
哪怕完全看不到，尤荣伊也能隐约想象眼前这个场景有多么的诡谲。
湿滑的鱼尾交叠着堆放在走廊空隙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翘起落下，就像是人在翘二郎腿，昨晚那些鱼怪一张白脸黑口，微笑着坐在餐椅旁望着他，堆叠不下的鱼尾就随意盘在了一旁，将整个大厅堵得寸步难行。
估计此刻他扯下眼罩，举目望去，整个餐厅都是亮闪闪堆在地上的银色鱼尾。
尤荣伊想起了第一天见到李玉莲的时候，她三轮车上那些卖不出去的死鱼堆，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腐臭和鱼腥味。
“服务员。”那个溺水般的男声又开口了，带着一股怒意，“16号桌点餐，快点！”
一楼的花咲洋子听到声音，抬头望向二楼，她的耳麦里传来Tick幸灾乐祸的声音：“那群鱼怪脾气很臭，还喜欢刁难人，堆得地面上全是鱼尾，踩又不能踩，又不和队长你一样有魅惑技能可以让这些怪物自己让开，我看对方第一轮点菜都撑不过，就要喂这些鱼怪！”
“是吗？对方还可以去找领班求助。”花咲洋子说。
“什么领班求助！”说起这件事Tick就来气，“张东海就是个摆设，他根本什么都不会管，昨天晚上我们准备求助，他说建议我们找找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会得罪客人，还把门给关上了，把队长你关在里面！”
Tick气得牙痒痒：“贱东西！”
不过紧接着，他又得意起来：“但他们肯定会找领班，那就是找死，我们赢定了！”
花咲洋子的声音带着不置可否的笑意，“我倒是觉得，今晚我们或许会赢得艰难。”
Tick疑惑：“队长为什么这么说？”
“你之前不是问我对方的厨师有没有可能是【血厨】吗？”花咲洋子说，“我综合评定了一下，觉得可能性很大。”
Tick：“！！”
“我或许没那么了解比赛，但我很了解男人。”花咲洋子蒙着眼在餐厅里快速穿梭，脸上笑靥如花，“Leo这种男人，是不会让一个比他弱势的男人带队的。”
二楼，尤荣伊在餐厅之前静止了几秒。
这几秒让鱼怪们躁动不已，它们发白的眼瞳里流露出贪婪的光，有些鱼怪的鱼尾已经向尤荣伊的小腿上卷去，准备将他拖拽过来。
“点餐都不会点，要罚！”
“要罚，要罚！”
海风从舷窗中狂猛吹拂，头顶的水晶灯不安地摇晃，地面上各式鱼尾涌动，连地毯都被卷起。
尤荣伊的脚下全是拉扯他的鱼尾，都准备将他拽上餐桌，似乎他不是一个服务员，而是今晚这些饕餮食客的大餐。
“尤荣伊。”他的耳麦里传来Leo的声音，“我听到声音了，要帮忙吗？”
黄景辉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十分紧张：“尤老师，找领班吧！”
“不用。”尤荣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张东海靠不住，他昨晚给我们鱼鳃让我们去捕鱼，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被雇的死活，找领班只是一个托辞，真去找了，只会浪费时间。”
黄景辉有点崩溃：“那怎么办？！”
Leo很直接：“我上来了。”
“不用。”尤荣伊蒙着眼，他微微抬头，是一个沉思的动作，“它们在故意刁难，我想想办法。”
在被鱼尾缠拽到某一个餐桌面前的时候，桌面上的桌布被鱼尾卷了下来，碗碟在地面上碎裂，鱼怪，或者说客人们的哈哈大笑响起。
“碗碟都弄碎了！”
“笨手笨脚的服务员！”
“把他手脚给吃了，反正留着也做不好事！”
耳麦里Leo声音里毫无笑意：“尤荣伊，不要逞强。”
黄景辉飞快地说：“我让柏哥回来了！”
被卷到桌面前的尤荣伊没有任何动作，他在大脑中飞快评估整个餐厅的情况——楼顶能吊的只有一个水晶灯，死神链倒是可以吊住，但这水晶灯估计没办法承重带着他晃过去，地面其他地方的路都已经被这群鱼怪给堵死了。
“那就只能这么走了。”尤荣伊轻声低语。
他举着餐盘，扶着餐桌猛地起身，翻身站在了餐桌上，紧接着，他做出了让所有鱼怪目瞪口呆的操作。
尤荣伊身手敏捷地从一个餐桌跳到了另一个餐桌，如履平地般地在餐桌上行走，最后稳稳地落在了16号桌面前，在那位要点餐的男“客人”面前斜身坐下，抽出腰后的纸笔，居高临下地露出温柔又服务化的微笑。
“客人您好，不好意思来迟了，请问您今天想吃点什么呢？”
鱼怪们愤懑不已：“你怎么能踩我们的桌面！”
“不礼貌！”
“很抱歉没有让各位感受到热情礼貌的服务，但相信各位上来这么久，也已经饿了，这种小事可以之后再与我计较，毕竟我也跑不掉对不对？”尤荣伊八风不动地平稳开口，“今天的菜品有……”
他流利地将十几道菜品报出，餐厅里陆陆续续地响起咽口水的声音。
尤荣伊面前16号桌的“客人”沉默了半晌，终于哑声点起了菜：“一道珍珠鱼翅奶油汤。”
“好的，这是一道很美味的菜，希望您能用餐愉快。”尤荣伊脸上的笑比最职业的服务员还要程序化，扶着耳麦平淡下令，“Leo，一道珍珠鱼翅奶油汤。”
耳麦里隔了一会儿，才响起Leo含笑的口哨声：“队长厉害，不如来我家当服务员，我给你发双倍工资。”
尤荣伊摁着耳麦，面色浅淡：“这个offer我接下了，希望你们家不要歧视脑域残损人士。”
Leo在耳麦里哈哈大笑。
鱼怪们发现刁难不到这个新来的服务员，也的确是饿了之后，纷纷移开了自己的鱼尾让尤荣伊通行，陆陆续续地开始点餐。
“1号桌，点餐，焚烧刺豚刺身一份。”
“17号桌，点餐，荧火肚鱼辣汤一份。”
“9号桌，点餐，……”
尤荣伊的移动速度不快，但十分有条不紊，他似乎能通过每个人的语气摸清对方要东西的轻重缓急程度，给出适合的菜品推荐，并且安抚情绪，先后派单。
几乎没有任何鱼怪再生气了。
在十点半的时候，尤荣伊拿到了第一份小费，来自于用完餐的十六号桌的客人。
“很好吃，比以前的好吃。”这位男客人说，“这个给你。”
尤荣伊伸出手，一只湿滑的，浮肿了两倍的男人的手伸到了他的手上面，手指之间还有覆膜，对方的手张开，一颗滴溜溜的珠子滚了出来。
在接到珠子的那一刻，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尤荣伊获得小费（金骨节）一段】
【系统提示：（金骨节）可系统回收，价格为一万星币】
--------------------
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