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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坦白

它藏在我的身体里 一渊 3948 2025-03-07 18:21:12

完全击中期待的回答。

明慈感觉心脏像被软物撞了一下,冒出一股酸涩的热意,缓缓涌向四肢百骸。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竟然对怪物产生了感情。

但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恐怖凶戾,不懂人性,不会共情,将生存本能摆在首位的寄生异种,居然在生死危急的时刻,让宿主独自逃跑。

如果它真的死了,以后宿主是死是活,和它又有什么关系?

明慈控制不了自己的念头,内心变得无比柔软。

然而喉咙肿胀疼痛,又让他无法忽略怪物施加的暴行。

他眼眶有些发热,黑瞳定定地盯着怪物,问:“所以,现在呢?你恨我吗?”

怪物伏在他身上,凝视着这双逐渐湿润的眼睛:“恨?”

人类总有太多的情绪词语,让它弄不明白,分辨不清。

它不懂恨是什么感觉,此时此刻,它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明慈,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想烧死我?”

它再次问。

明慈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泛着淡红,话音低哑而平静:“小红,我是人类,你是怪物。从食物链上,我是你的猎物,无论你怎么对待我,我都毫无反抗之力。对于人类而言,你的外形和天性很可怕,让我感到很恐惧,所以我不喜欢你,所以我想让你死。”

“可怕?”

怪物不懂自己哪里可怕,分明是人类做出的种种事迹更可怕。

“没错,我很害怕你。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个恐怖的怪物,等到你不再需要宿主的那天,就会杀死我。”

明慈说到这里,发出一声自嘲的嗤笑,继续道:“我以为把你烧成灰烬,一切就能结束,我可以重新过安稳的生活。”

“我不可能杀死你!”

它的声音变了调,紧迫而急促:“我一点也不恐怖!我一直都很乖,你为什么要害怕我?”

明慈睁开双眼,轻轻地说:“可是几个小时前,你差点弄死我。”

“我……我不会再那样做了!”怪物近乎祈求地说,“不要害怕我,不要讨厌我。”

明慈心口堵着酸涩的软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喃喃自语:“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怪物急切道:“你教我,我会听话的!明慈,教教我,让我明白那些不懂的事情,好不好?”

它想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获得他的喜爱,让他打消抛弃它的念头。

真是固执天真,不懂人心险恶的笨蛋怪物。

明慈这样想,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多么柔和,眼眸明亮泛光。

晨风吹过树林,枝叶哗哗作响。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树枝摇晃,光影斑驳。一束阳光落在脸侧,明慈眯起眼睛,推了推它:“我同意了,起来。”

怪物得到了安抚,乖乖地缩成红痣,栖息在他脚踝的伤口里。

片刻后,明慈穿出茂密的树林,从陡峭的斜坡爬了下去。他脚刚踩到水泥地,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喂!你干什么呢?”

明慈扭头一看,只见有个景区管理员快步走来,指着他气呼呼地喊:“这么大的警示牌你没看见?此处危险,请勿攀爬!”

“你往前走几步就是大门,五点半就开门了,好好的山道不走,非要爬野路!”

明慈低下头:“对不起。”

管理员停在他面前,厉声道:“这树林里多危险啊,这么陡,摔一跤不得了!到时候昏迷了都没人发现!而且山上还有蛇知不知道?”

明慈不说话,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管理员见他态度良好,语气稍微缓和:“免费景区又不用买门票,想爬山就走修好的山道,不要乱钻树林,下回不能这样了啊。”

“别害怕,明慈,不用听他的,”怪物窃窃私语,“我会保护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树林一点都不危险。”

明慈敛眉垂目,温顺地嗯了声,在管理员的视线中转身离开。

现在是大学集体生活,他很难找到大范围又没有监控的隐蔽场所,如果要释放怪物的原始形态,这片树林是唯一的选择。

他表面温顺听话,其实心里已经想好下次过来的时间了。

明慈回到寝室时,苗念春还没起床。

空调开了一夜,房间里凉飕飕的,苗念春卷着毛绒薄毯躺在床上,睡姿很差,一条腿斜搭在床沿上。

明慈脚步放慢,轻悄悄地路过,回到自己的位置,将背包放到桌上。

身上的衣服在树林里沾了泥灰,明慈从衣柜里拿出白T恤和蓝色长裤,轻手轻脚地换了身干净衣服。

随即他赤脚踩着椅子,微微弯腰,指尖碰触已经结痂的刮伤,无声往上一滑,示意红痣挪挪位置,藏在衣服里面。

就在这时,滚轮滑动的声响由远及近,两分钟前合拢的房门又被打开。

明慈放下脚,直起身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高个男生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碰,男生轮廓分明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明慈,果然是你。”

明慈对这人毫无印象,神情平静而冷淡。

男生抬腿走了进来,停在3号床的位置,放下沉重的行李箱。

“上一次来不及自我介绍,还好又见面了。”他走到明慈面前,伸出手,“我叫秦书亦。”

明慈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没有跟他握手,而是抬眸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忘了?”秦书亦摘掉眼镜,俯身靠近,“再看看,有没有一点眼熟?”

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明慈下意识避开几分。

然而秦书亦毫无界限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侧脸,低声问:“真的没印象吗?”

明慈还没说话,怪物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明慈,我讨厌这个人类,讨厌他的眼睛和声音。”

这股怒火来得奇怪,秦书亦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明慈的举动,但它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非常讨厌这个人类。

想挖掉他的眼睛,融掉他的脸庞,这样他就不能这么近地看着明慈了。

明慈不知道怪物萌生出可怕的念头,手指隔着衣服安抚地摸了摸它。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他声线冷淡沙哑,随手拿起一本书,用书角抵住秦书亦的肩膀,将人往外推了推:“借过,我要出去。”

秦书亦听出明慈嗓音不对劲,侧开身的同时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他问话的语气好像他们很熟似的,明慈听得略微蹙眉,没有搭理他,径自走向门外。

“明慈!”秦书亦大步跟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他跟在明慈身侧,边走边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两年前丰华市,八省联赛决赛的时候我们见过面,想起来了吗?”

两人一路走到楼道尽头,明慈在电梯前停住脚,平淡回道:“抱歉,没印象。”

两年前,他确实去过丰华市参加物理竞赛,但是决赛前一天,他发生了意外。次日醒过来时,考试都结束了,他压根没去决赛考场。

电梯门一开,明慈走进去,秦书亦紧跟其后,抢先伸手按了一楼。

“就是决赛前一天,9月20日,在丰华大学的图书馆里。你当时在看《Lectures on String Theory》的翻译本,我问你能不能借给我看一下,然后我们就聊起来了。”

说到这里,秦书亦笑了笑:“整个下午我们都在争论超弦理论的假说,谁也没法说服谁。大概晚上六点多的时候,你突然有事离开,笔记本还落在桌子上。”

明慈眉心一跳,抬起眼看他。

“那个笔记封面上写着【明慈】两个字。”

秦书亦顿了顿,接着说:“第二天我在考场签到时,看到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才知道你也是参加决赛的考生。可惜,直到考试结束,你都没有来。”

明慈注视着他的脸庞,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时,电梯下行到一楼,金属门向两侧滑开,明慈垂下眼睫,抬脚走了出去。

在他的记忆里,那天他的确在丰大图书馆里丢了一本笔记,但是他对眼前这人完全没印象,依稀记得他一整天都在独自看书。

如果真像秦书亦说的那样,他跟对方争论了几个小时的弦论,那应该记忆深刻才对,不可能才过两年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怀疑秦书亦在编故事,但又想不到对方有什么说谎的必要。

“我能问问,当时你为什么弃赛吗?”

秦书亦停顿一秒,声音低了下去:“是不是因为我和你争论的时候,说话太难听,打击到你了?”

怪物对他有种油然而生的厌恶和憎恨,忍不住跟明慈说:“他的眼睛、眼神很讨厌,声音也很讨厌,明慈不要理他,让他滚得远远的!”

明慈短促地叹了口气,终于停下脚步。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秦书亦:“你想多了。”

说话一多,喉咙就痛,因此他言简意赅:“首先,我不记得我们之前见过面,那天也没有和人聊过弦论。其次,我弃赛是因为意外,跟别人没有关系。”

秦书亦皱起眉头,不相信明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我记得。我在物理系新生群里看到【明慈】,就猜是你,给你发了好友申请。”

明慈抿着唇,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秦书亦沉默片刻,说:“你的那本笔记,我带过来了。虽然你现在可能用不到了,但等会还是还给你吧。”

明慈心想:估计秦书亦捡到他的笔记,在考场签到表里看到他的名字,昨天又发现他是室友,一连串的巧合下,开始编故事了。

逻辑链还挺通顺。

秦书亦往前走了一步,近距离地看着他:“抱歉,我翻过你的笔记本,想问问,为什么你后来没参加过竞赛了?”

明慈有点不耐烦了,尤其怪物还在窃窃私语,它的语气不太对劲,似乎对秦书亦异常憎恶,连带着让他也觉得这人挺讨厌的。

“这应该跟你无关吧。”

他冷漠地回道,转身走上台阶,越过花坛,径自穿过亮起绿灯的路口。

秦书亦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明慈领了军训服之后,在偌大的校园里逛到中午,吃过午饭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寝室。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安安静静。

他走进房间,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棕色封面的旧本子,封面右下角写着两个小字【明慈】。

明慈心跳乱了一拍,突兀地感到难受。

其实他对这本笔记没什么深刻的印象,高中三年他写过那么多本笔记,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其中之一。

弄丢之后,他没有很在意,很快将它抛之脑后。

但奇怪的是,现在再次看到它,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明慈怔怔地拿起本子,一页页翻过去,上面都是他曾经写下的物理笔记,随着时间推移,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微微变浅。

“明慈。”

红痣滑移到他指尖,接触纸张边缘,像一滴猩红墨水缓缓晕开。

“我可以吃掉这个本子吗?”

明慈回过神,立刻蜷缩手指,将猩红从纸张上拖了回来:“你想吃纸?”

“唔……想吞掉。”怪物小声道。

怎么会突然想吃纸?之前没发现它对纸张感兴趣啊?

明慈有点诧异,不由联想到乱吃纸巾、塑料袋的猫猫狗狗,开始担心怪物也有这种坏毛病。

他垂眸盯着指尖的猩红,回想起每次流血时它贪婪无度的模样,轻声问:“小红,为什么想吃纸?”

“是不是因为我给的不够,所以你一直在忍饥挨饿,因为太饿就忍不住乱吃东西了?”

欲望永不停息,怪物从来没有吃饱的时候。

但它想要吞掉这个本子的原因不是饥饿,而是因为它一看到这个东西,就感觉十分难受,格外讨厌。

这股厌恶感跟见到那个人类的感觉差不多,如果不是明慈禁止它杀死人类,它一定会把那个秦书亦撕碎,吞掉,融得干干净净。

在怪物沉默的几秒钟里,明慈回想起前两次拿刀想划破皮肤,都被它及时制止。

它分明对他的鲜血垂涎欲滴,却不愿意再让他自残放血了。

仅仅摄取少量的体.液,压根没法满足需求吧,所以昨晚在树林里才会失控成那样。

其实它很乖,为了避免伤害他,总是在压抑物种天性。

明慈想到这里,心软得一塌糊涂,近乎怜惜地说:“不要乱吃东西,以后我会好好喂你的。”

怪物愣了一下。

它并不在意明慈说的前半句话,关注点全在“好好喂你”四个字上。

“可是明慈会受伤,会疼痛,会虚弱。”

怪物已经对人类的脆弱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因此惴惴不安。

“我可以不吃血,你不要弄伤自己。”

明慈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它,回道:“放心,我不会的。”

只要间隔足够长的时间,偶尔抽血应该没关系。

如果不够,还有体.液……它好像很喜欢摄取唾液,是因为活细胞含量比较高的缘故吗?还是需要特殊的生物酶?

算了,不能用人类科学推测它的食性。

明慈若有所思,随手将旧笔记本放回桌上,然后抬起左手抚摸自己的唇瓣。

食指轻轻探入唇间,指尖划过湿滑的舌面,沾染津液之后,他用这根湿漉漉的手指碰触右手的猩红。

第一次主动喂唾液给怪物,他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还在强装淡定:“给你。”

“明慈。”

怪物变得异常兴奋,瞬间裹住他的食指,将液体舔舐得干干净净。

“我很喜欢,我好开心,非常开心。”

它说话的同时,身躯变成手掌的形态,与他左手十指相扣,亲密无间地交握在一起。

明慈错开视线,望着雪白的墙面,忽然问:“你知道对人类来说,这种握手的姿势是什么意义吗?”

作者感言

一渊

一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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